标题: 超时空古典章回小说连载《贼三国》, 全文终结 第一百四十回:吴加亮割地借蛮兵,宋安平舆榇降魏国
性别:男-离线 桓大司马
(湘中布衣)

长沙郡公
谏议大夫

Rank: 19Rank: 19Rank: 19Rank: 19
组别 翰林学士
级别 骠骑将军
好贴 9
功绩 755
帖子 9950
编号 18150
注册 2004-9-21
来自 潭州
家族 泡泡营


发表于 2004-11-27 12:46 资料 主页 文集 短消息 看全部作者 QQ
第六十六回 鲁智深大闹英雄宴,吴加亮巧借南蛮兵

作者:pener(巴孤)

--------------------------------------------------------------------------------

  建安二十二年十月十八日,荆州汉军宋江兵变举事,弃阵南进。张飞闻之,急急引军来追赶,杀退林冲。向宠道:“如今须得急往南到江陵,会同糜竺大人,守把城池,莫被贼军夺占也。”张飞道:“甚好。”正欲出发,背后喊声喧天,无数军马赶来。张飞急急回头看,只见张翼铠破斧缺,引数百人赶来,哭拜道:“三将军去后,我与伊籍先生商议,先派人前往川中、雍州,告知陛下与丞相。方才出发,不想襄阳曹军,倾巢出动,我等虽然四处虚张声势,毕竟只有数千军马,当即溃败,伊籍先生死于乱军之中!”张飞低吼一声,颓然道:“俺之过错也。若非俺吃酒误事,岂能如此哉!”向宠道:“三将军休要自责,如今急急南进,方可一避曹军,二还荆州。”正说之间,背后金鼓大近,曹仁引大军冲杀过来。原来曹仁在襄阳,得到宋江遣人送的密信,说是欲占荆州,脱离刘备,愿意让出樊城,请曹仁莫动。使人探听,果然樊城已空。满宠谨慎,教先发书徐晃军马,进驻樊城,果然无事。曹仁见汉军内部分裂,自然欢喜,当即留满宠、牛金守城,自与徐晃、呼延灼、文聘引军五万,大开城门,直扑汉军营地。可怜伊籍、张翼只有数千军马,如何抵挡,一路被曹军杀奔此地。张飞却待南进荆州,已是不及,被曹军众将大驱士马,三面杀上。乃谓张翼、向宠道:“事急矣!大家各自死战逃命去吧!”遂转身陷阵。曹仁望见张飞,想起丧子之仇,拍马舞刀高叫:“张飞匹夫,速来领死!”张飞大怒,回马来战曹仁,两个刀矛相交,战有二十余合,张飞毕竟神勇,曹仁战之不下,呼延灼见状,提双鞭上前,截住厮杀。再斗二十余合,张飞精神倍长。此时双方部下兵将,各自混战。向宠倚仗随身五百精锐士卒,训练有素,列队突击,冲破包围而去;张翼毕竟手段有限,苦战数十合,丧命于徐晃马前。张飞独大呼酣战,力敌曹仁、呼延灼,百十余合,未见高下。呼延灼暗自感叹:“张益德年已五旬,尤然勇健如此也!”徐晃、文聘看势,亦举斧挺枪,杀入圈子,四将共斗张飞。张飞须发喷张,蛇矛如灵蛇游走,大喝处,矛头扎穿徐晃头盔,回手时,又险些将曹仁刺下马来。怎奈曹营四将,俱各英勇,此起彼伏,攻势不断。张飞战得久时,渐渐不支,不慎被文聘金枪,刺伤左臂。一臂既然少力,矛法即乱。飞眼见不能脱,猛然回头,环眼大张,曹营四将俱不由一惊。便听张飞愤然高叫:“大哥!俺老张谢罪了!”掉转矛头,直刺心窝,堕马身亡。后人有诗叹曰:


  燕山出才俊,结情自桃园。威声震长坂,运数尽襄樊。半生载义气,孤胆镇军前。赤胆幽幽影,汉宫仍流连。


  张飞既死,部下汉军,丧十之八九。曹仁欲待继续南进荆州,徐晃道:“如今宋江起兵叛刘,必然南进。我等若亦进军,只恐反倒卷入是非。不若暂时屯兵此地,报大王裁处。”曹仁然之,遂收兵回襄阳,一面将张飞尸首厚葬。


  再说糜竺在江陵,过得数日,忽然闻报,说前方大队军马往南回来,心中疑惑。忽然间谣言纷传,都说张翼、向宠造反,杀害张飞,勾结曹军欲攻取荆州,因此梁山军回师防守;又有说是梁山军造反,为曹军作先锋前来。糜竺甚是不安,一面遣人报往川中,一面安排哨探,打听消息,又派遣使者前往宋江军中询问,俱不得消息。忽然接到诸葛亮密信,说提防宋江造反。糜竺看罢,恍然大悟,但江陵兵力薄弱,又没个将领商量,不得已,乃请水军督将,楼船中郎将孟康商议。孟康道:“太守不必担心,江陵城池坚固,背靠长江,又有我所部水军支援,必无大碍。”不数日,梁山军大队兵临城下,糜竺上城防守,却被那梁山地满星玉幡竿孟康从背后一刀砍翻,就势开了城门,宋江挥军而入,城中汉兵,纷纷投降。向宠抄小路赶来,却见江陵已失,转思再三,引数十骑投川中去了。


  宋江得了江陵,大喜过望,遂于城内,大摆酒宴,与众兄弟庆贺。单只说鲁智深,那日被宋江教宋清以蒙汗药麻翻,于路之上,宋江恐他起来作怪,干扰大事,只叫每日把鸡汤和蒙汗药给他灌下去,于是一路不醒。直到夺取江陵,方才将鲁智深安置在后帐,吩咐两个喽啰照顾。那鲁智深停了半日,悠悠醒转,头脑一片空白,瞪着大眼怪道:“此是何地?”喽啰道:“回头领的话,此乃江陵城也。”鲁智深道:“呓,洒家明明在樊城,如何来了江陵?”小喽啰不答,鲁智深端起床头的凉茶,咕嘟嘟灌了一气,自己坐在床头,细细想了一番,猛然醒悟,乃问小喽啰:“宋江哥哥何在?”喽啰道:“在前堂与众家头领饮宴哩。”鲁智深把床头一拍,一言不发,起身来,也不穿好衣服,大步便往前堂闯,喽啰那里拦的住。进了前堂,只见宋江笑容满面,正与十多个头领并数十个心腹头目,排开大吃大喝。鲁智深大步过去,怒眼圆睁,喝道:“黑宋江!你且说,为何要如此糊弄洒家!”一边说,一边走过去,把一面桌子猛地一掀。酒汁汤水,泼了宋江一头一身。宋江正自抹脸,已被鲁达劈胸抓住,切齿道:“我敬你义薄云天,不想竟是如此小人!自家兄弟,也用下三滥勾当!”举拳要打,林冲急忙喝道:“哥哥,且慢动手,有话好说!”鲁达指宋江道:“你自问他,如何诓我!”宋江吓得面如土色,双手挡住,陪笑道:“鲁达兄弟错怪了!想来是鲁达兄弟从樊城到襄阳疲惫,多喝了几杯,因此醉了……”鲁智深怒道:“还耍你的鸟嘴!洒家的酒量,岂有不自知的!你那半坛子醪糟,又岂能教洒家睡上这许多日!你只要搬弄功名,不惜坏了道义,洒家今日便饱打你一顿!”举起醋钵大的拳头,只在宋江鼻子前晃晃,吓得宋江尖叫连声,早有林冲、李逵两个夹上来,把鲁智深紧紧拉住,口里苦劝:“哥哥息怒,哥哥息怒。”众人也都上来相劝,蒋敬道:“鲁达哥哥,宋江哥哥也是一番好意,怕我军走后曹仁从襄阳杀出,哥哥恐怕难以抵挡,万一手足挫伤,实在可叹。是以出此下策,实是情况紧急,哥哥莫怪。”鲁智深闻言,松开了宋江,摇头叹息道:“不想我鲁达自诩豪迈,竟然错入山寨,跟了群卑劣鼠辈!”宋江口里只是陪笑:“鲁达兄弟这说怎的,我等一百单八人结义,誓同生死,来来来,同喝一杯,同喝一杯……”鲁智深看他表情,忽然哈哈大笑:“好,来来来,同喝一杯!”宋江大喜,急教喽啰斟酒。鲁智深浓眉倒竖:“住了!”自家端起一坛子,向环绕诸人比划一圈,先自叹息:“当初山寨一百八人同饮,何等畅快。如今这环顾四周,稀稀拉拉,连洒家不上二十人。吴加亮,你行的好计!”复又道声:“各位好兄弟,今日一饮,恩断义绝。你等随宋江哥哥好生夺取江山,洒家自去保好皇帝刘玄德。日后沙场相见,少不得一刀一枪,今日别过了!”将头一沉,抱起坛子痛饮起来。众人闻言大惊,待再要相劝,只见鲁智深将酒坛子一摔,当啷啷,打个粉碎,站起来朝众人团团一揖:“后会有期!”大步出门去了。林冲、秦明、李应等都欲上前相劝,只听宋江断喝一声:“都与我住了!”众人看宋江,听得他语调沉痛道:“人各有志……由他去便了!”


  鲁智深闯出宴会,后营寻着了自家禅杖,心道:“宋江如此算计,无非怕我把他的梁山军马带了。我便单人独马,也走个光明磊落。”只教两个心腹伴当,收拾了几口上等朴刀,带上些衣服、干粮、银两,三匹马出了江陵城,往北进发,先去寻张飞。一路疾驰,不数日,来到一处地方,战火方息。鲁智深询问附近山民,都道:“前几日,张三将军在此与曹军血战身亡,便葬在那边山丘之侧。”鲁智深闻言,胸中一股悲痛之气上来。挣扎着到张飞墓前,伏地大哭。哭罢上马,教两个伴当在一起往北行。行不上十里,望见一处军马安营扎寨,营盘上曹字大旗飘荡。鲁智深咬牙切齿。嘱咐两个伴当:“你二人且在此守候。若我有失,便自去乡下安身罢。”一面大叫:“张益德,三将军!洒家与你复仇来了!”拍马挥舞那条六十余斤水磨禅杖,便往曹军营寨冲去。营门口守兵欲待拦截,早被打翻十余个,一路闯进营寨。所到之处,曹军兵将撞着即死,擦着也伤。那鲁智深在营中左冲右突。势如疯虎,打的曹军尸横遍地。前营守将却是吕常,见状上前相应,战无三合,被鲁智深一禅杖打下马来,手臂震断了。鲁智深待要打杀,吕常亲兵拼死上前救护主将下去了,鲁智深更是愤怒,大吼冲杀,又把吕常亲兵打死二十余人。正厮杀间,忽见一将冲出,却是梁山双鞭呼延灼,口里教:“大和尚,为何来闯我营地?”。鲁智深一愣,再欲上前,却又想起梁山上的情分,忽然杀气大减,转身朝营门外打去。曹军待要乱箭射去,呼延灼止之曰:“此人性情疯狂,不要招惹。放他杀出去把。”


  鲁智深杀出营门,信马不觉到了山丘之前,被一阵山风一吹,远眺江汉平原,忽然心头无限感慨起来,不由放声大哭。哭罢,正逢两个伴当寻来:“头领,我等往何处去?”鲁智深道:“你等自分了银两去罢。”两人道:“我等虽死,愿随头领。”鲁智深摇头叹息,于是三人一路信步,却又复往南折回。行到半途,却见林冲亦带着两个喽啰,挑着一担东西,等在路口。望见鲁智深,高叫:“鲁达哥哥,兄弟在此!”鲁智深道:“林教头你在此作甚?莫非是宋公明派你前来?”林冲道:“非也。小弟料到哥哥必然复来此,因此特地守候,已二日矣。”便吩咐喽啰打开挑着的酒食担子,就路边避风处升起火来,把酒食烫热,两个举杯相叙。吃了半晌,鲁智深道:“这乱世争霸,所用心机计谋,实在不比得当初在水泊梁山劫富济贫的日子。林教头,以你我性情,其实不适合的。”林冲默然不语,片刻反问:“哥哥如今待要去何处?”鲁智深悠悠叹道:“洒家原想,宋公明既然如此待我,不如反去保刘玄德。后来转念,我与汉家众将并肩数年,情同手足,自然不忍反戈对阵,但又岂能因此便真绝了梁山情分。日后天罡地煞兄弟阵前相见,安能真的刀枪厮拼?想来想去,只好暂时浪迹江湖,不问战事,待天下清平,再与众位兄弟相见罢。林教头,你也是性情中人,何不与我一道归隐,免得看这等腌臜事情。”林冲道:“鲁兄,当日若无你相救,小弟早已命丧野猪林。如今难得宋公明看顾,不忍弃之而去。”鲁智深摇头道:“兄弟是心肠太软。既然如此,就此别过,好自为之。”两人各饮三杯,洒泪挥别。林冲自回转,鲁智深则向西。


  又行不远,却看大队番人,闹闹嚷嚷而来。为头沙摩柯高叫:“秃头兄弟,你待要何处去!”鲁智深惊喜道:“哥哥如何在此?”沙摩柯道:“听他们说你往北边去寻人打仗,我特带兵来帮你。”鲁智深摇头道:“不必了。兄弟我心灰意冷,不想打仗。”沙摩柯道:“可是这叫宋江的官儿欺负你?待我去把他杀了!”鲁智深道:“不必不必。我只自己不想厮杀罢了。”沙摩柯道:“既然兄弟不愿,我等也不必在这里了。你同我回五溪山寨去住,每日打猎喝酒如何?”鲁智深大喜:“那就叨扰哥哥了。”沙摩柯怒道:“自己兄弟,说这些算啥。”于是两个引数千番兵,自转回五溪。


  林冲回到江陵,宋江接住,问了缘由。又报五溪番军拔寨回去了,不由气恼道:“鲁智深兄弟自己走了,还散去我数千骁勇番兵,甚无义气也。”庞统道:“事已如此,多说无益。如今可一面安抚荆北百姓,一面整顿军马,以一路守城池,一路西进,打通川口也。”宋江道:“荆州之南如何?”庞统道:“既然徐宁、廖立亦是一家军马,不如暂时中立,以免独占荆州,反引得矛头。”宋江从之。时刚过秋收,因荆襄连年兵祸,颇有灾民。宋江令神算子蒋敬整顿粮草,救济灾荒,一面将富庶地区粮食收购,转运囤积,于是民皆感恩。一面传檄曰:“天道不幸,汉室将顷,宗亲刘备,外托忠义,内包祸心,割据城池,颠覆社稷,擅登九五,自封天子,激怒八荒,罪等七王!臣等不甘与之同流合污,乃奋起义军,以讨逆贼。共匡朝政,还于清明!军民等人,协从不问,早早弃暗投明,共成大功!大汉车骑将军刘循,骠骑将军马超,卫将军宋江,征西将军刘阐,征南将军士燮,征东将军黄忠,征北将军魏延,太尉庞统等共举。”一面以庞统为主帅,同林冲、阮小二、石秀、李应、宣赞、郝思文、花荣,引梁山军马三万余人,并有洞溪汉将刘宁、杜路二支军马,一起西征,往川口而去。


  再说吴用在巴郡,亦注意诸葛亮成都动静,渐觉不妙。欲要发兵,又恐非孔明之敌。情急之下,遂请彭羕来商议。原来彭羕当初毁谤刘备,被判死罪,却被吴用安排人于法场劫走,隐藏于巴郡,暗中参谋。彭羕谓吴用道:“自来这益州地界,东北有雍州、汉中、荆州之地外接,南部却是与云南蛮人为界。加亮欲令诸葛亮自乱,不妨派人前往见过蛮王,许以珠玉子女,请其发兵北犯。如此诸葛亮必然慌乱,然后可乘蜀中震动,一举起兵也。”吴用道:“只是若南蛮兵北犯,恐怕川中子民受难。”彭羕笑道:“争霸天下,岂有不伤一子民而可为乎?昔日高祖白登山之围,贿赂匈奴方得脱身,今吴加亮欲败诸葛亮而借蛮兵,有何不可?”吴用闻言大笑,遂遣神行太保戴宗,往南蛮而去。原来当初梁山泊初到汉朝,吴用便安排锦豹子杨林、小霸王周通、云里金刚宋万和金毛狗段景住四人前往南蛮王孟获处投奔。那四人去了这数年来,因为身手了得,蛮人多有敬服;更兼机灵能干,常常出谋划策,被孟获因为心腹之人。如今得了戴宗传的吴用说法,便前去见蛮王孟获,串掇起兵。戴宗并亲自前往见孟获,许以重币,又说以南中六县粮帛子女赐之。孟获闻言大喜,当即满口应允,遂吩咐蛮将金环三节、董图衲、阿会南三个元帅,起蛮兵二万余人,向北杀奔南中郡而来。


  南中太守董和,闻讯急忙召集官兵,守把城关,一面向成都请援。诸葛亮得知消息,与蒋琬、马谡计议道:“南蛮军此时来犯,必然有人挑动。”马谡道:“莫非是曹操所为?”诸葛亮道:“不知。”过两日,巴郡太守吴用书信前来,自告奋勇,愿引巴郡梁山军往南中平乱。诸葛亮拍案道:“是了!便是这吴用所为。梁山军早有心图谋不轨,如今必然是与南蛮军勾结,乘机起兵。我若准他出兵平乱,他便乘势把益州南部郡县全部握于掌中。我若不许,必亲引军南进,他便连接蛮人,里应外合攻我!”马谡道:“如此阴谋,怎生应付?”诸葛亮笑道:“吴用虽然狡诈,某岂怕他!”指地图道:“我已密信吩咐川口李严,严守白帝城。其人才略出众,宋江、林冲辈俱非他敌手,因此不怕荆州敌军入川。这边留蒋公琰守把成都,我亲引一路军马,往南中去与吴用汇合;你却同赵子龙引三千精兵,抄巴西小路,奇袭巴郡,将梁山党羽,一网打尽。然后我这边会合当地官兵,前后夹击,吴用军马前无去路,后无城池,不等蛮军杀到,便要全军覆灭!”马谡道:“丞相高见!几时出发?”诸葛亮道:“当快刀乱麻,否则时局拖延,恐生他变!只不知我派往与法孝直、费文伟联络的密使,为何还没回来?”马谡道:“许是路途遥远,因此不曾返回。”诸葛亮道:“只愿如此。若再有变故,大事不妙矣。”遂招来赵云、糜方、张裔三将,吩咐道:“赵将军、张将军随我去南中平叛,糜将军随同蒋公琰镇守成都。今日点兵,明早出发!”三将领命,各自前去准备。


  谁知此事却被犍为太守黄权得知,急急发书与巴西太守庞羲道:“诸葛孔明起兵南进,恐怕于我等不利!”庞羲报与刘循、刘阐。二刘商议片刻,道:“既然如此,作兴联合川中诸将,起兵举义可也!”恰在这时,荆州宋江消息传来,于是当即飞书各地。时有巴西太守庞曦,将军张嶷;绵竹太守费观;健为太守黄权,将军雷同;江阳太守王连,将军吴兰,俱是刘璋部下,联合起兵,共推刘循为车骑将军,益州牧;刘阐为征西将军,成都太守。各起地方川兵,守把关隘,同时传檄川内,叫士民各自响应。一时间檄文纷飞,川中关塞,旗帜变换,百姓无不惶恐。


  诸葛亮正待出兵,忽闻惊变,宛如晴空霹雳:“某之过也!只顾虑马超、宋江,竟未曾想到川中旧部!”马谡道:“丞相当速定主意才是。”诸葛亮想了一想,点头道:“也好。既然如此,我等可率成都军马,先将川军击破——那刘循、刘阐起事,部下只有临时征召之兵,甚不精锐,我等可一击而取之。然后凭借川中关隘,抵御吴用。待陛下大军回师,再复巴郡。”一边飞书往雍州告刘备。过得二日,诸葛亮亲自挂帅,马谡为参军,赵云为先锋,张裔为合后,引军八千,出成都。赵云道:“当先取何地?”诸葛亮道:“川军散布四处,若待其会合一路,则难以急切剿灭。故我等军马先出,分路破之。今犍为是成都咽喉,黄权多谋,为川中栋梁,当先取之!”遂先杀奔犍为来。正是:镜面隐藏千丈水,平地涌起三尺浪。不知诸葛亮征伐川军,胜败如何,请看下回。


顶部
性别:男-离线 桓大司马
(湘中布衣)

长沙郡公
谏议大夫

Rank: 19Rank: 19Rank: 19Rank: 19
组别 翰林学士
级别 骠骑将军
好贴 9
功绩 755
帖子 9950
编号 18150
注册 2004-9-21
来自 潭州
家族 泡泡营


发表于 2004-11-27 12:46 资料 主页 文集 短消息 看全部作者 QQ
第六十七回 赵子龙单枪震千军,诸葛亮孤旅战三面

作者:pener(巴孤)

--------------------------------------------------------------------------------

  蜀汉章武元年,后汉新平元年冬,汉丞相诸葛亮在成都闻梁山军兵变,欲自往征伐,却又急报刘璋部下归降川军俱各起事,惊讶之下,与马谡、赵云等决议,要乘川军未合,逐一击破。遂引八千军马,出成都,杀奔犍为而去。犍为太守黄权闻报,传令坚守城池。大将雷同欲待出战,黄权道:“诸葛亮不世奇才,赵云天下名将,又有精兵,我犍为这些土兵,实非对手。所幸四下皆是我川军人马,只要把他牵制在犍为城下,待各路义兵攻克成都,再等梁山军杀到,则大事谐矣。”于是只教坚守,一面飞书往绵竹、江阳、巴西各处,请费观、王连、庞羲等各自起兵,不需要管这边,只取成都便是。


  诸葛亮在城下屯驻了十余日,日日挑战,黄权只是不理。欲要强攻,又恐折损军马。马谡道:“丞相,敌人既不出,何不以计诱之?”诸葛亮道:“何计可诱?”马谡道:“黄权智谋之士也,常计必不理睬。今若是反其心理,譬如我欲往东,便故作往东,他必以我实欲往西,如此可以得手。”诸葛亮听得点头,再沉思片刻,忽报巴西太守庞羲,保刘循、刘阐,起兵数千,往成都杀去。诸葛亮击掌道:“妙也!今犍为得手矣!”又沉思片刻,唤赵云入道:“我有计破敌,只差一件:东边庞羲大军来,若不设法阻拦,被他杀奔成都城下,甚可虑也。须得一大勇之人前往抵挡。”赵云道:“如此,云愿去。”诸葛亮道:“此去兵微将寡,大是艰险。”赵云慨然道:“云自从陛下来,早置生死于度外也。”诸葛亮点头:“子龙忠勇,某亦知也。”遂拨五百军士,多带号鼓,授以锦囊一个,嘱托如此如此。赵云领命去了。诸葛亮又唤来马谡:“你安排五百兵,多备旗帜鼓号,在山道之前,虚张声势。又把军士更换服色,譬如上午以青色旗帜,列队而过,午后则换红色旗号,再列队过,以乱敌人耳目。”马谡从之。


  再说黄权在城上,因闻庞羲保刘循、刘阐取成都去了,心中宽慰,忽然想到:“我若把诸葛亮拖在此处,则二位公子自然恢复西川;但只恐诸葛亮多谋,识破我计策,却把我拖在此处,回师去救,则恐怕二位公子不是他对手。”想到这一层,遣人去汉军营前打探,回报:“营中火鼓动天,常有诸服色军马列队来往。”黄权听罢,心中一紧,次日自己换了衣服,下城关,登山坡一看,回来跺足道:“是了,诸葛亮营中就这些微人马,换了旗帜来迷惑我,他本人定去了成都也。”当下不敢怠慢,教雷同来:“你引二千军马,出城去敌营前挑战,单擂赵云。他若出来,不可恋战,便收兵回;他若不出,又不见诸葛亮,你可挥军杀去,我这里自有接应也。”雷同领命下城出战,擂了半日,汉军辕门紧闭,无人迎战,雷同大怒,教军士一起冲杀过去,那营中只有五百个弱兵,那里抵挡得住,片刻之间,各自落荒而逃,雷同穿过营寨,紧紧追赶。黄权在城上看见,拍额道:“诸葛亮定是去成都了!我当随后追杀,不教公子独力应敌,只恐去了二日,已追不上也。”遂点军一千下城,先到汉军营寨看,只见战具多有毁坏,粮草填埋于水井之中。黄权道:“果然诸葛亮去了。”遂引军相随而进,半路赶上雷同,合兵追赶。追出二十余里,忽然山路两边,号炮连胜,黄权大惊:“某中计也!”正欲回马,前面山坡之上乱箭雨点一样射来,接着旌旗招展,左边马谡引军杀出,右边张裔引军杀出。川军大乱,死伤无数。雷同拼出浑身解数,杀开重围,保黄权原路返回,奔到犍为城下,只见城门紧闭。黄权心下暗道不好,雷同是个浑人,犹自叫门,只听城头上一声丝竹,诸葛亮羽扇纶巾,满面含笑,指城下道:“黄公衡!陛下待你不薄,今何至背反,而为汉贼张声势也!”黄权惶惶无语,诸葛亮厉声道:“川军将士,昔日陛下恩德,何曾忘记?今日反正,既往不咎!”原来刘备入川,仁德遍布,诸葛亮又自有威严,士众闻言,俱各犹豫,背后张裔、马谡挥军杀来,川兵发一声喊,大半归降,黄权、雷同舍生忘死,杀透重围,往南投江阳去了。


  诸葛亮取了犍为,与马谡、张裔商量道:“今虽取犍为,却不敢担搁于此。黄权既然南去,必与江阳太守王连合兵来复仇。此处能拖延则拖延,不能拖延却也只好丢给他了。”马谡道:“那我等去增援子龙?”诸葛亮道:“非也。巴西一路是川军主力,子龙受了我的计谋,当能止住,若要全歼,则纵以我军全部,亦难得手。今我军既南出犍为,庞羲又出兵巴西,则北面绵竹费观,必然以为他这一路空虚,而发兵来袭成都。我却从成都之西抄袭过去,先断其归路,再破其军也。”马谡拜服:“丞相高见!”诸葛亮遂留张裔引军一千守于犍为,吩咐:“如此如此,可使敌军不敢进。若被识破,可如此退军也。”自与马谡带七千余军马,抄小路转回成都。相去三十里,使人打探,回报:“费观引军,已近城池,却未攻打。”诸葛亮笑道:“此是不知虚实,欲待多方打听也。他若一来便猛攻,城中或许生变;今我军已回,费宾伯岂有计可施哉。”遂安排如此如此。那费观屯驻成都城北,与蒋琬、糜方对峙,却也不敢冒失。忽一日报,说汉军马谡,从小路直取绵竹而去。费观大惊:“绵竹若失,我这里孤军倒悬,亡无日矣!”急急教退,行不数里,平野杀声暴起,五路汉军,一起抢出,但见旌旗招展,鼓号震天,把绵竹军围在正中,山头诸葛亮大笑:“宾伯,还不归降?”费观惨笑道:“无颜归降矣。”遂奋力死战。此时若是赵子龙在孔明军中,擒杀费观,何异反掌?只是以一军四下拒敌,身边竟无个良将,因此被费观捱到天黑,从山间小道走脱,部下军卒,却几近全灭。诸葛亮既平定了费观一路,且在成都修整数日,马谡从绵竹来,自报夺了郡县,留副将守把,自引军复回。诸葛亮道:“今犍为、绵竹皆平,可往东迎击刘循、刘阐去也。若得将这一股击溃,则川军自败,然后梁山军不足虑也。”遂整军前往。


  原来庞羲在巴西,奉刘循、刘阐为主,有战将张嶷、刘湘、吴班、刘晙、向存等,纠合了八九千军马,从巴西赶来,庞羲自守巴西郡。只因探得诸葛亮引大队去取成都,因此放心大进。只是巴西距离成都路途尚且遥远。行近广汉之时,这日黄昏,到一山前,忽听三声鼓响,山头旌旗摇曳,杀出二三百军马来。刘循、刘阐相顾愕然,刘湘早喝道:“此是刘益州二位公子回成都,何方草寇敢来阻拦!”提刀杀出,对面也不见个迎战的,一哄而散,俱又逃上山去了,丢下一地的刀枪甲仗。刘湘待要追赶,吴班急教:“甫台且慢!”刘湘回马道:“为何拦我?”吴班道:“这些微兵马,自然不足为患;但如此举动,显是诱敌。诸葛亮诡计多端,此地接近成都,不可不防。”遂教且就地扎营,严加防备,却是一夜没有动静。


  次日来,先唤几个乡民来问,却说前几日便有兵马来此,正不知多少。吴班、刘湘看此处地势险要,心道若有埋伏,为祸非浅,宁肯谨慎些。于是按兵不动,一面派出哨探,只待敌军来。岂知自那一日后,竟然毫无动静。去的哨探,俱各报告不见消息。


  待了二日,刘湘发急道:“连个兵影也不见的,在此耽误何用?”吴班道:“只恐他伏有军马,待我行过半程,杀出截断,则甚危急也。”刘湘道:“饶是如此,强过畏敌不动也!”再三坚持,吴班无奈,遂教张嶷引军开路,自己与刘湘护卫刘阐、刘循居中,刘晙、向存断后,依次拔寨前行。那地头两边夹山,道路狭窄,因此近万军马,拖得甚长。接近黄昏,几近过完,忽然两边山头,鼓点大作,接着前面林中火起。前队张嶷大惊,便扎住队伍,遣人往中间来报。刘湘、吴班亦各惊惧,一面把中军人马就地排开,一面催后军上前。此时天色将暮,川军数日不见敌人,一旦发动,都是心惊。


  后队刘晙、向存闻令,督促军马,正在前行,忽然间背后士卒大乱,方才定神,一员白马大将,单枪匹马,闯入围来,银枪探出,早将刘晙咽喉割断。向存大惊,正欲厮杀,被来将兜胸一枪,翻身落马。看此人年过五旬,方面明目,却是单独一个,更无一兵一卒相随。川军欲待上前,来将大喝一声:“常山赵子龙在此,哪个敢上来死战!”众军将闻得威名,俱各战战兢兢。赵云仰首长啸,啸声未落,策马扑进,银枪闪烁,川军转眼之间,尸横数人,余众大惊,哪个还敢围攻,纷纷丢盔弃甲而走,偏生又山路狭窄,自相践踏,只听得哭喊连天。这边刘湘、吴班闻之后军遭袭,刘湘欲要回军去救,吴班道:“不可,诸葛亮惯于安排连环计策,教人首尾不能相顾。前头林中火起,必有伏兵。若是去救后军,只怕这里也丢了。”于是教长枪硬弩,只把中军阵脚射住;教前队张嶷,严加提防,一面安排军马,接应后队过来会齐。直到一更时分,后队回报,说赵云一击之后,已不知去向,但后军两员校尉战死,士卒连同奔散,折了数百人,粮草亦被烧了大半。川将无不悚然。吴班道:“素闻赵云乃刘备麾下第一员猛将,诸葛亮用为成都长城。今到此行凶,则我等切切不可轻敌!”


  原来赵云随身,只有五百军士。却用了诸葛亮之锦囊妙计,平日将军马隐藏在山谷中一个隐蔽所在;他只五百人,自然不易暴露。专待川军过山时,教二百人于山头擂鼓呐喊,二百人于前面林中放火,扰乱川军,赵云却单人独马,杀入其后队。驱散川兵之后,便教一百军士从路边出来放火,果然得手。只教刘湘、吴班等倍加惶恐。赵云自寻思道:“军师教我袭敌之后,即刻西撤二十里,教敌人不见我踪迹。某想来既然已震惊敌胆,何妨东进二十里,扰敌后路,却教他不知我的所在?”主意打定,一面遣人去报诸葛丞相,一面即引军反东进去了。


  吴班、刘湘自被赵云袭击,更是疑神疑鬼,不敢再进,却把军马就地扎营。待得两日,又闻东面二十里粮队被劫,逃命士卒报说是赵云所为。刘循、刘阐闻之,皆有惧色。吴班却若有所思,沉吟大半个时辰,忽然大笑道:“原来如此,赵云兵力微弱也!”刘湘道:“何以见得。”吴班道:“想那赵云乃诸葛亮部下重将,如何却亲自出击截杀我运粮小队?前两日我军被他攻击后路,却又怎的未看见诸葛亮大军出击?想来,孔明大队尚在别处,只遣赵云来此地扰我,兵必不多也!”刘湘喜道:“既然如此,不可叫他得逞!他既然去断我后路粮道,我等不需顾惜,只从邻近征集些粮草,一路挺进,夺了成都,还愁没饭吃?”吴班道:“正是,莫教诸葛亮回师,碍手碍脚。今先进兵夺取了广汉,再取蜀都。”于是集合军马,奋力去取广汉。那广汉之地,并无甚兵将守把,又是刘璋旧吏守把,当下易主。夺得城池,便留刘阐、张嶷守把,以防赵云来袭。刘湘、吴班同刘循引大队军马,再往西进。行不多远,前面鼓号震天,诸葛亮引军杀来。


  原来诸葛亮平定犍为、绵竹之后,向东来截巴西人马;半途得到赵云书信,不由顿足道:“子龙从来谨慎从令,如何也自作聪明了?”马谡忙问,诸葛亮道:“他若依我计策,后退二十里,一面保全广汉,也令川军不知我虚实。今若反进敌后去劫夺粮草,那川军在本乡交战,何愁无粮?反倒暴露我军。我原想子龙把巴西军马拖在半路,我再设法引军从小路抄袭,可一战而破,擒住二刘,则益州自定。如今只怕被他西进占据广汉,则难以骤然攻克也。只怕拖延时日久了,梁山军更难平息。”马谡道:“事以至此,可急进兵也。”孔明然之,一路行不多时,前面探马报川军已取广汉,刘湘、吴班引七八千军马杀来,孔明遂教马谡引精兵二千,从别道抄袭:“待我将彼杀败,你断其后路,可歼其主力,然后取广汉可也。”马谡从之去了,诸葛亮自引军马,迎敌而去。


  这边刘湘、吴班见了诸葛亮军马,额手道:“果然诸葛孔明大军在此,若非先取了广汉,则我军甚是不便也。”刘湘便要引军冲进。吴班道:“且慢,诸葛用兵,神出鬼没,我等俱不能敌也。公子此去,我在后接应,若有不对,即刻收兵。”刘湘应了,引军直冲过去,两下军兵混战,约半个时辰,汉军便退。刘湘待要追赶,后面吴班急急鸣金,只得收兵回去。吴班道:“敌军不败先退,必然有诈。我想今既然已经到此,不须与彼力敌,只要坚守广汉,威胁成都,等梁山军杀进西川,再出可也。”刘湘道:“将军所言甚是。”于是川军竟不停留,退回广汉,在城南平地扎营,与城中互为犄角。诸葛亮原本安排马谡抄袭,欲先诱敌深入一程,然后用兵法击溃,却教马谡从后夹击,一举歼灭。谁知川军竟然不追反回,只得复引军进至广汉以西。自此以后,日日设计挑战。吴班、刘湘相议道:“他总归是欲用计谋胜我,我等只坚守不出,待梁山军与他交战消息传来,却再打算,看他怎的。”于是毫不理睬。广汉地方富庶,不愁水土粮草,川军安守不动,诸葛亮虽多谋,也是无法。忽张裔遣人报,说犍为失陷,敌军从南路进逼成都。孔明大惊。


  原来张裔守犍为,用孔明之计,日日大开城门,放百姓出来樵采。只故意把一千军马,在城中遮遮盖盖。黄权与雷同丢了城池,也不走远,就在南面驻扎,以观其变。探得消息如此,反而疑惑不堪。待得数日,王连、吴兰引军自江油来,汇合一处,说起此事,俱各疑惑,不敢进发,于是屯驻原地。谁知日日哨探,日日不变。众人一般的不明,却又慑于孔明之威,谁都无胆冒进。待了数日,人报梁山军赶到。却是智多星吴用自安排各方之后,遣郑天寿、阮小五、金大坚三人留守巴郡,且教他设法打通川口,接应宋江大军进来;遣杨志引军三千,走东川大路去取汉中,自与神行太保戴宗、鼓上蚤时迁、病大虫薛永、毛头星孔明,并六千军马,进取成都,当下与王连、黄权所率川军相会。两边各自见礼,吴用道:“昔日进川之时,多有得罪,忘诸公见谅。”黄权道:“何须多言。乱世相争,原不为过,只是刘备篡位,天怒人怨,今协力讨之,亦为汉家除残去秽也。”众人携手入座,黄权说了战况,吴用闻之,拍股道:“公衡中孔明计策了。我料他必无伏兵也。”黄权道:“加亮何以见得?”吴用伸出两个指头道:“如今川内四处皆反,他只有一路军马,必然往返奔波以图各个击破也。今若有大军在犍为,岂容黄公衡千余残兵在此安然屯驻?故某知其中必无大军也。”黄权、王连听了,尚有疑虑,吴用笑道:“既然如此,某引梁山军马在前,川军在后相助,如何?”黄权、王连大喜。吴用先唤来戴宗:“院长可引一千军马,绕道犍为城北路口列队,若是敌军出来,截杀一阵可也。”戴宗领命去了,吴用便教薛永引一千五百军在左,孔明引一千五百军在右,自引二千军在中间,齐声呐喊,去攻打犍为。那张裔手下只有一千军马,见被断了后路,各自恐慌。又看梁山军满山遍野杀来,急急关闭城门,梁山军已到城下,着力攻打,汉军抵挡一阵,早被鼓上蚤时迁缘着云梯飞身上城,杀散众兵,一拥而进。汉军抵挡不住,只得弃城而走,又被戴宗截杀,折损大半。张裔只得一面往成都退,一面飞报诸葛亮。这边吴用一战破了犍为,挥军进城,先自管安排喽啰把城中的粮草辎重银钱等等尽数囊括一空,接着与川军商议,继续北进成都。


  这边诸葛亮闻报,顿足道:“犍为失守,吴用又来,成都危也!”马谡道:“既然如此,何不回军成都固守?”诸葛亮道:“回军成都,则两路敌军汇合城下,恐难以取胜。如今二刘既不敢与我交战,不妨回师去战吴用也。”马谡道:“若是二刘得知,从广汉杀出,袭我后路,如何是好?”诸葛亮道:“某自有安排,彼必不敢出也。”遂遣人持锦囊一封,去见赵云。一面教全军拔寨。


  这边广汉城外营中,刘湘、吴班见汉军退去,刘湘便要追赶,吴班道:“不可莽撞。诸葛亮日久挑战不得,今若追击,必中其计也。”刘湘道:“眼见得是他因南路军马将到,所以回师,今日不追,后必追悔!”吴班摇头道:“孔明神鬼之机,非你我能测。今日宁可谨慎,不追而悔,强过追了而悔!”正说间,人报赵云引军大张旗鼓,从城下过。二人忙去看,只见赵云率领数百人,旗鼓严整,由东往西去了。刘湘道:“赵云原本在我东,如今西去,可见必然是孔明退了。”吴班道:“他若退兵,何必如此故作声势?必然有诈!”两个争执不下,便遣小卒出去探察。过了半日,回报赵云军马往西去得十里,又从小路悄悄兜转回来。吴班谓刘湘道:“如何,今若出去,必然被困。”于是加紧坚守,只怕中计。


  吴用与王连、黄权三路军马,追击张裔残部,一连数日,已近成都。吴用挥军正行之间,忽然后面一阵大乱,片刻之间,人报川军中了埋伏。吴用猛然道:“原来诸葛亮多谋,我只防他伏击我前军,他却从小路抄袭了我后队人马。川军战力本不如梁山军,若是溃退,只怕我孤力难支也。”思索片刻,传令:“先占据前面路口营寨,然后回师接应!”号令一下,梁山军先在路口下了一个大寨,山坡上扎了一个小寨,以为犄角。原来诸葛亮引七八千军马,先从小路绕到敌军侧面,教马谡引军三千埋伏山林之中,自引精兵突袭后队川军。原想等梁山军回救时候,再以马谡伏兵截杀前队,可获全胜。不料吴用先教占领营寨,把辎重尽数安置好了,再出军来援。诸葛亮只得尽力先把后队川军杀伤了无数,待见梁山军赶来,当先大将薛永,威风凛凛,背后士卒军容整齐,不敢与他死拼,只得又退过山脊去。吴用待要追赶,反被马谡伏兵杀伤了三百余人,只好不追。这一战川军固然折了一千余众,诸葛亮的计谋却是落空了。吴用回看川军诸将,安慰一番,于是连接营寨,以待孔明。吴用道:“我在此独力抗击诸葛亮,只恐东路二位公子被诸葛亮杀怕了,不敢进兵,坐待他分头击破。”于是修书一封,只说这里已把孔明主力绊住,教刘湘、吴班、刘循、刘阐只管进兵。便遣神行太保戴宗星夜送去。一边整顿军马,只等汉军一退,即便追击。


  次日,戴宗回道:“广汉那边,川军已然出发。只怕一日之内,诸葛亮便要动身。”吴用笑道:“今番也教卧龙先生吃俺一亏。”果然到第三日一更时分,时迁来报,汉军纷纷拔寨,吴用大喜,仍教分军三路,星夜赶来。到得汉军营寨,已是二更,空无一人。吴用遣时迁看时,大路上一军正在奔走,吴用便摧军进发。看看赶上,忽然轰隆隆一声巨响,前面的数十人尽皆跌入路中间一个大陷坑去了。吴用大惊之时,两边鼓号迭起,伏兵杀出,梁山军措不及防,各自大乱。幸得后面川军来援,两下混战,死伤甚多。战到五更,吴用见士力疲惫,节节退走。次日打探,汉军已去远矣。吴用输了一仗,军马固有折损,胸中更是气忿,遂连接川军,一起追来。腊月底,到成都城下,恰与巴西刘湘、吴班军马汇合。其时,梁山军五千余众,川军万余人,又有走得快的南蛮军士二千余人,亦追随吴用而来,声势甚大,在城外连接十余里营寨。


  此时诸葛亮与赵云、马谡、张裔俱已回成都,整顿军马,不满万人。蒋琬道:“敌军众而我军寡,出战恐怕不敌,若是守城则绰绰有余也。不妨坚守,一面飞报大王回援可也。”诸葛亮道:“自然须得急信催大王回兵,只是若坚守成都,被贼军把其余郡县尽数攻略,反而被动,大王军马纵然回来,亦处劣势。今我当出战。敌军虽众,不过乌合之众也,某通习兵法阵势,岂有畏惧?今便下战书,布得一阵,保破敌军!”


  那吴用与川军围成下寨毕,正商量攻取之法,忽报城中诸葛亮遣人下战书。吴用拆开看时,书信曰:“自梁山军归顺大汉,陛下待之若手足腹心,足下亦未见疏远,何至有如此逆行?足下若有智,当急急悔悟,弃狼心而重归正道,则天人共贺。不然,亮将躬行天罚,且于明日午时在成都南门外摆下‘八卦阵’,公等可自来一决雌雄!”


  吴用览书,哈哈大笑道:“孔明今日必败于我手也!”戴宗道:“加亮何以如此自信?”吴用道:“这孔明有神鬼没测之机,某岂是对手?只是他这八卦阵,兵法多有记载;虽未行于今,我却在宋朝看得甚是仔细,故而破阵要诀,尽在心中。我兵又多他一倍,明日决战,岂有不胜之理!”于是便批示“迎战”。一边教各营寨准备。正是:且乱千古三分势,方显两朝二奇才!未知诸葛孔明与智多星斗阵,胜败如何,请看下回。


顶部
性别:男-离线 桓大司马
(湘中布衣)

长沙郡公
谏议大夫

Rank: 19Rank: 19Rank: 19Rank: 19
组别 翰林学士
级别 骠骑将军
好贴 9
功绩 755
帖子 9950
编号 18150
注册 2004-9-21
来自 潭州
家族 泡泡营


发表于 2004-11-27 12:47 资料 主页 文集 短消息 看全部作者 QQ
第六十八回 吴用巧排三门军,孔明身死八卦阵

作者:pener(巴孤)

--------------------------------------------------------------------------------

  且说梁山军与川军兵临城下,诸葛亮与马谡商议道:“如今可一面坚守城池,遣人回报陛下速派军马回援;一面出城,以阵法杀败贼军,先威慑其胆也。”马谡道:“丞相欲布何阵?”诸葛亮道:“某欲布八卦阵也。”马谡道:“愿闻其祥。”诸葛亮道:“阵分八门:休、生、伤、杜、景、死、惊、开。昔日韩信于垓下一战破楚,有‘五军八阵’,今有‘八门金锁阵’,兵家惯用,皆类此也。唯我这阵势,外观有八阵,内则六十四门,含三百六十周天变化,虽只用兵卒四千九百名,却是彼此接应,奥妙无穷,贼军非识得阵势,岂敢入内;既识得阵势,某却反其道而变化,又可擒之也。”马谡拜服道:“丞相有此奇术,则汉室虽临凶险,必有中兴之日也。”孔明叹道:“中兴如何,天意难测,某自为上报陛下知遇之恩,下扶黎民脱离水火,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也。”马谡感慨不已。


  再说吴用应了战书,先遣人请刘湘、吴班、黄权等商议道:“在下非敢专权,只是日间还学得了一些阵法。明日破诸葛亮八卦阵,需要三军协进,相互接应,故请诸位前来商量。”黄权道:“既然联兵讨逆,自然不分彼此。辛苦加亮调遣了。”吴用点头道:“既然如此,明日王文仪保二位公子,同我戴宗将军镇守营寨;黄权将军同刘湘、吴班二位,引一路川军为策应,狙击外援。俺自同梁山众将,并川军吴兰、雷同二将军,以及蛮军弟兄,一起破阵!”众皆从之。正在商议,人报跳涧虎陈达引军押运粮草从巴郡来。吴用大喜道:“甚好。”与众人出外相迎,陈达道:“小弟奉了阮小五哥哥之命,押送粮草前来军师帐前,听候调遣。”吴用道:“你带有多少儿郎?”陈达道:“步卒六百名。还有数百南蛮兵卒,亦同我来。”吴用道:“如今与川军汇合,成都附近郡县,多半为我得,这粮草就地征取,不必再千里转运。我这里正缺将兵,你可留在此相助。明日恰要破诸葛亮之八卦阵,正需你出力。”陈达道:“小五哥哥央我转告先生,说诸葛丞相是个大大的忠臣,请军师莫要伤了他。”吴用闻言,摇头道:“那诸葛孔明天下奇才,我不被他伤便是幸事,还顾得这些。”嘱托道:“各军今夜好生休息,严防敌军劫营。明日饱餐战饭,破那八卦之阵!”


  次日晨,诸葛亮升帐道:“我军坚守成都,兵精粮足,且陛下援军,不日可到。今且出战,先要一击破敌!”遂抽令箭:“蒋琬、张裔、糜芳听令!”三人出。诸葛亮道:“城中防务,尽数交托三人。蒋公琰主持,在南门城楼坐镇。若我军不利,则公琰不可开门,只把乱箭射下,阻挡敌人。若我军胜,可开门放归,但须提防敌军冲城。看我阵中把红黄二色旗帜招展,则公琰可以连环令旗,传到东门。张、糜二将军统率士卒,接应城中。”三人接令下。诸葛亮又道:“子龙可引五百精骑,伏于东门处。若得蒋公琰传我令,则开门杀出,击敌侧翼可也。”马谡道:“只以五百军,恨少。”诸葛亮道:“兵不在多,在其用也。以五百精骑,足以纵横敌阵;若多带步卒,行动不便,反易为敌拖延陷失。”赵云道:“军师妙算,必然无差也。”接令下。诸葛亮谓马谡道:“幼常可随我出城南门,布阵应敌也。”赵云道:“丞相与马参军皆非猛将,厮杀恐有不便。”诸葛亮大笑道:“某以阵法取胜,何须武力!”于是同马谡两人引四千九百军士,俱是孔明亲身调教,精壮勇猛,器具充备,出成都南门,摆成一阵,按九宫八卦之图,内外严密,中央用毛竹搭架,须臾起一高台,约数丈。孔明便与马谡登台指挥。


  吴用这边,自与时迁、薛永、孔明、陈达、吴兰、雷同引梁山军五六千,蛮军二三千,川军四五千,一起前出到南门,距城十里。黄权、刘湘、吴班亦引数千军,随后接应。时迁谓吴用道:“军师哥哥,诸葛丞相只出南门这一路军马,是否要把川军全调上来?”吴用道:“兄弟不知晓的,这孔明善于用兵,他布阵既在南门偏东,待会必有接应军马从东门杀出。我所以请川军先在右翼接应,正为此也。今若把军马全数调来,难以增当前之势,反失接应也。”时迁大为拜服。


  日上三竿,两军阵势列好。诸葛孔明下高台,乘马出阵,道:“请对阵主将答话。”吴用笑道:“孔明欲逞唇舌也。倒要奉陪。”于是亦拍马出阵:“诸葛先生安好?”诸葛亮摇羽扇道:“某请对阵主将答话。”吴用一怔道:“某便是。”诸葛亮呵呵笑道:“某只道大敌来犯,若非曹操逆贼,定是南蛮生番,不想却是受陛下隆恩,前者又曾上表劝进的吴加亮也!汝与宋江,先为荒野草寇,打家劫舍,不齿于人,后献媚带谄,投效军前,陛下以为虽品行恶劣,可以悔改,遂引为鹰犬之用,前后驱使,更提携拙劣,委以重任。岂料狼心不死,竟然撺掇无知少年,起兵作乱,欲借川军之义,而行汝梁山之魔!今既至此,无须多言,可速来阵中领死!”言迄,竟不待回话,自转回阵中去了。吴用被一番骂,气的脸色发白,连连冷笑,亦自尴尬回阵。


  梁山众人被孔明一番说,俱各大怒。陈达道:“诸葛丞相如此小看我等,何不大驱军马,杀将过去。我兵多他一倍,甚么阵势,岂不尽数踏平?”吴用道:“不可也。这八卦阵非同小可,更兼诸葛亮亲自调遣,稍有疏失,便陷于其中也。”遂召集众将,讲解道:“此阵分八门,乃休、生、伤、杜、景、死、惊、开也。若入休、杜、死门,有去无回;若进伤、惊门,亦折损无数。唯生、开、景三门可过也。但诸葛亮位于高台之上,指挥调度,若是变换阵形,则恐又有不支,因此须得安排军马,环回接应也。”遂道:“雷同将军引一千军马,从正东生门杀入;吴兰将军引一千军马,从西南景门杀入,二位将军会于他正中高台之下,却不可攻击高台,径往西北面开门杀出,我自有接应。”二将相顾片刻,各自下去点兵去了。吴用道:“毛头星孔明,鼓上蚤时迁听令。你二人各引一千军,多带弓箭、暗藏引火之物,相随雷同、吴兰,务必跟紧;杀入阵中,他两个合兵往开门去,诸葛亮必调兵变阵以敌之,你两个却引军围住高台,只放起火来,将诸葛亮烧死在台上,阵势不破自破!”二将领命去了。吴用又道:“跳涧虎陈达兄弟,你引蛮军并本部六百精卒,却绕到阵势西北,若看里面厮杀起来,便引军尽力冲突。诸葛亮要变阵抵御,只要你外面猛攻,他自然束手束脚也。”陈达道:“军师与我这许多军马,甚是感激。”也自去了。吴用方对病大虫薛永道:“我两个引五千兵马,却在南面死门之外列队,以便接应。”薛永道:“军师妙算,此阵必破也。”各军自去。


  诸葛亮在阵中高台之上,看吴用调兵遣将,分路进阵,谓马谡道:“吴用非庸才也,也识得几分阵法。却看我变动。”遂挥舞令旗,只听鼓点大作,旌旗挥舞,八卦阵团团运动,喊杀之声,有若风雷。这吴兰、雷同被吴用调遣头阵,心下各怀猜忌,杀入阵中,只见阵势旋转,不辨东西,自然有些慌乱。一路奔走,不知过了多少时间,两路迎头撞在一起,竟然没有遇上厮杀。两将只听四周锣鼓齐鸣,喊杀大作,计议道:“诸葛孔明才智过人,必有诡谋,我等还是快快杀出阵去。”遂掉转队伍,往西北面去,也顾不得开门闭门。只看那一头人马密集,刀剑如林,心想必然有一番苦战,于是各自大喝,杀奔过去。谁知前面汉军突然往两边一分,霎时闪出一条明晃晃大道来。雷同、吴兰俱各惊异,也不及多想,一路奔走出去,迎头一军撞来,士卒赤体毛裘,挥舞环刀,呀呀怪叫。二将正欲厮杀,却看旗号是梁山陈达也,当下上前相见。环顾四周,身却已在阵外,回看身后那八卦阵,又是密合起来,刀剑林立,里面旌旗转动,那有甚么门户。清点随身军士,竟未折损一人。二将俱各悚然道:“我等在阵中冲突这许久,却未曾厮杀,孔明调兵,真有神鬼不测之机也!”陈达道:“两位将军穿阵而过,却不曾折损军马,足见吴加亮军师安排之妙也。”沉吟片刻道:“如今何不再翻身杀回阵中去也?”雷同、吴兰道:“军师未曾传令,不可乱动也。”陈达道:“我却奉令在身也。”遂点起蛮军,两边排开,朝阵内冲击。吴兰、雷同面面相觑,遣人飞马绕阵去报吴用。


  再说时迁引军随吴兰从景门杀入,相随一阵,只见周围军马转动,没半点门户,都不由慌张。那前后左右汉军,只是奔走扰袭,却又不来厮杀。转过阵头,吴兰军马却不知去向了,时迁心中更慌。奔走不知多久,迎头看前面一军赶来,却是孔明,不由大喜,叫道:“孔明哥哥,我在这里。”两个相会,孔明道:“兄弟如何在此?”时迁道:“追随吴兰将军,却丢了行踪。雷同将军何在?”孔明道:“也不知了。”时迁道:“那如何是好?”两个说时,军合一路,却听四周风雷齐鸣,刀戟金鼓之声不绝于耳。孔明道:“吴用军师有安排,我等照作便是。如今也不须管甚么东南西北,兄弟,你看那边不是高高将台,我等只需冲杀过去,一把火烧了,外面军师哥哥自然有接应。”时迁心下以为不妥,却也无良策,于是合兵一处,只看将台冲杀过去。这一番却是不同,前后左右,尽是兵马阻扰,杀过一阵,又来一阵。眼看高台就在眼前,心中想片刻便到,只因前面兵马拦截,稍有偏颇,斗了片刻,却又绕到后面。转来拐去,厮杀多时,竟然不得接近。原来诸葛亮这八卦阵,布兵合奇门遁甲之数,五军相生,八阵连环,军马首位接应,转动纷扰,因此高台虽近,竟是杀不过去。两个贼寇手段又都是有限,却被周围修削,把后队和两翼的军马,多有折损。孔明发狠道:“如今也顾不得避让了,就径直冲杀过去罢。”与时迁引军迎面直冲。便看前面汉军刷地分开,一条大路尽头正是毛竹搭的高台。孔明大喜:“如今可成大功了。”一马当先,杀奔高台之下,仰头看时,诸葛亮羽扇纶巾,面上微微带笑。孔明心下毕竟是虚的,正欲下令举火,诸葛亮羽扇轻摇,只听高台之前,机括轻响,霎时之间,万弩齐发。原来诸葛早在将台附近,埋伏下神机连弩。那孔明原本草寇,哪里防得,又兼军士密集,相隔又近,弩力强劲,无处躲避。只听哀声不绝,片刻之间,将那梁山地猖星毛头星孔明并百十个兵士,尽数射死在台前。余众大哗,转身便逃,背后连弩扇面挟风射来,两边汉军又呐喊杀上,依旧是按照八卦阵法,团团转运。梁山军遭此痛击,自相践踏,踩死无数,只听得哭喊连天,却哪里找得到出路。那鼓上蚤时迁见势不妙,也顾不得军士了,急急扯下身上披肩,先是混在乱军之中。奔突了一会,看身边士卒渐渐稀少,心道:“大队皆背向高台而突出,我不如另取方向也。”主意打定,在地下捡了一顶汉军头盔,扣上跟着一队汉军往反面跑。跑了片刻,他那里省得队伍,被带队军官看出,一声令下,便要擒杀。亏得时迁轻功出色,左闪右跳,又亏得只有一人,并不引大队注意,几个起落,竟然奔出这八卦阵了。那二千军士,却是尽数覆灭于阵中。


  再说吴用,在南面死门之外整军列队,看雷同、吴兰、时迁、孔明四路军马都进去了。等了半晌,只听里面杀声震天,却不见诸葛亮阵中混乱,心下渐觉不妙。忽然得吴兰、雷同飞报,说是时迁、孔明军马未曾出来,陈达又杀进去了。吴用大惊:“如此,只怕有失了!”正欲进兵救援,只看时迁哭哭啼啼,却是从东南惊门奔出来,看准方向过来,哭拜道:“军师呀,这阵法厉害,孔明哥哥和二千儿郎尽数陷进去了!”吴用切齿道:“诸葛村夫,俺定要和你决战!”薛永道:“我军二倍于他,何不一拥而上,以众取胜?”吴用道:“只好如此了。”遂教人传令吴兰、雷同两军,各自寻找门户杀进阵去。自与时迁、薛永各自统军,一起进阵。那正南虽是死门,却被一冲而开。吴用冷笑道:“诸葛亮果然用颠倒八门之法,俺岂会怕你!”便喝令:“不需顾及周围,只管往正中高台下冲进,若擒杀诸葛亮,便是大获全胜!”于是五千军马,一起杀过,前面汉军无人阻拦,片刻到台下,却看虚插旌旗,空空如也,而汉军队伍,尽在四周。吴用恨恨不平,忽然小卒报:“时迁头领引军在队尾,又被汉军裹进去了!”吴用急急回军救援,前面汉军乱箭如雨,冲突不破,却听后面呵呵大笑:“吴加亮,既然已入阵来,岂能出去!”回头看时,诸葛亮在台上扬须大笑。吴用大怒,叫回军再冲,两边连弩齐发,射死百余人。吴用退下,回看周围,却只有不满千人,大惊,急问薛永:“余众何在?”薛永道:“方才我刚刚进阵,他那里阵法变换,又把门户隐没了。余众将近四千,想是尽数封在阵外了。”吴用心下慌了:“如此,先杀出阵去为要。”于是令鼓足士气,朝外冲杀。汉军却不甚阻拦,只是两边砍切,吴用无心恋战,又折损不少士卒,冲出阵来,却是又绕到阵西景门。只看时迁、陈达俱在,连忙询问。陈达道:“我最初看雷同、吴兰两位将军杀出开门,便遵令冲入八卦阵,谁知左冲右突,敌军只不与我交战,待得冲了一阵,豁然出阵,竟是在正北面,被城上一阵乱箭滚石,打伤不少儿郎。绕阵到东北角,等待半晌,却看雷同、吴兰两位将军又杀透出来,只说奉军师将令再入阵内,又被敌人闪过。于是我三人合兵首尾连接,再杀进阵,只一会便被隔断。我冲杀一阵,不见雷同、吴兰,却看前面时迁兄弟被围住,赶去救援,敌人不战自退,我方欲回头,竟然不知怎地又置身阵外。问小卒,却不见雷同、吴兰二位将军杀出。”吴用自思:“不想诸葛亮用兵如此,俺自以为熟读前人兵法,便图一战,今日看来,真乃井底之蛙,妄自尊大也。”心念一动,顿时气馁。环顾左右,不见薛永,大惊:“难道薛永兄弟也陷没阵中?若再失一人,只恐无颜见宋公明与各位兄弟了!”汇合了城外军马,分军又杀进去。这一战,只杀得神鬼变色,吴用以梁山军、川军、蛮军之力,原是超出汉军一倍之数,只看围于阵外,不时攻打突进。却被诸葛亮调遣兵马,把阵势不断转动,使之内外隔绝,首位难应,一军杀进,倏忽便被圈出阵外,后面接应之军反被围困;待大军去救援,却又自散,反把后队冲乱。一军方出,一军又被困住;前军杀回救援,则后军出而前军又挫,只杀得焦头烂额,捉襟见肘。战至黄昏时分,吴用兵马俱各疲敝,方欲收军。诸葛亮在将台上,先将紫色大旗一展,台下八阵之军,换作一字长蛇,团团展开,直冲敌阵。马谡跃马挺枪在前。吴用却待分兵应敌,汉军阵中旌旗摇曳,又变成双龙之势,环回包抄上来,吴用大惊,急急鸣金,汉军已进,杀入队中,砍瓜切菜。吴用兵马虽多,再无战心,只是撤退。士卒不顾抵抗,皆抱头鼠窜,以背与敌,死伤无数。侧翼黄权、刘湘、吴班见状,怕被败军冲乱阵脚,急忙引本部上前接应。诸葛亮在高台上看见,又把红黄二色旗帜招展,蒋琬在南门城楼看见,连环传令,赵云大开东门,挺枪杀出。虽只五百军,拥战胜之势,真个人如龙马似虎,欢跃杀奔。川军不敢抵敌,刘湘、吴班两个奋力断后,不致崩溃。一路逃进寨门,汉军方收兵回。


  是日一战,梁山军与川军折损五千余人,孔明身死,士气大挫。吴用回到营寨,自知无颜,也不去川军帐中相会。倒是黄权遣人来劝解道:“自古胜败兵家常事,且诸葛亮古今奇才,败于他手,未足惭愧也。”吴用方去。今日一败涂地,那豪言壮语,也飞去九霄云外。进得帐中,郝颜不语。黄权再三温言相劝:“加亮奇才过人,我联军之干臣也,今日若偶挫一阵便如此自责,于大事无补。且当重振计谋,再图复仇。”吴用叹道:“某自负有过人之智,因此江湖上送这‘智多星’的劣号,倒也颇为自得。今日一败,方知鄙陋也。诸葛亮坐镇成都,又有赵云之勇,兵士精良,不可力敌。且今日一战,我这路军马折损了二三成之数,战力大伤。唯有待宋公明大军入川之后,汇集我梁山其他兄弟,共同图之,方可取成都也。”黄权点头道:“诸葛亮用兵如神,只是颇有些谨慎。今日虽胜,若计较兵马,还是我众敌寡。他又没甚么战将,唯仰仗赵云一人,因此必不至于冒险出城袭我。我只需高壁深垒,待梁山军大队入川即可。”刘湘道:“只是若拖延时日,梁山军虽可到来,却被刘备大队亦从汉中出,如何是好?”吴用道:“无需担心。某已命杨志兄弟,引军去汉中。汉中守将刘封,虽是刘备义子,多有不睦,颇受猜忌,当能反戈效命也。”黄权道:“原来如此。既然加亮有安排,我等且先坚守便是。”


  下来之后,刘湘暗谓黄权道:“梁山军草寇出身,素无信义。虽有林冲将军等甚重情谊,然我观这位吴加亮,殊非坦然之辈也。昔日随刘备进川,于巴郡一路,伤了我不少豪杰子民。今虽以拥汉而反刘备,其异志必然不小。若等他大军入川,又被他控了汉中,只怕两位公子的基业还是难于到手,反倒原先的安稳也不得了。”黄权沉吟道:“如今之计,却是刘备为大,须得先除之。至于梁山军为患么……我等毕竟乡土之士,只要保有自家军马,不被他过于作大,当无大碍。暗中提防即可。”刘湘道:“如今日吴用破阵,却用我川军为前部。虽诸葛亮用兵奇特,雷同、吴兰二将军反而无事,但可见他不怀好意也。”黄权道:“今后我等军马,自己统率,不再烦他调动便是。好在眼下议定,不再交战。日后等宋江军马来,便叫他自己去火拼诸葛亮、刘备。待两家打完,我川军再收渔人之利。”刘湘道:“甚好。”


  两人商议,却不防被时迁伏在帐外,偷听个一清二楚,回去禀报吴用。吴用冷笑道:“我不来算计你,你反来算计我。川人不可信也。”时迁道:“何不乘夜袭之。”吴用摇头道:“一则,我这里势单力孤,他有地利人和;二者,川路虽通,这取成都,败刘备,尚要用他二刘兄弟的名望。待西南平定,再作打算!”两下各怀鬼胎,从此坚守营寨,不与汉军交战,更勿论攻城者也。诸葛亮在成都,原本预计他要出兵劫掠四方郡县,或抢占关节要隘,或袭取成都粮道,便可乘机用兵击杀。岂料敌军竟是抱定了死守不攻的主意,显是有所待也。欲要越过敌军营寨去打他后方地盘,终究太过冒险,于是也只好一面整军守城,一面连连飞书向刘备告急。


  等过年关,天气严寒。这日吴用正在帐中与时迁、戴宗、薛永、陈达饮酒取暖,忽然小校来报,说宋江大头领,与庞统军师,亲引数万军马,已近成都。吴用大喜。正是:已忧北路刀锋利,忽喜南路救兵来。不知宋江、庞统大军到此,胜败又当如何,且看下回。
顶部
性别:男-离线 桓大司马
(湘中布衣)

长沙郡公
谏议大夫

Rank: 19Rank: 19Rank: 19Rank: 19
组别 翰林学士
级别 骠骑将军
好贴 9
功绩 755
帖子 9950
编号 18150
注册 2004-9-21
来自 潭州
家族 泡泡营


发表于 2004-11-27 12:47 资料 主页 文集 短消息 看全部作者 QQ
第六十九回 白帝城水陆大交兵,益州府龙凤初对阵

作者:pener(巴孤)

--------------------------------------------------------------------------------

  话分两头。原来初时,诸葛亮令李严引三千军马,守川口白帝城,叮咛道:“白帝乃荆州隘口,正方据此,若我军有成败,可以接应;亦须提防内乱也。千万小心。”待荆州之变起,又告知“君严守川口,使梁山贼内外不通,待我平定川内,然后出荆州。”于是竭力守御。


  那吴用一路进兵成都,杨志一路进军汉中,留下阮小五、郑天寿、金大坚三人留守。阮小五召集商议道:“军师嘱咐我等,设法打通川口,如今何不叫金大坚兄弟留守,我与郑天寿哥哥起兵前去夺占白帝城。”郑天寿道:“只听说那李严乃川内名将,不可小窥也。”金大坚道:“李严本是川将,如今二刘起兵,反攻刘备。军师曾留书信一封,以故主情谊招降。哥哥们此去,不妨先礼后兵,看他从也不从?”郑天寿道:“若是不从,又当怎地?”阮小五拍案道:“不从,我梁山兄弟手段却也不是素的!”商量定了,点起马军一百,步军二千五六百,水军一千余人,顺流去夺取白帝城。


  李严在白帝,闻两边变乱起,严守城池。忽报西边来了书信一封,李严拆开,是吴用手笔,说将军本是川中名将,故主刘璋之子刘循、刘阐如今皆起兵复仇,当反戈一击,以念旧情云云。李严看罢,谓其子李丰道:“汝以为如何?”李丰道:“今梁山军忽然反戈,又声言联合交州、益州、凉州等部,声势不小。且二位公子尚在,若是起兵为季玉公复仇,却也不差。”李严摇头道:“竖子无谋也。”遂道:“昔日刘季玉守成都,爱民如子,然处事昏庸,终有江山易手。今上刘玄德,及丞相诸葛孔明,待某恩重如山,又岂可再相反复?且梁山寇阴险狡诈,二刘公子虽号称结盟,日久必被其害,那时我等又当如何?与其如此,不如守这城池,为陛下尽忠可也。”遂扯了书信,将来使乱棍打出。


  阮小五闻之大怒,便叫起兵,去攻打白帝城。兵临城下,李严引军杀出。阮小五喝道:“李严狗官,你不识时务,敢抗拒俺大军,今日还不投降,害了一城生灵!”李严呵呵大笑:“山野草寇,也敢窥测城池,真乃沐猴衣冠也!”阮小五道:“甚么母猴公猴,来来,与俺大战三百回合!”话音未落,郑天寿拍马而出,挺枪直取李严,李严横枪招架,两个战了十余回合,郑天寿如何是李严对手,阮小五提一口泼风刀,杀出相助,三人大战数十合,李严卖个破绽,回马便走。阮小五大喜,将刀一招,梁山军一起拥上,不料李丰在城头,金鼓齐鸣,李严军阵前,忽然弓弩齐放,阮小五措手不及,肩膀上着了一箭,大呼流血,败下阵来。郑天寿看势头不好,急忙回身相护,李严乘机翻身杀回,梁山军大败,折了二三百人,杀退十里。


  阮小五回到营中,检视伤口,所幸不深。切齿道:“李严狗官,欺人太甚。今夜俺亲引水军,去攻打白帝城水门!”郑天寿苦劝道:“此处江水湍急,行舟都是险峻。水军若去,只怕难以下手。”阮小五道:“俺自幼熟悉水性,怕他甚么!”不听劝告,点了五百水军,分乘快船五六十只,只待三更便从上流放下去打水门。却叫郑天寿引马步军预备接应。


  当夜三更,阮小五引军顺流杀到水门前,一片寂静。小五大喜,便叫抢城,于是一声胡哨,五六十只快船冒乱流靠拢,不料城头上梆子连响,霎时间灯球火把,照得明如白昼。火光下李丰哈哈大笑:“贼寇,又中我父亲之计也!”便叫城上军士,把预备的大石巨木,抛砸下来。那梁山军快船,在急流中原本摇摆不定,顿时被砸翻了十余只,阮小五大惊,急叫退时,水流湍急,转向之间又被城上乱箭射下,有舵手被射死的,也落得船毁人亡。郑天寿听得水门杀声,引军攻打白帝城西门,却被李严伏兵杀退。于是梁山军又折一阵。


  阮小五、郑天寿被李严杀败两阵,军卒折了数百人,不敢再硬上,只得屯兵城下。不数日,东面旌旗高扬,原来是庞统大军杀到。这一路有林冲、阮小二、石秀、李应、宣赞、郝思文、花荣七个头领,马步水军三万余人,又有刘宁、杜路军马为辅佐,声势惊人。阮小五、郑天寿大喜,急忙接应。于是摆开酒宴,众人商议。庞统道:“李严昔日镇守绵竹,也曾教诸葛孔明费尽心机。如今这白帝城地势险要,又是川口要隘,不易与也。可令宣赞将军打第一阵,林冲将军接应,试探一番。”


  于是丑郡马宣赞点二千军,到城门口挑战。李严引军杀出,两边列阵,宣赞道:“李将军,刘备大势已去,何不早早归顺?”李严骂道:“无谋草寇,何必多言,放马可也!”宣赞大怒,拍马杀上,挥舞钢刀便看李严,李严挺枪招架,两个大战二十余合,李严回马便走,宣赞追来,庞统在旗下看得不妙,急叫:“宣将军小心!”话音未落,李严翻身一箭,那宣赞伸手敏捷,急矮身躲避时,却把战马射着,扑地倒了。李严回马来杀,豹子头林冲大喝一声,飞马杀出,截住李严。李严知林冲威武,不敢轻敌,小卒乘机救回宣赞。这边林冲与李严鏖战二十余合,精神倍增,庞统在后看见,挥舞令旗,叫郝思文、李应各引一千军,从两边杀上夹攻。一阵混战,李严寡不敌众,收军回城。


  次日,宣赞换马又去叫战,李严只闭门不出,宣赞便教攻城。李严在城头,安排守御,十分严密,梁山军攻打二日,不得进取,反伤折了不少军士。庞统遂与众人商议道:“李严为人谨细,如今坚守孤城,若是急攻,不能得手。耽误日久,怕川中吴加亮非诸葛孔明对手也。可绕城而过也。”林冲道:“不可。此地乃川口要隘,我军若走,被他截断粮道,又或战有不利,退路全无了。”庞统笑道:“某知也,只是要如此如此……”


  李严在城中,守了数日,忽报梁山军排列小队,从城下绕过,往川内去了。李严不信,亲到城头一看,果然梁山军手摇旌旗,肩荷刀枪,只从城下而过。那粮草辎重,却在队尾。李严看了半晌,皱眉道:“他若就此过去,我死守城池也无用了。”李丰道:“何不出兵截杀后队?”李严道:“庞统在彼军中,只恐他有计策,反来夺城。”李丰道:“儿愿守城。”李严又沉思片刻,道:“既然如此,我引军出城,袭敌后队。你严守城门,万一有变,急急守把,接应回来。”


  黄昏时候,梁山军大队已过,只在白帝城东西两面旱路上各拣依山的险要处扎了两个寨子。李严亲点了一千精兵,出城,从小道抄袭而过,沿途多派精干士卒,探听两边动静,以防埋伏。行到二更,望见前面辎重。李严大喝一声,拍马舞枪,杀将上去。只听前面锣声连响,伏兵齐出。李严暗叫:“果然中计!”毕竟名将,临危不乱,亲自断后,叫士卒后撤。那小路狭窄,汉军虽退不乱,把路口用长枪硬弓封住,梁山军伏兵杀来,也冲突不透,李严且战且走,逶迤朝白帝城来。


  再说李丰,自己严守城池。三更时候,上游江上,放下来几只小船。水门守官以为是渔民,不加提防。谁知船到门下,翻出二三十个壮汉,一起用长竿撑着,朝城上蹿来。守兵大惊之下,急忙刀砍枪刺,杀下去一半,剩下的上了城,抽出快刀,便是一阵砍杀。虽只有十数人,却是个个凶悍。此时江面上,百十只快船,顺水放下来,顷刻靠岸,纷纷杀上城。待李丰闻讯引军赶到,城上已有千余人,两边混战,死伤无数,白帝城两头的寨子中又有军马杀出抢城。原来这是庞统安排计策,叫阮小二、小五统带精熟水性又武艺高强的喽啰数十人,埋伏渔船,接应抢城,果然得手。李丰奋力与二阮交战,一个手慢,被阮小二砍翻,小五上前一刀,结果性命。白帝城守军纷纷投降。


  李严到四更天,退回城下,却看一片狼藉,心知不妙。恰好遇见几个城中逃出的士卒,问了缘由,痛叫道:“某一时失却计较也!”思索片刻,自度城池已失,爱子已亡,只好先走,再图后计。于是引军往北面山中去。恰恰后面李应引军从小路追来,李严怒目切齿,挺枪死战。李应看他凶狠,不敢硬拼,回马欲用飞刀取之。李严却不追击,自引军从山间走了。他于本处地形甚是熟悉,因此一无耽误,而李应竟不敢追。


  天明,庞统入城,先奖赏诸将:潜江夺城,是阮小二、小五兄弟功劳;旱路接应,是郑天寿、郝思文的功劳;诱李严出城,伏兵退之,是宣赞、李应的功劳。惟独听说走了李严,皱眉道:“李正方今日不获,日久必为我军大患也。”遂叫郑天寿、阮小五守白帝城,小二依旧回守巴郡。自与林冲等六将,引本部军三万,并刘宁、杜路之军,往成都去。行到半途,却逢南蛮王孟获,令金环三节、董荼那、阿会喃三个元帅,引军一万七八千,也一路北进成都。两下相见,梁山军众将俱各欢喜。原来那孟获麾下军马,半数汉人,半数是蛮方番族。金环三节等三元帅虽为统领,但也只管直属蛮兵。另有八九千汉人军士,为首三个将军,却是前日吴用派往潜伏的锦豹子杨林、小霸王周通、金毛犬段景住三人,因武艺出色,为人有机灵,因此被孟获重用,以为汉人将军。两下聚会欢宴,林冲等六人与杨林等三人久别重逢,分外亲热,蛮人性子直爽,也不起疑。唯庞统看蛮军队伍不整,言行粗野,心下恶之;又见彼有沿路杀掳百姓之事,三个蛮帅也不以为然,更是暗自摇头道:“吴加亮为夺取天下,竟然引蛮军入境,荼毒百姓,此举纵然有成,亦必损阴德也。”


  一路行军,章武二年正月,到成都城下,与吴用相见。吴用道:“士元军师,公明哥哥为何不在?”庞统道:“宋公明镇守荆襄,接应两头也。不知此间战况如何?”吴用说了。庞统笑道:“加亮忒托大了。那孔明的八卦阵,便是某也不敢小窥的,加亮并不知他阵法,如何能擅自去破?所幸加亮于五行八卦生克之理,却也知晓不少,否则,恐难全身出阵矣。”吴用唯唯连声。庞统又道:“汉中一路安排如何?”吴用道:“派遣杨志引三千军马去了。”庞统闻之,跺足道:“加亮你岂能如此!那汉中乃咽喉之地,刘封是玄德义子,文武双全,如何以区区三千军马便去攻取?万一事有不谐,被刘备大军回援,岂不糟糕!”吴用笑道:“军师多虑了。那刘封手下,邹润、龚望、丁得孙,皆是我梁山兄弟也,又有上庸刘唐、杜千接应,万无一失。”庞统摇头道:“虽有内应,这汉中要地,不可丝毫侥幸。如今我已到此,加亮可引军一路,火速往汉中之地,接应杨志。不然万一受挫,刘备十万大军回川,我等俱作齑粉也。”吴用心下略有不悦,佯笑道:“军师说的是。”庞统又道:“加亮,我等联合二刘、马超等攻伐刘备,是不得已也。为何你还要连接蛮兵入川?那南蛮士卒,素无王化,一路残害百姓,岂不造孽?”吴用道:“某非不知。只是想诸葛亮用兵如神,我巴郡兵不过万,借蛮兵增长声势也。”庞统道:“为此而令百姓受害,非王师所为也。如今可叫蛮军退去。”吴用惊道:“好容易来得成都,如何叫退去?”庞统道:“若是要攻取成都,我这里加上川军,已有数万兵马,蛮军号令不行,擅长本土厮杀,来此无甚益处。反倒是军纪不明,扰乱四方,于声名有损。若是成都攻破,被他们劫掠烧杀,岂不涂炭生灵?”吴用道:“好歹也是一二万军马,且蛮军勇武好斗,正足用也。至于约束之事,某自向各位元帅去说。”庞统只好从之。


  次日,庞统升帐,众人站列两边。庞统道:“如今联军讨伐纂逆之贼刘备,在此一举。吴加亮听令。”吴用出道:“下官在。”庞统道:“请加亮与石秀、陈达、时迁三位将军,引兵四千,前往汉中,驰援杨志,务必夺取汉中城池。”吴用接令退下。忽然川军列中,刘湘抱拳出道:“凤雏先生,某愿引一支川军,相助加亮。”庞统沉吟片刻道:“如此甚好。小将军自点兵可也。”刘湘亦退下了,吴用转看,心中暗自冷笑。次日,吴用引四千军,往汉中去;刘湘引川军千余人相随。


  再说成都城中,诸葛亮自用八卦阵杀败吴用,一面坚守城池,一面遣人屡次向雍州刘备军马告急,皆不见回音,不由心中焦急。忽看城下,敌军大至,无虑四五万人,不由叹道:“成都危矣!”马谡道:“敌军虽众,却是乌合蚁聚。我军精锐,自足破之,丞相何必言此。”诸葛亮道:“若只是梁山草寇,纵来十万,我也坚守成都。只看这一路敌军安营布阵,甚得章法,必是庞士元来此。他之学识兵法,不在我之下,我一直以他为大汉忠臣,今反助贼,则大势去也。”赵云道:“自古邪不胜正,庞统虽厉害,丞相又岂输与他?如今成都精兵万人,粮草充足,更兼陛下大军在外,不日可回,我等自坚守于此,何惧之有?”诸葛亮道:“只怕若是庞士元,必分兵一路,往汉中截断道路,如此陛下大军不得骤然回川,成都久守之下,恐怕有失也。”马谡道:“丞相且宽心,贼军有梁山草寇,川军二刘,还有南蛮野人。皆因利而聚合,可设法间之。至于成都之守,尽力可也。”


  次日,果报有一路敌军往汉中去了。诸葛亮在城上看见,跌足长叹:“此必是士元安排也。士元,士元,我与你推心置腹,如何今日这般无义?”。忽报城外庞统遣人送来战书,约明日交兵。诸葛亮召众人商议,马谡道:“庞统既来,何不以八卦阵相迎?”诸葛亮道:“八卦阵不可擅用也。敌军数倍于我,今邀约出城会战,若是不去,显我畏敌。若去,倘战不利,如之奈何?”赵云闻言,慷慨起立道:“丞相历来胆略过人,今日如何闻得庞士元之名,便如此畏首畏尾哉?我等忠心保明主,只要尽智竭力,又何必计较成败!”诸葛亮被他一说,转看赵云,神采奕奕,精神抖擞,不由拍案道:“子龙所言甚是!是某计虑多了。明日当引军出战,先挫彼锐气也。”便叫下书人进来,嘱咐道:“回禀士元,来日午时,于南门外交锋。”


  又过一日,诸葛亮留张裔守城,自与马谡、赵云、糜芳引六千军马,出成都南门,列开队形。庞统同梁山、川军、南蛮众将,合计引军马二万余人相对。两边对圆,诸葛亮出马,指对面道:“庞士元,陛下待君,情同父子,今安忍背离?”庞统颌首作揖道:“孔明兄,玄德公果然仁义,只是夺人父子州郡,又兼篡窃尊号,未免有些过头。今日会合盟军讨伐,乃是各为其义,无须多言。”诸葛亮笑道:“好好,既如此,士元可挥军杀来也!”庞统正待答话,川军队中,吴兰飞马而出,高叫:“诸葛亮,汝主刘备,夺我西川,害了我家主公刘璋,今日报仇也!”诸葛亮呵呵笑道:“昔日八卦阵滋味,尚且记得否?”吴兰大怒,走马阵前,糜芳杀出截住,两个大战二十余合,糜芳渐渐不敌,赵云叫声:“待某前来!”挺枪杀出,梁山军众将皆欲上前,庞统用眼色止住。便看雷同上前,当住赵云,战无三合,赵云大喝一声,银枪似白龙戏水,从雷同帽盔之上滑过,带落帽缨。雷同大惊,错马而走,吴兰亦不敢久战。赵云用枪尖挑起雷同帽缨,在阵前转了一圈,回到本队。


  这时蛮军元帅金环三节、董荼那、阿会喃在自家阵中看见,各自跃跃欲试。阿会喃大喝一声:“好汉子,俺来厮杀也!”提起一把九环大钢刀,跃马杀出。赵云正待上前,诸葛亮低声道:“子龙可生擒之,不要伤了性命。”赵云道:“遵令。”挺枪再出,那阿会喃天生神力,挥刀猛砍,一时之间步步进逼。赵云与之漫战了十余回合,看出破绽,乃乘二马错镫之时,忽地起银枪翻身挑去。阿会喃大惊,身子后仰,一面横刀乱劈,早被赵云右手持枪逼开刀口,左手抓住阿会喃腰间鹿筋绦带,拖下马来。汉军士兵上前绑了。金环三节、董荼那看得大惊,各自待要上前相救,蛮军队里小霸王周通、锦豹子杨林、金毛犬段景住齐声道:“休要伤我元帅!”一起杀上。好个赵云,面带轻笑,舒展开狼腰猿臂,银枪如梨花飞舞,白光耀目,以一抵三,兀自攻多守少。战无十合,大喝一声,长枪劈面挑杨林,杨林急要挡时,赵云翻腕抖臂,当啷一声,杨林手中刀飞出三丈开外,赵云复用枪杆横扫,又把杨林打下马鞍。正待擒拿,中间梁山军里一声暴喝:“休要动手!”扑天雕李应挺枪杀出,截住赵云,段景住、周通乘机把杨林救下了。李应招架赵云,不上十合,抵挡困难,于是卖个破绽,回马便走。赵云追来,李应猛地侧肩,三柄飞刀直向后射去。这一招换作“凤凰三点头”,乃是李应绝杀。谁知赵云只是银枪轻点,当当当三声,三把飞刀尽皆拨在一旁。李应大惊,伏鞍而走,赵云正欲追赶,宣赞斜刺杀出挡住。两个战约十合,宣赞亦非对手,郝思文出马救援。赵云力敌二将,面无惧色。


  庞统在阵中看赵云恶斗,抚胸道:“以前与赵云同为刘玄德部下,尚且不觉。今日对面为敌,方觉子龙实在威猛无敌,真强对也。”林冲道:“待某前往战之,若何?”庞统摇头道:“彼将勇,而我兵多,只需一拥而上可也。”便叫擂鼓,全军冲上。这边赵云、郝思文、宣赞亦各自回队。


  此时联军二万余军马,如乌云卷地,都向中间涌来。诸葛亮在阵中,沉目冷视,看右边川军渐渐逼近,忽然一挥令旗。顿时汉军右侧,弓箭齐发,把川军射倒一片。方欲厮杀,赵云挺枪跃马,引三百骑突出阵,枪挑钻打,连杀川军偏将数员,转眼之间,硬生生从阵中冲过。川军队列一乱,又被正面汉军乱箭长枪一逼,顿时溃退下去。此时左边蛮军,也已逼近,汉军阵面忽然往城门一缩,作了个凹陷之阵。蛮军元帅金环三节大喜,叫部下纷纷冲上,蛮军奋勇突进,却贴着城墙往汉军阵中钻去。不料城头上忽然锣声连响,蒋琬带着城中百姓老弱,将乱石、滚水往下泼去。那蛮军本来又无盔甲,又无战争,被当头一打,顿时乱挤乱嚷;欲待冲突而出,又被汉军牢牢把外线控住,竟就压在城边。前面的要退,外面的要进,自相践踏,鬼哭狼嚎。


  庞统在中央看见,笑道:“以孔明之才,这些许川将蛮兵,自然不是他对手了。我军在正面也不需冒进,只要列成堂堂阵势,直进压迫便可。”于是梁山军排成方阵,盾牌在前,长枪、弓箭相随,鼓号连连,步伐整齐,便向汉军压去。赵云引骑兵从侧翼杀来,被李应指挥弓箭队、牌刀队严密守御,冲突不入。诸葛亮在阵中看见,叹息道:“士元用兵,颇合正道也。我寡敌众,不可力敌。”便叫收兵。


  林冲看对面汉军鸣锣,谓庞统道:“敌军欲退,军师何不追杀?”庞统微笑摇头道:“孔明不愿与我死拼,因此鸣金,非战败也。若是追击,反恐有计。我军围困成都,又不在此一时,何必冒失?”遂亦叫收兵。这一战,联军又折损千余军卒,汉兵所失,不到百人。


  诸葛亮回到城中,先叫犒赏三军,自入相府,闷闷不乐。马谡道:“今日一战虽未获全功,却也杀伤敌军士众,又生擒了蛮帅阿会喃,正是胜局也。”诸葛亮道:“幼常此言差矣。今日一战,实在是我与士元相互试探。虽看似占了上风,未能动摇他梁山筋骨。士元兵马,五倍于我,又用兵持重,长相对峙,只恐不利。”马谡笑道:“丞相,敌军众多,不可力敌,何不智取?某有一计,可使敌军自乱也。”诸葛亮喜道:“幼常快说。”马谡不慌不忙,说出一个计策来,有分教:百里天府,仍虑兵火不息;五万乱军,转作蛇鼠离心。不知马谡计策安出,请看下回。
顶部
性别:男-离线 桓大司马
(湘中布衣)

长沙郡公
谏议大夫

Rank: 19Rank: 19Rank: 19Rank: 19
组别 翰林学士
级别 骠骑将军
好贴 9
功绩 755
帖子 9950
编号 18150
注册 2004-9-21
来自 潭州
家族 泡泡营


发表于 2004-11-27 12:48 资料 主页 文集 短消息 看全部作者 QQ
第七十回 马幼常巧计反间,庞士元再斗卧龙

作者:pener(巴孤)

--------------------------------------------------------------------------------

  且说诸葛亮因见敌军倍增,声势甚大,心甚忧之。马谡道:“某有一策,可叫敌军自乱。”诸葛亮喜问何计。马谡道:“丞相先前阵前,吩咐赵子龙将军活擒蛮军元帅阿会喃,何哉?”诸葛亮道:“某想蛮军远自南疆而来,与我非有大仇。若杀其帅,则怨恨不解。今若擒之,可稍缓也。”马谡点头道:“丞相所见,果然不凡。某这条计策,亦是从上面引出。只需如此如此……”诸葛亮听了一回,转忧为喜道:“幼常此计甚妙也!”马谡道:“丞相可宴请那阿会喃,先灌他半醉,再以言语挑之。下官躲藏在屏风之后,见机行事。”


  于是吩咐摆了酒宴,监房内带出阿会喃来。那阿会喃满脸横肉,一路大嚷道:“要杀便杀,我也不怕!”进得堂中,却看酒宴摆好,诸葛亮面带微笑,吩咐释绑。阿会喃不由愕然。诸葛亮笑道:“我两军虽为敌,却敬佩大帅是个好汉子,因此摆了酒相请。”阿会喃一听大喜:“如此甚好。”也不谦让,径直到上座坐了,扯肉就吃,端盏便饮。诸葛亮笑语相陪。吃到半酣,诸葛亮问道:“亮有一事不明。今大汉皇帝,与诸位本无冤仇,为何大帅起兵千里杀来?”阿会喃醺醺道:“不瞒你说,这是那梁山军叫什么有用无用军师的,说你家皇帝既吞了两川,必要来镇压我南中。又许诺多给金银布匹,器物美女,加之那四大汉将,又在一边捣鼓,因此我家大王孟获才派我等前来。”诸葛亮道:“何谓四大汉将?”阿会喃道:“是四个汉人,一个叫杨林,一个叫周通,一个叫段景住,一个叫宋万。他四人似是一路,来我南中已近十年。彼此称呼些甚么豹子,什么霸王,又什么毛狗之类,我也记不清楚这许多。我家大王手下有几万汉兵,全是这四人掌管。”诸葛亮闻言,眉头微皱,轻轻咳嗽两声。便看赵云威风凛凛,从门口进来。诸葛亮谓阿会喃道:“大帅可认得这人?”阿会喃抬起醉眼道:“这莫不是白日擒我的大将?你待要再和我比试,须得等明日我酒醒了。”诸葛亮哈哈大笑:“非也非也,这位赵云将军,也慕将军豪爽,特来与将军饮三杯。”阿会喃大喜:“莫说三杯,三坛子又如何不肯!”当下站起来去拉赵云。诸葛亮朝赵云丢个眼色,对阿会喃道:“某有些小事,失陪片刻。大帅且与赵将军相叙,万勿责怪。”阿会喃道:“自去,自去。”


  诸葛亮蹩到屏风之后,问马谡:“如何?”马谡道:“听阿会喃所言,这南军入寇,固然是吴用挑拨,却也有孟获手下甚么四大汉将在作祟。似他说这四人有什么绰号,岂不正与梁山军那些头领相类?”诸葛亮转首一想,惊道:“再听他们到南中去时候,恰恰与梁山军崛起荆州投奔汉军相仿。吴用岂不在十年之前,便安排这一路到此潜伏?此人用心,深不可测也。”马谡亦悚然。诸葛亮转道:“似如今说也迟了,计策如何?”马谡道:“若这四大汉将真是宋江、吴用一党,则某已有计策也。”说如此如此,诸葛亮颌首道:“此计甚好,但恐瞒不过庞士元。”马谡道:“纵然被庞统识破,川军与梁山军也必起疑也。”两个商量停当,于是诸葛亮复出,见阿会喃与赵云痛饮,已有八分醉意。诸葛亮遂问道:“大帅,我两家本没有什么仇隙。今日欲就此放大帅回去,各自罢兵,大帅意下如何?”阿会喃沉吟道:“若是我一人带兵,自然不在话下。但如今要三个元帅商议也。”诸葛亮叹道:“是了。只怕大帅还不知道这里几家混战,究竟为何。”阿会喃道:“你说来听。”诸葛亮道:“这城里军马,是当今皇上,上应天命,下保庶民的刘玄德。”阿会喃道:“倒有听说。西川逃到南中的百姓多有说他是个好人,却也有人骂他抢兄弟的地盘,不知真假。”诸葛亮道:“那是误传。至于这城外兵马,一共三家。一家便是大帅的南蛮军,一家是川军,一家是梁山军。那梁山军乃是杀人放火的强盗,川军却是心怀谋逆的反贼,以前皇上待他们尽皆如父子,却被他背后捅刀,乘皇上外出打仗,在这里造反。”阿会喃闻言,拍桌骂道:“真是如此,我怎能帮他!”诸葛亮道:“他两家为了夺取江山,勾结起来,但又各怀鬼胎,彼此算计的。大帅等都是耿直汉子,参杂其中,切莫被人暗害了。”阿会喃道:“谁敢害我!”诸葛亮摇头道:“背后阴谋,最是难防的。总是一句,这里两家强盗要合谋害人,大帅等还是自回南蛮为好。”阿会喃沉思片刻道:“若以我性子,只怕就要先去和那两家杀一杀,不过你既然这等说,我且回去与另外两个元帅商议一番。”诸葛亮笑道:“正是。单以我之心,若是大帅肯帮我等对付那两家,自然甚好。但如此叫南蛮将士无辜卷进来,实在不忍。”转头吩咐道:“来人,去取阿会喃元帅的战马兵器。”阿会喃大喜:“你这大官倒是爽快。”诸葛亮笑道:“既然如此说,再饮一杯。”亲自斟酒,阿会喃一饮而尽,诸葛亮轻声道:“有一事,说与大帅得知。川军因看梁山军势大,心甚不安,恐将于近日突袭梁山军营寨,杀其将帅,并其军马。大帅回去,告知南蛮军将帅,自家提防,莫要牵扯在内。”阿会喃感激道:“甚好,甚好。”诸葛亮又正色道:“还有一事,汝南蛮军中四大汉将,十有八九,便是那梁山军强盗同党,因此煽动了孟获大王发兵前来。此事大帅自己防备便可,连其余两位大帅,也莫告知为好,免得贵军自相惊扰。”阿会喃连连点头称是。


  于是诸葛亮吩咐将马匹、兵器还了阿会喃,又赠送宝剑一口,锦袍一件,亲自送出西门。阿会喃欢欢喜喜,自骑马回去了。


  诸葛亮在城楼之上,看他径入蛮军营寨,回顾马谡道:“阿会喃此去,则敌军必乱也。幼常此计,真真高明。如今我兵力单薄,却要乘他乱之时,再添上三分风火也。”马谡点头称是。


  且说阿会喃在成都城中吃的大醉,黎明时候,回到自家营寨。那金环三节、董荼那两个元帅,正在与周通、杨林、段景住三个将军商量,周通等不住嘴煽动打破成都,好与阿会喃元帅报仇。忽报阿会喃回来了,五人不由相顾愕然。片刻,阿会喃满身酒气进得帐来,大叫:“诸葛亮实是大大的好人也。痛快,痛快。”周通、杨林、段景住三人对看,杨林开口道:“元帅被敌人捉去,如何又这般回来?”阿会喃翻眼看杨林片刻,转对金环三节道:“大元帅,这梁山军哄我等来,原是帮他做强盗的,我等不如收兵回去吧。”金环三节待要开口,周通急道:“阿会喃元帅这是怎的,如何被敌人擒了放回,便说这等散漫军心的话?”阿会喃怒道:“住口,休要当我不知,你与那梁山本是……”说到一半,忽然想起诸葛亮嘱托,于是改口道:“这里梁山军与川军,本是合伙打劫,又要自相争斗,我等参杂其间,难免受害。如今诸葛亮要送我们金银礼品,只叫收兵。以我看来,这里厮杀也没有了期,不如回去为好。”原来蛮人议事,原本没有内外隔绝,阿会喃这一说,左近的蛮兵听了,纷纷议论。金环三节与董荼那听了,也有些疑惑,董荼那问:“你怎知他们合伙打劫,又要自相争斗?”阿会喃道:“我自然知道。川军忌惮梁山军兵多,这几日之间,必要起事袭击。”金环三节道:“若果真如此,则是他汉人自相残杀,我等不可插手。”阿会喃道:“正是。所以梁山军同川军打成都,也是汉人自家事情,我等何必参与?退兵算了。”金环三节道:“如此大事,待我等再三商议,然后决定。”于是吩咐摆起酒来,为阿会喃元帅压惊。那阿会喃原本在成都城中便吃得七八分酒意,如今尤自未全醒,再喝几杯,更是酩酊,偏偏倒倒,自回本帐昼寝去了。


  这边周通、杨林、段景住三个,下来商议道:“这诸葛亮不知给阿会喃灌了甚么米汤,竟然如此说法。”杨林道:“休管许多,只是阿会喃所说,川军要袭击我梁山大营,不知有无此事?”段景住道:“小心不为过,我等速速前去,通报大营众位哥哥。”杨林道:“只怕那阿会喃今日在大帐中,似已知道我等是梁山人马。日后追究起来,甚是不妙。”周通咬牙道:“既然如此,今日之势危急,不是他,就是我!作兴潜入帐中,杀了阿会喃,免得日后多生麻烦!”段景住道:“若被董荼那、金环三节得知,我等性命不保。”周通道:“若被得知,我等就带本部汉军杀出蛮军营寨,投奔梁山大军去也,怕他作甚!”商议停当,便派出两个心腹喽啰,前往梁山军大营,通报消息;一面点起本部军马,预备起事。


  那两个喽啰进了梁山军营,径直找到林冲,说杨林、周通、段景住三个头领,请大营提防川军变故。林冲道:“消息来自何方?”喽啰道:“是蛮军元帅阿会喃被诸葛亮放回所说。”林冲道:“既如此,则恐怕有诈也。”喽啰道:“话虽如此,三位头领叮嘱还是要小心提防。”林冲重赏,令其归去。心中思量了半晌,前去见庞统,说如此。庞统道:“诸葛孔明历来善用计谋,但若真是反间,似太简陋了些。无论如何,多加提防,总不为过。”遂唤来李应、宣赞二将,吩咐“各引三千军,轮番绕营巡查预备,二更交接。尤要小心右面川军营盘。”李应接了令,心道既要小心,须得设备也。便叫军士,在营盘右面加了许多鹿角,设强弩相护。


  早有探马飞报入川军营寨,说梁山军调动如此。吴班怒道:“梁山草寇,焉敢如此无理!”便要亲自去梁山营中质问。黄权劝道:“如今庞统率大队赶到,他那里势大,且先忍耐,待破了成都,再做打算。”吴班摇头道:“只怕刘备未除,宋江先行坐大也。”川军文武,各自相对无语。


  到了黄昏时分,忽然有一个小校,本是梁山军时迁部下的心腹,精明能干,从城中出来,口称要事禀报。林冲、庞统面见询问。小校道:“小人本奉时迁头领之命,潜入成都,递送情报。皆因以往防备甚紧,不得出来。今日白昼,却忽然开了北门,放百姓往来樵采,由此得以混出。”林冲道:“得了甚情报?”小校道:“城中整备军马,说要今夜去劫川军营盘。”庞统道:“甚好。”重赏小校。转问林冲:“将军可知孔明之意?”林冲沉思片刻道:“末将以为,诸葛亮今日既欲劫川军营寨,则必然严防走漏,如何恰恰要开城让人樵采?显是故意叫我得知也。只是为何用意,实在不解。”再想片刻,笑道:“莫非是叫我不备,他好来劫我营寨也?”庞统点头道:“此其一也。再者,诸葛亮长于纵横政略,若说是连接川军,里应外合,却也不可不防。”林冲大惊:“川军岂能如此背信弃义?”庞统道:“川军本是刘璋旧部,因州郡被刘玄德夺占,而自己势孤,因此与梁山军联合,不得已也。但自己既然兵少,亦必有猜忌之意。诸葛亮若是暗地输诚,许以归还西川,则反戈之事,非异常也。”林冲道:“如之奈何?”庞统道:“只要我自家有备,怕他怎地!”正说之间,人报川军黄权求见。庞统令请入,黄权道:“适才暗探来报,说诸葛亮暗点兵马,欲今夜劫我营寨。望梁山军接应。”庞统道:“我等亦已知道。公等可伏兵两旁,待敌军前来,杀出围之,我这里再以兵击其后,则备军不足惧也。”黄权道:“幸勿失信。”庞统道:“自然。”黄权拜谢而去。林冲道:“如今怎的?”庞统道:“不如今夜一面整备军马,严加提防;一面派遣精明士卒,到川军营寨之侧埋伏,看他情况。若汉军真杀来,则我军自出击其后;若是有诈,严守营寨,万无一失也。”林冲拜服。于是当夜,令花荣、李应引军五千为一路,严守营盘;林冲自与宣赞、郝思文引军一万为一路,预备出击。各自饱餐战饭,厉兵秣马,只等消息。


  这边黄权得到庞统说法,回去布置川军,教雷同引军在左埋伏,吴兰引军在右埋伏,吴班自引军中间埋伏,丝毫不敢大意。到二更时分,远远看营前有些人影,忽然一声梆子,火光乱绕。黄权在营中,急令擂鼓,于是杀声暴起,三路军马,各自冲出。谁知杀出营前,却看先前军马,尽皆退去,空无一人,只剩了些旗帜刀枪。川军众将,面面相觑。吴兰道:“我早说,诸葛亮何等精明,若要劫营,岂会被我得知?”黄权道:“多加小心,总不为过。”吴兰道:“如今小心是小心了,却落得空头一场。”于是只得教军马各自散去,回营休息。


  再说梁山军营盘,严加防备,二更时听得右边川军营前杀声大起。庞统谓林冲道:“先准备出击,且看他厮杀如何。”林冲点头。忽然派出的哨马回来,说川军虽杀出,但并无交战。庞统冷笑道:“果然不出所料也。”林冲道:“既然如此,我军亦自回营?”庞统道:“否!我军严加戒备,提防他劫我营寨。”正说之间,人报自家营寨后面,忽然火光点点,呐喊不绝,不知多少军马杀来。众人皆惊,庞统独笑道:“孔明计策,终究还是嫌俗套了些。”传令:“天黑,敌情不明,只把长枪硬弩,严守要害,不可擅出。待天明敌军疲惫,再杀出可也。”于是众军只把乱箭往火把处射去。那黑暗中军马,进进退退,却也不敢十分紧逼。


  到三更时分,川军营寨内,众军大半各回其营,黄权、吴班等人聚在众军帐中,因闻得梁山军营那边又有人劫寨,因此遣人打探详情。忽然听得大营后面,山崩地陷一阵鼓噪,众人皆惊。正待问时,小校报进:“后营粮草火起,无数军马杀将进来!”川军众将,闻言色变。黄权急道:“快快遣人往梁山军营寨求援!”言未已,杀声迫近,众人仓惶出帐,各自拉马,待到上马,背后汉军已遍地杀来。后营粮草起火,映得周天通红,火光下人影绰动,鬼哭神号,川军皆无斗志,被砍瓜切菜,杀的四散崩溃。众家文武,各自不能相顾,只是抱头鼠窜。


  庞统在自家营中,忽然又闻川军营寨崩溃,大惊之下,捶头顿足曰:“某失算也!诸葛亮几番设计,却是为此!川军若溃,必怨我救护不力。万一他忿怒之下,竟尔破盟,则要攻取成都,谈何容易!”急教林冲:“将军可引军马杀出,那后营敌军,本是虚张声势,不需理睬。只要赶往川军营中援救也!”林冲领命,率军出营。方才出营,黑暗里听得风响,好个豹子头,将头一偏,一箭擦耳飞过,却把身后掌旗的小校手臂射中。定睛看时,路旁一人一马,傲然而立。此时天空无月,不辨面容,林冲喝道:“何方英雄,为何暗箭伤人?”那人长笑道:“我乃常山赵云是也。前面诸葛丞相已设下精兵埋伏,将军既敢叛汉,必有胆量,不妨随我来。”言迄,拨马而走。林冲身边,郝思文看得大怒,张弓搭箭,倏地往赵云背心射去。却看赵云侧身抬臂,将箭绰在手中,扭头射回,郝思文看箭劈面而来,急用弓去拨,不想赵云弓强,箭来得快,虽拨到箭尾翎毛上,却被箭头撞在胸前,吃了一吓。抬头看时,赵云已转过路口了。林冲狐疑道:“诸葛亮计谋甚多,若真有埋伏,如何是好?”犹豫再三,派遣数十个精干小校,前面探路,大队慢慢跟进。一路皆无埋伏。等到了川军寨前,却看营帐摧折,粮草灰烬,遍地皆是死人死马,刀枪旌旗,抛洒无数。问诸位大人何在,尽皆不知。问劫寨敌人,说早已去了。林冲长叹不已,叫军马就地列阵,防备汉军再来;一面回报庞统。


  好容易捱到天明,川中文武,各自寻来。清点将兵,有江阳太守王连死于乱军之中。近万人马,折损半数。刘循看好容易搜罗家底,一败至此,不由放声大哭,黄权再三劝慰。吴班怒道:“皆是梁山军不肯救援,方有此厄。此辈心思歹毒,明明是要看我与诸葛亮死拼,他好坐收渔利!”雷同道:“既然如此,我等何必与他理会,自己先引军退了,看他孤军能打下成都!”黄权急止之曰:“不可如此意气用事也。我军若退,真被他打下成都,则无讨还之策;梁山军若败,刘备亦不肯放过我等。”吴班道:“留在此,也不过与宋江、吴用做了替死之鬼!”刘循道:“当初劝我等起兵,也是将军言之凿凿,如今为何这等推诿!”吴班摇头道:“不是某推诿,兵微将寡,原本就看人眼色,偏生这诸葛亮恁可恶,尽来杀我的兵马,如今是进退两难了。”


  正自相埋怨间,忽报庞统前来求见。刘循怒道:“见死不救,如今又来惺惺作态耶?不见!”黄权道:“公子,小不忍则乱大谋也。先以礼相待,看他如何。”刘循忍气吞声,就拣那帐篷稍稍完整点的,略加修整,迎接庞统。昨夜大败,中军营帐一应物件尽数丢失,连茶水都无法管带了。庞统进得营帐,先深深一揖。刘循含怒问道:“士元先生为何如此多礼?”庞统坦然道:“昨夜中诸葛亮声东击西之计,只顾了防备自家营寨,却不想盟军被劫。虽是我才疏学浅,却也甚是抱歉。特来与公子赔罪。”刘循道:“劫也劫了,败也败了,是我川军自己无能,何须先生道歉?”庞统微笑道:“此言差矣。我等会盟,讨伐逆贼刘备,虽是出于大义,亦不可忘了诚、信二字。公子被诸葛亮劫营有失,损的是同盟人马,梁山军又岂能脱离干系?”黄权看刘循余怒未消,忙接口道:“士元言重了。本是会盟讨贼,岂能斤斤计较耶。”庞统道:“正是。因此某此次来,特将梁山军队中,川籍的士卒二千,战马五十匹,并一应铠甲兵器,赠与公子。只请公子勿要因昨夜之败而灰心丧气,失了恢复旧业的雄心。”众川官闻之,又惊又喜。刘循道:“先生如此厚德,何以为报?”庞统道:“既是为讨逆结盟,川军即是梁山军,梁山军亦是川军。过于计较彼此,反而不美了。公子麾下,西川五十四州得其大半,粮饷来源,自然不缺。但昨夜之乱,恐军中积蓄一时不足。某再送米粮四万斛,以为救急耶。”刘循大喜拜谢。于是两家言欢,又说了些同仇敌忾,誓灭逆贼的大话,庞统告辞,刘循笑眯眯看部下文武整顿军伍营盘去了。


  庞统出得川军营地,与林冲军马同归自家营寨。林冲道:“军师见刘循,殷勤已足。但何必把我自家军马给他?”庞统道:“林将军不知的。我今日,一欲败诸葛孔明,取成都,二欲占两川,拒刘备。此两条,若单凭武力,纵然能有胜败,亦难达到,稍有疏忽,则毁于一旦也。我等毕竟是外来人,民心未定。刘循、刘阐虽无能,部下亦兵微将寡,却有川中人望。若要与刘备分庭抗礼,非赖二人不可。你道诸葛亮昨夜费尽心机,打破川军营寨,只为减我兵马?他分明是要坏我同盟。我这里与二刘两千军马,不伤我元气,却免得他心怀叵测,甚至被诸葛孔明反拉过去也。”林冲深为拜服。


  回到营中,忽然又有传言,说南蛮军元帅阿会喃,前日被汉军捉进成都,昨天早上放回,夜里却被人暗杀于帐中,不知何人所为。庞统大惊道:“如何波折这般频繁也!”正是:才平川人冲冠怒,又闻蛮帅横死哀。不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
顶部
性别:男-离线 桓大司马
(湘中布衣)

长沙郡公
谏议大夫

Rank: 19Rank: 19Rank: 19Rank: 19
组别 翰林学士
级别 骠骑将军
好贴 9
功绩 755
帖子 9950
编号 18150
注册 2004-9-21
来自 潭州
家族 泡泡营


发表于 2004-11-27 12:48 资料 主页 文集 短消息 看全部作者 QQ
第七十一回 庞统明计退蛮军,刘封奋勇战南郑

作者:pener(巴孤)

--------------------------------------------------------------------------------

  且说庞统正为川军被诸葛亮设计杀败,百般安抚。忽又闻南蛮军营中,元帅阿会喃横死。庞统惊道:“真乃风波百折也!”转念一想,问林冲道:“林将军,先前传言说阿会喃放回营中,多般诉说孔明之仁德,鼓动退兵。如今,莫不是你隐藏蛮军中的兄弟干的?”林冲道:“末将实在不知,若说是,却也颇有可信也。”庞统跺足道:“非是我言,那几位将军实在莽撞得紧。诸葛亮对阿会喃多方笼络,再放出城,原本就是攻心之计,欲令我等盟军自相猜忌,留得阿会喃在,他的说法未必可信。今阿会喃才回营寨,便被暗杀,蛮人岂不疑是我所为,以绝他退兵之议?若是因此反成仇隙,这一二万南蛮军,岂不反成我心腹大患?”林冲道:“若真是如此,如之奈何?”庞统道:“无他法,唯有我再辛苦一趟,就劝南蛮退军便是。”林冲道:“吴加亮取这南蛮军来,费了好大功夫,凤雏先生如今就退去了,加亮岂不可惜?”庞统道:“南蛮军不通王化,今入巴蜀之地,祸害民间,损我军威望;若是大事得谐之后,又不肯轻易退走,又要诸多好处,甚难解释,一也;彼虽悍勇,今被诸葛亮先杀败一阵,又擒了阿会喃放回,说诸多好处,其心已乱,不能战也。滞留在此,枉费粮草,又要担心反噬,二也;今阿会喃回营声言退兵,便遭暗杀,蛮人虽无机,亦必疑是我等所谓,军心有变,则大业危急。与其如此,不如我主动劝其退兵,拼出些布匹器皿,既消弭蛮帅疑心,又乘机先退了这一路祸患。若是以后要用蛮军时候,再取也便当。至于成都之战,我兵虽屡不利,总是多敌两倍,蛮军有何用哉?”商量已定,于是庞统葛巾便袍,径直往南蛮军中,求见金环三节、董荼那元帅。


  原来杨林、周通、段景住三人前一夜悄然潜入阿会喃帐中,那蛮人又不曾预防,被三个将阿会喃杀死在榻上。将近天明,蛮兵发现,叫嚷起来。金环三节、董荼那俱各大惊,先尚未想到这许多,只叫杨林等三将前来商议。三人只有杨林前来,其余二人托病不出,却暗自在自家营中整备军马,以防万一。金环三节、董荼那看三个汉将病了两个,原本不悦。自己仔细想想,顿生疑窦,不自禁咆哮起来,逼问此事。杨林虽非舌辩之客,却也机灵,当下百般狡辩,说得二元帅将信将疑。


  忽报梁山军庞统军师来访,董荼那道:“来得好,这阿会喃元帅回来说要退兵,当夜便被杀了,且问问这汉人强盗的军师,是不是他教人干的?”金环三节唤帐下蛮将道:“且排一百个刀斧手上来,若真是他干的,当场砍作肉泥!”


  须臾,庞统入帐,只见两边蛮兵排开,俱各身穿兽皮,遍体筋突,须发喷张,手持铁刀铜斧,煞是凶恶。庞统微微一笑,昂然道二蛮帅座前,揖道:“庞统见过二位大帅。”金环三节道:“倒正来了,我且问你,我家阿会喃元帅,是不是你教人杀了?”庞统道:“方闻说阿会喃元帅被刺身亡,某甚是震惊。我两家结盟,共打西川,情同手足。前番阿会喃中诡计被抓,某之担忧,恐怕不下诸位。今元帅遇害,是折了自家一臂,同盟之士,哀痛莫名,如何我倒会教人暗杀元帅?”董荼那道:“休得骗我!只因阿会喃回来,说我等退兵,不再帮你,你便害他,是也不是?”庞统道:“元帅误会了。我此次来,一则惊闻阿会喃元帅死,表哀悼之意;二者,便是劝告二位退兵回南中。”金环三节、董荼那闻之,不由面面相觑。片刻,金环三节问道:“前番你家那个什么有用无用之人,派人来如此鼓动我家大王出兵,如何今日又要劝我回去?”庞统道:“如今成都城防坚固,不能急切攻下;而蛮人远离故土来此,水土气候,皆不顺也。又正直开春,丁壮各思归故里,以事耕作也。且今阿会喃元帅被害,士卒已无战意,故与其长此耗在成都城下,莫若暂时归去;日后若欲贵军相助,再来相邀不迟。”金环三节听得点头道:“如此倒也有理。”庞统道:“元帅明鉴。既然某原意便想劝贵军回去,那阿会喃元帅正与我意见相同,我岂有杀害他之理?以某看来,若不是仇敌寻隙,多半是诸葛亮派人所为。他先用计擒拿了阿会喃元帅去,故意假仁假义,好生劝待,说了我梁山军坏话;然后放回,乱自家军心。又深恐以阿会喃元帅一人之力,难以成功,作兴又刺杀了阿会喃元帅,叫嫁祸于我,叫二位元帅只以为是我梁山军所为,挑动我同盟自相残杀,他好从中渔利。如此歹毒计策,二位元帅不可不防也!”董荼那听得暴起,拔刀大叫道:“这诸葛亮如此阴险,俺立刻便率本部蛮军,杀进城去,砍了他的人头,挂在我屋檐之前!”庞统急劝道:“元帅不可莽撞!那诸葛亮诡计多端,城中兵马精锐,况阿会喃元帅身死,军伍已乱,还是先回去为好。”金环三节道:“既然如此说,那我等就多谢先生好意。只是还有一条,我军中三个汉将,如今只有这一个杨林在此。那两个皆说生病不来,先生可知为何?”庞统心中暗笑,正色道:“以某看来,许是焦虑战局,因此病倒。又有一种,那诸葛亮精通奇门遁甲及诅咒散病之术。周通、段景住两位将军以汉人居蛮地,今千里到此,许是被诸葛亮妖术所蛊,也未知也。”金环三节变色道:“那怎是好?”庞统道:“速速送回本地,叫巫师籍地方山水,做法驱蛊可也。今更当速行,迟则生变也!”金环三节连连点头:“承蒙先生赐教,我等便走。诸葛亮既然如此厉害,先生也要多加小心。”庞统道:“我等长居此地,不惧也。元帅既已定了,可急行。我等略备薄礼,回复孟获大王,多蒙相助,后会有期。”金环三节道:“先前曾许诺以南中六县金帛女子酬我出兵,今日如何?”庞统脸色微变,道:“男女百姓,皆是朝廷赤子,岂可随意与人。至于金帛,待大局定后,尽管多少!”金环三节逊谢。


  于是当日,按蛮方习惯,将阿会喃并战死一应蛮军士卒,尸首在营中尽数焚化,蛮军上下,大啖酒肉,号啕痛哭,入夜之后,焚尸烟火,直达城中。待平明,撤营开拨,车马尽挂白幡,一路招摇而走。庞统遣人送了不少粮食、布匹、陶瓷器具等,又再三相谢。一面派军五百,沿途护送,实则防蛮军大队袭扰地方百姓也。


  诸葛亮在城中,看蛮军退走,又得探马得知略情,叹息道:“庞士元处事,毕竟不凡。今后两军对峙,前途遥遥也。”马谡道:“敌军三路,川军已溃不成军,蛮军又退去,独留梁山一支,丞相何必心焦。”诸葛亮道:“蛮军、川军之流,不过爪牙,梁山军方才是叛军腹心首脑也。今爪牙虽散,其腹心弥坚,非易与也。”马谡道:“成都城墙高大,粮草充足,便是守上一年也非难事。待陛下大军回师,可擒庞统、吴用也。”诸葛亮道:“我只怕汉中刘封,乃陛下螟蛉之子,前番因不救关云长,几乎为陛下所杀,今倘怀恨,心生异志,竟去与梁山军勾结,把汉中道路截断,则陛下前有曹兵,后无接应,大局危殆!”马谡再三劝慰“公子虽非亲生,亦事陛下与诸王无二”,孔明只是不安。


  庞统这边退去蛮军,邀请刘循、黄权、吴班等商议道:“诸葛亮死守不战,我军不得寸进,长期囤积无事,非合兵家之道也。今西川五十四州,大半皆被二位公子所得,唯成都附近,尚有县镇不肯归顺。故某敢请刘公子和诸公戮力,分派本部军马,略取郡县。我梁山军愿囤积于此,以将诸葛亮之兵困于成都,不得阻诸位进兵也。”刘循闻言大喜,吴班却道:“如此,若是梁山军打下成都,则归那家?”庞统呵呵笑道:“西川原本便是季玉公之地,二位公子合当全取。我等联盟讨伐刘备,只为力惩逆贼,若得克谐,自然成都与五十四州一并归还。”刘循感激淋涕,再拜相谢。庞统亦谢,又道:“但有一条,如今我等为反刘备,必须借曹操之力;但曹操乃乱世奸雄,一旦刘备攻灭,必然思吞并我辈。届时,川楚两地,须得联防自保也。”刘循道:“这亦是两家利害之事,自然无不从命。”庞统便吩咐摆酒来,与刘循两个洒酒立誓。


  刘循走后,林冲问庞统道:“我等与二刘虽结盟,并非同路也。今我军在此抵挡诸葛亮主力,消耗兵马,却叫他略去地方郡县,岂不有害?”庞统呵呵笑道:“取西川,得天下,皆在乎大略,不在乎一城一地。些许小城,又何必计较谁家占据?我舍却小城,叫二刘再死心塌地,一也。二刘之兵不堪战,若留成都,必被诸葛亮逐步消灭,那时我反而要分心顾他,不如我留兵在此,孔明必不敢擅出,于是虽与强敌对峙,却无损兵折将之虞,二也。西川诸县,民意顺从二刘者,早已归降。剩余这些,多是忠于刘备的。以兵攻取,必然杀伐惨烈,我梁山军若去攻取,损兵折将在其次,必然民怨深重。今却叫二刘去作这个恶人,我只守清白,三也。”林冲谓然叹服。


  刘循回到自家营寨,欢喜异常,黄权皱眉道:“庞士元这一派安排,纯是为我打算。自古人为利亡,他却反其道而行之,我反而恐怕有诈也。”刘循道:“公衡多虑了。庞士元既称凤雏,思行必然高雅。比之俗流,是不敬也。”黄权疑窦未消,刘循却欢天喜地,自安排军马,分头去攻打未降郡县了。这一边,庞统却把梁山军三万,分作两寨,自己立一寨于成都之南,林冲立一寨于成都之西,只是坚守,却不挑战攻城。那刘循要示好,只叫全川郡县,把粮草川流不息,送将到梁山军营寨之中。那全川尚有不少县城,官民忠于刘备,据城死守。原本刘循、刘阐之兵,全力向成都,如今却逐个向小城攻来,于是告急文书,纷纷往成都去,诸葛亮却碍于庞统兵势,不敢轻易出击,川中县城,坚守日久,不见援军,于是有力竭出降者,亦有城破被屠者。诸葛亮亦无计可施。两下对峙,不觉光阴如梭。


  再说刘封,自前番因不救关羽,被刘备苛责,几乎丧命。后来刘备称帝,诸子皆封为王爵,唯他因非亲生,只封了个南充侯之爵,心下略有不平。刘备大军出秦川讨曹,令其引军五千,代魏延驻防汉中郡,连接西川。自大军过后,闻得前方捷报频传,自家却陷在这里不得立功,不由暗自叹息。那参谋程畿少不得宽慰几句。这日忽闻流言,说梁山军和川军造反,刘封不由大惊,一面令加紧打探,一面叫副将高翔、丁得孙、龚旺、邹润将本处军马整备,以防万一。未过多少日,人报有梁山军青面兽杨志,引军自巴郡杀奔汉中而来。刘封顿足道:“不想蕞尔草寇,今成养虎之患!”命令坚守城关,一面叫人飞马往刘备长安和成都两处告急。


  当晚,却看那原本张鲁部下归降的龚旺,悄悄来到刘封处,说有机密要事禀报。刘封引入内室,龚旺道:“公子留于汉中,可有寂寞?”刘封道:“将军有何意思,不妨直说可也。”龚旺道:“实不瞒公子,俺也是梁山军内一头领也。如今刘备倒行逆施,自己称帝,梁山军、川军及各路将领,尽皆愤怒,因此联兵讨伐,眼见这伪汉长久不得了。公子莫非不为自己考虑?”刘封闻言一怔,旋即大怒道:“此是何言!陛下乃我义父,我岂肯背反!汝今敢来胡言,先吃我一剑!”作势拔剑。


  龚旺慌忙拉住,陪笑道:“公子且息怒,听俺先说完,那时要杀要剐,全听公子。”刘封厉声道:“说!”


  龚旺道:“公子对刘备如对父亲,只怕刘备未必待公子如待儿子也。且不说这次,他几个亲生儿子都封了王,公子却只是个侯。但说前番关公败走麦城,本来非公子罪责,却严加苛责,还要杀公子。若不是我家宋江哥哥和庞统先生劝解,只怕公子早已人头落地……”刘封惊愕道:“庞士元也是你家梁山军马?”龚旺得意道:“正是。还有马超大将军,他妹子嫁与我宋江哥哥,自然亦是我梁山一路。公子你想,这岂不是合该我们成事?”刘封摇头道:“虽如此,这汉中城兵马甚多,你我若起异心,只怕未必能成也。陛下大军又近,我又已经派人飞马通报,必有关注这边消息。若是回师杀来,我等俱为齑粉也。”龚旺笑道:“公子多虑。非但小的,连那邹润、丁得孙,俱是梁山之人也。”刘封大惊:“你等当初从张鲁帐下投奔过来,如何尽是梁山军?”


  龚旺道:“这皆是吴用军师安排,叫我等预先投奔张鲁,以为接应也。只要公子点头,我等一起动手,把汉中夺了,断刘备军后路,便只等曹操和他拼个死活了。至于公子派往长安的信使,小将鲁莽,已经派人半路杀了,故而刘备那边,暂时决不得知。”刘封长叹道:“不想梁山计划居然如此深远。如此看来,其志向当不在一州一国也。”龚旺笑道:“公子明鉴。若得公子共干一番功业,亦是大大幸事也。”刘封道:“当今陛下,是某义父,我若背弃,恐为人责也。虽,若我与梁山军合谋,得如何地位?”龚旺道:“若是我宋江哥哥得为皇帝,公子就是王。”刘封道:“此言当真?”龚旺拍胸道:“决无说逛!”


  刘封面露喜色,忽又坐下,摇头叹息道:“只怕这城中兵马,不是我一人能动。纵我想造反,亦有畏惧。”龚旺道:“我等皆听从公子调遣,麾下兵马,已有半数。且我梁山军青面兽杨志哥哥,就引军离城不远,只要我等送信,请他相助,岂有不成哉!”刘封沉吟片刻道:“虽如此,我与刘玄德毕竟有父子名分,若是就此造反,世人必然唾骂。我有一策,明天夜里在太守府中,请本地官绅与领兵将吏前来饮酒,席上宣布刘玄德罪状,然后令众人歃血,举兵共讨之,如此则名分无损也。”龚旺道:“若有不从,如之奈何?”刘封道:“你与邹润、丁得孙二位将军引一百刀斧手,埋伏在太守府外,听我掷杯为号,便引军杀入,有不从者,尽数斩之!一面请青面兽杨志将军引军杀奔城来,如此则不愁众人不从也。”龚旺大喜:“公子高见。”刘封道:“你可速去与邹润、丁得孙二位商议,我这边自作安排也。”龚旺告退。


  刘封待龚旺走了,令人火速去请高翔、程畿来。二人到后,刘封说了龚旺所言之事。程畿大惊道:“公子受陛下恩宠,等若骨肉,切不可听外姓挑拨,且梁山草寇,诡诈奸险,所言无信,公子须得把握!”刘封道:“先生多虑了。某虽非陛下亲生,然名即父子,陛下可以误我,我决不背陛下也。只是今日大势凶险,梁山军勾结甚广,竟意图一举动摇我根基也。非以果决之法,不可以制之。”高翔奋然道:“愿从公子安排,万死不辞!”刘封遂与二人商议,如此如此。


  再说龚旺回到自家营地,丁得孙、邹润接着,俱道:“方才一直替哥哥担心,如今终于放下。不知大事如何?”龚旺道:“虽辛苦,终未白费心机也。”便说了刘封之意。邹润道:“甚好。既然如此,我等可着一人出城,迎接杨志哥哥军马前来。余下二人在此接应刘封公子。”丁得孙道:“龚旺哥哥今夜辛苦了一趟,明晚的要紧便不劳烦了。可去迎接青面兽哥哥,汉中这里我和邹润哥哥对付。”龚旺欲待要争,二人力劝,于是回营小睡片刻,天明后偷偷离了城,往杨志营地而去。邹润、丁得孙这边,商量夜晚接应之事。原来当初邹渊、邹润、丁得孙、龚旺四人,奉吴用之命,来汉中张鲁帐下投效,带了二千兵马。征战多年,颇有损耗,又有补充,如今三将在汉中,却有兵马二千四五百名。邹润从中点了百名精兵,便要与丁得孙安排出发,丁得孙忽道:“且慢。若是我二人一起去太守府,万一有变,恐怕措手不及。不如留一人在军营,一人引刀斧手去太守府埋伏,以备不测。”邹润道:“哥哥所言甚是。我去太守府,哥哥留于军营。”丁得孙道:“合当我去太守府。”两个争论不休,只得拈阄。邹润拈着太守府。


  次日晚,刘封邀请汉中名门官绅,并军中将吏等二十余人,齐聚太守府中饮宴。酒到三巡时,刘封忽然起身曰:“诸位慢饮,我有一言相告。”众皆停盏。刘封道:“如今梁山军与川军等一起造反,川楚振动。我汉中守将丁得孙、龚旺、邹润等,亦是梁山军部,劝我以汉中起兵,共讨刘玄德,不知诸位可愿同心?”众人闻之大惊,面面相觑。须臾,有人拍案大叫:“刘封!陛下与你公则君臣,私则父子,汝敢背反,真真乱臣贼子也!”刘封冷笑一声,将手中酒盏往地下一掷,便听堂外人声嘈杂,众官绅皆变色,邹润引百名刀斧手杀进堂来:“我等皆愿拥刘封公子为汉中之主,以讨逆贼刘备,谁敢不从!”话音刚落,刘封身后一人高叫:“我敢不从!”邹润看时,却是高翔。正待挥刀上前,高翔一声号令,四壁伏兵齐出,片刻之间,将邹润部下百人斩杀大半,余皆擒获。邹润一臂受伤,被汉兵绳捆索绑,拖到刘封面前。刘封仰天大笑道:“山野草寇,竟欲说我背反陛下,真乃不知死也!”问邹润:“丁得孙、龚旺如何不来?”邹润切齿道:“两位哥哥引兵,要来杀你这无耻无信之人!”刘封怒,喝令就在堂前斩首,一面对众官道:“如今汉运倾覆,乱党迭起,汉中连接关中与西川,必受祸连。诸君可愿与我同讨贼寇,以报陛下?”众官齐曰:“愿从公子!”刘封大喜,便令众官且留府内,众军将各出,统率兵马,直取邹润、丁得孙、龚旺三将的营盘。


  丁得孙自邹润去后,心下不安。到初更将近,忽听营外杀声震天,急急出来看时,但见火把扰动,汉军已遍地杀来。其时邹润、龚旺皆不在,只耐丁得孙一人统带,梁山军马虽众,各自不能相顾,顷刻之间,被汉军冲得七零八落。丁得孙上马迎战高翔,战不数合,背上着了夜色中射来一支冷箭,只得伏鞍败逃。原想出南门,好投杨志军,岂料转过巷口,迎面呐喊大作,刘封跃马而来,仗枪高呼:“逆贼,快快下马受死,免你万剐之罪!”丁得孙唬得魂飞魄散,回马又走,高翔和众裨将引军从两边杀来,梁山军多有被截下而投降者。好容易奔出北门,回看身边军马,不足一千。刘封也不追赶,关闭城门,自检点残局去了。丁得孙令军马且屯驻城外山坡之侧,一面遣人打探杨志军马消息。


  再说龚旺,出城见了杨志,说如此如此,可兵不血刃得汉中也。杨志大喜,便令点起军马,天将黑时出发,直进南郑城池。一更时分,接近城池,恰好到一处狭窄路口。龚旺道:“此处乃是南郑往南最后一个险要处,往日有兵五十名驻防,如今恰好轮到邹润哥哥部下,所以无妨。”杨志闻言,倒不觉什么,过了一会,忽问道:“既然是邹润部下,如何未来迎接?”龚旺道:“许是贪睡,又知道今日这里都是自家兄弟,所以不曾看见。”此时杨志全军,大半已过隘口,杨志猛然道:“不对!全军且住!”话音刚落,头顶山坡之上,锣声大作,后面队尾噗哧哧推下无数大石、滚木,接着火把乱抛,引着油脂木材,一条窄路上烧得明如白昼。原来是程畿按与刘封商量计策,先即引四百步卒,赶到此处,先借军令,拿了邹润部下的五十名士卒,接着埋伏停当。当下乘着火光,把乱箭与硬石雨点一般打下去,梁山军轻则头破血流,重则胸穿肢折,兼备烟火所逼,一片哀嚎,满地乱跑。杨志尚镇定,急急欲退,后路已大半截断,只容二三人并行,士卒争路,自相践踏,惨嚷不绝。欲要搬开路障,上面箭林石雨,打个正着。杨志皱眉,一边舞枪遮拦,一面问龚旺:“可有他路?”龚旺道:“此地只有一路,前面便是南郑城。”杨志道:“甚好,既然后退无路,不如直杀到南郑城!”当下提声大喝:“众兄弟听好了,要活命的,随洒家杀到南郑!”挺枪跃马,冒箭雨而进。梁山军正没主见,见主将如此,当下相随而进,杀到一处路口,见一队汉兵列队阻拦,杨志大呼挥枪,冲杀在前,梁山军冒箭而进,片刻之间,杀散拦路军,冲破隘口。程畿所部汉军,虽杀伤他数百十人,却被他冲了过去。程畿心头一急,引军从坡上杀下来。杨志见状,大叫:“甚好,甚好!”叫全军转头,反杀回去。梁山军正在转向,南郑那头杀声暴起,一彪军马卷地杀来,当先一将高声叫道:“刘封在此!汉家儿郎,今日天下危殆,当尽人力,随某死战求生也!”汉军齐声呼喊,士气大振,直杀入队。梁山军措不及防,顿时被冲得七零八落,两边军将,各自不能相顾,就在夜色中混战。杨志挺枪跃马,与刘封大战二十余合,不分胜败,猛见自家军士,纷纷不见。四面汉军,包围上来,喊杀之声响扯四野。杨志饶是胆略过人,不由惊惧。正是:草莽自存吞天志,郡府亦有打虎人。不知杨志生死如何,请看下回。
顶部
性别:男-离线 桓大司马
(湘中布衣)

长沙郡公
谏议大夫

Rank: 19Rank: 19Rank: 19Rank: 19
组别 翰林学士
级别 骠骑将军
好贴 9
功绩 755
帖子 9950
编号 18150
注册 2004-9-21
来自 潭州
家族 泡泡营


发表于 2004-11-27 12:49 资料 主页 文集 短消息 看全部作者 QQ
第七十二回 吴用再夺汉中城,凤雏三战诸葛亮

作者:pener(巴孤)

--------------------------------------------------------------------------------

  且说梁山军丁得孙、龚旺、邹润等一面说动刘封,一面连接杨志,欲取汉中断刘备后路,谁知刘封将计就计,先于酒宴之上将那地角星独角龙邹润擒杀,再率阖城官兵,一举荡平城中变乱之军。杨志、龚旺尚不知城内变故,引军赶来,于城外被伏。但听四下喊杀不绝,汉军人人奋勇,杨志、龚旺眼看支持不住,忽然北面杀声大作,一彪军撞进来,为头却是丁得孙,原来自出北门,探听杨志到,便从城外小路抄来接应。两下汇合,丁得孙道:“如今我军已乱,哥哥可随俺先走小路,往山中去也。”杨志道:“只好如此了。”于是三人合力,往西北面奋力突围。汉军毕竟人少,被他一阵冲过。杨志等三人却也只顾奔走,转入山坳之中。检点军卒,剩余之数不满三千。喘息稍定,杨志道:“三位兄弟使得好计策!如今却当怎地?”丁得孙道:“也不晓邹润哥哥如何了。且待天明,再作分晓。”


  刘封杀了一夜,大获全胜。隘口处劫得杨志军队尾辎重无数,又生擒城外军三百余人,城内梁山军降者近千。刘封教将城内投降军马,训诫后编排入各营,城外所擒,不论军校头目,一律斩首。连同阵前所杀,一千余颗首级,尽数悬挂各城垛前排开,把邹润首级在西门号令,以为警诫。一面整顿城中军马,约三千余人,召集民众丁壮,协力准备守城。高翔道:“梁山军败了一阵,必然添兵前来,不如乘他后队未到,一举杀出,再把城外余党扫清,何如?”刘封道:“我城中只三四千军马,三成是三贼手下降人。守城还可,如若出战,万一失利,则汉中非国家所有,祸患大矣。今只有一面坚守,一面派遣精明小校,穿小路往长安大营送信去,待父皇大军回时,方保无虑。”


  这边杨志三人看了邹润等人头颅悬挂出来,气的咬牙切齿,泪流满面。龚旺大叫道:“皆是我为刘封所骗,方才害了邹润哥哥,待我杀进城去,死战报仇!”杨志道:“且住!现下你杀进去,也无非再累我等替你报仇罢了。我想吴加亮应已到成都,不妨发火急文书,请他出兵增援。我等这边,只于山中屯扎,断绝他南北交通即可。”丁、龚二人从之。唯有粮食辎重,尽皆失去,士卒劫夺临近乡民,以解饥馑。


  告急的使者去不多久,又飞马来报,说吴用军师与陈达、石秀、时迁等头领领兵前来。杨志大喜,急忙前去迎接。原来吴用受庞统派遣,引军四千前来,原先还道庞士元未免多虑,谁知未到汉中,半路遇见报急小校,闻知杨志、丁得孙等兵败,这才叹服庞统见识。当下吴用军在城南下寨,与两下接着,说了战况,吴用道:“丁得孙兄弟稍稍鲁莽,自古设计反间,必须预备万一。先立于不败,然后可以言胜。如今不但损兵折将,还叫刘封有备。虽如此,某自有计策也。明日我引军至南郑城南门挑战,待彼出城,截住厮杀。杨志兄弟却乘机从北面山中杀出抢城可也。”杨志道:“此计甚妙。”川军将领刘湘道:“加亮先生,某欲相助一臂,不知可有安排?”吴用思索片刻道:“公子可引军绕去东门,以分敌势也。”刘湘道:“如此甚好。”


  第三日,吴用引军出寨,到城南门排开队伍挑战。刘封、程畿在城头看见,程畿道:“敌军兵马多我何止一倍,今以一军挑战南门,必然有诈也。”刘封道:“管他如何挑战,只要我坚守不出,便无奈我也。”于是只教人在城头回骂,并不出击。吴用看彼不出,便叫数千军马一拥而上,备齐云梯攻打。刘封指挥军士,竭力抵御。梁山军攻打良久,不能得手。程畿道:“公子,敌军猛攻南门,须得提防声东击西。”刘封道:“正是。如今南门尚能坚守,先生可去北门防御也。”程畿便去了。果不多时,北面人喊马嘶,杨志、丁得孙、龚旺等引军杀奔城下,便来攻城。程畿一声令下,乱箭飞射,梁山军荷盾攀爬,城上把滚木打下,滚汤倾倒,只是守得严实。丁得孙、龚旺因深恨邹润之死,不由在城下破口大骂,程畿冷笑,只顾自家防守。南北两门,从己时攻打到未时,不得寸进。


  刘封指挥南门,看梁山军攻打,渐渐懈怠,亦不由放心,谓高翔道:“草寇伎俩只此耳。某何惧哉!”高翔道:“公子不可大意。”正说,忽报东门有敌军千余攻打,旗号是川军刘湘。刘封大笑道:“野冢遗魂,也敢来相争!”遂对高翔道:“敌军前来,锐气正盛,有以为我竭力抵御两边,必然不防。待某自去,不消多人,只引三百精兵,杀出东门,先斩了为首敌将,退去这一路,叫他知难而退。”高翔道:“彼众我寡,公子还是多加小心,不可贸然出战。”刘封道:“这梁山草寇,其实倒也有些手段,那川军不过乌合之众,吾岂惧哉!”吩咐高翔:“好生守把南门,某去便来。”


  那刘湘一心和梁山军争功,引本部千余军来打东门。东门守兵不多,只是竭力防守,川军战力不强,一时倒也攻打不下。正急切间,忽然城门打开,刘封引一百马军,二百步军,杀出城来。城上鼓号齐鸣,声威雷动。刘湘待要应敌,早被刘封开弓一箭,射中右边臂膊。片刻之间,刘封已杀入川军队里,枪挑钻打,连杀二十余人。川军士卒,纷纷溃逃。刘湘切齿大呼:“主公杀身之仇,乡土沦亡之恨,岂能不报!皆与我并力向前,畏敌后退者斩!”左臂挥剑,连斩两个逃卒。川军被他激发,乃重振军势,上前迎战。刘封勇武过人,部下人人精锐,杀的川军死伤遍地,但毕竟人数不及彼三成,因此川军一旦集结,便难以溃其本军。刘封欲待退回城时,刘湘指挥军士,两翼缠斗,始终不放;欲要冲到旗下杀刘湘,又被乱箭如雨,牌刀如壁,冲突不入。如是交锋,刘封虽以少胜多,杀敌甚众,却是进退两难。


  吴用这边,忽闻飞马报说刘封杀出东门,大喜道:“刘封竖子,若是死守汉中,我还颇费心机;如今自贪小利杀出,乃天赐良机也!”便令跳涧虎陈达:“你引五百军,速速赶往东门,增援刘湘,务必将刘封拖住,不使回城。”又令鼓上蚤时迁、拼命三郎石秀:“你二人引八百精兵,绕到西门,如此如此。”接着指挥自家军马,继续攻城。高翔在城上,也只得竭力防守。


  这边时迁、石秀二人,引兵从林中抄到西门。城上守卫官兵,正在严加戒备。忽看有粮车十余辆,兵卒数十人,打着汉军旗号,匆匆奔到城下,急叫开门。后面数百兵马,相距不远,紧紧赶来。城上守官不知真假,自然不敢放入,城下兵卒哭喊哀告,其状悲凄,惨不忍睹。须臾,数百追兵杀到,口里高叫:“留下粮草!”连人带车,围在城下。那数十名运粮兵士,纷纷跪下,哀求饶命。城上正看得紧张之时,突然城下兵将,一起把粮车掀翻,倒竖起来,抽出上面竹板,却赫然是十余部云梯。城上守兵大惊之时,一个矮小人影,双足在云梯上轻点,飞身上了城楼,拔刀便砍。城上急急抵挡之时,下面众兵齐声呐喊,一拥而上,守兵寡不敌众,又兼为首一个头领凶悍无比,杀散众兵,无移时便夺了城门。石秀、时迁二人取城成功,当下兵分两路,分往南北二门杀来。


  这时高翔在南门,正抵御吴用攻打。忽然报西门失守,贼军杀入城中。高翔跺足道:“既如此,汉中失矣!”欲待往西门抵御,或奔东门、北门,又怕吴用乘机杀入,进退无路。寻思片刻,道:“既然如此,何不反从南门杀出,自城外寻路而走!”主意打听,便自上马,率南门全军,开城杀出。吴用正指挥攻打之际,忽看汉军亡命奔出,高翔跃马在前,势作拼死,梁山军攻城前队不防,被冲得纷纷溃退下来。二队欲待抵挡,早被汉军刀枪齐出,杀得血肉飞溅。吴用眉头微皱,下令道:“让条道路,放他过去!”于是梁山军闪开,高翔便引军转向东去,吴用却分兵尾随追袭,自引一千军马,径直进城。


  刘封在东门,屡屡环回冲击,杀得川军支离破碎,眼看不支,陈达又引五百兵杀来,两下会齐鏖战,汉军人少,渐渐不能抵挡,三百精兵,损折过半。刘封挥舞银枪,奋力苦战之时,忽然城楼上纷纷扰扰,一时大乱,接着城中军卒狼狈奔出,都说梁山军已从西门、南门杀入。刘封大惊,懊悔无及。欲要走时,刘湘、陈达各引军马,两边围住。正在危急,东面杀声大作,高翔引兵撞入,救出刘封。两个汇合,兵不满千,往东北方向落荒而走。这时程畿守北门,正竭力抵御杨志军马攻势。忽然背后满城大乱,时迁引军杀来。左右道:“事急,先生可速避去。”程畿怒曰:“吾自随陛下在军,未曾畏敌而逃。今事若急,有死而已,何言‘避’哉!”亲手持戟,激励左右共斗,于是左右无不死战。须臾,梁山军四下合至,程畿被击十数创,陷阵而死。


  梁山军得了汉中城池,城中军卒,降者一千七百余人,内中有数百原是丁得孙、龚旺、邹润部下,各自收编回营。所剩千余人,石秀、时迁等意要尽数屠戮,以为邹润报仇。吴用道:“图谋天下,民意第一,若是屠杀降卒,恐失人望!”便召集降卒,愿归顺者七百余人,分编入伍;其余数百人,发给干粮衣服,放归各自故里,只不许再相助汉军。又令前日杨志屯兵城郊,所劫掠四乡百姓粮米,各计数目,从郡府仓廪补偿,于是城中心安。吴用便派龚旺引杨志、陈达分兵出城,剿抚四处小县,同时勘察刘封一军下落;自与时迁、石秀、丁得孙等众人,屯兵汉中,整备军伍,以防刘备杀回。刘湘所部川军,在东门被刘封攻打,损折近半,吴用从降卒中选拨二百名川籍军士与之补偿,又再三安慰。刘湘看梁山军势力大张,心下实在不平,却也只得忍气吞声。


  汉中战罢,庞统在成都不日得知,与林冲相贺道:“这番要隘取得,先机在我了!”林冲道:“那可否加紧攻打成都?”庞统笑道:“不须了,不须了。汉中既得,以吴用之才排兵守把,刘备纵有十万兵马,不得速取。曹操大军在前,他既无后路,又岂有机会哉?诸葛亮才略虽过人,但我只须围住成都,劫掠周边郡县,即使成都十年不失,也只得成都一地。孔明虽有卧龙之才,却是龙困浅滩,才无可施,大局在我矣!”林冲道:“只是若不能速定成都,则西川之地,非我尽有。万一曹操歼灭刘备大军之后,挥戈西进,岂不是一波又起?”庞统赞曰:“林将军之言甚是。若是诸葛孔明死守成都,与我对峙,则必是曹操得利。然以诸葛之为人,必不忍坐视刘备覆灭,故而相持之下,他必要寻机破我。我后发制人,又有三四倍之兵,自可立于不败也。孔明纵是神人,千虑终有一失,我乘隙取之,大势可定。”林冲道:“听先生之言,茅塞顿开也!我梁山军得先生为谋,大事必成!”于是安排诸军,加紧戒备。


  诸葛亮在成都城中,亦闻报汉中失陷,大惊失色道:“如此,社稷危矣!”马谡道:“丞相切莫惊惶,速定计谋,以为应付。”诸葛亮道:“若是汉中不失,我只坚守成都,待陛下回师,至少得保全两川,然后徐图进取可也。今汉中既失,陛下纵然回军,困顿坚城,若被曹操随后掩袭,大局殆矣。因此我只好设法击破城外敌军,然后平定川内也。只是敌强我弱,此举艰辛,未尝有也。”马谡道:“以丞相才略,再赖众人出力,虽艰巨,必可成功也。”诸葛亮道:“只愿天佑汉室,我等尽人力可也。”于是亲自到城头观察梁山军营,入夜则思索破敌之策。诸葛亮自梁山军围城以来,日夜殚精竭虑,事无巨细,多有躬亲,以至饮食日废,彻夜不眠,体渐虚弱。马谡屡次相劝,诸葛亮只叹息:“国家危亡,何惜身为。”却更是废寝忘食。


  庞统在城外却是不急。这日士卒报,有铁面孔目裴宣,与彭漾两个,押送粮草自巴郡而来。庞统大喜,请入帐内相叙。彭漾道:“士元乃天下奇才,与诸葛孔明齐名。如何今日拥数倍之兵,屯守数月,却无寸进也?”庞统笑道:“我只要困住孔明,便可乘大功,又何必急于求成?”彭漾道:“士元此言差矣。长此在成都对峙,若是刘备打破汉中,回师西川,又或者曹操攻灭刘备,大军压境,则内忧外患,又当如何?某看士元还是当设法速速进兵为是。”庞统看他指手画脚,心有不悦,佯笑道:“既然如此,永年却捎待。我与诸葛孔明十日之内,必有一场决战。”彭漾摇头道:“诸葛亮守在成都,他又一向谨慎,如何肯出来。”庞统道:“诸葛虽谨慎,今番之势,却不由他不出。永年若不信,我两个不妨打赌。”彭漾道:“如何赌法?”庞统道:“十日之内,诸葛孔明若不出城来战,我把梁山军正军师之位换与你。”彭漾道:“甚好,我若输了,也把梁山军参谋之位换与你。”庞统闻言大笑:“川中未见折本永年也!”


  庞统回到后帐,与林冲商议道:“这彭永年才华出众,却未免有些讨嫌。我与他赌赛之事虽是说笑,若不引诸葛亮交锋,恐拖延日久,确非了局。”林冲道:“如何引他出来?”庞统道:“诸葛亮困顿城中,日夜寻破我之方。今若以一军远离大寨,彼必杀出。”林冲道:“然则彼杀出之后,何计破之?”庞统道:“若安排计策破之,则孔明不敢出也。”林冲愕然。庞统道:“我之方略,在于先予他可乘之机,然后再以兵应之。”林冲道:“军师既然有应对之策,何不预先安排妥当?若是先予敌可乘之机,万一失利,如何是好。”庞统笑道:“林将军有所不知。今我军强,彼军弱,孔明又为人谨慎,我若有计策,须难瞒他。安排停当,以为必胜之势,则孔明自然不肯出来,我计策再好,都是无用。今先故意予他可乘之机,彼见有胜机,方肯出击,然后我发兵应之。算起来总是我强敌弱,两边计较,还是我赢面大;况且,我纵然一败,无碍大局;若是得胜,则成都可一鼓而定。此叫欲取先予,欲擒故纵之理也。”林冲叹道:“先生真有神鬼没测之机也!”庞统道:“岂敢,若不是忌惮诸葛孔明厉害,我却也不必费这许多手脚了。”于是传令,吩咐洞溪将领刘宁、杜路二人,引本部军马,转去成都东北角上,列寨攻打。二将道:“若去西北,离开大军间隔城池;我二人兵马又不强,万一诸葛亮大军攻来,如何是好?”庞统道:“我自有安排。若是敌军杀来,你等可奋力抵御,必无所失也。”二人将信将疑,引军去了。


  诸葛亮在城中,忽看一队敌军,绕到城东北,预备安营扎寨。打探是刘宁、杜路。诸葛亮道:“这二人所率,乌合之众耳,庞士元如此,定欲诱我出战也。”马谡道:“莫不是骗我大军出城,他却以南、西两寨军马,直取成都?”诸葛亮沉吟道:“却也未必。他既派刘宁、杜路军到城东北,我若出城中大队击之,彼或者攻城,或者教二将竭力抵挡,把我拖延在那边,一面却从西、南两寨之中分兵,环城合围,三面击我。我寡而彼众,也甚是凶险。”马谡道:“既然如此,我等自不必出战。”诸葛亮自度良久,道:“虽明知有诈,却也须得一战。否则只是耽误,大局更难挽回也。”马谡道:“明知有诈,丞相何苦行此险棋?且我军纵然得手,不过损敌军肢节之力,万一有失,岂不动摇全局?”诸葛亮叹息道:“我未尝不知也。庞士元才略不下于我,兼以三倍之兵,能战之将,立寨于此,我若出战,自然凶多吉少。只是我既受陛下恩德,唯有殚精竭虑,尽力行事。今坐困城,纵得苟延残喘,是待毙也;奋力出战,虽凶险,尚有生计。两害相较,与其坐以待毙,毋宁竭力一战哉!”于是升帐点将,令糜芳、张裔二将,引军五千,于今夜二更,从北门出,攻至刘宁、杜路寨前,只是呐喊作势,再攻打一番,教刘宁杜路心下惊惧,却不要过于冲杀,免伤军力。再看城头烟火为号,如此如此。又教赵云引三千精兵,作如此准备。却留蒋琬等人率一般军民严守四门。布置停当,全军饱餐战饭,只待出战。


  是夜乌云蔽月,忽然城西北火把缭绕,杀声大震。刘宁、杜路心惊胆战,只教把强弓大戟,严守辕门,哪里敢出来。这头庞统在城南营寨中早已得报,彭漾道:“诸葛亮倾城中军马出击,可乘势夺城也。”庞统道:“城上必有防备,实难攻克。当发兵分两路绕城而过,击其出战军马可也。”彭漾道:“若是军马绕城,路途遥远,倘被诸葛亮于路伏击其中一路,或者乘虚打我寨子,如何是好?”庞统笑道:“我遣刘宁、杜路两军到城东北,正是安排香饵,欲钓‘卧龙’也。诸葛亮以一城之兵,或是全力打洞溪寨子。但以数千乌合之众,得之不可惜,失之不可惜。只要三路军马,于城外捕到敌军,则纵然有所损耗,亦不足畏也!至于其他,梁山军兵精将良,自足应付。孔明虽才略盖世,奈何军力不敷,手下名将亦唯赵云,东进西挡,毕竟有限。我故敢如此安排。此所以英雄无用武之地也!”遂教戴宗往西边林冲寨子里,送锦囊一封,教林冲依言行事。林冲看了,便安排裴宣守寨子,郝思文引兵三千,在寨子之外列阵以待。倘有敌军来攻,则互为犄角抵御,一面通报消息。但除非寨子被打破,否则不得妄自告急。如有汉军自城内杀出,不必理睬,保住自家阵势即可;若有汉军自城外来,则封住去路,不许放进西门。林冲自同宣赞、戴宗点兵八千,出寨北行,往东北而去。教在成都北门取齐。庞统一边在城南寨子如发炮制,令彭漾守寨,李应引军封堵南门;倘有汉军顷力攻打西边寨子,却只需声援,不许自乱阵脚。一边同花荣点兵八千,绕城东往救刘宁、杜路。两路梁山军,如二龙绕梁,齐往成都东北角上洞溪军寨子而去。


  诸葛亮闻得敌情,又早有细作把梁山军西门、南门两寨情形报与,诸葛亮便教在东北城上点起火号。糜芳、张裔看见,留下数百军马,继续在那里挥舞火把,呐喊作势,却把大队偃旗息鼓,乘黑往西边,去大路两边埋伏。不多时,林冲引大队赶到,远远闻得城东北喊杀声。将近北门,两边杀声暴起,糜芳、张裔分兵杀来。林冲呵呵笑道:“果然不出庞统军师所料!”便与宣赞两头据住。黑夜之中,彼此看不清虚实,但林冲自度庞统既有预料,救兵须臾便到,于是竭力奋战,只想拖住汉军,等待援军赶到,再加以聚歼。


  两下厮杀了一顿饭功夫,忽然汉军背后,杀声再起,接着糜芳、张裔军马自乱。林冲大喜道:“庞统军师援军来也!众儿郎,与我追杀敌军!”梁山军士气大振,一起冲杀,糜芳、张裔纷纷后退。梁山军自来成都,与汉军交战,未尝得胜,今日局势大优,勇气倍增,加紧追杀。谁知正在得意,后面树丛之中,鼓号大作,一彪军马直撞入队尾,为首大将银枪白马,连挑梁山军数名偏将,荡杀军卒,不计其数。梁山军齐声惊呼:“赵子龙,赵子龙!”前面张裔、糜芳军马发声喊,翻身杀回,前后夹击。此时梁山军以为破了埋伏,只顾追袭,队列已乱,被赵云三千精兵,一举把后队人马冲得七零八碎。林冲见事急,厉声道:“休得慌乱!庞统军师有令,我军三倍于敌,当奋力厮杀,等待援军前来聚歼,切不可教敌军逃回城中!”一面挥舞蛇矛,上前挡住赵云。梁山军被他一喊,士气复振。毕竟八千精锐,里面有小半乃是当初自宋时来的亡命之徒,甚是凶悍,兼之林冲、宣赞勇武,故而汉军虽占上风,一时难以击破,后队溃散之众,亦渐渐汇集,拼死反抗。


  这边庞统一路督军急进,到刘宁、杜路二将营寨,二人上前禀道:“敌军攻了一阵,如今缓下了。却听得西边杀声大作。”庞统冷笑道:“分明是诸葛亮大队往北门攻林冲将军去了,这里自然缓下。”知二人无胆无谋,也不说他,吩咐道:“你二人把这里的寨子弃了,往南转去东门。列兵布阵,堵住城口。城内敌军不许放出,城外敌军不得放入。”二将虽不明就里,还是领命去了。花荣道:“军师,林冲哥哥既然在北门厮杀,为何军师反把军马调到东门?”庞统道:“林将军七八千军马,他本人又智勇双全,诸葛亮纵有计谋,岂能片刻之间吞并殆尽?如今我不虑孔明出战,但虑他不战;不虑我可战之兵不足,但虑他再退入城去,就要多费手脚。诸葛亮城中主力,既然在北门厮杀,我且分派各路军,将其余三门,尽皆困住,然后合我与林将军两路人马,自足一举围歼!”于是两人驱动八千大军,直杀奔北门而来。方才起步,戴宗迎面而来,说汉军凶猛,林教头抵挡困难。庞统正色道:“烦戴将军回禀林将军,我这里军马片刻就到,请他务必封住北门,勿令汉军退进去。”


  此刻在北门,汉军奋力押杀,只把那梁山军冲得心惊胆战,血流成海,但林冲抱定了死战到底决心,盘马在军前冲杀,部下虽死伤惨重,却是人人顽勇,片刻之间,又得了戴宗传庞统之令,更是军心如铁,把北门牢牢挡住,反却是怕汉军走了模样。诸葛亮在城头,见己军斩获虽众,却久不能全胜,又看东边一派火光,渐渐逼近,心中焦虑,一面挥舞旗号,教糜芳、张裔留在东边的小股军马,竭力抵御;一面教蒋琬率南门、西门的守城军士,呐喊放火,作势声张。一面将身边仅剩成都宿卫营之兵三百余人,尽数召集,吩咐马谡道:“这三百军马,乃是最后涓滴,你可领了杀出城去,相助赵云、糜芳、张裔三位将军,一举击破林冲之军,然后速速回来。今番我出战不曾得利,只好将来再图良策,切不可贪功恋战!”马谡应了,率三百人呐喊杀出。此刻梁山军八千军马,三停中早折了一停,兀自尚在苦撑;被这支精兵一冲,顿时阵脚大乱。东面糜芳、张裔;西面赵云,乘机一起夹击,林冲大呼鏖战之际,被赵云劈面一枪,急急闪避之时,耳边喀嚓一声,头盔上右边护面金翅折断。林冲心中一紧,又看周围士卒纷纷败退,只得勒马横矛。缓缓向后。马谡汇合两路军,急道:“敌军虽败,却不曾溃灭。丞相有令,速速退回城中!”赵云道:“如此甚好,我来断后!”恰在此时,林冲军马稍退一箭之地,又反冲回来。于是张裔、糜芳先退,赵云挺枪跃马,再杀入梁山军队中,枪挑钻打,杀二十余人。宣赞正待上前,看赵云勇猛,不战而退。林冲心中暗自惊叹,也不敢紧逼。这边马谡等人,要紧安排撤兵。


  忽然东边火把大起,明如白昼,庞统跃马扬鞭,大叫:“诸葛孔明,今番教你卧龙难入水,转作釜中游鱼也!”身边花荣张弓搭箭,倏地射去。火光下张裔正待回头,狼牙已到跟前,情急之下,翻身后仰,一箭从额头上穿进,端端插入发盔之间,片下头皮,血流满脸。张裔叫声“啊呀”,捂住额头,身边糜芳吓得肝胆俱裂,拨马便自顾往城门奔走。他这一惊不打紧,尚留城外的数千军卒,顿时大乱,纷纷往城中抢路,一时你推我攘,自相践踏起来。诸葛亮在城楼上看见,气的连连跺足:“竖子!竖子!”此时马谡在后,急急拔剑大呼:“丞相有令,诸军按序进城,不可拥挤,违令者斩!”然此刻军心已乱,兼之外面林冲军马见机,又呐喊冲上;东边一派鼓噪,庞统、花荣大军杀到。正是:贤相空怀匡世心,英雄惜无回天力。不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
顶部
性别:男-离线 桓大司马
(湘中布衣)

长沙郡公
谏议大夫

Rank: 19Rank: 19Rank: 19Rank: 19
组别 翰林学士
级别 骠骑将军
好贴 9
功绩 755
帖子 9950
编号 18150
注册 2004-9-21
来自 潭州
家族 泡泡营


发表于 2004-11-27 12:49 资料 主页 文集 短消息 看全部作者 QQ
第七十三回 貔貅奋武战四门,龙凤神机决八卦

作者:pener(巴孤)

--------------------------------------------------------------------------------


  且说庞统在成都,故意安排分兵,诱诸葛亮出击,然后合围。诸葛亮明知有计,然久困成都,别无他法,只好倾军杀出,冀望一战破敌一路,然后可图长远。谁料林冲一军虽然损伤惨重,依然在北门并力死战,毫不放松。庞统分兵挡住东门、南门、西门三处,自引八千精兵,紧逼而来。眼看势头紧急,汉军中糜芳先惊惶而走,士众大乱,争先恐后向城中溃逃,反把自家阵脚,冲得稀烂。马谡竭力喝止不住。诸葛亮在城头,不由面色大变。


  危急关头,赵云谓马谡道:“敌军来势甚急,我引一军先去抵挡,幼常可速速整军入城!”马谡道:“子龙将军多加小心!”赵云应一声,大喝道:“无良贼寇,认得赵将军这条枪否!”引麾下数百人,先对着林冲军马迎面杀去。林冲浓眉一竖,催马上前抵挡,却看赵云神威大发,银枪舞蹈,如白龙振波,上下纷纷闪亮,接应不暇。饶是林教头艺高人胆大,也不禁暗自心惊,战约十数合,错马后退。赵云毫不放松,当先楔入敌阵,见兵杀兵,见将挑将,这一阵舍命反冲,杀得梁山军卒人人色变,个个倒戈而退。乱军之中正逢戴宗,骑一匹劣马,提一根木杆长矛,在哪里左顾右盼。赵云大喝一声:“逆贼,休走!”白龙驹如电策而到,戴宗见势头不好,倒也机灵,右腿一缩,就后滚落马,手足并用,横里跑出十多步去,待赵云转过马欲追杀,戴宗已使开神行步法,往兵队里乱钻。赵云转头看时,东面庞统、花荣大军已到,城门外还有半数汉军,于是谓部下军卒:“随我杀转去!”掉头东北,先从林冲、庞统两队之间,硬生生撞开一条血胡同,接着又转头向南,却对庞统一路右翼,倒插进去。此时庞统原本在军前,指挥突进城门,忽听耳边一片乱嚷,急回头时,自家队伍后面旌旗散乱,将士奔波,片刻之间,纷纷闪作两边,赵云浑身浴血,直冲旗下而来。庞统眉头一紧,正欲躲避之时,庞统身边亲卫人马,一起杀上截住。赵云瞠目怒战,银枪上下翻飞,喋血无数;怎奈敌军精悍,此起彼伏,杀退一队,又添来两队;两边及背后又层层包裹上来。赵云手下,原只有四百余人,如今折损大半。赵云看势头危急,心道须先乱了他旗号;欲要张弓搭箭,四面敌军围得紧,无从偷空。一咬牙,枪交左手挡住刀戟,背后拔出青釭宝剑,看准庞统的帅旗,奋力振臂一掷,但见宝剑飞旋而过,青光破空,喀嚓一声,连索带杆,折为两段,庞统帅旗半空中轧轧倾倒下来,落于地上。梁山军大队见帅旗倒了,皆惊惶无措。林冲那一路,亦不知道出了何事,各自惶惑。花荣看情形,急叫掌旗官把自家旗号摇曳,指挥军马。然毕竟乱了一阵,赵云乘机奋力施威,从庞统军后队又杀转出去。这边马谡亦将本军存者退回城中。


  庞统与林冲两军,会于北门之外,林冲道:“末将无能,未能挡住敌军,空自损兵折将,叫军师计策无着,祈望恕罪。”庞统笑道:“林将军何必自责?这一役虽不曾全歼敌军,却也杀伤不少,只怕诸葛孔明心中之痛,胜我十倍哩。却又有一条,诸葛孔明麾下良将唯有赵云,今既被阻隔城外,必不容他回城。我在三门皆安排兵马,这里烦将军引本部守御,断绝内外。我自引军,追踪赵云,若得擒杀,则诸葛亮不足为惧也。”林冲道:“倘诸葛整顿军马杀出接应,我这里兵分四门,岂不被各个击破?”庞统道:“纵是我分于四,彼合于一,论起来还是我强彼弱。且赵云被困,诸葛亮不可不救;我以一军尾随,待彼出时,上前交战,然后四处军马合围,诸葛孔明可擒也!”林冲道:“既然如此,军师自去可也。”于是庞统与花荣、戴宗仍领本部军,直追赵云。林冲和宣赞自引本部,在北门外列队严防。


  诸葛亮等马谡回到城中,小校却报赵子龙将军为掩护大队,反冲敌阵,如今被隔在城外。诸葛亮大惊,急急上城看时,赵云一军不满二百人,向东遥遥而去。庞统七八千大众,随后紧追,尘沙卷地。诸葛亮谓马谡道:“子龙将军被困,不可不救也。”马谡道:“只是庞统一军,紧紧跟随,如是出击,正中下怀也。我想如今庞统东去,林冲一军,尚在城北。若我等复杀出去,击破此一路,则子龙将军可从北门回也。”诸葛亮沉吟片刻道:“军马苦战一夜,方才回城,若是再出,恐力不能支也。林冲昨夜之败,是被我两路伏击;今虽损折甚多,尚有不下四五千人马;他又是宋江手下第一号良将,我这里除了子龙,无人堪与匹敌,若是杀出,势必成为久战。”马谡道:“如此,则丞相以为如何?”诸葛亮沉吟未决。忽然军校来报,说赵子龙将军转过东北城角,往东门去了。诸葛亮心中焦虑,叫马谡:“你且先往东门一看,待我细细思索。”


  马谡领命,赶到东门城楼,汉臣杨洪等亦在。远远见赵云匹马单枪,引一二百人,卷尘而来。背后数千梁山军,呐喊追赶。这边东门之外,原是刘宁、杜路二人数千军马,屯扎于此,多半皆在休息。见赵云来,刘宁引军一千,上前拦截。二将照面,赵云厉声道:“刘宁!汝枉自号称汉将,今从贼军,死亦负担污名也!”刘宁被说得满脸羞愧,却不甘后退,叫声:“子龙将军,得罪了!”轮刀便砍,赵云怒目圆睁,杀气迸发,银枪起处,不三合,刘宁遮拦不住,回马便走。一千军士,拖枪拽刀,纷纷奔逃。赵云就势直往东门而来,眼看将至,杜路引一千军排开,也不交战,只把牌刀、长枪一字列开相拒,乱箭飞来。赵云挥舞长枪拨开乱箭,连冲三次,马到敌军队前,却被步卒围裹上来,长枪刺人,大刀砍马,甚是凶险。赵云瞠目怒战,挑杀数十敌兵,终究难以突破。抬头望见城楼之上马谡等人观看,乃大叫道:“幼常,诸位大人!转告丞相,望丞相好生保扶社稷,云今日纵然战死,必不负汉恩也!”马谡、杨洪等人,无不垂泪唏嘘。赵云回看身后,庞统一军渐渐逼近,只得拨马出围。杜路不识趣,高叫:“拿住赵云,休得放走!”云大怒,扭身张弓搭箭,流星般射去,杜路急偏头闪时,左眼上早着,大叫一声,倒栽下马来。此时背后梁山军大队已杀到,当先三百余骑,为首乃是小李广花荣,看赵云射倒杜路,亦暗取雕弓,一箭劈空而来,赵云将枪杆一摆,把箭拨开,花荣箭及马及,已杀到跟前,两个双枪并举,战有十数合,花荣左右铁骑,纷纷围上。赵云看敌众我寡,乃乘二马错镫之机,连连刺杀三四名敌骑落马,乘势抽身而走,又往南奔。然所部被梁山军截杀,余不满百人。花荣哪里肯舍,紧紧追去。


  庞统后面赶到,先看杜路,被赵云一箭穿透左目,直及脑颅,已是气息奄奄。急忙吩咐送到城南大营之中,好生看护。一面谓刘宁道:“我自去追赵云,为杜将军报仇。诸葛亮若不出城便罢,若要出城来战,十之八九,要从东门出,刘将军好自为之。”刘宁诺诺。庞统自上马,追随花荣去了。


  赵云一路急奔,绕城赶到南门,只见前面有一军在门口列队,当众旗号“梁山天富星扑天雕李应”。前面又有一队人马排开,当中一辆战车,上面站立一人,儒服纶巾,却是彭漾。再近得些,看彭漾在车上嘎嘎大笑:“赵子龙,断无教你进城之理,何不快快来降。那刘备老革,荒悖无常,岂足道哉!”赵云大怒,切齿道:“彭漾奸贼,昔日不曾杀得你,今番乃如此背信无礼!”彭漾冷笑道:“子龙不愧是老革麾下恩宠鹰犬,我却是他狱中待死之囚。今侥幸得生,亦非老革恩赐,岂敢妄自表忠哉!”赵云听他一口一个“老革”,心头火冒三千丈,大吼一声,挺身陷阵。彭漾早有准备,战车两边军士,把乱箭雨点一般迎面飞来。谁知赵云剩下这百名军士,皆是一般心思,听他辱及君主,俱各有舍死相报之志,纷纷不顾箭雨,忿怒直冲。虽半数中箭倒地,无有退者。赵云一马在前,银枪飞舞,接连将十数名梁山兵卒,挑将起来,只看见满天人体乱飞,四下惊呼,不绝于耳。汉军将士,虽有中枪着箭者,怒骂喊杀之声不绝口。梁山军看势如疯虎,气先馁了。赵云枪马到处,纷纷逃散。片刻之间,杀到车前,赵云先手起一枪,刺死驭手。车上护卫舞牌刀相敌,赵云大喝一声,长枪刺出,穿透盾牌,直透心窝,接着奋臂沉力,连人挑起,把另一护卫撞下车来。彭漾看势头不好,大叫一声,跳下车去,赵云纵马上前刺杀,彭漾绕车而奔,看看躲避不及,支溜一声,钻到战车底下,两手抓住车底横杠。赵云一时无法,将枪重重往车座上戳下去。谁知刚才刺穿盾牌时,枪头已钝,这次用力太猛,当的一声,竟把枪杆撞弯了。彭漾在车底哈哈大笑:“某在下面舒坦,竖子岂奈我何?”赵云被他出言挑弄,却也无计可施;看看左右梁山军,又纷纷围上,后面花荣渐近,城门那边,又有数千精兵列队,自己身边却仅数十人。只得恨恨唾了一口,地下挑起一杆好枪拿了,转向西杀去。彭漾手下士卒虽多,却也不敢阻挡,只从两边乱箭射来。赵云身后,又有十数人身亡。片刻,花荣到来,问彭漾道:“先生如何?”彭漾已从车底爬出,满身尘土,衣衫破碎,咧嘴笑道:“那赵云有勇无谋,被某略施小计,便杀得大败亏输,只好落荒而走。”花荣忍住笑,欲待继续追杀赵云,后面庞统到来,谓花荣道:“赵云这边转西门去,诸葛亮必从东门杀出,先破洞溪之军,然后接应。我这里要预备生力军马,以为迎战。花将军可引二千精兵,继续绕城追逼赵云。我却把余下五六千军马先退回营中休息,预备更换也。”花荣从命而去。庞统又吩咐戴宗,急行转东,到城北告知林冲:倘东边有军情,则待转过城角之后,全力相迎。至于北门,不守也罢。戴宗道:“军师划了好大气力,只说要擒赵云;如何又叫林冲哥哥放开北门?倘赵云从北门进城,如何是好?”庞统笑道:“我逼赵云,是为诱诸葛亮出兵也。诸葛军马既出,则赵云匹夫,生死何足道哉?”戴宗道:“倘诸葛亮不出,如何是好?”庞统道:“赵云于我乃皮毛之患,于诸葛亮却是军中长城。他不得不救也。你且顺路到东门,报与刘宁将军,若敌军杀出,不可久战,向北门且战且退,到城东北角昨夜营寨去可也。”戴宗将信将疑,自己去了。


  再说赵云杀过南门,身边只剩三十余骑,各自人困马乏。从人道:“如今转战三门,人纵然可奋勇,马已疲惫,不如转往近郊乡村躲避。”赵云道:“今四郊尽是敌军,何处可躲?万一遇变,恐反自取其辱。且诸葛丞相尚在城中,我宁可杀回,便死在一处,也是好的。”从人道:“眼见得三门皆有重兵守把,西门莫非得空?”赵云道:“既已杀过三门,今日作兴把四门杀遍,也叫那梁山草寇,看看汉家男儿血性!”于是打起精神,又往西门而来。将到西门,前面数千军马排开,当先大将,正是郝思文。赵云也不多说,策马上前,抬枪便刺。郝思文亦用手中钢枪招架。此时已近午时,赵云奔波厮杀了半日一夜,水米未进,枪法亦然减退,然气势不曾少减,三十合之间,杀得郝思文手忙脚乱,步步后退。欲待往城门口冲,前面梁山军乱箭牌刀,守得严实,冲杀不透。赵云猛抬头,看城楼之上,诸葛孔明手扶城垛,含泪观战,不由心下大慰,高叫道:“丞相!某赵云今日战死于此,魂魄当附于丞相大纛之上,共讨梁山贼寇,以报国仇!望丞相勿以云为念!”声虽沙哑,气魄雄壮,四周梁山军将,纷纷感激。诸葛亮在城上听得,气血上冲,乃答道:“子龙将军!可速速杀转北门,我自有接应之兵!”赵云原本已存必死之念,猛闻此话,不由精神大振,大喝一声,银枪起处,郝思文肩头早中枪,翻身落马。赵云却待刺杀,身后梁山骑兵上前截住,步卒乘机救了郝思文下去。赵云听了诸葛之言,于是奋起余勇,冲开阵脚,又往北门而去。此番赵云转战四门,所向披靡,不亚当初长坂救主,有诗赞曰:


  梁山旌旗卷波浪,子龙壮烈泣鬼神。猛虎咆哮山林惧,逆鳞怒张鱼虫惊。银枪血透九环阵,将军名留四城门。遥看天日罩杀气,亦知四野尽愁“云”。


  诸葛亮看赵云去了,下得城楼,吩咐马谡道:“城中大队军马,休息半日,精神也当回复。随我出西门,救赵子龙也。”马谡道:“子龙将军身边,不过数十人,丞相何必以倾城之军出救?”诸葛亮道:“子龙为全军断后,舍死奋战,今若坐看他蒙难,于情理有愧,亦不能使城中士众,再效死也!且子龙转战四门半日,敌军兵势已分;我以大军杀出,险中求胜,若能得谐,成都可安也。”马谡道:“倘庞统大军南北两面掩至,何以当之?”诸葛亮道:“今番既是决战,唯有以八卦阵迎敌。纵不能保万全,也顾不得了。”遂令马谡:“你引五百精兵,在城北待命。赵子龙杀来时,若林冲挥军截击,你不可妄出。若彼军向东移动,那时再出,救子龙回来。”马谡道:“丞相多加小心。”诸葛亮又令张裔、糜芳二将,各引一千军,出东门预备接应。自率八卦阵兵四千八百余名——按此阵,原本该当四千九百兵为满,诸葛亮训练之时,多备了一成之数;然昨夜血战,损折过多,以至如今阵兵不足,好则所差不大——开了东门,呐喊杀出。


  这边刘宁因得了庞统吩咐,倒也准备得,看城门一开,先叫众军预备后撤,这一来自家士气先泄去八成。诸葛亮在中央挥动令旗,八阵之兵,分处两路,如二龙戏珠,两面抄去。却故意把中间旗门虚着,在中央牌刀之后,准备了十余辆连弩车,只待洞溪兵一往中突进,立刻万弩齐发,然后两翼抄其后路,可一举歼敌。谁知刘宁看汉军阵势一分,一边圈马,一边连叫:“与我速速退兵!”七八千洞溪军,一箭不发,纷纷拖枪往北败逃。诸葛亮在队伍中看得目瞪口呆,只得叫:“全军追击!”于是六千八百余名汉兵,一起绕城追去。


  这边庞统在南营得到消息,呵呵笑道:“孔明既出,今番成都却是我得了!”彭漾冷笑道:“只恐未必。”庞统不去理他,吩咐李应道:“撤原本城门口列队之兵,退回本寨,只守好营盘,便是一功。”一边自率本营中军马一万,倾巢出动,马军在前,步卒随后,亦绕城东往城北火速赶来。


  诸葛亮提兵追击洞溪军,从成都东门直到城东北角,刘宁退入旧寨,列队顽抗。汉军攻打一阵,不能得手,忽看西边烟尘大起,林冲引军杀来。诸葛亮道:“林冲既来此,赵子龙想已不难进城。我等不必在此死死拼杀,退回东门可也。”于是叫糜芳、张裔改作前队,八阵兵为后队,转向南撤。这边刘宁见汉军退去,又看林冲大军到,顿时胆气壮了,追杀出来。诸葛亮率军只是回走,行不片刻,只见南面旌旗飞扬,庞统大军杀来,眼看东门是无路了。回看北面,洞溪军近在眼前,诸葛亮忽道:“全军反身,先杀北路敌军,若得手,可求生也!”于是八阵之兵,转作三才阵,朝洞溪军直穿过去。那刘宁原本望见南边庞统旗号,自度安全,谁料到汉军又调头杀来,急急欲列队防御之间,前面已被一击冲破。刘宁到这时也顾不得保全兵力,亲率精兵反冲回去,欲要挡住汉军锋锐。却不料左右两路,如金刀铁剪,相对切入,转眼之间,把刘宁反冲之兵,杀得首尾不能相顾,纷纷溃散。此时中央一路汉军,一路挺进,两边洞溪军散开,都只不顾,一直穿透洞溪军三重阵线,然后在背后展开,反包上来。洞溪军虽众,本是不习阵法,如今更是大乱。刘宁看不是头,拖刀败走,部下军士,抱头狂奔,反把后面林冲首队冲动。林教头火起,蛇矛起处,连连戳死了十余名溃兵,方才把前队稳住。后面四五千汉军,排山倒海,冲涌而来,势不可挡。好个林冲,亲身立马横矛,率众军将奋力厮杀抵挡,虽然步步后退,却是丝毫不乱。诸葛亮看林冲这一支梁山军阵法严整,进退不惊,叹道:“宋江虽是草寇,麾下有如此人物,亦不得以等闲视之也。”须臾,庞统大队军马杀到。诸葛亮只得缓了攻势,挥动令旗,但见旗分五色,军排八方,片刻之间,布成八卦阵势。


  庞统在自家旗门之下,抚掌大笑道:“孔明,果真才略无双,此阵布得漂亮!”诸葛亮道:“士元,迄今数战,皆无胜败,你何必再生战祸,叫生灵涂炭?”庞统道:“孔明所言有理。你不如与我同保宋公明,可成大业也。”诸葛亮摇头道:“士元既如此说,是道不同不相与谋。既如此,自来破此‘八卦阵’可也。”庞统笑道:“孔明,昔日你我同窗之时,戏以兵法阵势相拆解。那时你摆一阵,我绞尽脑汁,方才破得。如今这八卦阵,远胜当初,我却要多多思索,才可破之。”于是当真骑马绕阵转了一圈,抱头苦想。想了片刻,摇头道:“若是以一敌一,如何也破不得此阵。但今日我众你寡,孔明,还是莫要害你这阵中儿郎了!”诸葛亮道:“士元休要多说。”庞统道:“甚好,甚好。”遂吩咐身旁副将:“把准备的家伙推出来。”


  只听得梁山军队中纷纷攘攘,片刻之间,推出数百辆木板大车,上立竹排,可挡刀剑。诸葛亮在阵前看了,脸色大变。庞统吩咐道:“将这等木车,每二十辆一排,用粗绳铁索穿联,然后分三层,错落排开。用大力士兵一千人,前面盾牌保护,一起推动车辆,慢慢向内紧逼。再用精兵七千名,每五十人一队,于车墙之后,预备厮杀。待敌军接近车墙,然后杀出。他这八卦阵,变动甚是巧妙,但今日我却不给他变动地方,则他再有巧法,亦是无用也!”一面令刘宁整顿洞溪之兵,往敌住汉军后队糜芳、张裔;林冲引本部四千精兵,于八卦阵之北列队;自引二千兵,于八卦阵之南列队,各自预备增援。攻阵之兵,须得不顾生死,后退者立斩。


  于是但见尘沙漫天,大车轧轧作响,一起向汉军阵势逼来。后面七千精兵,一起呐喊,声威甚大。诸葛亮在阵中间,不由一惊。片刻,车墙逼近,诸葛亮急挥令旗,八卦阵两端变动,向两翼之敌反向突进。无奈车墙横贯,障碍队形,虽然杀伤不少梁山士卒,却无法破其阵列。中央梁山军见状,齐声呐喊,越过车墙杀来。便听绷绷弦响,阵中连弩铺天盖地而去,一发十矢,梁山军顿时横尸一片。然余部依然抢上,片刻之间,全线杀在一起。按八卦阵之法,所以能以寡胜众,实则乃是用军马转动,使敌军混乱分离,虽然兵多无用,然后各个击破。但庞统倚仗军多,用车墙之法,把本军始终严密连接,直至短兵相接,则诸葛亮阵法再精,亦难尽用。须臾之间,两军死拼,却是单看士卒勇武,消耗兵力。诸葛亮竭尽全力,频频调转军马,变换打击,虽然颇杀伤不少敌军,自家却也损伤不小。


  鏖战半个时辰,诸葛亮因自家军马有限,不愿死拼,乃调集一路精兵到左翼,先用强弩劲射,接着一拥杀出,砍开车墙,突出包围。缺口既开,诸葛亮急令全军转作长蛇之阵,反抄到车墙之后,猛攻敌背。此时庞统破阵的七千精兵,半数进了车墙,半数尚在外面,一时之间,顿时大乱,被汉军夹脑一冲,队列拥挤,汉军连弩射来,死伤惨重。庞统冷笑一声,亦令挥旗。林冲看见,引本部四千军,列成方阵,牌刀、长矛在前,弓箭随后,紧紧逼来。汉军长蛇之阵尚有小半未曾脱离车墙围困,被方阵挤压,顿时全军凝滞。诸葛亮欲要驱大队走动,躲避锋芒,则三成后军,必然陷没;欲要接应后队出来,但林冲大队已到,如何得手?犹豫片刻,庞统引本部二千军,迎面杀来,诸葛亮一咬牙,率所部军马,对冲过去,谁知庞统之兵看汉军杀来,却立刻连连后退,列成防御之阵,长枪大戟,紧密布防,只待厮杀。诸葛亮看敌势俨然,自不敢硬冲,而车墙之敌,则以墙外半数转向列阵,墙内半数,自顾围歼诸葛亮掉队之三成军马。诸葛亮见势不妙,急令全军再逆转,切入林冲方阵左翼,以偃月之形,长矛齐进,林冲左翼一角崩乱,士卒溃退,反把大队冲动。诸葛亮正欲乘胜追时,却看庞统本军复以长蛇之阵,反抄袭其后。如是两军在成都城外,辗转游走,卧龙凤雏,各展用兵妙算。诸葛亮才虽绝伦,奈何以数千之兵,敌三倍之众,愈战愈亏,兵马渐渐稀薄。战至申时,花荣亦引军从北门杀来,汇合林冲、庞统,军马不下一万四五千,诸葛亮身边残卒,却不足三千名,再也无力出击,只得退成圆阵,以连弩车死守。眼看四周杀声渐浓,自家阵势,越发残破。诸葛亮仰天叹曰:“某死何足惜,奈何有负陛下重托也!”庞统看诸葛亮走投无路,甚是高兴,谓花荣道:“今番擒得孔明,则刘备基业,取之若拾草芥也!”正是:万里血润万里土,几家喜时几家愁。不知诸葛亮可否得脱,请看下回。
顶部
性别:男-离线 桓大司马
(湘中布衣)

长沙郡公
谏议大夫

Rank: 19Rank: 19Rank: 19Rank: 19
组别 翰林学士
级别 骠骑将军
好贴 9
功绩 755
帖子 9950
编号 18150
注册 2004-9-21
来自 潭州
家族 泡泡营


发表于 2004-11-27 12:50 资料 主页 文集 短消息 看全部作者 QQ
第七十四回 彭漾献计乱民意,诸葛尽节留丹心

作者:pener(巴孤)

--------------------------------------------------------------------------------


  且说诸葛亮摆下八卦阵迎敌,却被庞统用大车联阵破之;梁山军又多汉军数倍,四面涌来,苦战一个时辰,汉军渐渐兵众枯竭,十余辆连弩车,尽被敌军砍坏。诸葛亮面不改色,指挥军马竭力反击,杀伤敌军,然心中亦暗自哀叹。忽然敌军阵中,一阵攘动,须臾两路军从左右杀来,视之乃糜芳、张裔也;原本与洞溪之军厮杀,闻听这边吃紧,于是来救。那洞溪兵马虽多,战力甚弱,又被赵云午前射倒了杜路,个个心有余悸,也不敢死缠。二将杀进围来,诸葛亮道:“今番兵败,不可久战。南面敌势甚强,可从北面杀出重围,走北门进城。”张裔道:“丞相引阵兵在前破敌,我等抵挡南面之军以断后!”诸葛亮道:“甚好。”于是指挥余兵,变动阵形,向北突进。张裔、糜芳各自死战,抵住庞统大队。原来庞统之兵,为防八卦阵厉害,进退之际,必按车队行迹,因此张、糜二将尚能招架。北面林冲之兵,原不足五千,又颇有折伤,诸葛亮既得张、糜二将挡住庞统车墙大军,则施展阵法,往复转折,势如向左,反倒右折;假作突破,实在包抄,须臾之间,把林冲之兵,冲作三处,各自不能相顾。林冲大惊,急教诸军收拢整队,调遣之间,道路闪开。诸葛亮一面分兵回击其背,一面旗号召断后二将速速跟随。糜芳看了,奔命心切,拍马便走。张裔道:“我挡贼军,子方先退,退后可留兵于后接应于我!”糜芳满口答应,方逃过敌军之阵,看林冲大队旗号俨然,分两翼又掩杀上来,心头一慌,不顾诺言,只叫“快撤,快撤!”这里走得爽快,片刻间林冲大军合拢,顿时将张裔背后军马,大半围在军中。诸葛亮在前面引军开路,倒不曾留意,糜芳紧跟着,却又不报,张裔在阵中,兵不足千,竭力苦战,身边士卒,渐渐亡尽。看看突围无望,大叫一声,拔剑自刎。诸葛亮方近北门,回头看时,只有糜芳一军,不见张裔,急问:“君嗣何在?”糜芳道:“陷……陷在阵中了。”诸葛亮怒道:“何以不报?”糜芳无颜以对。正说时,西边杀声大作,一彪军马迎面来,当先大将肩裹白纱,挺枪高呼:“诸葛亮,不要走,郝思文在此!”诸葛亮道:“既已至此,唯有死战!”挥军杀入,汉兵虽苦战两阵,未曾休眠,赖阵法相得,辗转交通,郝思文所部梁山军马,死伤无数。然背后庞统、林冲之兵却也杀至,两下夹击,汉军前队距城门不足百步,却是无力进逼。诸葛亮暗自摇头,糜芳早吓得面如土色,战战兢兢。不料城楼之上,神机连弩如雷霆突发,铺天盖地,城门口梁山队中,顿时惨呼连连,割草般倒下一片。接着北门开处,数百军杀出,当先一将高呼:“赵云又来矣!何人敢来交战!”梁山军听得,都如青天闻迅雷,赵云人马到处,纷纷闪开。那郝思文今日才在西门被赵云一枪刺中肩膀,如今裹伤来截孔明,哪敢交手,回马便走。也是劫运难逃,不防赵云飞骑赶上,手起一枪,从后背直透前胸,顿时挑落马下。梁山军皆大变色,赵云又左冲右突,杀散郝思文部下军士,把诸葛亮一行接入城中。诸葛亮握赵云手曰:“子龙,今番相救,没齿难忘也!”赵云急下拜,热泪满面道:“丞相!为救云一人,以万金之身,亲赴千险之阵,云若不舍死以报,岂能心安!”将相二人,抱头流涕,周围将士皆垂泪。


  庞统在城外,见还是被诸葛亮退回城中,不由哈哈大笑。林冲道:“卧龙走脱,军师为何发笑?”庞统道:“卧龙虽脱金钩,却还在我罾中也!今日成都之兵,损折过半,诸葛亮纵有通天之才,又岂能起死回生?十日之内,我必得成都也!”是一役,两军激战,几近一昼夜。梁山军马,前后死伤八千余人;成都汉军,却也损折将近六千。洞溪军大将杜路,被赵云射中眼睛,当夜不治身死,庞统令厚葬之,教刘宁统其兵马。郝思文白日战死,林冲等梁山头领,自然无限伤怀。


  诸葛亮回到相府,既痛张裔之故,又惜兵卒之损,然亦只得强支精神,先安排余兵防御。其时成都城内,兵不满五千,多是羸弱之卒。有张裔军中逃生士卒,说糜芳违背约定,擅自先退,才致令张将军身死。诸葛亮大怒,指糜芳道:“且不说昔日在荆州降敌之事,汝前一夜便是当先溃逃,搅乱军阵;今日又自顾性命,害了张君嗣,如不斩汝,难正军法!”喝令推出斩首。蒋琬苦苦劝道:“糜芳之罪,死不足惜,然此时敌军围困,城中兵微将寡,正是用人之际,望丞相姑且饶恕,容其戴罪立功。”诸葛亮道:“正为敌军围困,局势危局,若不正军法,无以为定也!”诸官再三苦劝,孔明只是不从,斥令快快推出。片刻之间,将首级血淋淋送上来。诸葛亮教把首级号令各营,无不悚然。于是整编士卒,调集城中百姓补防,直忙到二更时分;然后又独自在相府书房查看地图,苦思破敌之策,直到东方发白,才伏在案前,沉沉睡去。


  天大亮,马谡到相府参见,进得书房,大吃一惊,原来诸葛亮形容憔悴,满头添出许多白发。马谡不禁跪下,出涕道:“丞相年未四旬,苍颜至此,皆是操心国事所致也!如此诚挚,天道何在!”诸葛亮闻言,反倒一笑,扶起马谡道:“幼常何出此言。吾为酬陛下三顾之恩,虽万死不足以报,况白发数茎乎!”转叹道:“可惜某号称机谋,当初便对梁山军有所怀疑,居然坐视不断,致令有今日之惨烈,养虎遗患,以至于此,某之罪过大矣!”马谡再三劝慰。诸葛亮笑道:“虽然如此,庞士元要取成都,只怕也未必容易。汉中虽失却,陛下若早得消息,急急回师,我可望救兵也。”忽报城外庞统有书送来,诸葛亮拆开看曰:


  “致诸葛孔明兄:


  两家征战,各位其主,无须苛责。然如今天下大势,不在刘备,成都百姓,却悬兄手。兄才华盖世,然以数千疲惫之卒,困顿孤悬之城,安能敌数万虎狼之师哉?孔明兄立下壮志,欲匡扶天下,以济万民,然则如今死守成都,空将才智雄略与刘备殉葬,统甚为兄不值也。为兄计,何不开城揖降,相助宋江;既免成都百姓涂炭之苦,亦使天下之民得兄之萌也!诚挚所言,望兄慎思之!


  弟庞统再拜”


  诸葛亮看罢,微微摇头,教取笔墨,回书曰:


  “汉丞相诸葛亮,致梁山庞军师士元:君言我等各为其主,然梁山贼寇,阴险狡诈,非亮之主;君谬赞亮才华盖世,然亮上不能扫清国贼曹操,下不能剪除草寇宋江,岂敢自夸才华?今日坐守成都,若得天佑汉室,尽除奸党,则自当尽心竭力,以顺天意;若其不逮,则是天要我作汉室尽节之臣,焉能屈身事贼,以受再辱哉?士元才华高远,胜我十倍。然梁山军固是君资借之力,宋江却远非君托身之主也。今天下未定,陛下十万雄师,尚在雍州;李俊、黄忠,依据江左,胜败存亡,未可易言,而君乃张扬武略,困国都,扰百姓,我恐纵是侥幸成功,亦必被后人青史唾骂也!今言尽于此,至于亮,唯知作忠汉死臣,不敢想从贼奸佞,后毋多言,各各好自为之也!”


  庞统接到回书,摇头道:“诸葛孔明决意一死矣。”林冲道:“他城中如今算来只有数千之兵,且大都老弱不堪用;我等只需催动大军,四面攻城,数日之内,必可破成都也!”庞统然之,于是令薛永引军打北门,宣赞引军打西门,李应引军打南门,花荣引军打东门;各带四五千兵,声威甚大,自与林冲引军四门接应。诸葛亮在城中,令马谡、蒋琬、费诗、赵云分守四门,自居中策应。安排连弩、投石机、旋木,诸般巧计,竭力防守。入夜则以孔明灯悬空,防敌偷袭。如是两日,梁山军死伤惨重,不能得手。诸葛亮白日巡视四门,面容如常,夜则往各处抚慰士卒,策划防御,城中军心稍安。


  庞统郁闷,再召集商议。林冲道:“这两日虽然攻城不利,却也杀伤了不少敌军。成都兵马原本所剩不多,今番更是不敷用也。只要再攻打两日,待他兵力竭尽,自然手到取城。”庞统道:“我等取成都之后,还要往汉中交战,及防备曹操。如此耗费兵力,实不应当。”彭漾在一旁面带微笑,摇头晃脑。庞统道:“永年可有巧计?”彭漾叹道:“诸葛亮才略甚加,如今据守坚城,要以巧计取之,难,难!”庞统道:“也是,虽以永年之才,却也不如诸葛亮,要以计胜之,甚难也。既然如此,还是照林将军所言,尽力攻城罢了。”话音未落,彭漾拍案而起道:“士元休要激将!我今日便献一计,取诸葛亮人头来献!”庞统心中暗笑,乃大惊道:“永年休得戏言,诸葛亮的人头,岂能随意取得?”彭漾道:“若用我这计谋时,攻下成都,不费吹灰之力也!”庞统道:“愿闻其祥?”彭漾道:“成都军民,原本是刘璋所管;刘璋虽然昏庸无能,在州二十年,倒也宽和待民,颇有人心。如今刘备进川,不过数年,恩威并举,加以诸葛亮擅用机谋,所以成都被困,而人心不散。今日既破八卦阵,可拿刘循、刘阐,把数千封文告,射入城中,教军民各自出来迎降,并无责罚。又可于夜里将数十封密信,乱射入城,信中只作与某将军或某部勾结字样。如此只需一日一夜,城中人心必散也!我却以兵屯驻四门,只待变乱,即便攻击,一处得手,则成都反掌而定!”林冲道:“射密信之策,甚是简陋,只怕瞒不过诸葛亮也。”彭漾嗤笑道:“我何须瞒过诸葛亮?只要他城中诸将自相猜忌,便有可乘之机也!古语一夫夜惊,可乱满营千军万马。如今势如累卵,只要有一二偏将心疑,何愁成都不得!”庞统道:“彭君所计,甚是巧妙也!”当即令如法炮制。于是城下准备数千封书信,用秃头箭射入城内,曰:“大汉车骑将军刘循、太尉庞统、征西将军刘阐告成都军民:刘备枉为汉室宗亲,本当忠心报效朝廷,然是人狼心虎胆,内则杀害益牧,外则擅篡神器,暴虐之至,人神共愤。我等兴起义兵,誓讨奸凶,得天佑大道,破贼军八卦奇阵,将近克谐。然成都人民,尽皆汉室赤子,大军破城之时,恐遭玉石俱焚,于是我车骑将军、太尉、征西将军以仁心布告:只处逆贼伪帝刘备,并其眷属。其余人等,上自伪丞相诸葛亮,下至军卒庶民,凡归降者,尽皆无论;若有献城迎降之功,倍加赏赐,决无失言。望诸人等,可速归正道,勿自误也。”又有刘循手下,刘璋昔日旧属官吏,绕城大呼宣言,于是城中民心皆动。又到夜间,数十封密信纷纷射进城来,说的都是约会各将领之事。大半被汉兵拾去,献于诸葛亮。诸葛亮道:“此庞士元离间之计,不可听之。”马谡道:“虽是离间,若诸将彼此生疑,恐于守城大碍。”诸葛亮道:“既如此,可传各营将领,前来相府,吾昭明此事也。”


  于是遣人到各处,传各营官佐,齐来相府。岂料那各营官佐,也有闻得梁山军离间密信,心下各不自安;又兼白日梁山军射来招降书信,彼此都有了几分背反之意。如今闻得孔明夜里传到相府,也有不知凶吉的,索性有了不义的打算。当时,东门有糜芳部下副将,原本便心怀鬼胎,干脆引兵发难,突然缚了蒋琬,开门迎降。城外小李广花荣早有准备,立时挥军入城。顿时满城惊惧之声,响彻夜空。南门马谡不在,那里副将闻听东门献了,心道城既已破,不如早早归降,以保自家,于是也叫开了城门,宣赞军马,一拥而入。这两处皆被打破,其时北门赵云守,西门费诗守,尚在抵御。庞统闻得破城,大喜,先急传令,严禁烧杀淫虏,违者立斩;又令铁面孔目裴宣为巡城使,引五百刀斧手,进城维持。又令诸葛亮相府,只许包围,不许进犯。虽然,城中惊扰,百姓号哭之声,震动天地。汉军士卒,大半皆无斗志,纷纷投降,亦有死战到底者。


  赵云在北门,先见城外薛永指挥军士,踊跃攻来。云指挥若定,杀退梁山军三次冲锋。忽然背后城中大乱,云部下军士,同时纷扰。赵云厉声道:“今奉令守城,与门同存亡,何乱之有!妄动者斩!”于是士卒平息。须臾之间,只看成都城中几处火光起来,赵云心中道:“不知诸葛丞相如何?”正欲去寻时,前面数十骑奔来,到得近前,原来是驸马都尉,诸葛亮过继兄长诸葛谨之子乔,保侍郎董允及刘备二子鲁王刘永、梁王刘理来。赵云问:“丞相、太子何在?”诸葛乔道:“太子在东宫,我父在相府,俱被贼兵所围,某与董侍郎保鲁、梁二王,先来此矣!”赵云大惊:“如此,某之失也!”谓二人道:“你等保二王先出城,寻山林之处隐蔽。某回去寻丞相、太子。”诸葛乔道:“北门外贼军云集,如何得脱?”赵云道:“某送你一程。”叫开北门,梁山军见了,蜂拥而上,赵云跃马挺枪,当先大呼:“要命者闪开,赵云闯阵来哉!”银枪搅动,如风过茅林,梁山军士,闻名尽皆胆裂,于路翻滚,纷纷闪避。薛永在后队叫道:“拿住赵云,为郝思文哥哥报仇!”叫得上劲,却不敢上来交战。赵云也不理他,荡开血路,诸葛乔、董允等相随而过,二王年幼,俱是被一军士扶持骑马,不防扶持梁王刘理者中枪身死,梁王亦落马,可怜金枝玉叶,顿死于乱军之中。诸葛乔、董允虽悲痛万分,亦只得保了鲁王,向北面山林而去。薛永欲待追赶,赵云圈马回来,挺身陷阵,远者枪刺,近者钻打,荡杀贼兵无数。怎奈部下军卒,不满数百,跟随赵云往返冲杀,却被梁山军四面围剿,鏖战一刻,非死即降。赵云怒目圆睁,牙齿紧咬,也不顾浑身浴血,只往城内冲,欲杀回去救诸葛亮、刘禅。梁山军数千之众,八面云集,如潮水起伏,此进彼退,四面长矛如林,牌刀成梳,都往赵云身上招呼。赵云面无畏惧,眼看着薛永在军中,高呼其名,纵马过去,左右阻拦之兵,纷纷翻倒。薛永看赵云逼近,唬得面有土色,拨马而走。赵子龙虽是绝世名将,毕竟孤身一人,并无一兵一卒相助;这番又不比前两日转战四门,连个去处亦没有。战得久了,这里中枪,那里着箭,浑身鲜血流淌,却仍是奋战不已,威如天神。薛永看得胆战心惊,下令:“休要缠斗,放箭!”于是四面羽箭,如飞蝗蔽空而来,赵云用长枪左右拨打,奈何跨下白龙驹中箭,惨嘶一声,跪倒在地,要将赵云颠扑下来。云看去路已绝,将手中枪往地上一驻,霎时之间,身上射得刺猬一般,却是直立不倒,梁山军过了半晌,才敢上前。后人诗叹曰:


  河北多猛士,子龙冠群英。勇夺三军志,德酬一帝恩。当阳扶幼主,成都济危城。身殉胆犹在,铁骨带金声。


  于是北门已失。


  马谡原本在相府之中,闻得城中变故,急急报禀诸葛亮:“事急矣!丞相可速速出城!”诸葛亮脸色平静,道:“某自有安排,幼常可自去,我二人于陛下军中相会,再图反攻也。”马谡欲待苦劝诸葛亮同行,诸葛亮抬起头来,神色果决道:“马幼常!军令如山,速速出城,去寻陛下!”马谡不忍,只得先走。行到半路,闻得四面呐喊,急中生智,把外面袍服扯掉,宝剑抛弃,套了件寻常士卒衣服,捡起一支长枪,呐喊奔走。耳听得西门杀声尚远,于是加紧奔去,方到西门,城已破,费诗被梁山军拿获,一般士卒,纷纷投降。马谡混在其中,绕出城去。梁山军只顾进城,再加庞统事先有令,不杀降人,却也未曾管他。


  那铁面孔目裴宣,进得城中,分派四个得力头目,各带一百人,往四门巡查,有扰民杀虏者,先斩后奏。自家带一百人,径直往皇宫而去。原来刘备虽然称帝,性甚节俭,所谓皇宫,乃是刘璋府邸改造,亦不过数间华屋,并无高墙深殿。那守卫禁军,大半被诸葛亮调去守城,留下者原本不多,如今走个精光。裴宣先叫一半军士守住宫门,自己大步入内。看刘备皇后,便是吴懿之妹,已然自缢身死。其余嫔妃宫女,有死者,也有留者。裴宣再入东宫,见刘备太子刘禅,即前日赵云长扳坡所救阿斗,如今年方十一岁,战战兢兢,躲于帷帐之后。裴宣道:“请刘禅公子出来相见!”刘禅只得出来,长跪曰:“裴先生,怜我年幼,若是投降,可得苟全性命否?”裴宣摇头道:“玄德公以宗亲谋逆,是满门抄杀之罪也。公子又是其嫡子,于情于法,决无幸免之理。”刘禅闻言,跌坐于地,片刻曰:“既如此,可求速死否?”裴宣点头,手指白练一丈:“已为公子准备也。”刘禅满脸凄然,起身道:“多谢成全。”欲往后去,望见桌上半缶美酒,遂端起来,一饮而尽,叹息曰:“此酒甚甘,惜不得长享也!早知作太子有如此下场,何不求为庶人,反得享安康乎。”裴宣道:“若得为寻常百姓,则太平之日,颇多受人盘剥;乱世则命不如狗,只膏沃土也,何曾得享安康?公子享十年富贵,也不枉了。”轻声下令,两个士卒上前拿住刘禅,就于帐后缢杀之。


  未到天明,全城平定,蜀汉群臣,尽皆就擒。唯有诸葛亮丞相府,遵庞统军令,只是四下围住,不曾攻进。庞统待阖城清明,便亲到相府,只见花荣引梁山军一千,团团围住。庞统问:“府中可有军马?诸葛孔明可在其中?”花荣道:“探得里面只有数十个护院兵丁,诸葛丞相与夫人黄氏,尽在其中。”庞统点头:“既如此,我亲自入内去见孔明也。”花荣道:“今日成都拿下,诸葛亮当为我所虏。军师欲见他,自延入帐中可也,何必亲自去他相府?万一有甚埋伏,如何是好?”庞统道:“诸葛亮乃当世人杰,才略远胜于我。他感刘备三顾之恩,因此尽心以报。我去时,亦当以诚意相邀,若得他助,天下不足定也!”花荣终究不放心,于是亲引二十名精强士卒,相随而进。


  到厅堂外,庞统高声道:“孔明兄,庞统求见!”闻诸葛亮在内道:“请进!”庞统振衣,大步而入,花荣欲要跟随,被统挥手令退。庞统独入,只见诸葛亮坐于书案之后,须发花白,面容清削,然眉目之间,神情若定。双手扶案道:“士元君此来,有何见教?”


  庞统也不谦让,在案前坐下,道:“孔明兄,今日成都城陷,兄有何打算?”


  诸葛亮道:“成都失陷,是我才不及君也。今既计穷兵败,何必多言。”


  庞统道:“兄此言差矣。以兄之才,其实十倍于统,所败者,乃军力不逮也。昔日在荆州,若非兄引荐,统何以得入刘玄德帐下,得此重用?今日局势虽变,统不敢忘兄之恩德,特请兄前来,共保宋公明,以济天下之民也!”


  诸葛亮大笑道:“亮才虽驽钝,亦知大义所在。大汉丞相,岂入贼寇幕帐?士元可毋多言也!”


  庞统道:“统知当日刘玄德对孔明兄三顾茅庐,殷切备至,兄所以欲以死相报也。然今宋公明爱才之心,不亚刘备。兄匡世济民,又何苦只限一人?且昔日管仲先保公子,再事齐桓,成五霸之业;乐毅初在燕,后走赵,保二国平安。古来才人济世,岂限一二人哉。兄在卧龙岗之时,便以管、乐自居,望以二贤为鉴,切莫自误,拘一人之小节,而弃万民于不顾也。”


  孔明笑道:“士元纵有千般巧说,怎奈某胸中如铁。管仲、乐毅,确系亮平生小可之比,然他二人改投明主,有他缘由;我今番义不从贼,是我道理。诸般行事,但求自家问心无愧,何以区区相比,便要照搬哉!”说完,右手抬起,缓缓放下。


  庞统苦苦劝道:“孔明兄!君若自去,真如万千庶民何?管他帝王将相,终有一死,天下庶民却要得生。兄长高才,何忍随身俱没,而不令其救民水火哉!”


  诸葛亮闻言,稍稍一怔,道:“士元,我且问你。且不论逆反之罪,若你那宋江,却是个只图自家功业,不惜祸害百姓的民贼,你当何以置之?”


  庞统正色道:“若宋公明果有害民之意,则某当先取其首级也!倘有不成,万死无悔!”


  诸葛亮闻罢,缓缓点头:“甚好。士元既有此心,则天下庶民,或望得安也。”端起面前茶盏,咕嘟饮了一大口。复对庞统道:“我这里物事,切莫轻易搬动。士元自己多加小心。”言迄,双目微闭,鼻孔中渐渐流出血来。庞统见事不好,正要伸手上前扶持,便看诸葛亮扑地一声,倒伏案上。试其鼻息,已然长逝矣。终年三十八岁,自建安十二年出茅庐辅佐刘备,十有一年也。在蜀虽不长久,然治理国家,法度严明,己身刚廉,家无余财,蜀人备思之,为其立祠堂,虽千载之后,香火旺盛,足见民心未可欺也。后人有诗叹曰:


  大厦如倾邀栋梁,万牛回首丘山重,不露文章世已惊,未辞剪伐谁能颂。苦心岂免容蝼蚁,香叶终经宿鸾凤。志士幽人空怨嗟,独留夕阳照孤冢。


  又有诗曰:


  丞相祠堂何处寻,锦官城外柏森森。映阶碧草自春色,隔叶黄鹂空好音。奇才枉定天下计,时势不遂忠臣心。凯歌未奏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又有诗曰:


  束发读诗书,修德兼修身,躬耕蓄大志,热血隐山林。风兮思振羽,世危久沉吟,风兮思高举,时乱待真人。


  茅庐承三顾,促膝纵横论,半生遇知己,贤士感心笙。龙兮扬鳞爪,久蛰一朝腾,龙兮风云会,长啸抒怀襟。


  天道常变易,运数遥难寻,成败在人谋,一诺竭忠悃,丈夫既在世,心怀天下民,丈夫当有为,播洒太平春。


  归去来兮我夙愿,余生还复垄亩民。清风明月入怀抱,猿鹤倾听再抚琴。


  庞统见诸葛逝世,面目肃然,先向诸葛亮尸首深深三揖,然后起身,谓然长叹。解下斗篷,覆盖诸葛亮身上,一面吩咐花荣进来,小心查看,把诸葛尸身送入后堂,自己出了宅邸。须臾,花荣来报,说诸葛亮夫人黄氏,自缢于内室。又报诸葛亮所在,书案之中装了机括,只要按动桌前扳机,则连弩从桌内发出,将坐在案前之人百箭穿心也。庞统闻报悚然,以手加额自庆幸曰:“若不是最后对答之间有眷顾百姓意,则我已死于诸葛孔明机括之下也!”又思索道:“孔明既心怀必死,而留我性命,是欲我规佐宋公明,以不负百姓也。”回思半晌,对诸葛亮愈加钦佩,令先好好保存遗体。然后自到刘备大殿之上来。


  方上来,人说蜀汉官员,有许靖、杨洪等十余人,自尽于各自府中;其余生擒蒋琬、谯周、费诗等五十余员。林冲问道:“何以处置?”庞统还未发话,彭漾道:“甚是容易。这帮蜀官,平时飞扬跋扈,看人不起。如今且绑了上来,一个个问他愿降与否,愿降者,收为幕宾,不愿降者,当场拉下去棒杀之,以绝后患可也。”正是:大汉丞相方尽节,成都臣僚又遭殃。不知庞统可否从彭漾之计,请看下回。
顶部
性别:男-离线 桓大司马
(湘中布衣)

长沙郡公
谏议大夫

Rank: 19Rank: 19Rank: 19Rank: 19
组别 翰林学士
级别 骠骑将军
好贴 9
功绩 755
帖子 9950
编号 18150
注册 2004-9-21
来自 潭州
家族 泡泡营


发表于 2004-11-27 12:50 资料 主页 文集 短消息 看全部作者 QQ
第七十五回 避恶名智释汉臣,殉忠义身冲曹寨

作者:pener(巴孤)

--------------------------------------------------------------------------------


  且说梁山军打破成都,赵云战死,诸葛亮服毒自尽,刘备太子刘禅亦被缢杀。成都兵将,投降三千余人。生擒得官员五十余人,彭漾叫个个问来,不降者尽数打死。庞统皱眉道:“如此暴行,恐失人望也。”便与林冲、彭漾坐于堂上,先叫带进蒋琬来。蒋琬来了,傲立不跪。林冲道:“蒋先生乃荆楚奇才,今既被擒,可愿归降?”蒋琬道:“大汉之臣,岂作草寇之党!只可惜上座士元先生,空顶凤雏之名,却行鼠摸狗窃之事!”彭漾在一旁,听得哈哈大笑。林冲大怒,正欲斥令推出斩了,庞统暗地伸手拉出,一边道:“既如此,且带下去。”蒋琬冷笑连连,大步下去。林冲问道:“这厮无礼,何以不杀之?”庞统道:“某自有安排也。”又令带上谯周来。谯周上来,先一揖。庞统道:“允南,今日被擒,可愿归顺?”谯周叹道:“唯惜受玄德公之恩,未尝报也,心下有愧。”庞统听他口中已是“玄德公”,便劝解道:“玄德之败,实是天意如此,非诸葛孔明及诸公之过也。允南才华盖人,若是就此徇死,岂不可惜。不如与我等共图大业,已尽人臣之责也。”谯周犹豫半晌,长叹道:“既然如此,只好愧对玄德公了。”庞统大喜,叫人释了缚,请到席上坐。谯周也不谦让,大剌剌坐下。


  于是又带过尚书令刘巴来。彭漾先开口道:“刘子初,当初刘备数度求你,你是万般躲避。如今我等夺回成都,何不共事哉?”刘巴哼道:“我不降贼,可速斩我也。”庞统惊道:“子初,当日既然不肯归附刘备,如何今日这般说法?”刘巴冷笑道:“刘备无谋无德,我自不愿从之;然既受其命,则食禄忠君,礼之宜也。似汝等口蜜腹剑,负义背反,我刘巴又岂肯从汝等鼠辈!”破口大骂不止,彭漾大怒:“好言劝你,却如此无礼。来人,推出斩了!”庞统慌忙拦住,叫把刘巴亦带下去。


  再带上费诗来。那费诗本是刘璋旧臣,得庞统苦劝良久,归降。又带上秦宓来,劝降道:“子敕之意如何?”秦宓道:“要我降,却也不难,先允某三事。”庞统道:“哪三事?”秦宓道:“其一,这座上谯周,无义背主,先拖出去砍了;其二,林冲本是梁山贼寇,黄巾一类,今日太平之世,岂能容之?亦当斩首,示众城门也。其三,有一庞士元,受刘备厚恩,却反勾结草寇,图谋其主,大是不忠,更应除之,以儆世间乱臣也。若有此三件,则某当降。”席上四人,谯周掩面无语,林冲愕然,庞统不动声色,彭漾呵呵笑道:“多谢子敕,放过我也。”秦宓道:“非也,似汝这狂徒,不过是从贼一匹夫,待某归顺之后,自寻机问罪便是,何须计入三事也。”彭漾面色大变,庞统亦笑曰:“子敕所言,甚是道理,奈何须等宋公明准允。不如三事且先记下,日后细算如何?”秦宓道:“几时三件事得成,几时我便归降。”庞统道:“益州学士高才,名不虚传。然我欲时时听学士教诲,故敢请学士相助,可否?”秦宓笑道:“以凤雏先生,亦须我教乎?”庞统正色道:“宋公明为解天下百姓于水火,求贤若渴,以子敕之才,若隐匿不仕,实非百姓之福也。天心人意如此,乞子敕三思。”秦宓哈哈大笑:“既如此,我便勉强俯就了。”庞统大喜,急忙延上座来。


  如此这般,刘备部下臣僚,降者三十余人,不降者二十余人。庞统吩咐将降者各自发给俸禄、安置府内;又与林冲、彭漾商议处置余人。彭漾道:“既是不降,尽杀之可也。”庞统道:“不可。杀之无益。”林冲道:“那以军师看来,如何是好?”庞统道:“可将不降之人,尽送与刘循、刘阐处置,一则显同盟之意,二者,彼若不降被杀,是二刘背负恶名也。”林冲称善。于是庞统派人飞书告知刘循,成都已破,速来接收。彭漾道:“我等辛苦无数,折损了过万兵马,方才打下这一座府城,如何轻轻让与他哉?”庞统道:“昔日诸葛孔明为刘备谋,千方百计,结交东吴。非为东吴强悍,乃占地方之理,和之则增力,仇之则助敌也。后虽不得遂,然如今我结交二刘,亦为此也。今以梁山军之力,欲尽占巴蜀,有所不逮。留二刘相助,则后方安泰。至于二刘,等天下大局平定,转成冢中枯骨,我反掌可擒也。”林冲深拜服,彭漾不以为然。


  当夜,梁山全军,皆发牛酒饱餐,庆祝攻取成都。庞统在刘备皇宫大殿设宴,众文武欢笑饮宴。酒过五巡,林冲盛赞凤雏先生奇谋过人,真我梁山之福也。梁山众将皆附和。彭漾在旁,已有九分醉意,忽谓庞统道:“士元,你号凤雏,与卧龙诸葛亮,并称于时。而今日龙死凤翔,却不知孰优孰劣耶?”


  庞统道:“我二人既名称一时,则机略当在伯仲之间也。”


  彭漾嘎嘎怪笑:“然诸葛孔明以数千之众,坚守成都孤城,庞士元提兵数万,困顿半年,最后还是倚仗兵马众多,死拼硬耗,勉强取胜。如此看来,优劣高下,岂不一目了然哉!”


  庞统正色道:“用兵之道,恃众凌寡,方是正途;以少敌多,乃是万不得已之权宜计也。我兵既多于孔明,则以众胜之,非为过也。”


  彭漾大笑道:“所谓恃众凌寡,方为正途,不过是无能之辈推脱之言哉。以众敌寡,尚且如此艰难,若是孔明有对等之兵,又或者彼多我少,士元可为其虏也!”


  梁山众人看彭漾出言如此无状,都不由大怒。铁面孔目裴宣眉目肃然,眼看便要起来宣令。庞统慌忙以目止住,一面笑道:“永年所言甚是,我不如孔明,不如孔明多矣!今日得胜,亦是赖梁山军众头领,及将士奋力厮杀所致。还有永年献计,乱成都民心,功劳不小哉!”


  彭漾大笑,摇头晃脑,得意非凡。花荣看他醉态百出,悄悄谓薛永道:“你身边可有蒙汗药?”薛永道:“有。”花荣乃索了一撮,放在樽中。舀了一樽酒,双手捧了,上前对彭漾道:“永年先生奇谋破成,功劳第一等也。末将奉此杯为先生寿,聊表敬意。”彭漾大喜,接过一口饮尽。片刻之间,咕咚倒地,人事不省。花荣对士卒道:“彭先生醉了,且扶回自家营中休息。”


  李应悄悄谓庞统:“彭漾无礼殊甚也,何不杀之?久留必为后患。”


  庞统笑道:“彭漾乃狂徒也。恃才放旷,藐看余人,昔日刘璋因此不惜他,刘备亦因此欲杀之。然此人颇有歪才,倘为我用,可添鹰犬助力,至于狂言无礼,正好显我心胸气度也。若是杀之,反落无量之名也。”李应拜服。于是众人尽欢而归。


  次日,忽报秦宓昨日假称投降,却乘夜色逃出成都去。彭漾睡了一宿,精神尚且委顿,闻之跺足道:”早听我言,何来如此!”庞统笑道:“秦宓不过益州一学士,纵是逃去,安能碍我大局?却显我梁山军仁义也。”一面传令,厚葬诸葛亮、赵云、刘禅等人。成都一应住民,不许骚扰,便是刘备军中众臣家属,亦好生看待。


  又过一日,刘循、刘阐等引众来到成都,庞统设宴相待,曰:“如今成都打下,连同绵竹、巴西、南中诸郡,皆交还与二位公子,以复先君季玉公之业。唯巴郡连接荆州,梁山军经营良久,暂时无法归还。如今两川虽复,刘备大军尚在雍州,闻得后方有失,必然大举回击。稍有不慎,恐苦战之功,毁于一旦。我欲率梁山军马,北上汉中,以当刘备,望二位公子出兵相助,并多发粮草资之。此两家之事,万望勿辞。”刘循再拜道:“西川得复,皆宋公明、庞太尉之力也,再造之恩,不敢相忘。所托之事,无不从命也。”庞统道:“既如此,我这里尚有生擒成都伪帝所属大臣二十余人,亦交与二位公子处置也。”刘循深谢。庞统在成都也不多停留,修整数日,便发兵北进汉中,所属谋士彭漾、梁山军林冲、花荣、宣赞、李应、薛永、裴宣,洞溪将刘宁,及成都降臣谯周、费诗等三十余人,军马三万余,一起向汉中进发,此地不留一军。西川州郡,果然尽数交付二刘。


  成都城中,刘循问黄权道:“这二十余臣,多半是蜀中旧人。我欲问他愿降与否,不降者杀之,何如?”黄权道:“不可。梁山军擒拿刘备部下之臣,必先问过,愿降者已收走,就死者交与我,此借刀杀人之计也。我若问降,徒受羞辱;若再杀之,是显梁山军仁义,而以恶名付我也。”刘循道:“然如之奈何?”黄权道:“索性召集二十余臣,入席欢宴,然后尽皆释放。他若有意者,无颜去见刘备,又心存感激,或者反诚心投靠我也未必;其余人等,杀之无益,不如释了,也张公子之名也。”刘循称善。于是设一酒宴,专召蒋琬、刘巴等汉臣前来,席间不谈国事,只叙旧情。宴罢,教群臣,凡愿离去者,尽数发还家财眷属,并送盘费与车马,任凭去何处。众人感其恩德,又多半是刘璋旧臣,刘巴等十数人归降。七八人不愿为官,半数出成都四郊居住,亦有蒋琬等人,收拾家资行礼,出成都,辗转往雍州去。又有南中太守董和,原本据城不降,后闻之成都失陷,诸葛亮阵亡,乃大哭一日,开门揖降,之后将郡事交付吕凯、马忠,自家却不知何处去了。


  至此东西两川,尽皆易主。列位看官要问,这梁山起兵反汉,自章武元年十月宋江起事荆州,至今章武二年二月,为何刘备十万大军,却在雍州毫无动静?那东路黄忠、李俊与张辽、曹休辈对峙,又是如何?有道是秃笔一支,话分几头,容某慢慢叙来。


  原来自宋江起事荆州,吴用起兵巴郡,刘循、刘阐起兵西川,各路涌动,告急文书便雪片也似飞往刘备大营。却被那梁山丁得孙、龚旺、邹润在汉中,刘唐、杜千在上庸两地,凡是消息,一律截下。因此没有分毫到达,刘备亦不知也。这一边,曹操与刘备对峙于潼关,以兵数计,虽占上风,却被汉军勇猛,兼之法正用兵厉害,屡屡交战,败多胜少,虽得关东之兵,源源相继,却也有不支之势。十一月间忽然得报,说宋江、二刘、马超、士燮等联合起兵,共讨刘备。又有宋江派遣神算子蒋敬来到军前,暗地输诚,愿奉朝廷之令,讨灭“伪帝”刘备。只说恐力不能支,望大王援助。曹操大喜,抚掌曰:“此天助我也!”先对蒋敬再三褒奖。蒋敬又道:“我等起兵,全在一个密字。倘叫刘备早早得知,回师固守,则两川非国家所有也。大王自作准备便可,切勿泄露。”曹操应允,重赏蒋敬,并褒扬宋江,令其回复。接着便要将消息通告全军,以挫敌人士气,然后全力攻之。司马懿道:“大王,国家大祸,无过于刘备也。今日梁山军、士燮、川军等联合讨伐,是天亡此贼。虽然,乌合之众,难当大任,若是军前宣告,刘备必惊惧而走。若以一军死守长安,大军回击,复定两川坚守,则欲再平,势必艰辛也。又或者他激发士气,反与我决死战,以取宛、洛而代巴蜀,胜败亦未定也。”曹操道:“以仲达之见,该当如何?”司马懿道:“今日之势,莫若依旧坚守于此,敌不动,我不动,待梁山军与川军在后面发动,刘备必回走,此时再随后掩杀,由是十万贼军,不战自乱,丞相反掌而定两川也。”曹操道:“若彼闻之消息,先回川,如何?”司马懿道:“彼若回川,我便追随紧逼。敌进我退,敌退我进,刘备后方终是不稳,拖延时局,利在我也。”操颌首道:“仲达所见甚好也。”


  刘备于军中,亦曾略闻传言,然皆以为是曹军造谣,一面只是攻打曹营。到章武二年正月,流言再三传来,都说梁山军造反,川内震动。心中尤为不信,乃与法正商议。法正道:“诸葛孔明在成都,便甚是怀疑梁山军。如今成都、荆州方面,久不通消息,陛下可派得力之人,速速去各方查看。”刘备从之,于是派人打探。未几,回报说荆州宋江已反,张飞亡故。刘备闻张飞死,大叫一声,绝倒于地,半晌方醒来,痛哭不止。法正再三劝慰:“陛下当保重龙体,以图将来。”苦劝良久,刘备方才强忍,叫人再去打探。


  又过多时,再来回报,说宋江、刘循、刘阐、马超、士燮等联名起兵,要讨伐“伪帝”刘备。联署之中,竟还有黄忠、魏延名字。汉中郡正被梁山军攻打;上庸一边,传言刘唐、杜千、孙狼、侯音等起兵占据郡县,杀死太守简雍,响应呼号。刘备大惊失色,急问法正:“如今,该当怎生处置?”法正道:“既已如此,唯有速速退回,先解汉中之围,复定两川,再作长远之计也!”刘备道:“刘阐、刘循为报父仇,引川中众将起兵,亦非异事。不知其余马超、庞统、士燮、黄忠、魏延等是否真正同谋?”法正道:“皆难定论也。如今可一面发书与马超、黄忠、庞统等处,询问是非;一面召魏文长来问可也。”刘备然之,于是教人去请魏延。片刻,魏延至,刘备取出细作得来的盟誓。魏延看了,牙齿紧咬,嘴唇出血,再拜道:“陛下!臣自随陛下,颇蒙信任,如何肯作此禽兽之事!此必奸人挑唆也!”法正道:“陛下知文长将军忠心,今唤将军来,一则澄清事由,二则商量应对也。”魏延拜谢。法正道:“如今,有梁山军史进、安道全二人,皆在我军之中。可先行拿下,免得到时候作祟。”魏延道:“那史进,与某略有交情,不似这等人也。”法正道:“人心深不可测也。文长可去,拿了史进,安道全来面见陛下,再作分晓。”魏延闻这一说,看刘备脸色,刘备微微颌首,于是领命出去。


  魏延回到自家营中,愁容不展。正逢武松,问道:“魏兄,陛下叫你何事?”魏延道:“梁山军造反,陛下叫我去拿了史进来。我却想史进乃是忠直之人,不似背反之徒。武将军看如何是好?”武松心中,暗自吃惊,口里道:“这个甚好,我且去见史进,试探一番,然后回报魏将军。若果有谋反之意,则我同将军一起擒之;若无,则我与将军一同再面见陛下,分辨去也。”魏延闻之大喜:“如此甚好,辛苦武将军了。”武松拍胸脯道:“一般自家兄弟,何必客气。”


  武松径直去了史进营寨之中,屏去众人,道:“史大郎,你快和我走!”史进道:“何处去?”武松道:“想来公明哥哥他们已在各处起事,那法正军师叫我来拿你哩。我等若不快走,不被刘备剁作数十段?”史进惊诧道:“吴加亮若起兵,当先告知我等,如何这里一无消息,那边已动?”武松道:“这个先不管他,你还是速速收拾本部人马,即刻起身,逃往上庸也好,汉中也好,久留此地,必为刘备所杀!”史进听他说了,两眼看天。武松看他一刻不动,急道:“史大郎你何等毛病?干甚不快走,在此罗嗦?”史进叹道:“武松哥哥,你可先引本部走。我这里尚有些微事务,须得亲自对付。”武松大急道:“甚么事务,如今生死攸关,你倒颇有闲心哩!还不快走,魏延大刀劈头砍下来了!”史进道:“我这里数千军马,他却也不是轻易砍得哩。武松哥哥,你可先走,我随后来。”武松道:“那我等你。”史进怒道:“哥哥是信不过俺?”武松道:“不敢。”史进道:“既然如此,哥哥速收拾本部人马,先行离开,切勿担搁。我这里或生或死,你都不要顾及。”武松惊讶道:“如何说出这种话来?”史进道:“你走不走?”武松道:“走,走……”史进忽道:“神医安道全先生可在?”武松拍脑门道:“争些忘了。”史进道:“哥哥出去,可带了安先生一起。若是安先生被擒,则哥哥可自去,切勿为救一个,倒贴一个。”武松犹犹豫豫,自出去了。出得帐,先遣两个喽啰,往医馆去接安道全。谁知须臾回报,说安先生被魏延拿去了。武松闻言一震,回到自家营寨,召集亲信军马,全副武装,以备厮杀。一面再去打探消息。


  原来魏延等武松走后,一面先去把安道全拿了,送到刘备大帐之中。只见刘备坐中,法正在侧。那安道全原本在诊治伤兵,被懵懵懂懂拿来,却也明白了几分,见了刘备,扑通下跪,战战兢兢。刘备问道:“安先生,梁山军谋反之事,你可知晓?”安道全闻言,脸色大变,牙齿打架道:“小的实不知也。”法正问:“你梁山众人,情同手足,有此事否?”安道全道:“是。”法正道:“甚好。若有半句假话,即刻将你万剐凌迟!你那头领宋江、吴用,俱是野心勃勃,这次谋反,尽是他二人主谋,是也不是?”安道全道:“是。”法正道:“你等早在十年前投效之时,便存了谋反之心,深谋远虑,欲图汉家江山,是也不是!”安道全欲待扯谎,久闻法正心肠狠毒,心中恐惧,只是点头。法正道:“既然如此,留你无用,拖出去,乱刀砍死,以为警诫!”安道全大惊,连连叩首,哀求饶命。眼看刀斧手进来,刘备忽曰:“且慢!”下来扶起安道全,和颜悦色道:“安先生,请起。”安道全没口只叫“陛下饶命”。刘备正欲开口,忽闻帐外士卒来报:“后将军史进求见!”刘备、法正相视,略有惊诧,便令请进。片刻,史进自缚双手,赤身入帐,跪地道:“罪人史进,特来陛下面前请死!”刘备大惊道:“史将军何以如此?”史进抬头流泪道:“不瞒陛下,我等梁山军,久怀异心。如今乘陛下讨伐操贼之际,大举起事,要夺取陛下江山。然我史进蒙陛下厚加恩宠,三番体恤,未尝得报,实在不忍背离。今愿就陛下面前请死,以赎罪于万一。只求陛下赦了安道全安先生。他本是郎中,行医治病,无伤人罪过,有救命功劳,与我等武将,不是一类。陛下纵然放了他,亦无损国家。如得恩准,史进虽受万剐之苦,不敢丝毫怨言!”


  刘备看史进,沉吟片刻,双眼泪出道:“大郎,你自投我军中,奋勇杀敌,屡立奇功。这后将军职位,俱是因功得来。今梁山军造反,虽令朕伤怀,然大郎你只有忠义济世之心,并无谋反祸国之意,我又岂能因宋江、吴用之举,而苛责大郎?快快请起。”便要来解释史进之缚。史进跪地不起道:“陛下若念史进些许功劳,请赦安先生之罪过。”刘备点头道:“安先生治病救人,亦是济世之举,我岂能为难。”一面解开史进绳索。时天候寒冷,亲解斗篷,为史进遮盖身体。史进感激淋涕,叩首不止,泣下道:“史进虽万死,无以报陛下也!”刘备谓然轻叹,帐中法正微微转脸,魏延亦不觉泪下。


  忽然帐外兵卒来报:“伏虎将军武松,引本部数百军,直冲御帐而来,口里只叫‘还我兄弟’,其势凶猛,御林军遮拦不住!”刘备转问史进:“大郎可知何故?”史进道:“武松也是我梁山兄弟,先前分别来投的。许是他因闻我二人在陛下帐中,以为必死,不愿弃我逃生,因此前来,以求同死。”刘备叹息道:“真义士也。史大郎可请武将军入帐一叙。”于是史进出去,叫了武松进来。刘备吩咐左右摆酒,亲自为武松、史进、安道全斟满,自亦举盏道:“刘备无福,留不得诸位英雄,此亦备德薄之至也。然三位九年以来,在刘备军中,皆有壮举。武将军葭萌关救备性命,力破阳平关,安先生救护将士,更是功德无量。今番离备而去,自然是龙出沟渠,鹏程万里也。只望日后相见,念昔日旧情,少伤我部下军士性命。”言迄,先干一杯,为三人寿。武松、史进、安道全三人相顾,尽皆感激,武松道:“陛下,我等三人,形同反叛,陛下何以如此宽厚相待?”刘备惨然道:“梁山兄弟义结生死,同创大业,乃正道也。我昔日与关云长、张益德桃园结义,意图匡扶汉室,解民于倒悬,岂料费尽心机,乃有今日困厄,此乃天意也。然未知天意如何,为人却不可缺了道义二字,犹重生死。三位此去,虽是敌手,然若就此时为难三位,备誓不为也。”刘备说着,不禁语调哽咽。武松、史进、安道全三人,尽皆泪流满面。刘备反劝三人,多多饮酒。自说话处,泣不成声。


  一顿酒饭吃完,刘备道:“三位如今可自去了。我这里数日之内,也必回师。梁山所部军马,亦尽带走罢。”武松一言不发,双膝下跪,给刘备叩首数个,接着站起身,双手抱拳道:“陛下,后会有期。”刘备揖还。史进看武松动作,忽然举起左手,喀嚓一声,将小指咬下半截,顿时满口流血。刘备大惊:“史大郎这是为何?”便听史进单膝跪地,指天道:“神灵在上,史进受陛下十年厚恩,今若背反,心实不忍。如今嚼指立誓,愿从陛下,同生共死,义不背反,若有违背,愿五体分尸,死无葬身之地。亦以此指,向宋公明哥哥并众位梁山兄弟,赎我不义之罪也!”此言一出,诸人俱各大惊。刘备待要开口,史进先对武松、安道全道:“二位哥哥,请回转宋公明哥哥,我决心已定,毒誓已发。本是手足兄弟,今后见面,便是对阵仇敌,切勿容让!”安道全待要相劝,武松点头道:“好,狠好!史进兄弟,你是好汉。日后战场相遇,我等兵刃之上,再叙旧情!”插手行礼,然后拉安道全出了刘备营帐。


  剩下刘备与史进两个,对坐慢斟。须臾,小校报进,说武松引本部数百军,同安道全一起走了,刘备只是点头,并不答话。史进亦无言。两个吃到夜里,刘备请法正来道:“如今事不宜迟,可暗自整顿军马,收拾辎重,明日一早,便退兵,先回长安,再图汉中。”法正领命,自去安排了。刘备谓史进道:“大郎也早些歇息。”史进含泪拜别。


  次日,刘备早早起身,正欲教人请法正军师,忽然向朗进来禀道:“史进引本部军马,反投曹军去了。”刘备大惊:“如何这等?”向朗道:“今留书信在此。”刘备拆开看时,书曰:


  “陛下待我,恩如父子;梁山兄弟,情同手足。今史进若助梁山兄弟打陛下,是不忠也;若助陛下打梁山兄弟,是不义也。史进虽然愚鲁,不愿作不忠不义之人。若是坐观两家成败,看曹操得利,心又何忍。左右合计,不如以一军之力,直冲曹营,好歹冲乱他阵势。陛下可乘机引军速退也。进今生尴尬,不得助陛下到终,愿来世跟随陛下也。”


  刘备看罢信,潸然泪下:“史进真忠臣也!”时法正亦来,刘备道:“我欲令大军齐出,随史进击曹操之营,何如?”法正道:“不可。史进舍命陷阵,乃是为陛下拖延时机。今若不速走,既坏了汉朝兴复大事,亦负了史进苦心也。”刘备沉思片刻道:“既然如此,可叫各路人马,乘势收兵也。”


  再说史进,当夜回营,召集本部五千人,说明事由。愿回梁山军者听任也,去者六七百人。于是史进备牛酒,与余众豪饮到中夜,各自稍作歇息;待东方发白,一起向潼关下曹操大营而去。


  那曹营今日巡哨总官,却是大将史涣,忽闻报有军马逼近,急忙一面禀告曹操,一面引军出营去看。远远的大旗书“梁山大将天微星九纹龙史进”。史涣自度道:“丞相曾言,说梁山军已联合川军,在刘备后方起事。如今这一路梁山军,莫非畏惧刘备问罪,前来归降?”于是打马上前,离开百步,高声道:“来者可是九纹龙史进将军?”史进勒马,先等后面士卒一起聚集,忽然大吼一声:“正是爷爷!”将马缰一提,直冲过来。背后数千士卒,齐声呐喊,奔涌而上。史涣大惊,急急迎战,奈何心中原有懈怠之意,偏生史进怀必死之心,刀法凶狠,战不到数合,史涣手略一慢,被一刀劈于马下,后面步卒上,长枪齐出,刺死史涣。史涣部下曹兵,抱头鼠窜。史进纵马挥刀,在后押杀,追随败退曹兵,冲入大营——原本军马外出,倘被敌人紧逼,不须直进大营。但史涣本是巡哨总官,既然身死,无人监督。史进引军杀进曹营,也不犹豫,一面大呼:“梁山军踹营来也!”望着营盘深处,便直冲过去。沿途之上,杀得曹军散兵游勇,尸横遍地。片刻之间,曹营鼓号大作,令旗翻飞,诸路人马,一起杀出,顿时将史进围在核心。史进大呼酣战,左冲右突,部下军卒人人舍死格斗,虽战至力竭,未尝有惜命投降者。此时曹操闻讯也出,在旗下观战,不由赞叹:“好一员忠勇之将也。”那史进虽然勇武,毕竟只有四千余人,他武艺又非绝顶,战了一个时辰,身边士卒,大都阵亡。眼见四下里曹军,如潮水翻滚而上,这一路全军覆灭,势所难免。曹操见状,高呼:“史进将军!刘备与你家梁山军,转自相残杀,将军既然尴尬,何不与孤共图大业,上扶汉朝,下救百姓?强过在此无谓战死也!”此时史进已身受十余处创伤,战袍之上,血迹斑斑,闻言道:“好,且慢。”于是两边士卒,都停手不斗。史进翻身下马,以三尖刀驻地,一步一瘸,向曹操走去。围着曹军,都自动分开道路。曹操呵呵带笑,欲上前迎接。眼看距离二十余步,许褚跳出来,喝道:“先放下兵器!”史进瞪他一眼,扔下手中三尖刀,又解下宝剑。身子一歪。许褚欲伸手扶时,史进扭身躲开,缓步向曹操去。曹操微微点头,亦迈步上前,眼看两个相去无四五步,史进一个趔趄,作势栽倒,曹操急忙上前搀扶,史进忽然大喝一声,袖内流星锤挟风飞出,往曹操劈面上打来。曹操大惊,往后跌坐,流星锤擦着头皮过去,当的一声,把头上王冠打掉。许褚暴起,大刀挥处,喀嚓一声,史进人头已飞出丈余开外。尸身却不停步,作势前扑,颈血狂喷了曹操一脸。有诗叹曰:


  华阴出俊杰,人号九纹龙。巍巍英雄气,凛凛壮士风。心重兄弟好,奈何道路穷。不负忠义死,含笑赴长空。


  曹彰在后,勃然大怒,指史进余下数百兵卒道:“与我尽数杀了!”曹军一拥而上,剧斗片刻,数百梁山兵卒,无一幸存。再看曹操时,满脸鲜血。受这番惊吓,胸中郁闷不止,头疼如裂,左右急扶回帐中。须臾,报说刘备大军,拔寨而走。曹洪、曹真等,纷纷要去追袭,曹操头风发作正剧,挥手道:“且勿妄动。可再探消息,若敌军果退,则大军缓缓追进也。”曹洪领命。


  再说刘备,等史进去后,叫全军收拾,辎重在前,骑兵在侧,急急拔寨西去。左右军马,约有九万。行近长安,忽然前面探马飞报,大事不好。刘备闻言惊惧。正是:自古福寿少双至,从来灾祸不单行。不知又是何事,请看下回。
顶部
性别:男-离线 桓大司马
(湘中布衣)

长沙郡公
谏议大夫

Rank: 19Rank: 19Rank: 19Rank: 19
组别 翰林学士
级别 骠骑将军
好贴 9
功绩 755
帖子 9950
编号 18150
注册 2004-9-21
来自 潭州
家族 泡泡营


发表于 2004-11-27 12:52 资料 主页 文集 短消息 看全部作者 QQ
第七十六回 法正计破马孟起,魏延二冲子午谷

作者:pener(巴孤)

--------------------------------------------------------------------------------


  且说刘备一路行走,将近长安,忽然有哨马飞报:“陛下,前面长安城内外,戒备森严,不知何事。”刘备心中一紧,忽见一彪军马迎面而来,君臣俱各吃惊,陈到提刀而出喝道:“何人犯驾!”当先一人出马,却是廖化,滚鞍下马道:“陛下!长安城中,接应使杨仪、黄信勾结曹军降将孙立、董衡、董超等,起兵造反,我等措不及防,被夺了城池!”片刻,王平、邓芝皆来。刘备乃召集众人商议。魏延怒起道:“杨仪匹夫,安敢如此妄为,待某引五百刀斧手,强登进城去,取他首级!”刘备道:“法孝直以为如何?”法正道:“文长所言是也。然城中敌情未明,我军远道而来,士卒疲惫,不妨暂且扎营休息,待入夜之后,再分兵四面攻城可也。”当下有王英、扈三娘站出道:“我夫妇二人,得陛下厚遇,未尝有报。今日逆贼占据长安,我等本是长安人,愿去城中打探也。”刘备道:“甚好,甚好。”于是遣二人去迄。二人方去,魏延猛悟道:“坏了。前番史大郎曾说,此二人是他自幼朋友,如此看来,莫不也是梁山军乎?”刘备道:“史大郎入梁山军,也非自幼便去;且他二人若是梁山军,前日何不随武松、安道全共走?文长莫多疑。”正说之间,人报王英、扈三娘引本部数百人,俱各逃进长安城去了。刘备闻言一怔,摇头叹息。魏延暴跳如雷,便要去攻打城池。刘备道:“还是按法孝直之计,且休息军力,夜里再去攻打。”魏延道:“如今王英、扈三娘跑脱,必去报讯,贼人准备已全,如何攻打得进?”刘备道:“我这里近十万大军,他城中不过数千兵马,就是有准备,亦不难拿下。”于是叫暂且驻扎下来。


  原来黄信与杨仪守长安,因知杨仪与魏延不和,于是再三撺掇。长安这边,先得了消息,知梁山军攻打两川甚急。杨仪见形势突变,他本非忠勇之人,又想梁山军如此大势,刘备早晚必灭,于是趋炎附势,答允归顺梁山军。于是两个再联合孙立,等到传来消息,刘备军自潼关回撤之时,突然起兵。邓芝、王平、廖化等措手不及,城池被夺。然黄信等兵马不多,却也不敢擅出,只是与王平等隔城对峙。这番扈三娘、王英二人逃到长安城中,说刘备大军,当夜便要攻城。杨仪闻说,惊得两股战战道:“刘备大军如来,我长安城中六七千军马,岂不瞬间作齑粉也?”孙立道:“不必忧心。魏王大军,便在潼关,见贼兵西退,必然星夜追来;西边马超之军,早晚亦必到。且刘备如今归心似箭,哪里顾的上打这处城池?只需坚守数日,安如泰山也。唯有一条,须得有一支人马,从子午谷穿过去,堵住谷口,防刘备走子午谷也。”杨仪道:“刘备大军十万,若走子午谷,岂不自相堵死?”孙立道:“虽然如此,不可小看。刘备若以精兵数千,走子午谷,二十日到汉中,则恐他复占南郑,西川亦未可定也。哪位愿去?”杨仪道:“既是如此,某与黄将军同去可也。”孙立沉吟再三,道:“王矮虎与扈三娘亦去。我和董衡、董超二位将军守把长安,以待魏王大军到。”黄信道:“若是出城,倘敌军来攻,何以制之?”孙立道:“敌军欲乘夜攻城,见我军出,必以为是抄袭后路,又不知虚实,当严阵以待。诸位却径转入子午谷,可无恙也。”黄信道:“甚好。”于是和杨仪、王英、扈三娘点起三四千军马,出了南门,往子午谷去。汉军见敌军出城,原本欲交战,故而不曾提防他转入子午谷。


  却说刘备,待众将散去后,留法正道:“孝直,我军如此窘境,纵然打下长安,又有何用?”法正道:“陛下明鉴也。按此情形,纵然打下长安,也只是一个据点。大军仍须尽快赶回汉中。以臣之见,今夜分一军在此攻打长安,陛下却引一军,先往东,从斜谷回汉中。这样两路呼应,也好预防万一。”刘备正要说话,外面魏延报进道:“陛下,如今两川危急,在此打长安,总非长远之计。臣愿请精兵数千,从子午谷杀回汉中,先助刘封公子守城,以待陛下回也!”刘备问法正:“孝直以为如何?”法正道:“文长此话,倒也有理。”刘备道:“既如此,我与文长五千精兵,拨王平为副将,便于今夜出发,进子午谷,回汉中。一路切切小心!”魏延领命去了。刘备乃令国舅吴懿为主将,傅彤、赵融为副将,向朗为参谋,引军二万,攻打长安四门。自却与法正并诸将,引六七万之军,乘夜色向西而去。


  行无数日,将近郿县。忽又有两处急报来,一说汉中失陷,公子刘封乱军中不知所终。刘备闻之,如五雷轰顶,片刻,强笑道:“好,好,汉中既失,我等夺回来便是。只望吾儿刘封无事也。”再叫另一人进来,却是所封骠骑将军马超,杀了监军费袆,响应宋江盟约,引三万西凉军,从西杀来,已过陈仓,距此无一日路程也。刘备叹道:“不想马孟起亦负义人也!既已至此,唯有一战,否则后路断绝,我军死于此也!”邓芝道:“只是我军兵力虽众,久战奔波,难免疲惫;马超所部西凉军甚是骁勇,他有武艺过人。须得以妙极胜之。”法正道:“西凉军擅长野战,若是正面冲突,纵然得胜,我军伤亡必重。欲要克之,唯当以埋伏之计也。”遂安排下去,如此如此。刘备深然之,令众将依计而行。


  原来马超在刘备手下,一向郁郁。又被吴用以反间计,挑拨得火冒三丈,加上他部下施恩、穆弘一番撺掇,于是杀了刘备所派监军费袆,起兵造反。参谋李恢见势不妙,也归降于他。马超原本便占据了凉州及雍州之西,唯有天水郡被姜维守住,因此进退两难;如今既和宋江结盟,与曹军也消了隔阂,于是整备大军三万余人,向东来断刘备军退路。方过陈仓,闻刘备军在郿县,便大驱三军,杀奔过来。


  次日正午,前面一军排开,当先大将,乃关兴也,手舞大砍刀,骂道:“马超贼子,昔日兵败势穷来投,陛下待你恩情深厚,位等三公。今不思报效,反助贼子,真是狼心狗肺,禽兽不如也!”马超怒道:“吾在蜀数年,刘备未尝真心待我,今日取自家事业,焉有可说!”欲待出马,马岱早飞身杀出,关兴截住,两下双刀并举,战有二十余合,关兴拨马便走。马超将手中枪一招,三万大军,一起跟上。但关兴一军,却不是翻身后退,而是往左手下奔走。马超一例追赶,无上十里,左边杀出一军,当先大将挥舞丈八钢点长矛叫道:“张苞在此,反贼马超纳命来!”西凉军一起回头,韩德抡开山大斧,走马上前,两个战十余合,张苞亦败走,却又往右边拐去,凉州军马,调头紧追。李恢在后,谓马超道:“汉军如此,必是诱敌,将军不可轻动。”马超正欲收兵,右边金鼓大作,旌旗飘扬,无数军马排开,当先一人,金冠龙袍,手提双股剑,立马华盖之下,高呼:“马孟起!朕何曾亏待于你,昔日自米贼张鲁军中反出,朕诚心收留,以济犬羊之命。今乃敢从逆贼宋江而反,真真三姓家奴也!”马超闻言,胸中火冲出头顶三千丈,叫声:“刘玄德!今番叫你看马某手段!”拍马舞枪,便杀奔刘备华盖而来。刘备身边,陈到挥刀杀出,两个刀来枪架,盘马厮杀二十余合,马超神勇,陈到不支,退回本阵。马超纵马直往华盖下刘备而去,刘备叫声“阿也!”回马便走,左右军将,一起拨马,全军阵势崩乱,士卒奔逃,丢弃旌旗刀杖无数。马超只顾追赶,后面马岱、杨秋等只得催动三军,紧紧相随。


  又奔一阵,马岱道:“恐怕有诈,兄长不可莽撞。”马超待要停住,忽听左右,杀声大起,南北两边,无数军马潮涌而来,却距离尚远。马超呵呵大笑:“刘备老贼,欲要合围,却把兵马如此分散,是自取死也!”远远看刘备一军,狼狈逃进两座矮山之间缺口,当下挥军直进道:“众将士,随我杀入,擒了刘备,则大功无限也!”西凉军起身呐喊,铁骑大刀在前,步卒长矛紧随,一起冲入缺口。便看前面土山之上,数千弓箭手、牌刀手巍然成阵,法正在山坡前挥舞令旗,片刻之间,将奔逃入内的刘备军马,摆布停当。刘备大纛,便立于正中。马超冷笑道:“此等军马,某何惧哉!”纵马直前,将到阵前,两边山坡之上,杀声忽起,无数军马,尽皆冒出,弩箭穿空射来,西凉军卒,纷纷落马。马超冲到阵前,被长矛如林,硬逼回去。顾看三面,喊杀震天,汉军从土山之上,四下杀来。西凉军虽然骁勇,被关兴、张苞两军一番游斗,已然疲惫,如今深陷重围,心下也不由慌了。马超看擒杀刘备无望,调头往来路杀回,西凉军皆退,汉军随后掩杀,斩虏甚多。所喜来路上两山之间,道路尚无阻拦,马超一军,方才奔出,左右关兴、张苞,各引军杀上。马超本身虽得脱,却把八成兵力,陷在后面。杨秋道:“事急矣,孟起将军可速退!”马超厉声道:“身为主帅,岂能弃麾下将士于不顾哉!”回转马头,又杀转回去。关兴、张苞正在截住马岱、穆弘厮杀,不防马超转回,长枪连出,刺杀汉兵三十余人,关兴、张苞只得合力上前拦截,马岱、穆弘乘机指挥大队,冲破阻截,反把山口拦住,不放里面汉军大队出来。恰在这时,方才在远处虚张声势的两路汉军,亦已杀到,当先便是邓芝、刘琰,转又把西凉军退路封住。此时山围中汉军,有冲突而出者,有从山顶翻越杀出者,四下云集,旌旗摇曳,刀枪闪烁,呐喊之声不绝于耳。韩德断后死战,不防被廖化从后杀到,一刀砍翻。马超看得双目喷火,大吼一声,纵马直冲当面汉军而去,刘琰原本躲在盾牌之后,指挥拦截,不料马超瞬间杀到,横枪撞开盾牌,劈面刺去,刘琰措手不及,只一枪,前胸直透后背,倒死马下。邓芝大惊,不敢交战,只得退开,这一路汉兵,顿时乱了。于是马岱、杨秋、穆弘等方整顿兵马,杀出包围,往西北面急退而去。这一战,西凉军伤折一万余人,汉军亦损了二千之数。


  刘备既胜,传令犒赏军士,修整队伍。法正道:“今日一战,不过损贼皮毛。马超西凉军在近,毕竟危险;若是曹操大队东进而来,亦我之不敌也。当乘战胜之势,先把军马屯驻临近要隘,逼退马超军,一面飞速到长安取吴懿军马回来,一面以精兵入骆谷,走汉中,方保无恙也。”刘备道:“孝直之言甚是也。何人可为先锋?”法正道:“陈叔至武艺高强,可当大任。邓伯苗可为辅佐。”刘备便令陈到、邓芝引军一万五千精兵,先入骆谷。又令廖化、关兴、张苞引军三万,向西北面虚张声势,进占县镇,威逼马超。自和法正引二万军马,便在郿县屯扎,接应各方。果然马超被刘备杀败,心有余悸,又看汉军张扬西进,深怕不等曹军到,自家便被击溃,于是一气退兵百余里,以为万全。不数日,长安吴懿、向朗、傅彤、赵融等退回。说曹操大军,已近长安。刘备也不在意,便叫廖化、赵融引军一万五千为二队,自与法正、关兴、张苞引军三万为三队,吴懿、向朗、傅彤引军二万五千为断后,依次拔寨,向汉中退去。


  话分两头,黄信、杨仪、扈三娘、王英等引三千余人,进子午谷,行不数日,迎面吴用派遣小喽啰前来通报,说已取下汉中。众人俱大喜。王英谓杨仪道:“先生,可知我家梁山军,真是文武俱全,又有天意保护,你跟我梁山军,决无亏待也!”杨仪忧心道:“休说这许多,只退往汉中,方才安心。”喽啰道:“小的来,却是传吴用军师将令,这一路军马,不许退往汉中,须得在子午谷南口扎下寨子,防敌军顺谷袭击汉中。”杨仪闻听,面如土色。王英道:“这个吴用哥哥,也太无人情,我等在刘备军中清苦了几个月,如今又走这千百里山路,连进城歇息都不让。”喽啰道:“小的只传将令也。”黄信道:“王矮虎兄弟不必抱怨,吴加亮军师也是为军情紧急。我等便辛苦些了。”杨仪道:“如此,下官身体不适,欲回汉中养病,可否?”王英便嚷出来:“这叫甚话,一般的造反,来这里镇守,偏生你这读书的要娇贵些?”黄信急止道:“不可胡说!”谓杨仪道:“威公先生,镇守谷口,实在紧要,我等俱是有勇无谋之辈,尚赖威公出谋,故请威公勉为其难也。”杨仪无奈,只得应允,一边先遣人往来路打探,有无敌情;一面众人把军马再前进。再过数日,出了谷口,吴用已派人送辎重在此,于是就地安顿,扎下营寨来。分为左右两个寨子,黄信、杨仪守左边一个,王英、扈三娘守右边一个。恰好把子午谷口大路端端夹住。说定若汉军出谷口,则两面夹击,不叫他军马展开,只牢牢堵死。


  却说魏延得刘备令,叫士卒加紧进发,两日须行三日之路。五千精兵,多是步卒,魏延亲身下马步行,歇息之时,脱下战靴,脚底血泡也是与士卒无二。于是众人效力。沿途听樵夫传言,说汉中已失。又探报谷口有敌军扎营。王平道:“若进,则强敌截道,退恐更加不及,今当如何?”魏延道:“还有如何?强敌截道,弱敌截道,总是一战罢了!”便教士卒进发,昼夜兼程,次日,抵近谷口。人报距离敌营,不上十里。魏延道:“既如此,一气杀过去罢。”王平道:“我军远行疲惫,恐力有不支。”魏延道:“某自有安排。”遂召集众军,道:“我知诸君远行,身心疲惫。然强敌在侧,稍有停歇,恐我辈首级,俱不知所在也!与其坐而待毙,何如奋起拼死!今当决死一战,望诸君助我也!”众军齐叫:“愿随将军,万死不辞!”魏延便叫众军,把鼓号旗帜,尽皆弃了,脱去战甲衣服,亦不拿长枪大戟,只提短刀在手,各自寻谷口小路山坡,翻越而出:“先俱去左边敌军寨里,只看着衣甲者,尽数杀之,休管他旗号阵法,至死方休!”


  再说这边,黄信等闻魏延军马将近,虽以其人马疲惫,当不至立刻出战,却也不敢怠慢。一面遣人再探,一面叫各寨准备,看谷口有敌军出,便一起上前交战。谁知须臾之间,数千人赤身短刀,从各处山坡小路,钻涌而出,转眼之间,左边满营净是。汉军尽释衣甲,心怀必死,口中怒喝,如疯如狂,梁山军心下无备,看势已慌了,当下混战,早被杀翻无数。杨仪在自家帐中,哆哆嗦嗦,忽然被一具尸体,撞进门来,吓得惊呼连连,从帐后爬出,哪知一抬头,恰好魏延手提短刀,怒目立于面前,杨仪吓得大叫一声,摊倒在地。魏延也不多说,手起一刀,当胸刺死。黄信正在乱军之中,砍杀汉兵,望见魏延杀了杨仪,怒喝一声,提马赶来,手擎丧门剑,便砍魏延。魏延看他剑势来得猛,将身一闪,那马直冲过去,魏延抓住黄信绦带,纵身跃起,黄信曲臂,手中剑朝后削去,魏延早贴着黄信后背,拔刀刺去,黄信闪避不及,双腿一收,身子一歪,自家硬生生从马背上跌落下来,随即鲤鱼打挺,翻身跃起。魏延看他身形矫健,暗自赞叹,也从马上下来,两个相对,正欲交手,不料一个汉兵恰好冲过,顺手捡起一支长枪,朝黄信背后便刺。黄信听得风声,侧身避开,丧门剑挥落,便将汉兵砍死,谁知魏延乘此机会,身形急动,紧逼上来。黄信砍死汉兵,正欲回剑自保,已被魏延抢近。丧门剑长大,敌人近身,便难发挥,黄信欲待退时,魏延右手短刀已出,正中左腰。黄信惨叫一声,踉跄几步,仰面倒地,右手丧门剑已被魏延夺去,剑光一闪,可怜梁山地煞星镇三山黄信,就此亡于自家剑下。


  此时王平并五千汉军,片刻之间,已把黄信、杨仪这寨梁山军杀的七零八落。王英、扈三娘所率兵马来援,中间有汉军小队未曾进去,或者追杀出来的,竭力抵御。杀了一阵,方到寨前。魏延吩咐众军,就近拿起杀死敌军兵器,上前抵挡。魏延亲自上了黄信战马,手舞大刀,杀出辕门。王英看他威如天神,心下早惧了,上前战无十合,魏延刀法愈猛,忽然大喝一声,声若雷霆,王英吓得一抖,回马便走,魏延追来,扈三娘娇叱一声,手使双刀,上前截住。只看一团青影带两道白光飞舞,煞是好看。战约二十合,亦抵挡不住,拨马往斜刺里走。魏延挥军追杀,王英、扈三娘不敢恋战,弃了寨子,一气往汉中退去。


  魏延回到黄信寨中,看那士卒,有的杀得满身血斑,兀自大气道:“魏将军,何不就此追杀过去,直取汉中?”魏延呵呵笑道:“汝倒心急胜过某也。如今我久战,疲惫不堪,再要与生力之敌交战,岂不自寻死路?厮杀汉当有勇,却不当无谋也!”遂先将投降之兵三百余人,尽数斩了,再传令:“三军将士,将敌营中粮米酒肉尽数拿来享用,然后安睡一晚。”令一下,全军欢声雷动,于是片刻之间,炊烟四起。汉军士卒久已饥饿,大吃大嚼,不亦乐乎。也有疲惫的,就在营火之旁,倒头便睡。尸首就近,他也不管。魏延呵呵大笑,也叫士卒把酒肉摆开,与诸将开怀畅饮。王平独担忧道:“文长将军,敌军虽去,若乘夜来袭,我军都在休息,岂不危险?”魏延呵呵大笑:“敌军若敢再来,我辈便为他虏也不冤了。”众人皆笑。王平微微摇头。魏延等吃到天黑,亦甚感疲惫不堪,于是进了杨仪帐中,把杨仪多余衣袍一裹,倒在席上,沉沉睡去。


  睡到二更时分,忽然耳听喊杀。魏延本是惊觉之人,一跃而起,拿了刀大步出帐。便看四下暗夜之中,火光四起,杀声大作,合营汉军,乱作一团。正是:将军固有冲天胆,好汉岂无回马枪!不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
顶部
性别:男-离线 桓大司马
(湘中布衣)

长沙郡公
谏议大夫

Rank: 19Rank: 19Rank: 19Rank: 19
组别 翰林学士
级别 骠骑将军
好贴 9
功绩 755
帖子 9950
编号 18150
注册 2004-9-21
来自 潭州
家族 泡泡营


发表于 2004-11-27 12:53 资料 主页 文集 短消息 看全部作者 QQ
第七十七回 武松怒责智多星,吴用坚守汉中地

作者:pener(巴孤)

--------------------------------------------------------------------------------


  话说汉新平、章武二年二月,魏延兵出子午道,短刀上阵,一举击溃梁山军谷口营寨,斩黄信、杨仪,扈三娘、王英不敢抵挡,败退下去。至夜,收拾余兵,尚有将近二千。王英道:“汉军今日胜了一战,必然心头自大。我等却乘其不备,杀回马枪去也,也好为黄信哥哥报仇!”扈三娘道:“夫君竟也会用计了也。”王英道:“甚话!俺一向文武双全也!”两个便引了人马,悄悄抄小路回转,将近谷口,只见汉军分驻两营之中,门口有几个巡哨,其余人等,尽数在各帐及外面空地倒卧,鼾声此起彼伏。王英、扈三娘大喜,先令五十个精干喽啰,去两处营寨四下放火,待火光起时,齐声呐喊,杀将进去。那汉军原本睡熟,哪里防备,懵懂爬起来,早被梁山军杀将营盘,砍瓜切菜,杀个痛快。魏延急急提刀出帐,火光之中,自家队伍全然大乱。好个文长,挥刀怒战,连砍十余贼寇,无奈军心已无,形势渐渐危急。忽然山野之外,鼓声大起,有人高呼:“梁山贼休要猖狂,汉将在此!”接着呐喊暴起。梁山军正杀得上劲,忽闻背后有敌,不由懈了三分气力,汉军闻听援军,精神方振。魏延大喜,乘乱夺了一匹马,翻身骑上,手舞大刀,往敌群中猛冲。王英、扈三娘因自家人少,又不知身后敌军虚实,于是见好就收,退出营去。魏延纵马追杀,无多远,路边一彪军出,为首乃王平也。魏延惊喜道:“子均,原来是你。”王平道:“我见白日战胜,贼人狡诈,若转回来劫营,我军疲惫,恐不能敌。于是引本部数百人,埋伏于山坡之后。看敌军来的甚凶,于是在敌后擂鼓呐喊,以为营中声援也。”魏延道:“我一时大意,几为小贼所算也!今夜全是子均功劳!”王平逊谢,两个回营,检点军马,死伤了数百人。


  到次日,魏延、王平整顿军马,带齐兵器和必备辎重,训诫道:“今日已过子午谷,前方便是汉中郡,已被梁山草寇所据。若能得杀奔汉中,与大王军马前后夹击,可复汉室基业;若不成,则身死异地,血沃疆土也。诸君既已到此,可随某一战,以决生死!”全军数千将士,齐声高呼,士气如虹,于是杀奔汉中来。


  再说汉中,吴用自设计杀败刘封,夺取南郡,并将周围县镇、营寨一一攻克,算计刘备大军,早晚闻讯必回,与杨志、石秀、时迁、陈达、丁得孙、龚旺等诸头领一起商议。忽闻武松、安道全引数百人,先行退回来。吴用急忙与众人出城迎接。便看武松骑马跨刀,脸色铁青,径直到城门口,翻身下马。众人看他面色不对,俱各心中一凛,武松走近吴用,忽然双手一背,拔出两口雪花镔铁打造的鸳鸯日月戒刀,向吴用当顶砍下来。众皆大惊,亏得吴学究不是文弱人,方才看武松脸色,早有戒备,双手一举,一对铁尺把戒刀端端架住。武松眼一瞪,双手加劲,吴用虽然勇健,哪里敌得武松神力,顿时双臂战栗不住。武松冷笑一声,右手戒刀收回,当胸劈来,吴用看看躲闪不及,早被旁边青面兽杨志一把拦腰抱住武松,倒拖开三五步,口里叫:“行者哥哥,如何这般!”武松道:“待我杀了这厮,再和杨志哥哥赔罪。”旁边石秀、时迁、陈达等一起遮拦道:“自家兄弟,有话好说,休叫外人看笑!”武松道:“倒还知说自家兄弟,知道外人看笑哩。你自问他,作出什么勾当来?”吴用道:“小可实不知,武二郎为何发怒?”武松一听,更是气恼:“还要装疯!今日不杀你,誓不罢休!”一边挣扎,杨志抱得紧,哪里挣得脱。口里只道:“行者哥哥,吴加亮做了甚事,只先到后堂去,一杯水酒,大家慢慢说。倘真是他过错,我等兄弟,眼睛也俱明的。”武松被众人苦劝,方把刀收了,一面兀自切齿。石秀、杨志好说歹说,把武松拉进府衙后堂,吩咐喽啰摆酒上来,慢慢叙说。


  武松一边摇头,一边大碗斟酒,连吃四五碗,方才指吴用道:“你用些甚么借尸还魂腌臜伎俩,图谋他汉朝江山,俺也不管。只是史进兄弟与安大夫,人尽知道是梁山好汉,如今随在刘备军中。你这里既要起事,为何不早早报知他两个,叫他躲避?若是刘备有心加害,岂不是早作了刀下之鬼!”吴用道:“许是小可疏忽,忘了派人。”武松拍桌道:“放屁!俺武二虽是粗人,眼睛倒还明亮的!你分明见史进兄弟和刘备交好,怕他得知,泄露与刘备,叫你大计落空!却不想你既然计划周密,史进兄弟便给刘备说了,又有甚打紧?如今为周全,生生陷自家兄弟于死地,你倒还有脸摇头晃脑哩!”杨志道:“史大郎如今何在?”武松怒道:“还说!史大郎看你等不仗义,留在刘备军中了,日后阵上刀枪相见,看你还有脸否!”


  众人闻之,面面相觑,吴用叹道:“人各有志,此亦天意也。”武松道:“天意个鬼!昔日一百八兄弟相聚,何等潇洒快活,便是死在一起,却也无怨!如今分明是有人只耍花花诡计,冷了兄弟情谊,还有脸说嘴耶!”众人听了,都觉尴尬,石秀、杨志便只是劝武松吃酒。武松也不推辞,只管大碗筛来。武二虽然海量,今日气闷,喝得太急,兼之空腹饮酒,醉得快,一气吃了三四十碗,渐渐头晕目眩。吴用吩咐人送到后房休息。


  武松去后,吴用与众人商议道:“我这里起事,未曾告知史大郎、安大夫,亦是想待这里取下两川之后,进兵袭刘备之后,再叫大郎、武行者作内应也,并非猜疑自己兄弟。但武行者既如此认定,多多辩解也是无益。”杨志道:“行者刚烈火暴,又心存成见,留他在此,多有不便,军师可安排个去处。”吴用道:“既如此,可说公明哥哥在荆州须他相助,令其前去。武行者最服公明哥哥,必然去得,再待公明哥哥慢慢劝他,强过我这里千般辩解。”杨志道:“军师所划甚好,只是可先送一书信与宋江哥哥,免得到时武行者去了,见宋江哥哥一无预备,又以为军师刻意骗他。”吴用道:“杨提辖所言是也。”先写了一封书信与宋江,说如此如此,唤个心腹喽啰连夜送去。


  次日,武松醒来,坐在房里,余怒未消。杨志进去,武松先道:“杨志哥哥,且不说梁山上事业,单只我等七人,昔日在二龙山上,打家劫舍,大块吃肉,大碗喝酒,何等痛快。今日被天雷打到汉朝,怎地却要受如此腌臜之气!”杨志道:“要争霸天下,自然不如当强盗快活了。行者哥哥,却有一事,昨日未说的。宋江哥哥在荆州,须人相助。我等寻思来,你最合适,想请哥哥辛苦一趟,不知意下如何?”原来武松在世,和两个人最亲,一个是他先兄武大郎,虽是个委琐侏儒,对武松手足情深,甚是关照,一个便是宋江。因此闻听此说,也无二话,道:“既然如此,我便自去,省得在此看着吴加亮嘴脸,心中不快。”杨志口里劝慰,武松自收拾了,引本部人马,走上庸往荆州去。


  武松去不一日,闻报说刘备大军已过长安,黄信等引军从子午谷退下来,吴用便遣喽啰去传令,叫他就在谷口扎营。一面对众头领道:“刘备在长安,无论得城与否,必然大队退回汉中。他有数万大军,我这里兵才万人,众寡悬殊,需要好生提防才是。”时迁道:“小弟以为,庞统军师那边,料已攻克成都。我这里既然力弱,何不索性弃了汉中,退往西川,再合兵战之?”吴用道:“不可!汉中乃咽喉之地,其势险阻。昔日汉高祖刘邦以此成就霸业,张鲁亦雄踞二三十年。今刘备精兵数万,若令其得据汉中,则北向严守关隘,阻关西曹军,南则席卷西川,有重振之势。故关中必守也。”杨志道:“何不一面往西川,请凤雏先生引军,急急来援?”吴用道:“凤雏先生才略过人,若是胜了诸葛亮,取了成都,自然会来援。我前日已发书信,叫上庸刘唐兄弟引兵来助,不知何时可到。又一条,汉中到长安,路非一条。我只虑敌军必以精兵从子午谷进,分我之势,则甚难敌也。虽安排黄信等诸位兄弟,叫就在子午南谷屯兵,万一不敌,汉军偏师沿汉水杀到,南郑城池危急也。”杨志道:“既如此,某愿引军,前去接应。”吴用道:“既然如此,我与你一千精兵,再请川军刘湘公子,随同前军,在汉水之北安营扎寨,接应子午谷、骆谷两头。如有甚事端,一面飞报南郑,一面相机处置!”杨志领命去了。吴用再整顿本处军马,一面急急打听消息。


  再过无十日,三处飞报,一者魏延兵出子午谷口,黄信、杨仪战死,杨志与刘湘已引军前去截杀;一者报庞统取下成都,正引军北进增援;一者报刘备大军数万,从关西走党谷、骆谷大道进汉中来,前部大将陈到,已近谷口也。吴用急召集商议,丁得孙道:“敌军来势凶猛,我军兵只七千余,如何抵挡?不如守乐城、汉城,等待庞士元救兵。”吴用道:“不可。刘备军马,不走斜谷大道,而走骆道,足见其急。今杀奔汉中,正是一鼓作气。我若退至汉城、乐城,被他出谷口,展开兵马,则等不及庞士元到,恐汉中易手也。今有兴势、黄金二寨,皆近骆谷口,可以兵驻守,扼住汉军去路,如此不消数日,敌军必势穷也。”龚旺道:“汉乐二处,有城墙保护;黄金、兴势,地形虽险,只是山寨而已,我兵才七千,若屯驻两处,汉军必大举攻击,倘兵力枯竭,何以当之?”吴用笑道:“刘备若得汉中,只怕曹操比我更不喜也。故无需数日,必有曹军自骆谷之后杀来。且上庸、成都两处援军,早晚必到,何以惧之也!”正说之间,人报刘唐、孙狼引上庸之兵三千,前来增援。吴用大喜,出门迎接道:“兄弟真乃雪中送炭也!”当下传令,石秀、丁得孙,引军三千五百,守黄金寨;刘唐、孙狼、龚旺引军三千五百,守兴势寨。自与陈达、时迁引二千军,于乐城驻扎,以为接应。留安道全守汉中,等待迎接西川援军。


  再说陈到、邓芝,引军一万五千,将出骆谷南口,邓芝道:“贼军守汉中,有三策。上策,立营黄金、兴势二寨,扼住要隘,则我军甚是费力。中策,守保汉乐二城,互为犄角。下策,退守南郑死守。”正说时,前面探马报,说谷口黄金、兴势二寨,旌旗严明,有贼人大兵守把。邓芝大惊,亲自与陈到两个,前去看了一回,叹息道:“梁山贼寇非同小可也。”陈到道:“既已如此,何不大驱军马,攻伐过去!”两个计议定,陈到亲点三千精兵,便去打黄金寨。石秀提刀,引数百军出寨相迎,陈到也不多说话,纵马直取石秀,两个厮杀二十余合,不见高低,背后汉军一拥而上,石秀抽个空子,跳出来,带兵退进寨子去。陈到挥兵攻打时,上面乱箭乱石打下来,汉军颇多损折。陈到一心开路,亦不顾惜士卒,拼力攻打。打了半日,士卒疲惫,于是叫这一路退回,又从新调一队军上来,轮番攻打。那寨中梁山军,也吃下面屡次猛攻,杀伤了不少。打到天黑,陈到叫收兵回营。谁知半夜里,黄金、兴势两寨梁山军,却反杀出来劫营。亏得邓芝早有防备,乱箭射过去,贼人靠近不得。稍稍安定,陈到引一军冲出,欲寻敌厮杀时,梁山军又自两边退回。


  次日,陈到谓邓芝道:“昨日打黄金寨,虽然损伤军力,却也有微功。今日再去,定要打破寨子!”于是再点三千军,前去攻打。原来那黄金寨、兴势寨,所在地势险要,道路狭窄,军马去多了也施展不开的。陈到引三千军到寨前,那石秀、丁得孙已把昨日破损之处,修补七八,汉军锣鼓震天,喊杀冲击,梁山军只是竭力抵御,其状惨烈。苦战一日,寨子略无松动,陈到只得又退回。


  第三日,邓芝道:“硬攻坚寨,只恐难以奏效。何不以火攻?”陈到道:“甚好。”于是引一千精兵,两千弓箭手,并十余部发石车,杀奔寨前,一字排开,往寨上连发火箭,并以发石车抛射油脂木块,但见满天火龙乱飞,顷刻之间,寨墙内浓烟四起,梁山军士,东奔西走,鬼哭狼嚎。石秀谓丁得孙道:“若是如此下去,大家尽皆烧死也!你守寨子,我引军杀出去!”带了喽啰,开寨门杀出。陈到跃马舞刀,截住厮杀,两下战三十余合,石秀虽然拼命,怎奈军心不稳,敌不过汉军,齐唰唰又退回寨子,只得尽力扑救火焰。陈到乘势攻打,却又被梁山军在里面,亦守得顽强。两下相持。忽然背后杀声大作,却是赤发鬼刘唐引一千军,从兴势寨内杀将出来,攻陈到军马之后。邓芝急从营中发兵阻截,两下混战,石秀又杀出寨来。陈到看局势混乱,反过头来夹击刘唐,刘唐急急退回兴势寨了。此时天色将晚,汉军收兵,又是无成。当夜,吴用闻二寨厮杀,乃拨兵数百,分别与二寨补充军力。


  如是接连攻打数日,皆不得手。两寨梁山军,固然损伤甚大,汉军却也浮躁不安。陈到正与邓芝商议,人报二队廖化、赵融来了。陈到、邓芝连忙邀请,一同商议。廖化道:“虽然被贼军据住要隘,何不强冲过,直取汉中?他这里既然重兵屯守,汉中必然空虚,可一战得手也。”邓芝道:“黄金、兴势二寨,乃是咽喉之地,把汉中道路,几乎封死。我若从此硬过,倘被他截断后路,则局势大险矣。”廖化道:“此时我军势如背水,当顷力一战,焉有余暇思虑后路哉!二公可引兵在此继续围攻二寨,我与赵将军引本部军马,直取汉中去也。”邓芝道:“既然如此,有劳二位。”于是廖化、赵融引本部一万五千军,也不顾两寨修削,直从路口杀出,奔汉中而去。


  吴用在乐城,因分拨兵马,支援前面,身边只有一千人众。忽闻汉军一二万军马,气势汹汹,杀奔汉中而来,心中大惊。陈达道:“敌军不顾后路杀来,必是决一死战。我这里兵马微薄,军师可速速退回南郑城,会合安大夫,并力死守,以待援军。”吴用道:“非也!若是如此,被他乘虚进击,汉中之地,非我所有哉!今日无论如何,须当将敌军封在乐城之东也!”当下咬紧牙关,背了手,在屋内踱来踱去。片刻,拍案道:“好!就用此计!”先遣一个心腹喽啰,急急回汉中,叫把安道全手下数百残兵,尽数发来。一边叫将乐城诸门皆用条石封死,只留北门。然后叫过时迁,拨与他昔日汉中降卒数十人,吩咐如此如此。又派亲信人马,暗自在城内各处,堆积柴草、油脂,用竹竿内藏药线,埋于地下连接,以备用计。


  且说廖化、赵融,引一万五千军马,径直杀奔汉中。经过乐城,赵融道:“此处是汉中要地,贼人恐有兵马的,须得遣人一看。”廖化道:“便有军马,也不须顾及。取了南郑府城,何惧其他?”正说之间,城中一声锣响,杀出五七十人,当头一将,提口朴刀,步行在前,大摇大摆,冲着喝道:“兀那敌将,敢来交手么?”廖化看时,认得是梁山军头领时迁,大怒道:“贼子,今番取你首级,以少泄恨!”拍马舞刀,来取时迁,时迁带数十人,一哄而退,奔进北城门。廖化杀到城下,看城门大开,城上虚插旌旗,无一个人影,心下踌躇。正犹豫间,背后赵融督军赶来道:“元俭不可冒失,恐有埋伏也。”正说之间,时迁从城楼上探头出来,手起一箭,离廖化三尺,射落地上,口里只是叫骂。廖化心头火起,纵马杀入。赵融见势,不敢造次,令副将引军一半,相随杀进,自引一半军,在外接应。廖化杀进城,只看四周阴惨惨,甚少人烟。时迁带数十兵卒,只顾往里面奔走。廖化心下虽有怀疑,自信武艺,于是紧追,眼看穿城而过,将近南门,地下石槽之上,插了一排火把。时迁忽然站住,就取下火把,双手接连往四周乱丢。那紧要地方,各自都有油脂浸透柴草堆积,彼此又用药线连接,须臾之间,满城火起,热浪袭人,浓烟笼罩。时迁转头再跑,数十个兵卒也相随奔走。廖化心知中计,却也只得紧追。直到南门,却看条石堵门,无一丝缝隙。时迁哈哈大笑,大步上城楼,抓住城上旗杆,支溜一声,顺着翻了出去。那数十个兵卒,原本是刘封手下降兵,却不知安排,急得大哭。廖化怒牙咬碎,纵马杀上,吩咐把数十个兵士,尽数砍杀。无奈前面,南门已堵死,回看城中,烟炎张天,士卒尽皆慌乱。片刻,火势蔓延,愈加猛烈,竟无立足之地。士卒有被火围困者,自相践踏,死伤无数。亦有少许城中百姓,在火中挣扎哭喊,无处逃生。


  北门外赵融引军列队,忽看城中火起,大惊,待要入城相救,城门烧断,接着北门外四下亦火起,火光中杀声大作,吴用呵呵大笑:“刘备部下孤穷之将,今日入某埋伏,何不早早归降,免伤士卒之命!”赵融大怒,挥军杀来,怎奈火势猛烈,又有乱箭射来,冲突不过。更兼四下锣鼓不绝,士众心中慌乱。待过片刻,城中廖化,冒火突出,赵融道:“今日中计,敌情不明,只好先冲出火圈,待整顿行伍,再做打算!”廖化道:“我不听忠言,冒失进兵,至于此地。君言甚好,某愿从之。”于是两个引本部军马,转向东北面先退。这一战,吴用先设埋伏,以时迁行险计,将汉军诱入火圈,然后时迁突出,再以城外军马,伪做攻击之势,惊走汉军;汉军前后损折一千余人,大半死于城内,梁山军所折,不过百人,然数十个汉中降卒,却被吴用做了诱敌牺牲,更烧杀城内百姓数百人,吴用亦颇感慨“势不得已哉”。


  且说吴用再召集陈达、时迁道:“今日虽一战惊走汉军,必卷土重来。若被彼得知虚实,则我这里千数人马,须臾成齑粉也!”陈达道:“那该当若何?”吴用便移军山上,把人马满山遍野,四处铺开,往往一处山头路口,只留三五人,却扎数百人营盘,插十数面旗帜,金鼓备齐,昼夜鸣响。叫时迁引数十个精干喽啰,四下报讯,自与陈达两个,引精兵四五百,在中央预备。廖化、赵融退过一阵,看梁山军满山旌旗,心中暗惊。廖化道:“此必虚张声势也,可以兵击之。”赵融道:“虽然,吴用乃贼寇数内重将,今既如此,恐有反诱我之计也。可先以少许精兵,在前试探,逐一攻击。倘遇抵抗,再以大军继之。彼若是虚张声势,必然一触即溃。若真有军马,则我全力攻击,可免中计也。”廖化然之,于是分派数百兵马,当先攻击。那吴用料知,便叫时迁在半山腰探看敌情,自与陈达,引本部精兵数百,当先准备。汉军先头兵马,攻击那些虚设营盘,吴用或者不顾,或者便引军上前厮杀。这里两边杀得紧张,后面廖化、赵融大军欲来,时迁早看了,便鸣锣为号,吴用、陈达自引军退走。廖化等大军到时,梁山军已弃营盘而走。廖化、赵融心中怀疑,却又担心埋伏诱敌,不敢急进。于是亦步亦趋,节节进逼。吴用、陈达引军,只在每处紧要时前去厮杀,却又回避他的大队。如此再三,战得两日,满山寨子,已被汉军夺取半数,部下军卒,也损折三成,亏得神医安道全把南郑城中军马数百打发来,吴用大喜,补充入队,继续抵御。这边廖化、赵融,看梁山军在各处营寨,有的一触即溃,有的抵抗强烈,然大军到时,却又疾退。廖化、赵融前日在乐城吃了一亏,不敢冒失,做梦也想不到吴用兵只千人,因此只得稳扎稳打,步步紧逼。终究实力悬殊,到第四日,吴用全军不足七八百人,山坡诸路口,大半被汉军所得,山顶回旋余地亦少了。陈达再三苦劝道:“如今情势不利,望加亮引兵退了,切莫在此纠缠。”吴用道:“我军若退,被汉军看出虚实,死得更快!”再过一日,四面路口,皆被截断。吴用山头之上,虽尚有二三十处营盘,却已成孤军。


  这日早上,吴用起来,到山顶看时,山坡下汉军营盘,营火犹未熄灭,点点如繁星,把山地四面围住,不由暗自心惊。此刻四下寂静,忽然隐隐看得,南郑方向,谷口外面有军马移动。过不多时,天色渐渐开朗,时迁眼尖,看旗号“大汉太尉庞”“大汉安北将军,梁山五虎将天雄星豹子头林”诸色,大喜道:“援军来也!援军来也!”这边廖化、赵融看敌人大军到了,不敢轻敌,退兵十五里,以备迎战。


  这里庞统、林冲把所降汉官等人,尽皆留在南郑城中;令李应引兵二千,镇守城池。自引梁山军及洞溪军三万人,并川军黄权、吴班万余军马,星夜赶来,迎接吴用下山。两个相见,吴用说了自己用兵之法,“请先生指点。”庞统赞曰:“加亮不畏敌势,重兵守黄金、兴势二寨,使敌军大队,不得深入,甚是得法。又以一千军马,阻敌数万,颇有古名将之风也。今大军既到,此处局面便无虑也。”


  再说刘备、法正第三路人马,亦近谷口,闻之近日战况,法正跺足道:“诸将何其如此也。我军前有叛乱,后有追敌,进退无路,须得拼死急进,抢占各处要地,呼应转接,方有生机。如何竟在此磨蹭也!”刘备道:“孝直莫恼,我二人引本部大军,即刻杀入汉中之地。”法正道:“正该如此。”于是令邓芝引数千军马,在此监视两寨之兵;自与刘备、关兴、张苞、陈到等提兵四万,直要杀过隘口,进汉中。正欲出发,忽后队吴懿来报,说曹军数万,随后追杀而来。刘备大惊。正是:面前千丈蛟龙潭,背后数万虎狼兵。不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
顶部
性别:男-离线 桓大司马
(湘中布衣)

长沙郡公
谏议大夫

Rank: 19Rank: 19Rank: 19Rank: 19
组别 翰林学士
级别 骠骑将军
好贴 9
功绩 755
帖子 9950
编号 18150
注册 2004-9-21
来自 潭州
家族 泡泡营


发表于 2004-11-27 12:53 资料 主页 文集 短消息 看全部作者 QQ
第七十八回 曹操分兵迫大敌,庞统弃城得先机

作者:pener(巴孤)

--------------------------------------------------------------------------------


  原来曹操大军屯驻潼关,被史进一冲之后,闻刘备拔寨退去。程昱道:“大王,史进是梁山军大将,却反来冲我营寨;这宋江来狡猾贼寇,不可轻信也。”司马懿道:“史进之举,如同自戕。以某看来,十有八九是不愿负刘备之恩,而以死赎罪也。此举反可见刘备与梁山军恩断义绝,形如水火。望大王即刻进兵,切勿迟疑!”曹操于是整顿大军,缓缓追来。刘晔道:“丞相,刘备归心似箭,必无战心,何不叫诸军尽力追杀,一战成功,而故意缓进哉?”曹操笑道:“一则,我军与刘备长久对峙,军力疲乏;二者,勇猛追击,万一刘备孤注一掷,回马枪杀来,只怕损伤将士,动摇军心。此时既然胜券在握,当以稳妥为重。其三,我若追逼过急,与刘备决战关西,纵然得手,自家亦必有伤亡;而川内二刘宋江等,乘势坐大。不如缓追,放刘备入汉中,先与川军拼杀;我却以大军随后而进。二刘若不敌刘备,必不敢拒我;我大军入东川,先灭刘备,乘势取汉中;汉中既得,则西川可反掌而定也。”刘晔深拜服道:“丞相高见也。”曹操呵呵大笑:“近年屡屡出战,颇多败局,世人多言孟德老矣。却未知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也!”


  曹操正欲进兵长安,忽然得东南急报,说黄忠一路汉军,势不可挡,曹休节节败退,敌军已近寿春;张辽一军,又被李俊绊住,进退两难。曹操皱眉道:“不想贼军如此凶狠。何以制之?”程昱道:“西北一面,伪帝刘备伏诛在即,东南不过爪牙皮毛之患,何碍大局?可使曹仁移军东向击之也!”曹操道:“不可。曹仁镇守襄樊,乃是重任。荆州宋江,交州士燮,长沙徐宁、廖立之徒,虽然结盟反刘,却也俱非良善之辈,合兵近十万数。若是曹仁军马调走,彼万一为祸,直取宛城、洛阳,则国家崩溃也。”刘晔道:“前番东吴被刘备攻灭,孙权所部,尚有万余兵马,俱在寿春左近,何不令他相助曹文烈,以为立功?”曹操道:“若令孙仲谋立功,只恐怕蛟龙入水,再难制之也!不可,不可。”钟繇道:“如此,何不抽调国内州郡兵马,前往拒敌?”司马懿道:“此番刘备三路大举来犯,国内军马,俱已抽调殆尽,所余唯镇守北疆之军,及州郡巡防之兵。设若抽调,恐域外之敌入侵,或是乱臣作反。国都所留,唯臧霸、夏侯惇所属青州军,皆不可擅动也。”曹操闻言笑道:“不想今番大局将定,却还是如此狼狈。”思度再三,道:“既然如此,只好从这里抽调军马增援了。”看了一看,便令曹彰道:“黄须儿可去增援你兄文烈。从夏侯惇驻防中原各处州郡之兵,抽调三万,转往扬州。却把这里军马,派遣二万移回中原补防。你年少,少阅历,我教刘子阳先生为参谋,你要多听教诲,切不可莽撞行事。”曹彰道:“谨遵父王之命。”


  曹彰去了,曹操留夏侯霸守潼关,自提大军十万,向西进发。行不远,闻长安来人禀报,说有原曹仁部将孙立,及于禁部将董超、董衡,先前被俘归降刘备,乃势不得已。如今占据长安,愿迎接曹军,将功赎罪。只如今刘备部下吴懿大军围城甚紧,乞请速派援军。曹操大喜:“反正之人,有功无罪也。”便教来人回禀三将,好生准备。一面指挥军马,继续西进。不日杀到长安城下,吴懿军马不战而走,孙立等三将,迎接曹操入城,叩首请罪。曹操呵呵大笑:“兵败被擒,乃为主帅者用兵不慎,诸位将军岂有罪哉?今日反正,立下大功,孤岂责怪!”便授孙立为杂号将军,二董为中郎将。三人各自谢恩。又查得昔日长安被魏延攻破,钟繇满门,多为乱兵杀害,襁褓中幼子会,亦不得幸免。钟繇年老,今丧幼子,自然悲痛,曹操厚加抚慰。


  在长安整顿二日,又闻刘备于郿县杀败马超,大军逐次入骆谷。曹操留钟繇、张郃守长安,自与诸将,引军追赶,便教孙立及二董为前部。进至郿县,曹操欲亲自引军追袭,不料头风忽然发作加急,隐痛难捱。乃召集众将,令夏侯尚、夏侯惠引军三万,孙立带路,从骆谷尾随刘备,曹洪、程昱引军五万,从斜谷进汉中,两路汇合。令曹真、孟达引军二万,留于郿县,接应两路之后。三路人马,统归曹洪节制。叮嘱道:“军马入汉中,先看刘备与梁山军、川军厮拼,坐收渔利。但若梁山军、川军不敌,则当及早出战。毕竟国家之患,刘备为大,若稍有纵容,悔之无及也。”言迄,教许褚引三千虎卫军护送,自转回许都,却令司马懿也相随着。


  刘备闻曹操大军分两路杀来,谓法正道:“今日无论前后,俱是强敌,唯有奋力挺进,先夺汉中,再退曹军!”陈到道:“只是如今黄金、兴势两寨,皆为贼军所占,我军倘进汉中,岂不后路断绝?”刘备惨笑道:“纵然夺得二寨,又岂有后路?今若取不得汉中,全军唯有一死。我自破黄巾,征战三十余年,几经生死。今日纵有不测,更何惧哉!”遂令全军,直进汉中。后队吴懿,不久亦至。前后八万余人,前锋进驻乐城,后队留于骆谷口,旌旗蔽野,斗志复起。庞统先遣洞溪汉将刘宁,分本部一半军,去汉水相助杨志,抵挡魏延,务必封堵来路,不叫动摇己方侧翼。自汇合梁山军、川军、洞溪军等部三四万军马,去乐城以西下寨,阻拦汉军。花荣道:“刘备虽然屡遭挫折,如今兵马多我一倍,倘使一拥而上,何以当之?不如退兵到南郑城中,凭城坚守可也。”庞统笑道:“汉中之地,数万军马交战,不能并行展开也。我虽只三万军,足当他八万之势。且曹军近在咫尺,一旦交手,刘备必有后顾之忧也。若是退兵守城,被他把四周要隘,尽数占领,反而不妙。”当下传令,叫智多星吴用、豹子头林冲、病大虫薛永、铁面孔目裴宣引军一万二千为头阵,自与小李广花荣、跳涧虎陈达、鼓上蚤时迁、彭漾、丑郡马宣赞、神行太保戴宗引军一万五千为二阵,川军黄权、吴班等为三阵,把一应要隘,尽皆封堵。


  刘备见梁山军阵势,道:“如此安营布阵,甚是得法,必是庞士元之手也。他占据要隘,使我大军,无从发挥,只好选精兵强将,轮番攻击也。”当先关兴、张苞请战。刘备便令二人各引五千精兵,出乐城,攻打敌军第一阵。二小将领命出战,杀奔林冲寨子前。林冲与薛永出马相迎,关兴骂道:“背主之奴!”拍马舞刀直出,林冲欲要出战,薛永挺枪先上,截住厮杀。战无十合,张苞挺钢矛杀上,林冲亦手持丈八蛇矛,上前迎战。两下四将捉对厮杀,斗约三四十合,关兴奋起神勇,杀的薛永汗流浃背。这边林冲武艺虽在张苞之上,看了张苞,却忆起张飞昔日情义,手下不觉慢了。再战数合,薛永抵挡不住,回马便走。林冲待要复战,张苞骂道:“林冲!枉自人说你长相颇似我父,孰知却无一点忠肝义胆,正有面目阵前厮杀哉!”林冲本是个忠直之人,被他一骂,自家也觉心愧,拨马而走。关兴、张苞两个引军冲杀上去,梁山军小败,退入营寨。关、张引军攻打,一连半日,不能得手。


  吴用在寨门看了,心中疑惑,谓林冲道:“林教头,张苞武艺虽好,不是你对手,如何今日却先退了?”林冲道:“近来在成都厮杀甚多,不得休息,因此旧病复发,手足无力也。”吴用道:“既如此,去南郑城,请安先生前来把脉可也。”林冲道:“多谢加亮关心,略微休息便好的。”吴用微微点头。


  是夜三更,忽然梁山军头寨之中,火光大起,原是法正安排精干士卒,乘白日混战之时,杂在梁山军之中,进得寨去,放火内应。吴用也是百密一疏,待得起身来,汉军已杀入营寨,四下喊杀不绝,吴用看不是头,上马便走,火光中露了行迹,背后陈到高呼:“吴用奸贼,何处去!”张弓搭箭,倏地射去,吴用急偏,正中背心,险些坠马,幸亏袍服内披宋时战甲,虽然入肉,不致伤了性命。吴用忍住剧痛,鞭马急走,陈到挥刀追赶甚急,亏得斜刺里薛永杀出,挡住陈到,斗约十数合,不敢恋战,伏在败军中走。吴用逃出营寨,回看时,黑幕之前,火光熊熊,万千士卒,在里面生死相搏。正欲走时,左边两骑包抄上来,高呼道:“吴用,今番教你死无葬身之地!”吴用抬头看时,乃关兴、张苞也。欲待拔剑作困兽之斗,背心疼痛,全无一半力气。要鞭马冲过,关张二将已拦住去路。吴用正自惊惶,身后一骑杀上,截住关兴、张苞,奋力大战。视之乃林冲也。吴用乘机绕过阻拦。此时寨中梁山军,一路奔走,后面汉军追赶,直到二寨前,上面花荣、陈达引军杀出,放过自家人马,截住汉军。两下死斗,直到东方发白,方才各自退去。


  庞统清点头寨军马,折损三千余人,吴用、林冲各自请罪。庞统道:“胜败兵家常事,何必请罪?只是如今刘备大军攻我,曹军既已出骆谷、斜谷,为何按兵不动,坐观成败?可去一人催促他出兵。”话音未落,彭漾站起身来道:“我去,我去!”庞统道:“此时我与刘备对峙,势如骑虎,曹操大军在后,反占主动。永年此去,要多加小心。”彭漾大笑道:“士元莫非以某无能哉!此去定要说得曹军动兵也!”庞统道:“如此辛苦永年了。”一面整顿军马,守把营寨不提。


  刘备一战夺了梁山军头营,又杀奔二寨之前,刘备于黄罗盖下,亲到寨前,高呼:“请庞士元出来答话!”庞统登望楼道:“玄德公,多有得罪。”刘备道:“士元,你初到荆州之时,朕不识英雄,怠慢于你,是朕之过。然自诸葛孔明荐举之后,言听计从,不曾敢丝毫亏待。士元倘有觉朕相负,望明教也。”庞统道:“玄德公,你与我,若论私人恩情,庞统再生难报。然天下汹汹之时,公身为宗亲,却怀篡谋之意,擅登九五,此大逆不道,统不敢因私废公也!今日刀兵相见,诚非统所愿,然势不得已也!”深深一揖,自家回去。刘备看庞统走了,亦自回中军营帐,便令廖化、赵融引军攻打。庞统设计,竭力防御,一时相持不下。


  彭漾带几个亲随,先向北到斜谷口,曹洪营寨,入内求见。程昱谓曹洪道:“必是梁山军被刘备攻打甚急,要来说我出兵。大王走时有言,若梁山军尚能支持,则不可擅自攻击刘备。子廉将军且不可答应。”曹洪道:“何以应之?”程昱道:“可推说马匹从山路远来,颇多病伤,须得休养,因此不能出战。叫梁山军自与刘备拼杀,两败俱伤之际,我再取利也。”曹洪应允,于是请彭漾进来。彭漾道:“如今我梁山军与川军等会盟聚义,共讨伐伪帝刘备,亦是解魏王尴尬也。如今将军提数万雄兵,进逼敌翼,却按兵不动,是何意哉?”曹洪道:“军中马匹,穿越山路而来,多有伤病,不能上阵。须得静养。故请贵部先辛苦,待我军马匹养复,再出军相助。”彭漾怒道:“马纵然有病,步卒莫非也不能出?”曹洪一怔,道:“步卒穿越山路,亦多病也。”彭漾大笑:“是何言哉!我等梁山军自荆州,入益州,转战千里,尚且奋力厮杀;似将军等昔在汉中、斜谷、长安、潼关之地,被刘备所击,一败再败,丧师辱国。如今有复仇之机,不思奋起一战,以雪耻辱,反托词避战,我恐魏王一世英明,亦要为公等所败也!”曹洪大怒,便要拍案而起,程昱急急拉住,一面道:“先生所言,亦有道理。然为将者,当遵君命,恤士卒。逞匹夫之勇,而使将士空丧者,非良将也。伪帝刘备倾所据各州之兵,三路并进,朝廷将兵,浴血雍州,与十万贼军,鏖战数月,不曾得一时休息。今公等阵前举义,实属可钦,然转战益州,所敌不过守城之零星贼军,方到汉中,才遇贼军大队,是当奋全军之勇,阻狼狈之敌也。今初战辄败,尚有面目指责我等耶?”彭漾道:“如是,将军是不肯相助了?”曹洪道:“非不救也,实力有不逮。公等可召集将士,先与贼战,待我等马力、士力恢复,必然相助也。”彭漾摇头无语,气哼哼自出去了。曹洪、程昱,相顾大笑。


  彭漾出了寨子,心道:“我在庞士元面前夸下海口,如今空手而归,岂不丢脸?”思索片刻,快马加鞭,向骆谷口夏侯尚寨子奔去。原来夏侯尚大队迫近,刘备恐被梁山军黄金、兴势二寨截断前后,便将吴懿之断后军马,亦出骆谷口。夏侯尚之军,便在谷口下寨。当下,彭漾先到兴势寨,会了刘唐等人,接着转到夏侯尚军中。夏侯尚、夏侯惠出来迎接。彭漾说了来意,夏侯尚大喜,便要答应,夏侯惠道:“且慢,不知先生可曾告知曹洪都督?”彭漾道:“说了。”夏侯惠道:“回复如何?”彭漾冷笑道:“曹洪心中胆怯,不敢出战,却推说马匹生病也。妄称宗族第一名将,真是可笑之极!”夏侯尚闻言,心中一动,夏侯惠道:“既然子廉将军有言,则我等也不可独出也。”彭漾道:“稚权将军所言差矣。昔者,令尊妙才将军战于汉中,为刘备所害。今将军提数万精兵,临疲敝之敌,不思一鼓作气,荡涤残余,以报血仇;乃畏敌如虎,坐观成败,首鼠两端,欲待天击杀仇人哉?”夏侯惠闻言,无以对,夏侯尚道:“永年先生所言是也!妙才将军于我,私则有叔侄之情,公则有提携之恩,竟为贼害,吾誓当报此仇也!稚权亦当助我!”彭漾道:“既然如此,我且告退,二位将军幸无食言也。”于是乐巅巅出曹营,转回自家营寨去了。


  夏侯尚待彭漾走了,与夏侯惠、孙立等商议道:“彭漾此来,自然是为我出兵攻打刘备,免得他梁山军抵挡困难。然其所说,却也在理也。今当整顿本部,击刘备之后,与梁山军前后夹攻,可破刘备也!”夏侯惠道:“虽然,大王临走吩咐,曹子廉是三路都督,他既不肯出战,必有原因。我若擅出,恐违军令也。”孙立道:“非也。今日西川已然易主,刘备军心必乱,我若击之,可得大功。曹子廉不令出战,却是怕我等建功,欲贪两路之功于一身也。”夏侯尚道:“所言甚是!况且你我身上,有夏侯妙才将军之血仇,不可不报。今刘备军马,连日攻打梁山军寨子,已然疲敝。我这里又有梁山军兴势、黄金二寨数千精兵为辅,岂有不胜道理?至于军令,我自是一路都督,大王叫曹子廉节制三路,却没说我等事无巨细,皆要从他安排。为大将者,相机而行,何必拘泥!”便叫整备人马,一边联络兴势、黄金二寨,预备攻打刘备之后。正要出发,忽然曹洪军营,前来一火急军令,叫夏侯尚坚守骆谷口,严禁出战,违者以魏王军法论处。夏侯尚闻言,气的跺足道:“好个曹洪匹夫,倚老卖老,拿魏王压人!分明是自家怯懦,疾贤妒能,欲贪我之功也!”夏侯惠道:“子廉将军毕竟是三路都督,今军令既下,不可违也。”夏侯尚恨恨把佩剑投掷于地,转身回帐,叫收兵不出。


  再说彭漾回到自家营寨,庞统问道:“不知永年去了如何?”彭漾道:“那曹洪胆怯,不敢出战。亏我机变,去了骆谷口夏侯尚寨中,以夏侯渊之仇,说动他起兵。夏侯尚既动,则曹洪必不坚守也。”庞统闻言,哑然道:“然则曹洪既然不出,夏侯尚何以出之也?”彭漾道:“我观那夏侯尚,乃是性急好武之人,被我一提,定然出兵。”吴用闻言笑道:“如此,便看是彭永年说的准,还是庞士元想的对。”此时刘备军马攻打营寨甚急,庞统、吴用,轮番指挥抵御。


  到夜间,忽然骆谷口送来一密信,却是孙立遣人所奉。吴用拆开看时,原来夏侯尚本欲出军,被曹洪制止。吴用连叫可惜,遣喽啰请庞统来商议道:“如今曹操八万大军,分两路作壁上观,却让我等与刘备死拼。虽说此地地势险要,不致吃亏,毕竟是他众我寡,长相消耗下去,却让曹军得利,我心甚不甘也。”庞统沉吟道:“曹洪如今,立定了一个观望之态,必是曹操主意,欲削弱我梁山军和刘备两家也。”吴用道:“先生可有计策?”庞统微闭双目,思索片刻,道:“却有一计。”吴用道:“敢问之。”庞统道:“汉中之地,三军鼎立。我与刘备相斗,则曹军得利。然曹军之利,在并弱制强。我若与刘备交锋,尚能抵挡,则彼定是坐观成败,以收渔利。但我若不敌刘备,他亦恐怕刘备坐大,必以军攻其后也。”吴用听了,自度片刻,拍案道:“妙哉!我军可伪做不敌刘备之势,如此则曹军必急急出,攻打刘备。他两个兵力相当,自相拼杀,我反可示弱而收实利也!”庞统笑道:“然也。加亮可知,何以示弱?”吴用道:“倘佯作不敌,再弃第二寨,何如?”庞统道:“不可。我军若弃第二寨,不过是皮毛之患,且主力尚存,曹军必继续观望也。”吴用道:“以先生看来,何以示弱?”庞统道:“甚易。可弃南郑,退往汉城固守也。”吴用大惊:“南郑是汉中之治,当初耗尽辛苦,又送了邹渊、邹润兄弟性命,方才夺得这一处地方,如何便弃了?”庞统道:“天下之势,不在一城一地。三军环视,则南郑乃道路之璧,怀者得罪。我若守,则刘备必挥军来夺,而曹军必观望。我今弃之,曹刘无论一家得,一家必驱兵来夺,则我可看两家相争而坐收渔利也。舍一孤城,息数万军马,岂不甚好?”吴用点头道:“先生所言,如拨云见日,用实佩服!”庞统呵呵大笑:“某尚有连环之策也:曹军既到,须防刘备孤注一掷,反冲川内。可叫黄权、吴班所部川军,退往葭萌关,严守要隘,若刘备军到,可加抵挡。一面可遣神行太保戴宗赶回成都,见刘循,说如此,以备万一。我这里梁山军马,可大部退往汉城,然南郑之地,不可不留兵少守:若是不守,一者恐曹刘两家怀疑,二者若被刘备轻易占据南郑,万一曹军攻之不下,反成助敌也。因此我把大军撤往汉城,则曹洪、刘备必竞相来夺;待他两军来时,再以精兵守南郑城,而以余众在汉城应之,可坐观曹、刘决战城下也。既要坚守,须得智勇双全之将,非林冲将军莫属也。我这里只顾虑一路,杨志、刘湘、刘宁、扈三娘、王英一路军马,于汉水之滨抵御魏延,若有闪失,则怕这里大局动摇也。”吴用再拜叹服。正说之间,杨志遣人来报,说原先汇合刘湘,并王英、扈三娘残兵抵御魏延,颇有吃力。后得刘宁援军,于是渐渐好转。如今骆谷口已是曹军夏侯尚屯扎,后顾无忧,魏延并不曾讨得便宜。


  庞统闻讯大喜。于是安排,一面请来黄权、吴班等,说如今战况不利,请川军先退葭萌关,以守把后路。黄权、吴班等自然求之不得。一面又飞书往斜谷口与曹洪,说我军抵挡不住,南郑将弃守,请曹军即刻增援,梁山军情愿让出南郑。又遣神行太保戴宗回成都一走。几面安排停当,先叫李应、安道全把南郑军马退到汉城,然后吴用、陈达、时迁为第一队,庞统、宣赞、彭漾、花荣为第二路,林冲、裴宣、薛永为断后,逐次拔营,连夜弃了寨子,经南郑退往汉城去。南郑距离梁山军二道寨子四五十里,距汉城六七十里。梁山军足不停步,只一昼夜,尽数撤退下去。只留林冲一军五千余人,留驻南郑。


  刘备、法正天明,正欲再攻打梁山军营寨,忽闻敌军退走。心下踌躇,恐有计谋,于是使人再探。一面叫廖化、赵融为前队,一路进发。过得半日,探得梁山军尽数退走,一无埋伏,且大队离南郑,直趋汉城。南郑之中,只有数千兵马守把。刘备道:“分明是梁山军势孤计穷,因此弃南郑而欲奔西川也!今可急进,夺占汉中郡府,则兴复汉室,尚有回天之力也!”催动大军,急行直取。谁知距离尚有半程,人报曹洪大军自南谷口亦来抢夺南郑,又报夏侯尚军马,从背后杀来。刘备大怒:“竖子敢耳,今番定要决一死战!”正是:舍去一处是非地,引来二路虎狼兵。未知曹刘交手,胜负如何,请看下回。
顶部
性别:男-离线 桓大司马
(湘中布衣)

长沙郡公
谏议大夫

Rank: 19Rank: 19Rank: 19Rank: 19
组别 翰林学士
级别 骠骑将军
好贴 9
功绩 755
帖子 9950
编号 18150
注册 2004-9-21
来自 潭州
家族 泡泡营


发表于 2004-11-27 12:54 资料 主页 文集 短消息 看全部作者 QQ
第七十九回 刘玄德鏖兵求生,庞士元纵虎观斗

作者:pener(巴孤)

--------------------------------------------------------------------------------

  且说后汉新平三年,蜀汉章武二年三月,刘备大军退往汉中,曹操令曹洪、夏侯尚等以军马随之,分屯斜谷、骆谷南口。原本欲等待刘备与梁山军拼杀,以收渔利。忽然得到消息,说梁山军只以数千军马守南郑,大队退往汉城;又得庞统遣人送来书信,说自家兵马不多,情愿让出南郑,请曹军屯驻。曹洪看了,便与程昱商量。程昱道:“梁山军与刘备战无多时,焉有此时便力竭之理?定是弃南郑而引诱我与刘备相斗也。”曹洪道:“虽然,他既书信明言让出南郑,我等可进占,然后一举击刘备可也。须得加紧,莫叫刘备抢先。”于是叫王双为先锋,郝昭为后应,曹洪自与孙礼、程昱引大军居中,从南谷口杀奔南郑城来。又令骆谷口夏侯尚、夏侯惠军马,直取汉军之后,以为牵制。一时之间,战云密集,杀气冲天。


  刘备闻曹军两路杀来,便与法正商议。法正道:“曹军两路杀来,是分我之势也。今南郑城中,尚有数千梁山军守把;其后又有汉城之军接应,若是急切攻打,数日之间,难以得手。待曹洪、夏侯尚两军合围身后,则我三面受敌,凶多吉少也。”刘备道:“然如之奈何?”法正道:“敌军既分兵而来,我可以一路军佯攻南郑,却把大队转向北,先打曹洪之军。彼三路军,曹洪最强,若得击破,则余下两部,无足为虑也。然后进取南郑,是为万全之策!”刘备大喜:“孝直之计甚好。”当下令廖化、邓芝引军五千,佯攻南郑;令吴懿、向朗引军五千,占据要隘,抵御后队夏侯尚。自同法正、关兴、张苞、陈到、傅彤、赵融等,引七万军,北进击曹洪。


  这边曹洪先锋王双正引军急进,前面汉军排开,陈到拍马舞刀杀来。王双策马相迎,两个交锋,斗不数合,背后刘备持双股剑,挥大队杀上。王双力寡,不能抵挡,遂勒军后退。走数里,曹洪大军接住,就地兵对兵,将对将,一番好杀。战不多时,汉军两翼,关兴、张苞麾军杀出,三面夹击,曹军大败而走。再退数里,程昱急急排开弓弩牌刀,压住阵脚;后队孙礼引军杀出,抵挡汉军,两下死战,但见旌旗进退。法正调遣军马,抄袭曹军两翼,程昱在阵中,却令王双引一队铁骑,反冲汉军侧翼,以为缓解。各出其法,酣斗甚急,苦战一日,曹军毕竟人少,渐渐抵挡不住。


  此时梁山军大队人马,正在汉城。庞统叫吴用统管大军,自与彭漾等,又引数千军马,赶回南郑。闻报刘备大军向北,曹洪军势不利,彭漾大笑道:“这厮自找,前番叫他急急进兵,两下合击,他偏说甚么马匹生病。如何南郑一让出来,马匹便都好了?自食其果,我等乐得相看也。”林冲道:“军师,前番既然撤出南郑,如何又回军来了?”庞统道:“撤出南郑,是为引曹刘两家交兵。今日兵刀既起,我军自然回来。只是以曹洪一军,抵抗刘备,甚是吃力。为何后队夏侯尚未见?”林冲道:“刘备遣数千精兵,在乐城内外险要处抵御,因此夏侯尚一军,尚在乐城之下也。”庞统点头道:“既然如此,我等亦不可坐视,否则曹洪若被击溃,刘备军势复张,翻身杀回,则汉中难保也。”当下令林冲:“这里我自守把。你引五千精兵,杀出南郑去,相助曹军。刘备既攻打曹洪,必倾全力,这里只是佯攻也。”林冲道:“刘备数万之众,皆在褒中与曹洪厮杀,我以五千人去,岂不太少?”庞统呵呵笑道:“不少,不少。我付将军锦囊三个,将军杀出城去,可先拆开红线封锁者视之,便有安排也。”林冲领命,便点五千精兵,开了南郑东门,杀出城去。廖化引五千军在城外,作势攻打,原本只是虚张声势。看林冲开城杀出,上前交手,战无十合,被林冲冲阵而过。欲待追袭,南郑城门再开,薛永引一军杀出,截住廖化。两个厮杀一阵,林冲去得远了,薛永自收兵回城。廖化欲待攻打,城上乱箭射下来,他兵力又薄;只好复到城下,列队抵住。


  林冲一阵冲过廖化之营,将近原先旧寨之地,有千余汉军驻扎,被林冲一阵杀散。立马山坡之前,远眺北面,刘备七万大军,正急攻曹洪,杀声远近相闻。林冲亦看得心惊,拆开庞统交付红线锦囊看时,上书:“将军以五千军马,若投身刘备大队,无可用也。今可转戈向东,击刘备屯守乐城之军,把夏侯尚军马放过来,叫他袭取刘备之背。此乃‘引水浇火’之计也。待夏侯尚军马过了,方拆开蓝线者。”林冲看罢大喜,便令全军,向乐城转进。此时夏侯尚引军三万,正猛攻不舍。汉军向朗守城池,吴懿引军在城外要隘列队,竭力抵御,正当艰难之时,忽闻背后杀声大起,林冲跃马在先,蛇矛扫荡,汉军腹背受敌,顿时崩溃,正面曹军一拥而上,顷刻之间席卷汉军队列。林冲看曹军兵将横冲直撞,砍杀汉兵,毫不留情,心下恻隐暗动,把军马排开,中间留出一条路,令士卒一起高呼“降者免死!”于是汉军士卒,有被曹军隔断退路者,纷纷奔逃过来,旗下不一时聚了千余人,林冲叫收去兵器,严禁虐杀。吴懿引残兵不满千,仓惶奔到乐城之下,高叫:“向巨达!此处抵挡不住,速速随我走!”向朗在城楼之上摇手道:“我若亦退,这里敌军一无制约也!吴子远可自走!”吴懿劝解几句,向朗只不听。看看背后曹军迫近,吴懿只得引本部,狼狈往刘备大队处奔去。


  夏侯尚欲追击,却看乐城横在前面,乃令人招降。向朗在城上,冷笑嘲骂,夏侯尚暴跳如雷,便要麾军攻城。夏侯惠劝道:“如今刘备大军,向北面攻打曹子廉,我等须急急去救方可也。”夏侯尚道:“当日我要出战,被这厮所阻拦,还拿魏王军令压人。今日他自家和刘备交手,我何必着急!偏要先攻下乐城,再去相救!”夏侯惠道:“伯仁兄,曹子廉是大王爱将,今军令急召赴援,若是延迟,致令有失,怕大王怪罪也。”夏侯尚道:“只是这乐城若不管他,待我军马过后,袭我之背,如何是好?”夏侯惠道:“现有梁山军林冲将军在此,可以制之也。”林冲正欲开口,孙立出道:“二位夏侯将军,小将不才,愿引本部军马及董衡、董超二位中郎将,屯兵于此,抵挡乐城敌军。二公可自去也。”夏侯尚道:“如此甚好。”于是大驱军马,转向刘备之背杀去。


  林冲看夏侯尚去了,心下稍安。孙立暗地道:“林教头,何不入寨中,同饮一杯?”林冲道:“如今汉中战局正酣,无心饮酒也。孙提辖自也要多加担心。”孙立叹道:“林教头无愧武人表率也。只是这朝秦暮楚,未免有些提心吊胆。你等如今自树旗帜,倒是痛快,我却不知还要受多少煎熬也。”林冲宽慰几句,拆开庞统所与蓝线锦囊,上曰:“夏侯尚军马若去,必被刘备顷力回师相击,恐怕抵挡不住。将军可急急召黄金、兴势两寨之兵,大半前来。再汇合本部军马,于此处占据要隘,等夏侯尚军马溃败下来,刘备若追击,可反击其军,如此则刘备势单也。阵脚稳住之后,再拆开黄线锦囊。若夏侯尚不败,则也拆开锦囊看。”林冲看了,连连点头,先对孙立说了局面。孙立笑道:“我便预料夏侯尚此去,多半被刘备杀败,因此请命留下来看守乐城也。林教头既然如此说,我便把本部三千军马,一半守住城门,一半占据城外路边高地,以防万一。”林冲自遣人,往黄金、兴势二寨,调遣军马。一时未曾回来,林冲便令士卒,在北去道路上,安排大车装载柴草,暗藏油脂,以为截断道路之用。


  再说刘备、法正,指挥军马,竭力冲进,几番大战,直逼南谷口,杀伤曹军过万,自家也折损数千人。曹洪见力不能敌,退到南谷口营寨,占据四周要隘,竭力防守。刘备正欲挥军攻打,忽闻夏侯尚引三万军,自背后杀来。法正道:“如今曹洪退入险要,急切难以攻克。可以一部军马于此拦截,大军回师,击溃夏侯尚也。”刘备道:“我军若走,曹洪必然杀出。何不佯作回师,却把大军埋伏,待曹洪军马杀下来时,伏兵齐出,一举围歼?”法正道:“非也。曹洪久经战阵,程昱又多谋,必然谨慎。夏侯尚锐气正盛,汹汹而来,倘不全力击之,恐受其害。然其进锐者其退速,只要迎头痛击,顺势追杀,可获全胜。三路敌军,曹洪已被我重创,若再攻灭夏侯尚,则汉中大局定也,然后可回兵收复西川,解成都之围也。”刘备闻言大喜,便令关兴、张苞引军一万,在南谷口之外屯扎,故意作大张旗鼓撤退之状。自与诸将引五六万兵,转戈向东南,迎头来战夏侯尚。沿途正遇吴懿,于是收在军中。


  这边夏侯尚、夏侯惠麾军正进,前面一军排开,为首大将乃傅彤也。夏侯尚便招降傅彤道:“汝主刘备,与我家大王作对三十年,如今敢擅自篡位,为天下所讨,损兵折将,如日薄西山,汝何不早降!”傅彤大骂不已,挺枪杀奔夏侯尚,夏侯尚截住,战不数合,傅彤回马便走。夏侯尚引军追进,无二里,左边赵融引军杀出,右边刘备自引军杀出,三面夹击,曹军大败。夏侯尚待要走时,被围困核心,奋力厮杀,仅保不失。危急关头,夏侯惠从后面杀进,救了夏侯尚出来。兄弟二人方欲整军再战,后军大乱,原来陈到引精兵自山谷杀出,冲动后队。夏侯二将看军容已乱,只得奔走,刘备亲自随后押杀,一路斩获,不计其数。夏侯尚、夏侯惠无暇顾及,只往来路奔走。


  此时林冲在乐城,已得石秀引军二千,从黄金寨来;刘唐、孙狼引军二千,从兴势寨来。林冲便叫石秀军马在左边,刘唐军马在右边,自家在中间,各拣选险要之处,安扎阵营,把路口牢牢堵住。转过日,前面烟尘喧天,闻报是夏侯尚军马,败退下来。林冲叹道:“庞士元军师所料,分毫不差也!”便叫三路人马,各自做好准备。片刻,夏侯尚、夏侯惠灰头土脸,引溃兵潮涌而来,林冲吩咐引导到后面。看看曹军过尽,便叫把预先准备的大车推到道路中间,放起火来。顿时烈焰冲天,直把道路截断数层。汉军先锋陈到,追击到此,烟火燎人,不得通过,只好停止下来。两边高地之上,刘唐、石秀又吩咐喽啰,把预备的柴草垛子、布袋碎木等,不时抛滚下来,以续火势。陈到欲待两边攻打,从汉军所在到两边山头,却无道路,汉军蝼攀蚁附,上面箭石下来,徒增死伤。陈到攻打一刻,损折二三百人,无计可施,只好先待后面援军。须臾,刘备、法正等皆到,陈到说了情形,法正道:“可一面用布袋装土,以水浸湿,压灭火焰;一面分派精锐士卒,从小路迂回其后。彼预备之柴草,毕竟有限,岂能持久哉!惟其怕曹洪军马,若是得知,定要尾追而来,关兴、张苞力弱,恐难抵挡,故这边须得速战速决也。”于是一边用土袋压灭拦路火焰,一面遣人分兵迂回,逐步进逼。


  再说夏侯尚、夏侯惠败退下来,检点军马,折损七八千人。夏侯尚欲要退回骆谷口,孙立道:“此时刘备军左冲右突,乃是回光返照,拼死一击也。只要我等坚持,则贼势顷刻自败,焉能便退哉!如今合朝廷军马与梁山军,于此尚有三四万人,只需坚守要隘,竭力抵御,不上两日,背后曹洪将军定将来援,腹背夹击,可破刘备也。”夏侯尚、夏侯惠然之,于是一面仍叫孙立挡住乐城内向朗,一面整顿军马,抵御刘备。


  刘备待道路口火焰熄灭,大驱士马,杀奔过来。前面夏侯尚引一路军,迎头拦住。两边厮杀,刘备令吴懿引军从左面杀进,傅彤引军从右面杀进,被石秀、刘唐截住厮杀。两个梁山寇分外勇狠,据地死战,吴懿、傅彤难以取胜。刘备大怒,亲冒矢石,与陈到引精兵冲击曹军正面。一连三番,死伤蹈籍,终于冲开一个缺口。陈到拍马舞刀,杀入敌军队里,但见血光飞溅,曹军尸横遍地,刘备挥军大进,曹军支持不住。恰在此时,林冲引梁山军五千精兵杀来,挡住陈到。两个刀矛相交,战有三十余合,不分胜败。刘备后队,赵融引军上前接应,这边夏侯惠亦起兵截住,两下混战,杀到天黑,各自收兵。


  是夜,法正遣赵融、傅彤二将,引五千精兵,从小路抄袭曹军营寨。不料夏侯惠早有防备,在各处路口,皆点燃大火,一堆一堆,相距数十步,火光映得白昼一般,把自家营盘围住。却叫守夜军士,隐在矮墙之后,张弓搭箭,大刀长矛尽皆预备整齐,汉军偷袭数次,皆被杀回,只得作罢。


  刘备在营寨之中,忽得关兴、张苞急报,说曹洪重振军马,又杀将过来。便与法正商议。法正道:“我军两番交战,把两路曹军,俱各杀得胆寒。如今曹洪虽卷土重来,其势已不如也。但程昱在他军中,策划计谋,总是威胁。如今前面夏侯尚军马,死守不出,我若久攻营寨,彼曹洪从背后杀来,则难以抵挡。今可乘夜,全军往西北面去,以为转击曹洪之势;却暗拣选精兵,埋伏于道路两侧,待曹军过半,突然杀出,大军再反杀回来,可全歼夏侯尚一军也。”刘备甚喜,便令陈到断后,自引各军,连夜拔寨,往西北去。


  夏侯尚待到天明,见汉军攻打营寨,其势比昨日大减。遣人探之,原来刘备大军,已往西北去矣。林冲看这里势头平缓,于是拆开第三个锦囊,上写“若夏侯尚军不曾战败,或刘备攻打乐城营寨,不克离去,则可叫黄金、兴势二寨之兵,一半回去守把,一半往汉水之滨增援杨志,攻打魏延;林将军可引本部精兵,从乐城之南,绕回南郑,就在敌军背后点火为号,一举进攻,我城中必然内应也。”林冲看罢,乃辞别了夏侯尚,遣刘唐引军二千,去助杨志;石秀、孙狼引军二千,回守二寨;自引本部军马,又从乐城南迂回过去。


  这边夏侯尚见刘备大军去了,便要起兵追赶;无奈自己身边,只有二万军马,势单力孤。忽然骆谷口旌旗飘扬,却是曹真闻遣郭淮、邓艾,引一万军马,前来增援。夏侯尚大喜,谓郭淮道:“如今刘备攻打我营寨不下,转往西北,去击曹洪将军所部。我欲与伯济同引大军,尾随追杀,何如?”郭淮尚未答话,邓艾道:“不可。我军总数,多于刘备,然分在两下,是自散其势,利于坚守营垒,不利速战也。今若屯兵本处,遏制乐城与斜谷口,兼与梁山军成鼎足之势,刘备困顿其中,日久必粮尽而自败亡。倘随意追击,彼兵合而我兵分,于路击杀,则是以我之半,当敌之倍,胜少败多也。”夏侯尚怒道:“汝年龄幼小,岂知兵法!奉大王之命,入汉中讨贼,倘畏敌不战,岂不堕朝廷威严?”邓艾一急,口吃道:“倘倘贸战而败,更更更堕朝廷之威严也!”夏侯尚大怒,叱道:“小小校尉,敢在此胡言乱语,与我轰出帐去!”郭淮慌忙劝解。夏侯尚道:“既如此,你与我起兵,同去追刘备也!”郭淮道:“如此,请伯仁将军在前,小将愿附骥尾。”夏侯尚欣然,于是夏侯尚在前,夏侯惠随后,郭淮押尾,每路各一万兵,共军三万,浩浩荡荡,追袭刘备而去。


  是日汉中天气,雾霭重重,视野不清。曹军三万之军,在道路之上,队伍拉得甚长。行出二十里,山谷之中,杀声大起,两边军马杀出,恰把夏侯尚前军截断。中军夏侯惠看见,慌忙上前接应,前面汉军,略微厮杀,即便退去。夏侯惠方欣然,却不觉自家军马,走入狭谷之中,忽然之间,两边山头火光燃起,四下伏兵闻号,皆呐喊冲出,鼓噪回荡山谷之间。曹军大乱,夏侯惠策马左右奔走,整顿士卒,不料浓雾中杀出一将,大喝道:“贼人休走,陈到在此!”夏侯惠大惊失色,早被陈到一刀斩于马下。此时前面金鼓大作,却是刘备麾大军杀回,顿时把夏侯尚及夏侯惠所部军马,团团围住。后队郭淮看见,急忙欲上前相救。邓艾急道:“将军不可。敌军伏兵山谷,把我军截断,分而围之,必有军马防我后队。今若前进,是自投埋伏也。”郭淮道:“然如之奈何?”邓艾道:“某来途中,询问乡间樵夫,得知此处山谷之侧,有一浅谷。将军可引一军在此相距,却分一军,乘浓雾从浅谷悄悄迂回,占据高点,然后杀下。敌军必然错乱,然后可救出夏侯都督也。”郭淮盛赞道:“士载精于地形,实乃少年奇杰也!我引军在此拒战,士载可引三千精兵,迂回去救也。”邓艾道:“谨从将军命也。”便引三千军,从后方浅谷,迂回山背。郭淮依旧留兵正面,呐喊攻打。此时埋伏汉军,大半皆已下到谷地,截断曹军退路,山头之上,只有少许兵马,邓艾令士卒略无声息,突然冲上,将山头汉兵百余人,尽数擒杀。便叫百余士卒换了衣服,手臂缠白巾为号,打所得汉军旗帜当先,众曹兵随后,从山头小路,转折而下。大雾之中,看不清服色,只见旗号,因此汉军尽皆不疑。待到谷地,三千曹军忽然齐声呐喊,四下砍杀。兼有百余作汉军服色者。人虽不多,汉军措不及防,皆大惊恐。邓艾又使人高叫:“魏王大军来也!大将曹洪来也!”一边叫,一边冲杀,片刻之间,杀的谷口当道的汉军,纷纷溃散。夏侯尚在前面,原本听得四面敌号,自叹难以逃脱,忽听敌军乱了,亦乘机突围。此时汉军中路大将陈到,尚横刀跃马,指挥军马,竭力抵御两头。邓艾见状,又令数百个军士,跑到右边山坡之上,大声喊杀擂鼓。一时之间,汉军中路截敌之军,以为身陷包围,不觉慌乱,被夏侯尚乘机一阵杀过,与郭淮汇合。两下集齐,夏侯尚向郭淮道谢。郭淮道:“出谋救都督,并引军乱敌者,邓士载也。”尚满面羞惭,向邓艾谢罪。邓艾慌忙回礼,一边道:“如今云开日出,雾气将散。敌军经此一战,士气大张,必再向我军扑杀而来。”郭淮道:“如此,速速再退回乐城?”邓艾道:“此战失利,恐怕退回乐城,亦未必保险。以某之见,不如仍从方才那条浅谷,转到西南。”夏侯尚道:“有何益处?”邓艾道:“我军与曹洪都督之军,分作两处,而梁山军几乎按兵不动,此所以我军屡屡失利也。今我军弃乐城之围,转向西南。敌军若进兵迫我,则我继续且战且走,再转西北,可与曹洪将军会师,以合力当敌。刘备攻我不得,则必进军南郑。进南郑,则梁山军必与之交战,然后我再从后袭之,可少费士力而得大利也。至于乐城,边鄙之地,彼若以大军占之,自分其势;若以少兵守之,我重夺易如反掌也。”夏侯尚道:“只是我军让开东面道路,倘刘备再分兵进犯长安,如何当之?”邓艾笑道:“曹子丹、张隽乂等将军,于关西尚屯兵二万有余,且有马超为辅。彼如今粮草、辎重,尽皆缺乏。若敢犯长安,是自取死也。”夏侯尚大喜,便从邓艾之言,一面遣人到乐城,叫孙立退兵黄金、兴势两寨,与梁山军汇合;一面将本部军马检点,浓雾之中,又折损五六千人,夏侯惠阵亡。虽然,主力尚存,于是从浅谷出,与汉军隔山相望,急转西南而去。


  且说刘备原本设下五路伏兵,欲待一举歼灭夏侯尚所部,却被邓艾奇兵冲乱,夏侯尚因此逃走,懊悔不已。欲待追杀,雾气甚重。人报西北面曹洪引军追杀关兴、张苞,离开无二十里。刘备一边叫士卒休息,一边使人再探,须臾来报,夏侯尚军马往西南去了。刘备道:“未知彼这是合意?”法正道:“想是欲退往南郑也。”刘备道:“如此,则乐城之围空虚,可分兵一路,回解乐城向巨达之困也。”法正道:“不可,此去乐城,纵然得把城池坚守,亦不能破黄金、兴势二寨,徒然分散兵力。如今夏侯尚既往西南去,我等可引军先击曹洪也。”刘备道:“正合我意。”遂令诸军加紧向西北,再去转敌曹洪。


  原来曹洪被刘备一阵攻打,损伤颇重,缩于营寨之中死守。后忽闻报,说刘备回师去攻夏侯尚,与程昱商议,若是坐等,恐夏侯尚难以支持,遂起大兵前来。偏生关兴、张苞一路截杀,且走且战,甚是艰难。到这日正午,闻刘备大军已击退夏侯尚,距此无十里,正加急赶来。程昱道:“敌众我寡,不可交战,可速退也。”曹洪然之,挥军后退,却被关兴、张苞拖住厮杀。无一个时辰,刘备大军满山遍野,直杀过来。曹洪无奈,只得与王双、孙礼等并力死战。其时,刘备军马六万余,曹军才三万多,众寡悬殊。亏得程昱颇通调兵之法,兼之汉中山地,道路起伏,汉军人多,无从施展,才得且战且走。然刘备不顾年迈,亲提双股剑,在阵中督战。汉军无不奋勇冲杀,曹军渐渐不支。曹洪在队伍之中,朝刘备连射三箭,皆被护卫用盾牌挡住。战至申牌时分,西南角鼓号大起,却是夏侯尚、郭淮引军杀到。原来汉军连日两头奔波苦战,皆已疲惫。今日自早起伏击夏侯尚,又转急行军,迎击曹洪,士力不能支撑。见曹军援军杀到,法正道:“久战无益,可收兵也。”刘备应允,乃南退二十里,扎下营寨。曹洪、夏侯尚与刘备两次交锋,亦颇吃亏,不敢追袭。两个合兵,约有六万,自回南谷口大营屯驻。


  刘备连日往返奔走,数番大战,虽杀得曹军三万,却未损其根本,自家也折了近万兵马。如今南谷口、南郑、骆谷口三处,尽皆落于敌手,不免焦急。忽然又有廖化、邓芝二人,引败兵过来,说被林冲从后面偷袭,南郑城内,庞统又引军杀出,因此大败,五千军马,损折半数。刘备怒道:“叵耐庞统,欺人太甚也!如今曹军汇集一处,强攻难下,我当发兵,直取南郑城,然后进取西川,以惩逆贼!”正是:只因凤雏得意谋,激起老龙冲天怒。不知刘备发兵南郑如何,请看下回。
顶部
性别:男-离线 桓大司马
(湘中布衣)

长沙郡公
谏议大夫

Rank: 19Rank: 19Rank: 19Rank: 19
组别 翰林学士
级别 骠骑将军
好贴 9
功绩 755
帖子 9950
编号 18150
注册 2004-9-21
来自 潭州
家族 泡泡营


发表于 2004-11-27 12:54 资料 主页 文集 短消息 看全部作者 QQ
第八十回 劫汉粮邓艾献计,闻蜀歌刘备托孤

作者:pener(巴孤)

--------------------------------------------------------------------------------

  刘备往返奔走,重创曹军之后,遂分拨人马,预备攻打南郑。令吴懿、傅彤引军一万为前锋,赵融引军五千为策应,自引大军随后,却叫关兴、张苞引一万军断后,以防斜谷曹军赶来。前后大军,满山遍野杀来。陈到入帐道:“陛下,我军虽连胜曹兵,然南郑城池坚固,以大军围攻,恐非易也。”刘备道:“叔至所言是也。孝直早有策谋,我军此去,前军佯攻南郑,大队人马,却绕过南郑,直取汉城也!一旦取了汉城,则留一半军马,屯于此地,抵挡曹军;朕亲率一半军,直取葭萌关。川军乃羸弱之卒,不堪一击,必能一战破之也。”陈到道:“只是前日,军中有传言,说成都已被敌军攻破,所以庞统才得到此。”刘备变色道:“再有乱传者,斩无赦!成都是诸葛孔明守把,他有经天纬地之才,梁山贼何等人物,岂能取了成都?此分明是敌军故意造谣,乱我军心也。众人不可听之!只整顿军马,预备去抄袭南郑可也。”


  于是吴懿、傅彤引军一万,奋勇进发,杀奔南郑城下。却看城门紧闭,城头虚插旌旗,并无一人。二将心下疑惑,遣精干士卒近城探看,亦不见动静。再教人用云梯翻入城中,片刻,城门开处,派去的士卒出来道:“将军,南郑已是空城也!”吴懿大惊,叫人询问四处百姓,都说梁山军自杀退城外廖化军马之后,便叫城中百姓,尽数疏散四乡,而把军马撤走。吴懿、傅彤闻言,不敢造次,遣人急急报后队刘备。刘备闻之也惊,谓法正道:“敢是庞统看出我军图谋,因此撤走也?”法正道:“虽然,兵不血刃,得了一座城池,却也不枉然。”于是叫吴懿、傅彤屯兵城西,赵融屯兵城南,刘备与法正入城。看时,仓廪之中粮食草料,大半皆被搬走,所余尽数焚毁,不留颗粒。法正道:“坏了!庞士元心肠好毒,料我军自雍州撤回,人马众多,粮草耗费巨大,故而把南郑仓廪,尽数搬迁焚烧,欲困死我军也!”刘备道:“何以制之?”法正道:“如今,只好发兵攻打汉城,以求生也!不然,虽得南郑,不过死城一座,更何益哉!”刘备便尽驱兵马,去攻打汉城。那汉城城小墙高,庞统引梁山军二万余据守,严密防御,粮草又足,水井亦多,汉军竭力攻城,数日不能得手。军中粮食,渐渐匮乏。


  刘备心下烦忧,独坐苦思。法正道:“陛下,如今汉城坚固,难以骤然攻克。困顿汉中,终非良策。某尚有一计,可惜颇为弄险也。”刘备道:“何计?”法正道:“如今,可留一路军马,于南郑驻扎,牵制曹军。陛下引一军,绕过汉城,直取川中。那里虽然道路险阻,有南郑军马接应,料想汉城之敌,亦不得奈何陛下。待兵出汉中,取葭萌关。陛下在蜀数年,颇有恩义,川中二刘,实无武略,全仗梁山军支持。故王师出处,必能所到克谐。待平定川内,则大业可望复也。”刘备沉吟道:“计策虽好,只是如今军中乏粮。此去葭萌关,一路都是贫瘠之处,倘粮草不足,甚是可虑。如今我大军在南郑,却于乐城,颇有粮草囤积,向朗守把的。可去运来也。”法正道:“只是如搬运粮草,往返二日,倘被敌军察觉,只恐时机顺势既逝也!”刘备到:“只往返二日矣,粮草倘不备足,如何作战?”遂令赵融,引本部五千军马,往乐城去搬运粮草。


  却说曹洪、夏侯尚、郭淮三路军马,汇于南谷口营寨之中,合兵六万。闻得刘备大军皆往南郑去,曹洪道:“我军前日接连被刘备杀败,元气大伤,不可贸然出战。待到刘备攻打南郑数日,耗得精疲力竭,我军方随后掩杀,可获大利也。”正说时,须臾又有探马来报,说梁山军不发一箭,弃南郑而退汉城,刘备军已据南郑。夏侯尚闻言大怒,拍案道:“梁山草寇,真不足与谋哉!如此坚城,竟然委而去之,而令大耳贼所据也!”程昱独哈哈大笑道:“伯仁何必忿怒!此必是庞统计策,弃南郑与刘备,却把大军屯驻汉城,封堵他入川之路。刘备虽得南郑,梁山军却必把粮草尽数搬迁,坐待刘备困毙也。”众意稍解。邓艾道:“既然如此,小将却有一谋。”曹洪道:“士载请讲。”邓艾道:“如今刘备粮草,大半尚在乐城。向朗守兵,不过二千。刘备必令人前往搬运。我等于此处发兵,于路截之,则刘备既失粮草,必然大乱。”曹洪道:“只是若刘备得知,必以大军回击我,如之奈何?”邓艾道:“自南郑至乐城,中途有一隘口,名青云谷。地势险阻,以万人屯驻于此,可当十万之众。我等可兵分三路,一路径直往青云谷,截断道路;一路取乐城,夺粮草;一路却进逼南郑。彼大军若出,我在青云谷以一万精兵,足以截断。待东路迫近南郑,则刘备必然惊惶回救。”夏侯尚道:“若彼以军回攻我西路之军,或者直取这边南谷口大营,何以当之?”邓艾道:“彼若如此,则我三路军马,一起退回南谷口便是。我等出兵,只为劫夺其粮草,得手便罢,何必再三厮杀?”曹洪呵呵大笑道:“士载此计甚好也!”程昱道:“可令孙立联络黄金、兴势二寨梁山军,自东攻取乐城,以为策应也。”于是曹洪一面遣人往孙立处送信,一面分拨军马:夏侯尚引军一万,往乐城截取粮草;曹洪自引军一万五千,同了邓艾、王双,往青云谷拦截刘备军马;郭淮引军一万,往南郑虚张声势。却留程昱守把营寨。


  刘备这边,赵融去后不久,吴懿入帐,谏道:“粮草为军中根本,陛下宜防敌军劫夺也。”刘备道:“既如此,你可引军一万,往东去于路巡防。倘若有事,朕自提大军接应也。”吴懿领命去了。


  赵融赶到乐城,与向朗相会,说了刘备打算,又道:“乐城距离南郑甚远,巨达孤军在此,甚是危险。如今运了粮草,何不弃此孤城,随我同往南郑,与陛下相会也?”向朗摇头道:“乐城险要地也。我以二千人守,则敌军万人,不得擅入。万一魏文长之军从汉水来,亦有接应之处。倘若擅自弃了,梁山军自黄金、兴势二寨来据,则我之势愈孤也。转告陛下,郎在此守城,誓与城共存亡也。”赵融嗟叹不已。于是打点乐城粮草,装运三十万斛,约是全军一月之粮,装车沿大路运送。向朗送出,再三叮咛:“千万小心。”赵融押送粮草,出乐城约十数里,忽然北面山谷之中,杀声大作,边看旌旗挥扬,夏侯尚引大队曹军,遍地杀来。赵融怒道:“匹夫,前日陛下饶你不死,今敢如此!”跃马来战。两个相斗三十余合,赵融不是夏侯尚对手,转看部下,当不得曹军人多,亦被杀得节节败退。赵融招呼士卒,奋力抵挡,指望西边救兵到;谁知苦战一个时辰,无有踪影。汉军毕竟人少,支持不住,渐渐让出来,有曹军小校,就势寻到火种,在粮草车上放起火来,于是烈焰逐车而起,照得刀光剑影,分外诡异。


  吴懿引军,于路巡防,忽然听得东边山头后面杀声起,心头一惊,急急督促诸军上前,将近青云谷,前面旌旗招扬,杀出一彪军马,当先大将提刀喝道:“王双在此,贼将休走!”吴懿大怒,拍马上前交战,两个厮杀十余合,王双刀法勇猛,吴懿不敌,被王双将兵马冲动,一路败走,王双却也不来追赶。吴懿退出数里,正欲整点军马,上前再战,背后金鼓大作,刘备引大军赶到,于是合兵一路,反杀回去。却看曹洪万余军马,在青云谷路把道路截断。刘备驱兵攻打,曹军箭石如雨点下来,路口又是长枪大刀,严密死守。反复再三,只是徒伤军马。眼看得青云谷东边,黑烟从山谷里升腾,心知赵融运粮之军,必凶多吉少,却也无可奈何。


  赵融苦战甚久,部下军马,折损大半,粮草尽被曹军所焚。眼看难以支持,只得引残兵败卒,夺路往西走来。夏侯尚引本部军马,在后穷追不舍。看看前面将近青云谷口,已闻得杀声。赵融谓左右道:“必是陛下在与贼军交手也。如今我等兵虽少,从背后杀过去,与陛下夹击,可破此处敌军。虽然失陷粮草,却也有微功折罪也!”于是当先直冲过去。谁知邓艾早率五百弓手,埋伏路边,看赵融近前,一声梆子,乱箭齐发,前部汉军,倒下一片,赵融身中十数箭,顿时从马上栽倒下来,气绝身亡。所率汉军,纷纷大乱。须臾,背后夏侯尚兵到,杀戮殆尽。


  刘备在西边,竭力攻打青云谷,但被曹军占据高处,骤然之间,难以大进。忽然又报,说有曹军一支,不知多少,向南郑城去了。刘备闻言一惊,吴懿道:“若失了南郑,则我军无处可归也!当急急回军救之!”刘备道:“否!南郑有法孝直把守,旬日之间,不得便失。彼既分兵攻我三处,则我这里引军直取南谷口,断其归路,可叫数万曹军,死无葬身之地也!”计议一定,便叫陈到在前,吴懿在后,自己居中,引军转向北,直取南谷口曹军营寨而去。这边郭淮、夏侯尚两路,闻汉军果然直逼南谷口,于是按照安排,也急急回撤。三路军马,仿佛竞赛一般,俱往南谷口去。


  汉军既去,曹洪欲也回军南谷口,邓艾道:“不可。南谷口有程仲德守把,必无可失。刘备攻打,必然失利退回,既退回,必经褒中过也。将军不如引军,悄然跟随其后,埋伏于褒中附近山谷之中,待刘备军马回归之际,放过前队,再突然杀出,可获全胜也!”曹洪从之。


  刘备一路急行,赶到南谷口,恰好截住夏侯尚军马队尾,大举攻杀。夏侯尚回军应敌,战不多时,抵挡不住,节节败退。须臾,郭淮兵亦从西边退下,与夏侯尚合力抵御,依旧不是刘备对手。汉军大张旗鼓,直进敌营之前,曹军两路,拼死抵挡。忽然曹营中号鼓连连,令旗飞舞,孙礼、郝昭引军杀出来,冲动汉军两翼。刘备急令关兴、张苞上前交战,孙礼、郝昭却不死拼,只是且战且走,掩护郭淮、夏侯尚两军退回营中,死守不出。刘备余怒未消,指挥军马,奋力攻打营寨。程昱调遣兵将,防守自若。攻打竟日,不能得手。入夜,吴懿谓刘备道:“陛下,敌军坚守南谷口营寨,攻打困难。还是回南郑为好。”刘备道:“甚是。且叫各营士卒,暗自收拾,三更动身可也。勿令南谷口曹军得知。”于是数万汉军,连夜起身,往南郑城而去。


  天色方明,经过褒中。前队人马过去,忽然两边山谷,金鼓又起,曹洪、王双引兵两路杀来。汉军奔走半夜,已然疲惫,并无战心。关兴、张苞断后死战,保护刘备,冲过隘口去,汉军众将各自奔走,不能相顾。曹洪、王双追杀一阵,后面邓艾鸣金。于是大胜收兵。归问其故,邓艾道:“兵法云,穷寇莫追也。我军倚仗埋伏,侥幸得胜。刘备军马,数倍于我,倘若定神反击,则胜败未可知也。故末将鸣金,以防万一。”曹洪赞之。邓艾道:“这一番交战,焚烧敌军粮草,又挫败刘备锐气,可先回营寨,再作打算。”曹洪从之。


  刘备一路退回南郑,休养军力。经此一败,士气渐渐低落。南郑城内军马,尚有五六万,然粮草只足十余日之需也。刘备与法正商量,欲分兵两路,一军于此地抵挡曹军,一军绕过汉城,进葭萌关。法正道:“此地留谁人可守也?”刘备道:“吴子远本是川中人,当随我进川。可令陈到为主将,傅彤副之,邓芝为参谋也。”于是检点军马,留陈到、邓芝、傅彤,引军马一万余人,守南郑。自与法正、吴懿、关兴、张苞、廖化等,引四万余军,出南郑西门,直趋汉城。临别之时,各自面有不舍,彼此皆知生死无久也。


  林冲在汉城之上,看汉军汹涌而来,道:“刘备以倾国之兵,大举而来,必有决死之意。可竭力守御也。”庞统呵呵笑道:“不须惊惶。刘备此来,非欲攻取汉城,实欲去西川也。”林冲道:“若是如此,我等可引兵截杀。”庞统道:“引兵截杀,是自损军力也。不如就任他自去。”林冲疑惑。当日,刘备军到汉城下,着力攻打。吴用、庞统等尽力守御,丝毫不落破绽。果然,入夜之后,汉军便绕城而过,直往葭萌关去。林冲道:“刘备此去葭萌关,恐川军不能抵挡也。”庞统道:“我先前遣戴宗回成都,搬取若干人来,算起时机,应已到葭萌关也。无需三个晚上,可令刘备四五万大军,自相败散。”吴用道:“如今南郑守军不多,可一鼓取之也。”庞统道:“南郑便让与曹军罢了。”吴用道:“如何要让与曹军?”庞统道:“前日便曾说弃南郑,让与曹军。今我就算复取了,曹军来索,你不与他,强结仇隙。与其如此,不如任他自取。我这里只尾随刘备,收拾残兵可也。”遂请吴用守城,自与彭漾及林冲、花荣、宣赞、时迁四个头领,点精兵一万二千,出汉城,远远跟随刘备而来。


  刘备引军,杀奔葭萌关下,关隘之上,黄权、吴班等引川军万余防守。汉军初到,欲乘气势攻关,却被川军守备严密,不能得手,只得暂时驻兵关下。当夜刘备正在与法正商量之间,又有两处报来。一处说魏延自兵进子午谷,连杀败梁山军数阵,先一战斩黄信、杨仪,又一战杀退杨志、刘湘。然被梁山军源源不断,添兵相助,终于不敌,如今反向东南退却。刘备看了,摇头道:“文长刚猛雄烈,如此苦战,是亏他了。”再唤另一路进来,这一看不打紧,却是蒋琬,从成都逃得性命,辗转到刘备军中来。刘备急问成都情由,蒋琬含泪,说了成都失陷,阿斗太子、诸葛丞相、许司徒、吴皇后及赵子龙将军等皆殉节。刘备闻言,牙关紧咬,晕倒在地。左右急救,半晌清醒,泪如泉涌道:“诸葛军师、子龙,随朕多时,却是明珠暗投,被朕所累也!”蒋琬、法正劝道:“陛下休要难过。保重龙体,重振军威,以为众位死节之臣报仇也。”刘备道:“成都余人如何?”蒋琬道:“闻说梁王殿下死于乱军之中,鲁王得诸葛乔所保,突围出去,不知所终。”刘备听完,惨笑道:“成都既陷,诸葛孔明与子龙尽皆殉节,则我大汉事业,恐无望矣。”法正道:“陛下此是何言!自古胜败兵家常事,今麾下尚有雄兵数万,比之陛下当初起兵徐州,颇为优越,岂能自乱阵脚,而叫将士心寒哉!”


  正说,关兴进来报曰:“陛下,大事不好。各营士卒,纷纷逃亡!”刘备道:“何事逃走?”关兴道:“白日便有流言,说成都沦陷,诸葛丞相与赵子龙将军等尽皆身故,军心扰乱。又闻葭萌关上,忽然有妇孺哭喊之声,却是我将士父母家眷,被川军胁迫,在关上呼唤。将士思亲心切,故颇有逃走者。”刘备大惊,急与众人出营去看,却看四野火光点点,隐约见老幼相扶携,四处漫步,呼儿唤夫之声,于夜空之中,四处回荡。又闻远近营寨,皆有士卒哭泣之声。偶有官佐责骂,骂声未出口,先已哽咽。又闻四面山野,蜀地歌声悠扬悲凄,不绝于耳。刘备潸然泪下,一言不发,起身自入内帐。蒋琬、法正等面面相觑。正是:


  垓下楚语曾催泪,葭萌蜀歌亦动情。总为英雄意气短,难解寻常百姓心。


  刘备在内帐之中,灯火一夜不曾熄灭。蒋琬、法正坐于外面,也是一夜无话。天明时分,刘备唤蒋琬到密室,道:“公琰,如今托你一事。”蒋琬道:“何事?”刘备道:“你今夜可便服,离开汉中,往西川各处,寻找我儿刘永下落。”蒋琬下拜道:“臣定不辞生死,护送鲁王到陛下驾前也!”刘备摇头道:“非也。切莫送他来此。”蒋琬又道:“如今,黄忠、李俊将军尚占据江东,地方千里,带甲十万。陛下可要臣保鲁王去江东立业?”刘备摇头道:“亦不是也。”蒋琬诧异道:“然则陛下欲臣何为也?”刘备道:“你若寻到吾儿,则保他寻个僻静地方,隐姓埋名,躬耕读书,娶妻生子可也。只是切莫再出头征战杀伐。”蒋琬大惊:“陛下何出此言也?”刘备笑道:“我自起兵讨伐黄巾,一心欲施展才华,建立盛世,为天下百姓得几分清平。当初与关云长、张益德桃园结义,誓同生死;其后东奔西走,虽屡经挫折,无有颓丧;终得诸葛孔明辅佐,于是据荆州,进西川,取汉中,平江东,北伐中原,一时皆以汉家重振,孰料梁山背义,四下战火,乃有今日之祸!细细想来,某才能平庸,虽得贤士辅助,无以成功,故有今日困顿。想我数子,才更下我,若也要空怀豪情,岂不自寻祸端!天道大势,不在我身,人力强为,何以逆转!故而,只愿他平安一生,终老山野,不失为刘氏宗脉,流传一支也。。若此重托,实为难公琰,只请公琰怜此儿孤苦,勉力为之。”言罢,默叹不语。蒋琬已是泪流满脸,顿首道:“琬虽万死,不负陛下之托也。”刘备道:“可速速收拾金银盘缠,便服出汉中。迟则恐生变也。”蒋琬强忍悲痛,拜别刘备,自出去了。


  刘备等蒋琬去了,复到中军。法正道:“方才看蒋公琰面带泪痕出去,陛下告他何事?”刘备道:“我自吩咐他,孝直休问也。”须臾,关兴再入,报禀昨夜逃走军士,三千余人。法正道:“陛下,如今只可奋力攻打关隘,强过在此坐以待毙也!”再三苦劝,刘备方点头答应。于是点起御营军马,并各营副将,一起出营上马,来打葭萌关。正是:已消千丈冲冠火,独留一分壮士心!不知刘备攻关,胜败如何,请看下回。
顶部
性别:男-离线 桓大司马
(湘中布衣)

长沙郡公
谏议大夫

Rank: 19Rank: 19Rank: 19Rank: 19
组别 翰林学士
级别 骠骑将军
好贴 9
功绩 755
帖子 9950
编号 18150
注册 2004-9-21
来自 潭州
家族 泡泡营


发表于 2004-11-27 12:56 资料 主页 文集 短消息 看全部作者 QQ
第八十一回 奋鞍马不辜帝脉,轻生死无负君恩

作者:pener(巴孤)

--------------------------------------------------------------------------------

  且说刘备与众将,绕过汉城,进逼葭萌关下。夜来却闻蜀歌四起,军士散去数千。刘备乃与诸将一起上马,并力去打关隘。黄权、吴班看华盖到,心知必是刘备,于是各自加紧戒备。刘备到关前,指挥汉军,竭力攻打。无奈人心大半皆已懈怠,纵然有一班军将,在后督促,士卒精神却不起来。兼之葭萌关坚固,黄权、吴班又守御得法,因此再三攻击,不能得手。攻打将近一日,汉军折损千余人,毫无寸进,只得又收兵。是夜,四野呼兄唤弟,喝爷叫子之声,悠然不绝。刘备军中士卒,大半皆是川人,更加惶惑,纷纷散去。各营将官,喝止不住,也有自相逃去者。刘备在御帐之中,也知此事,惟抱首独坐,无计可施。


  次日凌晨,刘备召吴懿来,道:“子远,如今却有一事,须得辛苦你一趟。”吴懿道:“陛下有用时,万死不辞!”刘备道:“葭萌关守把川将吴班,与你是一族兄弟;黄权亦与你旧交。今日朕有一封密信,托你带去。”吴懿道:“陛下欲待何为哉?”刘备叹道:“这里一军,不免于覆灭。然朕心之中,时刻未忘‘兴汉’二字也。今曹操尚且盘踞中原,把持朝政;又有梁山军出身草莽,行事诡异,皆为汉之大贼。刘循、刘阐兄弟,总归是汉时宗亲。我欲把这里军马,交付于他二人,以留下基本。”吴懿闻言大惊,欲待劝说,刘备道:“速速去吧。今日我也不打关隘,免伤诸多士卒生命也。”吴懿闻言,涕泪俱下,再三拜别刘备,往葭萌关去了。须臾天明,关兴、张苞来抱刘备,昨夜士卒又散去四千。刘备微叹不语。二将请今日如何攻关。刘备道:“士卒疲惫,各自把营盘守定,不出来即可。”


  吴懿来到关下,叫开关门。黄权、吴班心存怀疑,用绳索缒上关去,吴懿说明来意,奉上刘备书信。黄权、吴班拆信观之,说“备征战半生,自问为兴复汉室,解济万民,均扪心无愧。然唯一惭愧之处,豪夺同宗刘季玉西川基业,又被强徒害了季玉性命。虽逆取顺守,势若必然;季玉之死,亦非我意,然吾岂能脱其咎哉!今天下纷扰,民情更凄,曹操、宋江,并起为患。刘循、刘阐乃季玉嫡子,亦是宗亲之秀,备愿将所在兵马,尽数交付,以为日后根基也。备不肖,寿已不长。然汉室与百姓,依旧倒悬。往二位公子勿忘宗亲血脉,尽心竭力,以求盛世也。”


  黄权、吴班看罢,尽皆感动。吴班犹思索道:“莫非刘玄德见攻打葭萌关不下,用此诈计?”黄权摇头道:“休得妄自猜疑,玄德公岂此等人哉!今既有书信来,可回复也。梁山军奸险狡诈,非我党朋。倒不可不加提防。”遂对吴懿道:“子远,玄德公之意,我等尽已知之。这里回复,还需子远辛苦。玄德公兵马如何交付,玄德公自家又欲如何,尚盼相告。”吴懿答应,于是又出城了。


  再说刘备在御营中,忽然法正进来道:“陛下,今日为何不攻打葭萌关?”刘备道:“攻亦无用,何苦伤残士卒?”法正道:“闻陛下遣吴子远上关隘,联络吴班、黄权,可有此事?”刘备道:“是也。”正说之间,吴懿回来,禀明经过。法正道:“此事易耳!可叫黄权、吴班开门,将本处军马带进关去,却暗自埋伏精兵其中,乘其不备,突起夺了葭萌关,然后席卷西川,可无敌矣。”刘备摇头道:“朕征战天下,从来惟仗仁义诚信。唯有进西川一节,颇负季玉,以至遗患至今。日下大势既去,何苦再弄这等手腕,既害他人,亦于己无补也。”乃谓吴懿道:“明日午时之前,朕自离营他去,合营军马,皆交付子远掌管。”法正闻他这般说,亦微叹不语。吴懿只是流泪,刘备道:“子远可再上关去,与黄权吴班商议交付之事。”吴懿拜别而去。


  刘备独在御帐之中,沉思片刻,又提笔写了一封书信,用锦囊密封,唤关兴、张苞二人进来,道:“二位贤侄,朕在此有火急锦囊一封,事关汉室生死。二位贤侄可换便装,乘了今夜,从小路去江东,见过黄忠、李俊二位大人,方许拆开。若是江东亦有变故,则可在荆州拆开看它。里面自有交代,切勿先拆!”关兴、张苞闻令,面面相觑。须臾,张苞道:“陛下如今临难,正要各人尽力,以脱危急。我二人如何能走?”刘备正色道:“此去联络江东,亦是要务也。休得记挂!”关兴、张苞对看一眼,关兴道:“我两个留一人在此保陛下,一人去江东,如何?”刘备道:“然则何人去江东,何人留下?”张苞道:“某留此地,安国去江东可也。”关兴道:“不可,某要留下。”两个相争,刘备笑道:“如此,还是两个都去江东。”二人待要再说,刘备道:“此去江东,关系重大,所以遣二位贤侄同去也!不可违旨!”兴、苞二人,方才不争。刘备又道:“昔日我与汝二人之父,桃园结义,誓同生死。孰料如今,只剩朕独自一人。你二人又同伍征战多年;亦可在此结为兄弟,以不忘先人也。”兴、苞从命,就帐前结拜。张苞年长一岁为兄,关兴为弟。折箭立誓,永相护持。两个结拜毕,同拜刘备。备道:“如今你二人已是手足,可速速换了便装,准备干粮盘缠,黄昏之前,不许前来禀告,自己离营出发!休要作儿女态,贻误大事!”关兴、张苞泣别刘备,各自准备去了。


  当夜,刘备召集身边文武道:“朕自昏庸,误信小人,以至基业垂危。诸公皆是今世俊才,相随刘备,实在埋没。今大势已去,朕已令吴子远率身边军马,投奔刘循、刘阐。诸公亦可自去也。”众皆大惊。须臾,法正道:“陛下,如今这里大势已去,陛下可换便服,带数从人,辗转逃去江东。李俊、黄忠尚且地方千里,带甲十万,籍长江天险,足以为立身之处也。”刘备道:“江东消息隔绝,此时情况如何,不可知也。纵然得以保全,吾丢失基业,又有何面目对天下人哉!”法正道:“陛下昔日创业之时,亦颇多曲折,败于徐州,溃于汝南,弃新野,奔当阳,皆是狼狈困窘,未尝见绝望也。今日虽然挫折,却未如当初险恶,何以自弃?”刘备笑曰:“昔年败时,天下群雄割据,颇多机会,且朕亦年青也。如今年近六旬,却转遭大败,后方基业,尽皆沦丧,手足肱股,折损殆尽。纵使苟延残喘,岂有面目见云长、益德、孔明、子龙等诸人哉!”法正待要再劝,刘备挥手道:“孝直,吾决心已下,诸公可无劝也。今夜可整点军马,明日朕当亲率御营将士,反杀奔汉城。朕征战三十载,虽以仁义号令天下,却也难免杀戮。今日舍生阵前,姑且报应罢了。”


  于是叫召集各营将士,宣言曰:“朕大汉皇帝刘备,诏告合营将士:朕无才德,因看奸雄当朝,先帝被害,不忍社稷倾覆,故妄续汉统。旋因识人不明,为奸佞所乘,有今日之败。朕自知天时不在,欲舍死一战,以殉社稷,但诸将士皆为汉室子民,朕岂能强诸位殉难?故已联络刘循、刘阐二公,托付照顾。现通告合营,欲随朕出战者,可至御营。其余各营,可待明日从吴懿、廖化二位将军号令,以归川军也。”诏令既下,满营只闻得士卒感激哭泣,然亦有乘乱出营逃匿者。时汉军尚有三万余众,至御营愿随刘备者,五千有奇。刘备叹道:“不想尚有如许人心,朕真有愧也。”吩咐御营军马,各自整备战甲干粮,预备明日出战。其余士卒,皆听从吴懿号令。


  刘备方在御帐之中,忽然廖化求见,泣拜道:“臣自随关侯征战,誓为汉臣。如今陛下蒙难,臣岂得独生!愿为先锋,冲击敌阵,却请陛下从小路走江东,勿要自误也!”刘备道:“元俭多有功劳,朕心何忍!且朕心意已决。”廖化拔剑道:“陛下若不允者,化便自刎于陛下面前!”刘备叹道:“元俭既存必死之意,与朕同赴敌陷阵可也,何必轻言!”廖化闻言,再拜:“既如此,臣遵陛下旨意也!”


  须臾,法正又入道:“陛下,明日可叫廖化引一军直冲汉城,吴懿留于此地,陛下却乘机便服走也。此非懦弱畏死,乃是以图将来。陛下勿要耽于意气也!”刘备挥手道:“朕意既决,又宣言合营军卒。今有五千死士,愿随朕同殉社稷。朕若再首鼠两端,以求偷生,岂不枉为人哉!既然败局已定,何不死得轰轰烈烈,亦无愧汉室威名。趟寻机遁形,希冀万一,恐徒遭后人笑也。”法正闻言,默然不语。刘备笑道:“朕虽必死,却不可强群臣相随。孝直明日,亦随吴子远同归川中如何?”法正摇头道:“我引陛下入川,刘循、刘阐,恨我入骨。恐不能相容也。”刘备道:“既如此,孝直可乘明日朕引军冲汉城之时,便装逃匿。或去江东,或隐乡间,亦足自保也。”法正闻言,忽然跪地,泣曰:“陛下高德恩典,正没齿难忘也!”刘备扶起,凄然道:“若朕得振兴汉室,令诸君封妻萌子,此是恩典也。今以朕昏庸,带累诸君,颇多劳苦惨烈,何敢相望哉!孝直休要迟疑,自己去准备可也。”法正再三顿首,方才去了。刘备独自准备盔甲,在孤灯之下,直坐了一夜。


  次日,刘备整顿御营军马,预备出发。忽又有哨马来报,说梁山军万余军马,自汉城杀奔本处而来,相距无十里。刘备呵呵笑道:“来得好,来得好!”遂翻身上马,提了双股剑,把杏黄大纛展开,谓众军道:“人生百年,谁无一死?诸君既自愿舍生,请随备一战。虽不得富贵长寿,亦要留武人名节也!”令廖化在前,自己相随,引五千敢死之军,反冲而去。这边吴懿自联络葭萌关,引众归降川军不提。


  原来庞统督率梁山军,连夜接近,闻得戴宗报告,刘备欲以所部汉军交付川军。庞统闻之,心头一凛。时迁嚷道:“我等费心费苦,灭了刘备兵马。若说西川还给他,岂有连军马也被尽数收了的!”庞统道:“时迁头领所言也颇有道理。今刘备军既已存投降之意,必无战心,虽有数万,可一击而溃之。我等引军急急前往,莫叫川军坐收渔利也!”遂令天明便杀奔葭萌关来。谁知离开数里,便闻前面杀声震天,飞马报曰:“有敌军数千,迎面而来,军中遥见刘备旗号!”庞统叹道:“不想刘玄德年虽六旬,竟有如此气魄也!”遂传令,林冲为第一阵,宣赞、花荣为第二阵,上前迎敌。此时却不见了彭漾、时迁。


  这时廖化引汉军前队,已然接敌,正逢豹子头林冲跃马而来。廖化大骂:“林冲贼子,今日我与你拼死也!”拍马舞刀,舍命杀上。林冲横丈八蛇矛抵住,部下军卒各自混战。两个大战二十余合,廖化怎敌得林冲,刀法渐乱,却是牙齿紧咬,毫不放松。刘备在后队,看廖化不支,热血直冲头顶,高呼一声:“大汉皇帝刘备在此!”挥舞双股剑,杀出阵去,左右劈砍,梁山军士卒皆不敢当。忽然山头上旗号挥动,花荣、宣赞自两翼杀来,汉军大乱。刘备看山上大旗下正是庞统,摇头道:“士元,士元,今日害吾也!”着力挥剑冲杀。左右汉军为之激励,都舍死奋战。梁山头领看他须发皆白,却是奋勇无畏,都不禁忌惮三分,也不敢近前。因此战况一时胶着。然梁山军毕竟兵多将勇,战了一个时辰,渐占上风。其处地形,左边是深谷,右边是山坡,前有杂林,因此梁山军三面占据地利,汉军伤亡惨重,阵形渐渐散乱。廖化力战不支,被林冲一矛打飞手中大刀。林冲原不忍伤他性命,欲要上前答话,廖化却拔出佩剑,自刎身死。


  战至午时,五千汉军,折其大半。刘备大纛,已被梁山军所夺,备孤身一人,战袍破碎,浑身浴血,加之年迈,已是气喘吁吁。只是梁山众将,皆不好下手杀他,因此尚未丧命。便看刘备忽然拨转马头,向道路左侧冲去。梁山士卒,皆被杀散。刘备马到悬崖边上,回头高呼:“庞士元何在!”庞统从山坡上答:“在。大王,公匡扶汉室,原本好意,只是不该擅自篡位登基。今日之事,统宁负大王,不敢负天下也!”刘备呵呵笑道:“说的好,说的好。士元既心怀天下,则可看到时是谁个先篡汉自立也!”其时有梁山喽啰十数个,握长矛,朝刘备进逼两步,被刘备怒目圆睁,须发喷张,吓得连连后退。刘备看了,哈哈大笑,拨转马头,催马前行。那马看前面深谷逾数十丈,战战兢兢,不敢向前。刘备叹道:“马犹爱生,何况人乎?然事到如今,岂有生路哉!”横下心,将剑身在马背上重重一拍,那匹良驹长嘶一声,四蹄蹬地,飞跃出去有一二丈远。但见马踏云,人挟风,须臾之间,竟似在空中飞腾一般,梁山军士尽皆看呆。霎时,连人带马,坠入深谷,顿时摔死。时年五十八岁。自中平元年起兵讨黄巾,征战三十四年。仁义之名,闻于天下。有诗叹曰:


  俊杰出楼桑,桃园结关张。力践黄巾血,枭雄自翱翔。运交多坎坷,惟君意如钢。草庐风云会,宏图得张扬。逆取入蜀郡,汉中逐魏王。亦怒孙吴叛,万马踏长江。时运偏转折,灾祸起萧墙。忠臣孤城殉,烈士阵前亡。虽云天未佑,总恨谋不长。宵小虎狼意,君子少度量。威武留青史,仁义著八方。策马飞天渡,无愧汉家郎。


  刘备既死,尚残余千余士卒,皆久战疲惫,有投降者。庞统、林冲叫好生看待。一面令人去山脚之下,寻找刘备尸首,预备厚葬。一面遣人去葭萌关问时,吴懿已引汉军近三万,投降吴班、黄权了。宣赞怒道:“我等灭了刘备,损折不少军马,却叫他川军得利哉!”庞统笑道:“宣将军何必愤怒,此等兵马,皆已久败胆寒,纵有数万,亦难用也。计较过多,反自烦恼。只是如今却要调动军马,转回去攻打南郑也。”


  再说法正,辞别刘备,独身一个,往通上庸小路走,行约二十里,正欲休息片刻,忽听得山岗之上,有人咯咯怪笑。法正抬头看,却是彭漾、时迁。四周也冒出数十个梁山兵士。法正看了,微微笑道:“永年可安好?”彭漾道:“还好,还好。我预料孝直必不肯随刘备送死,又不回川中,因此特到此处恭候也!”法正呵呵笑道:“以永年之才略,料我行踪,自是手到擒来。然则如今永年欲何为也?”彭漾道:“我两个虽是昔日好友,如今却为敌国,只怕要得罪孝直了。”法正道:“今刘玄德大势已去,永年既念昔日情谊,何不放我离去?”彭漾笑道:“孝直说的好轻巧。当初你在刘备部下,言听计从,那老革要取我首级,你却为何不念昔日情谊?”法正顿足道:“我亦同士元苦劝,然玄德公不从,何以得法!”彭漾道:“我亦从士元处得知,特戏言也!今日老革既然必死,孝直又不见容于川中,莫非欲去投曹操乎?”法正道:“我在玄德公麾下,与曹公数番交锋,颇多杀伤,恐亦无颜去投也。”彭漾大笑道:“既然如此,何不投宋公明,共成大业?”法正摇头道:“某既得刘玄德重用,岂能背之投敌!”彭漾道:“好说得!某念昔日情谊,帮你说项,你竟如此迂腐。”法正道:“迂腐也罢,只请永年放某一条路也。”彭漾道:“你若肯投降宋公明,必受重用,我两个也好共事。今要放你,却是不行。纵我念旧情,这里时迁头领也不答应。”时迁听得,喝道:“说的是!兀那法正官儿,你降是不降!”法正闻言,闭目不语。时迁道:“也不罗嗦,绑了回去,交吴用哥哥处置!”于是喽啰上来,拖了法正,便往汉城而去。


  且说林冲一行,回到汉城,吴用道:“如今曹军已兵临南郑城下,攻打甚急也。既然刘备已死,可引军前去,宣诏此事,则南郑可复得也。军师去得辛苦,便请留此处休息。”于是自己同李应、花荣、林冲三将,引一万军马,往南郑去。不一日,到南郑城西,吴用令士卒手提刘备遗下黄罗盖,高呼道:“城上军马听好,伪帝刘备,已然身死,君等可速速归降,以保性命!”陈到、傅彤等在城上看见,皆气的咬牙切齿,泪流满面。陈到道:“贼子忒可恶,吾当引军出城,一刀斩之!奈何曹军在城东,恐受牵制也。”邓芝道:“敌强我弱,倘出城战,恐不能归也!”陈到流泪道:“今日陛下既崩,我等身受隆恩,敢不以死相报!”傅彤道:“陈将军可自去,某愿守城,以当曹军。”陈到道:“既然如此,有劳将军!我二人各自死战,”遂引七八千军马,开了西门,杀出城来。吴用道:“陈叔至!今刘备已亡,以你一身武艺,何不投效梁山军,以建功业!”陈到怒骂:“无耻竖儒!吾宁死,不与鼠辈为伍也!”策马杀奔吴用而来。李应挺枪上前,截住交锋。陈到心怀激愤,大呼挥刀,战无十数合,李应遮拦困难。林冲看了,挺丈八蛇矛杀出,陈到呵呵笑道:“来得好,来得好!”也不回避,上前挡住。再战三十合,陈到虽然武艺过人,焉能挡住两个天罡煞星?只是林冲与陈到有几分交情,又因刘备之死,心总有愧,故而不狠心下杀手。吴用在旗下,看得微微皱眉,唤过花荣来,吩咐几句。花荣点头,摘下雕弓,抽出狼牙箭,躲在旗门之下,倏地一箭射去。陈到正着力招架林冲、李应,哪有余隙闪避,一箭正透面门,大叫一声,倒撞下马,气绝身亡。有诗赞曰:


  汝南陈叔至,名亚赵子龙,殉主节烈在,豪气贯长虹。


  陈到既死,部下军卒,多有投降。吴用令花荣、李应,乘势引军冲入南郑城。城中各自大乱,曹洪、夏侯尚等,乃发兵马,从城东攻打。汉军兵微,更兼皆无战心,须臾之间,曹军攀登而上,大开城门。傅彤仗剑城楼之上,曹兵团团围上,并力鏖战,傅彤左右士卒,阵亡略尽,身受重伤。曹军齐叫投降。傅彤切齿大骂:“某为汉将军,岂有降曹狗者!”遂力战而死。有诗赞曰:


  扬旌转战三千里,沥洒碧血舍一身。临死犹然骂“曹狗”,傅彤不愧汉将军!


  时有参谋邓芝,被曹军擒获,送到曹洪帐中。曹洪问曰:“君欲生,还是欲死?”邓芝道:“自然欲生。”曹洪道:“既然欲生,可归顺朝廷,魏王必有重用也。”邓芝道:“不降。”曹洪道:“君言欲生,不降则死。”邓芝道:“吾不愿死,更不愿降也。”曹洪道:“然降则生,不降则死,君可自计较。”邓芝呵呵大笑:“倘若换是将军,何以计较?”曹洪一时语塞,旁边夏侯尚道:“你要生要死,只一句话,说这多作甚?”邓芝冷笑道:“我若愿降,岂会与将军如此耗费口舌?自家要凑来说这许多话,尚且不明,足见曹瞒阖群,皆是无脑之辈也!可速杀我!”曹洪怒,斥推出斩首。邓芝长笑就死。有诗赞曰:


  蜀帝兵败投汉中,忠臣义胆殉真龙。临难调笑魏家将,舍身赴死亦从容。


  这边陈到、傅彤、邓芝皆死,曹军自东门进城,梁山军已从西门入,占据城中要隘。曹军大队皆在城外,曹洪、夏侯尚引军进城,与吴用相见。曹洪道:“吴加亮与宋公明,虽曾失身从贼,今日反正,共灭逆帝刘备,可称识时务也。”吴用心中不悦,口里道:“曹将军过奖。将军与刘备交战多时,知其深浅,我辈不如也。”曹洪道:“只如今,梁山军可撤出南郑,并让出黄金、兴势二寨,让朝廷军马进入也。”吴用道:“我军力战刘备,方夺取这个城池,将军何以开口便要了去?”曹洪道:“当初便说好,梁山军让出南郑,如今怎可反悔?”吴用还未开口,花荣道:“当初我军是让出南郑,将军却进不来,反被刘备夺了。如今我乃是从刘备军手里再夺回,将军一句话便要了去,也见得不好。且黄金、兴势二寨,我军久已驻扎,岂能让出?”曹洪道:“将军此意,莫非讥讽某不如刘备?汉中诸县,皆是朝廷地盘,官军驻扎,岂可抗拒!”两个眼看要僵,吴用道:“请将军且回,容我等整顿军马,再作商议不迟。”曹洪道:“既然如此,我等明日再议。”一拱手,自顾走了。


  花荣谓吴用道:“这曹军将领,好生无礼。若不是我等在刘备背后发动,只怕洛阳许都,也早丢了,如今却这般蛮横。”吴用道:“此一时彼一时也。”正说间,小校来报:“曹军营寨,把南郑城池东门、北门、西门尽数封住了。”吴用脸色大变,咬牙道:“罢了,不想曹军如此放肆。”花荣道:“何不整顿军马,也叫他知道我梁山军非同等闲!”吴用道:“此时力不足也。罢了,既然如此,便让南郑与曹军也好。”正说之间,人报神行太保戴宗来了。吴用急急请进,戴宗道:“奉庞统先生之命,送一密信来也。”吴用拆开信看了,初时脸色微变,渐渐开朗,呵呵笑道:“凤雏先生,果真名不虚传,此英雄所见略同也!”


  于是在军中设宴,令人再去请曹洪、夏侯尚前来,酒席上道:“我等梁山军,想将军征战辛劳,愿将南郑城池,并黄金、兴势二寨相让。连那乐城之地,也请将军自取。”曹洪自然大喜。吴用又道:“只是如今,有刘备支党魏延军马,在汉水威逼南郑。请将军发兵击之。”曹洪道:“此事易如反掌,加亮莫忧也!”于是宾主尽欢。次日,吴用令军马让出南郑,撤往汉城;一面调黄金、兴势之兵,并汉水之军,如那杨志、刘唐、石秀、王矮虎等。俱各撤回,都往汉城取齐。林冲暗自问庞统道:“士元先生,我等如何便让了汉中与曹操?”庞统道:“曹军数万,已入汉中,倘急与之争斗,恐不敌也。今让出汉中,一则我占据汉城,则随时可复取汉中;二则,曹军得汉中,则川中二刘必然惊疑,忧患吞并,由此我可居中挑拨;三则,曹军得汉中,必分兵驻扎。如今江东李俊、黄忠尚在抵御曹军,曹操必大军东下,待其在长江困顿,我再联合二刘、马超,一举出击,先并了曹操汉中之军,再出雍州,中原反手可定也!”林冲深为拜服。


  不多时,彭漾、时迁带了法正前来。吴用道:“孝直先生才略盖世,如今刘玄德已亡,何不辅佐梁山,共成大业?”法正叱道:“无信草寇,勿污我耳目也!”庞统道:“孝直,宋公明敬才,不在刘玄德之下。孝直当初在刘璋部下为官,转投玄德;今玄德既死,再投宋公明又有何不可?”法正大笑道:“不想士元亦有愚时!刘璋虽我旧主,以常人相待,故转投明主。今上待我,输肝沥胆,推心置腹,正吾君也,若背之,何异禽兽哉!且朝廷三公,岂反助草寇。无复多言,可速斩我!”吴用、庞统再三相劝,法正不为所动,只得推出。彭漾道:“这法孝直如此不识时务,如何是好?”吴用沉吟片刻,笑道:“可亦送往西川二刘处也。”彭漾惊道:“二刘深恨法正勾结刘备入川,害了刘璋性命。孝直若去,必为所杀也。”吴用道:“彼既不肯降我,久留终为后患。故借二刘之手除之。”彭漾嗟叹不已。


  于是梁山军将法正送往葭萌关。恰好刘阐来到,便把法正推上帐,切齿骂道:“法正逆贼,我父昔日待汝不薄,汝为何勾结大耳贼,害了我父性命!今日被擒,尚有话说耶?”法正呵呵笑道:“公子如今高居坐上,叱责于我,实是仗梁山军撑腰也。季玉若泉下有知,知二位公子复基业,报父仇,却是托草寇庇佑,恐不悦矣。”刘阐大怒,吴懿在侧道:“孝直,今玄德公既已殉身,孝直可向公子赔罪也。”法正敛容道:“此是何言!陛下乃英明之主,雄才盖世,有匡扶天下之志,今虽为宵小所害,亦当世英雄也!某宁从明主而尽节,不附庸主而苟且!公子既无能进取天下,而欲泄私愤,速速斩我可也,休令畏死谄媚之辈,搬弄口舌!”吴懿面有惭色。刘阐大怒,叫武士推出,乱刀砍死。法正面不改色,大步出帐,至死无畏。后人叹曰:


  得志曾报睚眦怨,临难方显慷慨心。总为英雄少寂寞,贤臣断首伴明君。


  此时梁山军各路人马,皆已撤回汉城,而将南郑府城及黄金、兴势二寨,交付曹军。乐城向朗,闻刘备身死,大叫一声,坠城身亡。汉水魏延、王平军,闻得刘备死,连夜拔寨而去。梁山军杨志等奉吴用之命,只顾撤回汉城,也不管他。待曹军到时,已不知去向。于是汉中之地尽属曹军。


  梁山军驻扎汉城,合计有吴用、林冲、杨志、石秀、刘唐、戴宗、薛永、李应、花荣、宣赞、时迁、陈达、龚旺、丁得孙、王英、扈三娘、裴宣、安道全,共计是一十八个头领,以及军师庞统、参谋彭漾、洞溪、宛城将孙狼、侯音、刘宁,及投降汉官费诗、谯周等,军马共有四五万人。庞统与吴用在帐中,计议后继。吴用道:“只如今刘备身死,他的尸首却待怎生处置?若按律法,则是篡位之贼,当戮尸示众。然又颇有仁名,辱之不义也。今若戮其尸,恐失民望;若厚葬,又恐曹操不悦,借机发兵来攻,如何是好?”庞统微微一笑,伸出两个指头,说一番道理。有分教:烽火未灭三秦地,狼烟忽惊九州民。不知庞统说如何,请看下回。
顶部
性别:男-离线 桓大司马
(湘中布衣)

长沙郡公
谏议大夫

Rank: 19Rank: 19Rank: 19Rank: 19
组别 翰林学士
级别 骠骑将军
好贴 9
功绩 755
帖子 9950
编号 18150
注册 2004-9-21
来自 潭州
家族 泡泡营


发表于 2004-11-27 12:57 资料 主页 文集 短消息 看全部作者 QQ
第八十二回 刘玄德归葬成都,吴加亮暗入中土

作者:pener(巴孤)

--------------------------------------------------------------------------------


  庞统对吴用道:“我等起兵,背反刘备,号称几家结盟,盟主却是刘循、刘阐。虽然,彼兵微将寡,徒有虚名也。如今刘备既然身故,何不将尸首送回成都,交盟主发落。刘循、刘阐若戮尸泄愤,是他无礼,非我不义;若厚葬,则曹操军马,也指不到我头上也。”吴用大喜:“士元先生此计甚妙也。如今刘备平定,我二人何不分一人回巴郡,连接荆州,以备后事?”庞统道:“加亮所言甚好。以后计谋,我两个皆已商定。加亮可自回巴郡,我留于此地可也。”于是安排:刘唐、孙狼、侯音仍回上庸守把;吴用引戴宗、石秀、薛永、李应、宣赞回巴郡。庞统、彭漾、林冲、杨志、花荣、时迁、陈达、龚旺、丁得孙、王英、扈三娘、裴宣、安道全等引三万军马,留守汉城。


  再说刘阐在葭萌关,杀了法正,恢复刘璋基业,心意少平。忽报梁山军将刘备尸首送来,听任“盟主”处置。刘阐心中疑惑,便请黄权、吴班来商议。黄权道:“梁山军此次起事,虽奉我为盟主,实则不过是各为其利罢了。如今送来刘备尸首,分明叫我左右为难。”刘阐道:“然如何是好?”黄权道:“以某看来,刘玄德虽对季玉公不义,然名传天下,毕竟是宗室俊杰。且力抗曹公,亦有匡扶之志。今可以‘汉中王’之礼,将其厚葬也。”刘阐道:“只恐曹操若知,必然发怒。”黄权沉吟片刻道:“如此,可厚葬尸身,而将首级送往许都与曹操,何如?”刘阐道:“公衡所言甚好。只是当葬于何处?”黄权道:“原当葬于汉中,然汉中为曹军所据。如此看来,只好归葬成都也。”商议既定,遂遣刘巴为使者,将刘玄德首级送往许都。一面留吴班守把葭萌关,一面遣人飞报成都。刘阐、黄权及吴懿等降人,扶送刘备尸身,西归成都。沿途百姓,皆有伤怀者。


  无数日,前面刘循亲引一队军马赶来,迎接刘阐。刘阐说了黄权之议,刘循初时尚有犹豫,刘阐道:“兄长,刘玄德当初取成都,虽害了父亲性命,恐亦非本意。他待我弟兄,又多照拂。若是刘玄德身在,我等奋军马报父仇乃本色也。今既已死,厚葬尸身,亦不为多礼。”刘循方释然。黄权又道:“刘备在蜀中,刑法严谨,倒也颇有些民意,今我若厚葬之,则臣民心中,或有思念刘备者,必然感激。此显一时慷慨,而为二位公子得固基业,何以不为?”刘循拜谢之。


  一路逶迤行来,抵达成都东郊,庞羲、费观等引众出迎,中有一班刘备之臣,感先前君臣恩义,抚棺垂泪。迎毕,以“汉中王”礼仪,于城郊与吴后合葬。其余“皇子”刘阐、刘理等,尽以王公子之仪随葬。成都百姓,多有祭奠者。而于二刘与刘备夺地之怨,却尽淡了。有诗叹曰:


  传首中原葬尸身,西川二刘显胸襟。总为宗室匡扶志,英雄几个无私心?


  既葬刘备,忽报备所置护军、讨逆将军,“国戚”吴懿,在宅内痛哭一场,自缢身死。留书与刘循、刘阐曰:


  “懿既受汉中王恩典,有君臣之义。君死臣殉,礼之宜也。且懿本为季玉信臣,主死而改从汉中王;今汉中王又薨,倘再留残生,无以见世人也。所以苟延,以玄德临终之前所托,以所部将士交付二位公子。重任在责,恐不能卸也。今军马交付已毕,则当于泉下见季玉、玄德二公矣。二位公子虽得复基业,如今西川诸郡,残破不必当日;梁山之势,嚣张有胜刘备。远则曹操窃据中原,近则南蛮侵凌益州。望二位公子多多信用贤士,不负宗室之托也!罪臣吴懿再拜。”


  二刘看罢遗书,各自叹惋,令厚葬之。黄权道:“吴子远所言,甚是道理也。如今梁山占据荆州、汉城,其势与当初刘备入川之时,颇有类似。又据我巴郡,成都如在其爪牙之下也。而西川之中,兵寡将微,贤士流散,实是累卵之局。二位公子切不可大意也。”刘循道:“如此,何以是好?”黄权道:“如今,只好一面整顿军马,坚守要隘;一面安抚人心,并多方探听曹操、宋江各路消息,以便打算。”二刘然之。遂以刘循为车骑大将军,益州牧;刘阐为征西大将军,蜀郡太守;整顿州郡军民,以为长远。


  又说刘巴,送刘备首级,往许都去。原来曹操因头风发作,先回都城。原本有神医华佗医治,却被曹操一时疑心杀了,因此无人可以根治。发作起来,痛入脑髓,几欲咬烂被头。所幸曹彰军马,去了东南之后,回报黄忠、李俊两路攻势,渐渐缓了。曹操心下稍稍宽慰,一面教人代笔书信,令曹休、曹彰、张辽等竭力守御,万无懈怠;一面令夏侯惇调集后方军马,再去增援。


  忽报西川刘循、刘阐,遣刘巴送刘备首级前来。曹操闻言一惊,便教更衣,上殿会见。许褚劝曰:“大王身体欠安,在内室接见便可也。”曹操道:“若内室接见,岂不大失礼数?”许褚道:“西川二刘,乃纨绔子弟,公贵为魏王,身体不适,故相迎塌上,岂有失礼!”曹操凄笑道:“某言礼数,非为刘循、刘阐,乃为刘玄德也!他与我半生交战,今若见我如此病态,岂不笑我?”许褚愕然,曹操叫左右近侍,更衣整冠完备,排开群臣,会见于殿前。刘巴进殿,见魏王,口称千岁:“今奉益州牧、车骑大将军刘循,蜀郡太守,征西大将军刘阐之命,送伪皇帝刘备首级与魏王也。”曹操亲自开盒视之,果真是刘备首级。端详再三,心头百感交集,忽然呵呵笑道:“玄德,玄德,昔日我二人青梅煮酒,共论英雄之情,君尚记否?随后交兵杀伐,二三十年。如今孤垂垂老迈,君传首千里,此时相会,君心意如何也?”言迄,抬首大笑,笑声振荡殿前,却是略带悲怆。笑了片刻,猛拍案道:“刘玄德一世英雄,竟身死小人之手!是何天理!是何天理哉!”堂下众人,皆面面相觑,不敢做声。曹操如疯似狂,猛地衣袖一扫,把那盛放玄德首级木盒,推翻在地。口里高声道:“英雄末路,便是如此乎!”刘备首级,骨碌碌滚出来,忽然殿下群臣列中,一人抢步出,伏地抱住头颅,放声大哭。曹操视之,乃御史中丞徐庶也。因感昔日刘备厚德相待,捱不住心头悲痛,因而哭之。曹操看了,亦潸然泪下,左右无不感激。惟刘巴一人,面不改色,立于殿前。曹操待了片刻,转问刘巴道:“玄德首级既然送来,不知尸身在西川,如何处置?”刘巴道:“某来时,实不知也。但以二位公子,皆知礼法也,必不致唐突。”曹操微微点头:“既如此,待孤奏明圣上,封刘循为益州牧,建平侯;刘阐为司隶校尉,东乡侯。子初既来,何不便留于许都,以效命朝廷?”刘巴道:“奉令而来,若留此不归,恐世人笑我贪恋富贵也。今刘循、刘阐二位公子皆朝廷忠臣,则某身在何处,皆可为朝廷效命也。”曹操呵呵笑道:“甚好。”于是遣刘巴回川复命,一面奏明天子,将刘备首级,用沉香木雕刻躯体,葬以宗室之礼。操亲引百官相吊。是日,原本阴云弥合,待刘备下葬之时,忽然下了一场透雨,云开日现,金光耀目。曹操望天,唏嘘不已。有诗叹道:


  忆昔青梅伴黄酒,半世天下对刀兵。今朝一笑泯恩怨,独留青冢隔死生。


  曹操因刘备之死,无限感慨,又于归葬之日,淋了些风雨。回到王府之中,头风发作转剧,病情渐渐沉重。操自感寿命不长,遂遣人往邺城,迎王太子曹丕来,以嘱托后事。


  再说吴用与庞统分别,同戴宗、石秀、李应、薛永、宣赞等引一万余军马,回转巴郡。到了巴郡之后,安排守御之策,一面再同戴宗两个,架起神行甲马,直趋荆州,见宋江去了。


  原来宋江自张飞死,夺占荆州之后,在荆州整顿军马,一面救济民众,宣扬梁山军仁义,却也颇为忙碌。初时闻成都战局不妙,未免担忧。后得知克西川、汉中,刘备、诸葛亮等尽死了,方才宽慰。如今得吴用前来,大为欢喜,便教在南郡城池之中,杀牛宰马,大摆酒宴相待。


  吴用问宋江道:“哥哥这里,情形如何。”宋江道:“还好。徐宁兄弟把江南四郡,整顿完备,又编了精兵三二万人。交州柴大官人同士燮,亦足为后盾。唯有曹仁大军在襄阳、樊城,总有进逼江陵之势。”吴用道:“曹仁是曹操宗室名将,如今刘备既平,必然窥测我等。只是有呼延将军在内,哥哥不须担忧也。武二郎如何?”宋江道:“武二郎前日气冲冲回来,整日喝酒。我多方言语劝告,方才渐渐舒展,然犹有怨气。加亮,你平素作为,还当少少顾及兄弟情分。这里弟兄,多有草莽气节,若是被他误解,恐难以辩解。”吴用叹道:“我如何不知,但势在必行,却也无可奈何也。”两人各自叹息。


  吴用又问:“不知嫂嫂近来如何?”宋江道:“休说,一说气破肚皮。近日我屯兵荆州,她是整日无所事事,又夸口是她哥子西凉军厉害,才断了刘备西面一路,在我眼前,飞扬跋扈,只怕要上天去哩。”吴用笑道:“嫂嫂是将门虎女,累世公侯,又久在羌地,因此不习礼法,哥哥要多忍耐些。”宋江拍案道:“好,她是将门虎女,俺是郓城小吏,这等高攀,实是为难也!”吴用劝解道:“哥哥要起事,马超在关西一军,至关重要。那马孟起又是个随性之人,若非亲戚连接,难以巩固。哥哥只好生管待嫂嫂就是。俺也知哥哥为人,丈夫豪气,喜好结交英雄,不沉溺巾帼脂粉。但嫂嫂弓马娴熟,亦非等闲之女。哥哥闲下,还当用心抚慰也。”宋江勉强答应,口里兀自嘀咕:“我如今却知当初刘备在江东为婿,是何等滋味了。”


  吴用又道:“如今李俊兄弟与黄忠尚在江东,曹操必将大军往东南去。一旦江东平定,则挥戈西南,非足怪也。我等须乘其攻江东之时,进取中原也。”宋江道:“只是曹操部下,名将甚多。我梁山军合汉城、巴郡、荆州军马,亦不过十余万,恐难与之匹敌也。”吴用笑道:“曹操年迈,寿不长矣。彼若身故,则我梁山可乘虚而入。”正说之间,忽然窗外天空骤暗,强风刮进窗来,竟把案前酒具,尽皆打翻。吴用心头一动,到窗前向外一张,只看天上黑云围裹太阳,龙挂骤起,扶摇而上,甚是惊骇。吴用看了片刻,吩咐小喽啰:“请公孙先生来。”须臾,公孙胜入,吴用道:“公孙先生,适才骤风,所主何事?”公孙胜掐指算了半天,道:“所主今日汉家,当丧一位极权臣也。”吴用闻之,呵呵笑道:“是了。必是曹操寿限将至也。”宋江道:“曹操若死,我等何以处置?”吴用想了片刻道:“某前日曾设下一计,如今可以收用。现须得与戴院长同入中原一趟。”宋江道:“入中原作甚?”吴用道:“曹操若死,则其诸子必然相争。曹丕为人阴险狠辣,诸子皆非其对。然我此去,欲与圣手书生萧让兄弟,扶持曹植。植若得其位,则曹魏基业,半数为我掌握;植若不得其位,也可乱曹军阵脚也。”宋江大喜:“既如此,便辛苦了加亮。多加小心也。”


  吴用在荆州歇息了两日,又同了戴宗,收拾停当,预备往北去。宋江设宴相送。席间,吴用密谓宋江道:“哥哥,还有一事,须得小心。”宋江道:“何事?”吴用道:“庞士元盖世奇才,今孔明既殉,则当世无双也。然其虽诚心辅佐,终究非梁山军一路。又,如今入汉十年,众家兄弟分散久了,恐人心不聚。我观林教头,对庞统言听计从。他本是我梁山一等名将,万一心有所失,恐大不利。故哥哥可将我荆州、汉城两处兄弟,略作调防。林教头可叫他回荆州来,而把秦明换过去,此谓未雨绸缪也。”宋江道:“加亮所言是也。”吴用、戴宗告辞,宋江依依惜别。


  吴用、戴宗一路架起甲马速行,不数日,先到许都,找到菜园子张青、母夜叉孙二娘店面。张青、孙二娘急忙烫酒切肉,请吴用、戴宗吃。吴用一边问道:“如今这里消息如何?”张青道:“近来许都纷纷传言,说魏王病重,又说太子曹丕不日将来许都,以继其位也。”吴用听了,微微点头。张青道:“加亮哥哥此来,可有甚要事?”吴用道:“自然。”嘱咐道:“你二人在此间,多加小心。不日将有大举措也。”张青、孙二娘满口答应。


  吴用又在市井之间,看了一回。停留两日,遂往洛阳去。进得洛阳,寻得小尉迟孙新、母大虫顾大嫂两口儿。两个都是十分欢喜,没迭口道:“我两个在此地耽了十年,少看自家兄弟,如今军师竟来了。”在店里宰鸡烫酒招待。吴用道:“二位头领休要多礼。那圣手书生萧让先生,可在洛阳?”孙新道:“在。如今他在临淄侯曹植府邸,颇为座上宾客也。”吴用道:“城中可还有其他兄弟?”顾大嫂道:“蔡福、蔡庆两个也在。”吴用道:“甚好。你们几人,可有联络?”孙新道:“萧让及二蔡,常来小店。我等被扔在这边,多日不见消息,也甚郁闷。”吴用呵呵笑道:“无妨,无妨,便有事了。”吩咐道:“可设法联络萧让及二蔡,来店中与我相晤也。”孙新道:“是了。哥哥请先到客房歇息,待小弟联络了几位兄弟,再作商议。”于是吴用、戴宗自引去店内客房。沿途驾甲马,日行数百里,身心疲惫,倒头便睡。


  次日,吴用、戴宗正在店内闲坐,外面孙新引萧让、蔡福、蔡庆三个进来,见了吴用,抱拳相拜,各自不胜欢喜:“久不见加亮哥哥,如今闻得公明哥哥那边做的好大事业,如何有闲暇来此?”吴用笑道:“我这里亦是无事不来,却有要紧,须得诸位兄弟相助。”蔡福道:“哥哥但请吩咐便是。”吴用点头,先问萧让:“你在那临淄侯曹植幕中,亲信如何?”萧让道:“曹植见某文采好,对某十分看重。杨修之下,某与丁仪、丁廙诸人,皆用为心腹。平素进言,亦多相从也。”吴用道:“甚好。那曹植平时,对其父兄,可有甚言辞?”萧让道:“曹植甚鄙夷其兄曹丕,以为无才无德,专好做作邀宠;又以曹彰乃无谋武夫,更不足提。因曹操立曹丕为世子,心中着实不满,常于痛饮之余,拍案大骂,对我等诸人诉说委屈也。”吴用听了,大喜道:“如此,则我计可成!”萧让道:“军师何计?”吴用道:“如今曹操身染重病,眼看要亡。他死之后,曹丕必然篡权。我欲请萧让及二蔡兄弟,辅佐曹植,出来争夺魏王之位。若能得手,则天下如在我梁山军手中了!”萧让听了,沉吟道:“只是那曹丕既为世子,必然爪牙甚多。我等要拥立曹植,实力悬殊,岂不甚难?”吴用捻须道:“非也。曹丕党羽虽多,若是乘曹操新故,人心混乱之时,迅疾出手,制其要害,则曹丕如砧上鱼肉也!”萧让道:“倘如此,请以梁山军马,遥为呼应,可否?”吴用道:“这个,公明哥哥与某是自有安排,断断不叫自己兄弟吃亏也。”萧让道:“既如此,加亮且说,怎生安排?”吴用遂授技如此如此。萧让听了,神色凝重道:“如此看来,须得加倍谨慎才是。”吴用道:“正是。”又对蔡福、蔡庆道:“二位兄弟,如今在何处?”蔡福道:“在洛阳军营之中,作到步军偏将也。”吴用道:“主将是谁?”蔡福道:“便是那胡车儿。自张绣死后,被调拨洛阳为用。”吴用听了,暗自点头。


  正说时,孙新、顾大嫂早安排心腹伙计,杀了一口猪,两只鸡,又买了条二尺长黄河鲤鱼,把一盆蒸鱼,两只烤鸡并一大盘子肉,端进来,烫上一罐村酒,叫众人吃。七个好汉亦不多礼,各自斟酒吃肉,不亦乐乎。一边吃喝,一边叙旧。直从己时吃到天色发暗,吴用道:“且住了,改日再饮。如今三位兄弟可各自回去,按计策行事也。”萧让、蔡福、蔡庆各自告退。


  只说萧让,转回临淄侯府。门口持戟卫士,皆知是侯爷心腹,不加阻拦。近侍道:“公子与杨修、丁仪、丁廙等人,皆在后堂饮酒。萧先生快去。”萧让紧步入后堂,门外便听得有人放歌,一推门,只闻酒气冲天,看后堂之中,杯盘狼藉,曹植一边乱舞,一边高歌,丁仪、丁廙各自拍掌相和,惟杨修端坐,不动声色。曹植正歌得起劲,看萧让进来,呵呵笑道:“来来来,谦之,同饮一杯!”萧让退后一步,道:“公子,某这里有要事相禀!”曹植冷笑道:“要事,要事!如今这汉家天下,迟早是子桓所有,我这里何来要事!”杨修闻言,微微皱眉,起身到门口,喝令左右尽皆出去,只留曹植、杨修、萧让、丁仪、丁廙五人。一面掩门窗,一面谓曹植道:“公子,可静坐听谦之所言也。”曹植听杨修说,方到席前坐下,一仰头,灌下半盏冷茶,面上酒色,渐渐褪去,一面开口问道:“谦之,何等要事,请说来。”


  萧让道:“某今日出去,得到一密报。说大王自雍州迎击刘备归来,身染重病,如今眼看不起。五官中郎曹丕公子,已自邺城入许都,欲取后事也。”曹植闻言大惊:“父亲既然不好,子桓为何不告知我等兄弟?”不觉泪下。萧让道:“公子,事到如今,某亦直言,请恕无罪。想大王平素,原本最爱公子。曹子桓以玩弄诡术,构陷公子于大王之前,故得立嗣。子桓素来嫉公子甚也,倘大权在手,必要为难。公子不可不防。”曹植听了,摇头不语,丁仪早大骂道:“曹丕这贼子,惯于耍弄手腕,若非如此,我家公子安得如此落魄!”曹植怒道:“如今说此,尚有用耶!”丁廙道:“莫非我等便坐等子桓掌权,好放手谋害公子?”几人正说,杨修止之曰:“且莫争吵。谦之平素多有策谋,今既来报信,可有主张?”萧让道:“某有一想法,但不敢讲耳。”曹植道:“这里尽是自家心腹,说了何妨?但讲无虑。”萧让道:“既如此,容某唐突。”不慌不忙,说出一番道理。有分教:龙虎之阙多争斗,手足情谊难保全。不知萧让所说何计,请看下回。
顶部
性别:男-离线 桓大司马
(湘中布衣)

长沙郡公
谏议大夫

Rank: 19Rank: 19Rank: 19Rank: 19
组别 翰林学士
级别 骠骑将军
好贴 9
功绩 755
帖子 9950
编号 18150
注册 2004-9-21
来自 潭州
家族 泡泡营


发表于 2004-11-27 12:58 资料 主页 文集 短消息 看全部作者 QQ
第八十三回 间手足吴加亮谋定,传遗命曹孟德寿终

作者:pener(巴孤)

--------------------------------------------------------------------------------


  萧让对曹植道:“如今大王病重,五官中郎将既已入京,倘有意外,必然不利于公子。既然如此,何不先下手为强,准备军马。大王倘无事则好,大王若有事,则乘出城安葬之时,公子拥兵进京,继魏王之爵,谁敢不从也!”曹植闻言,倒是一愣。思索片刻,想起当日汉献帝死,曹丕引兵进京,相夺权柄之事,点头道:“谦之所言甚好。只是我与子桓,总归兄弟也,相动刀兵,恐人非议。”萧让正色道:“公子尚且念兄弟之情,却不知子桓心中,早有相害之意。如今尚且耽误,恐子桓掌权之日,大祸将临头矣!”杨修道:“虽然,若大王遗命教子桓继位,群臣推戴,只怕我于名分,终究有亏也。”萧让道:“群臣有子桓党羽,亦有汉室忠臣。公子只需力拥汉室,岂惧名分不正哉?”曹植听了,心念方动。杨修道:“今日已晚,不妨各自歇息,明日再去打探。”丁仪道:“公子不妨先派遣心腹人,往许都去,打听详细,若大王有事,即刻回报。”曹植然之,遂叫了两名心腹,连夜出城,往许都去了。


  当夜曹植酒意全无,通宵未眠。至晨起身,便衣出府邸,沿街行走。约一刻,到一僻静街角。看迎面一个先生,一目眇,精神委顿,擦肩过来,神色忽变,朝曹植深深一揖,并不答话,径直便走。曹植心头一跳,急转身,闻那先生口中歌道:“风云突变兮,大厦将倾;大厦将倾兮,兄弟无情。兄弟无情兮,举步艰难;举步艰难兮,祸在旦夕!”曹植听他作歌,正说中心事,急急上前,对那先生道:“请教先生,尊姓大名。”那人微笑道:“化外之人,姓名无用也。”曹植道:“方才听先生作歌,甚是有趣,可否到舍下一谈?”那人笑道:“我这歌,只唱当今丞相,魏王家事,岂能随意与人详谈?”曹植道:“魏王家事如何?”那人道:“兄弟相争,手足难全也!”曹植道:“魏王尚在,兄弟如何相争?”那人大笑道:“魏王在日,尚且钩心斗角,天意国丧栋梁,岂免家起内祸!”曹植道:“手足情深,如何不能全?”那人道:“弟念手足之意,兄有相残之心!”曹植闻言悚然:“兄弟相争,那便如何?”那人道:“势不两立,汰弱留强。”


  曹植听他句句说中心思,然尤犹豫。那先生忽冷笑,再作歌道:“佳人坐帏兮,锁眉忧愁;心许其弟兮,身侍其兄。公子多情兮,空自长叹;盼君立业兮,相迎相悦。”曹植闻此歌,如被雷击,震怖异常。倾之,泣下再拜曰:“在下便是曹植,请先生教我,如何是好?”那人呵呵大笑,转叹息道:“有能无用,公子好自为之!”曹植待要再问,那先生摇一摇头,转身走了。曹植愣在哪里,片刻,待要追时,先生已转过街角不见了。曹植口中不住自语:“此天意叫异人点拨也!”


  原来曹丕之妻甄氏,乃中山人也,少年之时,与曹植生情,曾有婚姻之约,却被袁绍强为其子袁熙纳之。及曹操破邺郡,曹植又欲前往,不料被曹丕先行迎娶,名分既定,植虽痴情,只得怅怅自顾。自古情字,最难化解,曹植又多才放旷,颇轻礼法。今日先听先生说以利害,再以情相动,竟顿生豪气,颇有与曹丕势不两立之心。那先生却是吴用装扮;因听萧让说曹植有便装出府习惯,故预先在哪里等待。被他一番鬼话,说动曹植心思,以此乱曹家江山也——那吴用自说了曹植,便躲在孙新、顾大嫂店中,暗中操纵。


  再说曹植,被吴用一番话说动。在府中,日日与萧让相议。萧让得了吴用指点,出些主意,颇合曹植心意。过一些日,派去许都心腹回来,说魏王病重,确有传言。五官中郎将曹丕已入许都,密封消息。又传曹丕与许都大臣华歆、王朗等往来密切,并秘密调集邺郡军马,昼宿夜行,分批入京。曹植闻之大惊,拍案道:“父亲病危,子桓只顾争位,莫非真欲使我等不得见父亲之面!”言罢泣下。萧让道:“如今事如箭在弦,稍有迟疑,反取祸端也!往公子早决!”曹植道:“请先生教我也。”萧让道:“如今有二策,一者,公子举兵入许,得大王榻前相嘱,可免子桓毒手也。”曹植道:“万万不可。父亲病危,我若举兵,岂不惊扰病体,乃大不肖也!”萧让又道:“计之二者,可在此坐待消息,一面将所部军马,悄然调到许都左近。大王若薨,子桓必扶灵往邺郡去。我等可引军,急拥公子入城,占据武库,一面联络汉臣,请天子诏命,罢子桓之爵,而以公子代之。如此则大局可定也。”曹植犹豫片刻,道:“此计倒还使得,只是不得见父亲之面,岂非大不孝?”萧让道:“子桓断绝消息,分明内外布置,公子若独身去许,是自入虎口也!且大王素日,最爱公子,子桓因此妒忌。若为之害,是令大王泉下不安也。”屡屡相劝,曹植心意稍定。


  杨修道:“只是公子临淄侯府直属之兵,不满千人,且无将官统带,何以为之?”萧让道:“洛阳驻军,有精锐步卒二千余,足堪用也。为首将官乃中郎将胡车儿,本是张绣部将。张绣与曹子桓一向不睦,胡车儿又颇得公子厚待,公子倘求助于他,必可得援也。又有曹子廉,乃宗室重将,如今独镇关西,统兵十万。此人旧时与子桓亦颇有不睦,若得消息,可说之而反也。”曹植大喜:“是天以谦之先生赐我也!”杨修道:“只如今,怎生说动胡车儿?”萧让道:“胡车儿乃胡人也,性情戆直。我可先教人在军营散布流言,使之心疑。洛阳军中,有两个壮士,一命蔡福,一名蔡庆,可为公子所用也。”曹植便教召二人来。隔日,萧让引二蔡前来,曹植看二蔡顾盼之间,颇有豪杰姿态,不由大喜,重赏二人。萧让下去,便教二人在胡车儿军营,传说流言,只讲曹丕因记挂旧怨,欲不利于胡车儿。


  于是曹植设宴,请胡车儿前来饮酒。那胡车儿是个戆直之人,也不推辞。来了之后,曹植酒席之间,只叙些常事。胡车儿素敬曹植才华横溢,又知曹植是曹操之爱,因此言语间自是推崇。酒过三巡,曹植忽然潸然垂泪。胡车儿惊道:“公子为何悲伤?”曹植不语,只是摇头,一边痛哭,胡车儿再三劝道:“公子甚事如此悲哀?”曹植道:“我命在顷刻也!”胡车儿大惊:“公子这是怎说?”曹植道:“父王病重,子桓兄秘入许都,封锁消息。想父王待我,一向甚好,人所知也。只怕子桓兄怕我争位,必不见容。如之奈何!”胡车儿闻言,心中一震。原来当初张绣在官渡战前,归顺曹操;只因先前宛城战中,杀了曹操长子曹昂。曹丕与曹昂交好,故而心中怨愤难消;又因曹昂死,曹丕因而得为世子,终存了小心,生怕外人说他窃喜,故而对张绣,一向三分无礼,七分相拒,张绣生前,因此郁郁。胡车儿乃张绣心腹之将,早有不满,对曹丕亦多几分敌意。又被军中流言,心头不自安。此刻听曹植如此说,心想曹丕若得掌权,自家是张绣心腹,兼之久在洛阳,与曹植接近,只怕也难讨好。心中这般想,脸上便踌躇起来。这边杨修在屏风后面看见,便踱出来,道:“胡将军,如今公子有心向子桓讨个公道,不知将军可能相助?”胡车儿看时,拱手道:“某多蒙公子关照,如今公子与我俱有难也,正当效命。”杨修道:“只恐曹丕公子势大,爪牙耳目甚多,将军畏惧,不敢尽心也。”胡车儿闻言,拔出随身匕首,割指立誓道:“胡车儿愿保曹植公子,倘有二心,天地不容!”曹植大喜,与胡车儿尽饮,教他回去,整编军马,以备万一。各处安排妥帖,只待许都消息。


  这边吴用在孙新店中,却又唤萧让来,道:“未知曹操部下各人笔迹,谦之可能模仿?”萧让道:“在曹植府邸,多见诸人书信,大都能仿也。”吴用道:“甚好。你如今只去,寻找曹洪、曹仁、曹休三人笔迹。一旦闻曹操身死,曹植起事,便仿三人笔迹口吻,作骂曹丕、拥曹植之书,速速与我,有要务也。”萧让道:“是。”吴用又道:“可有曹操笔迹?”萧让道:“有。”吴用道:“可再伪做曹操遗嘱也,立……”萧让道:“立临淄侯曹植继位?”吴用道:“非也,伪做遗书,立鄢陵侯曹彰为后!”萧让一惊,旋即大悟:“加亮计谋,深不可测也!”吴用呵呵大笑,得意非凡。萧让道:“可惜金大坚兄弟不在左近。倘能伪造印记,岂不更好?军师何不遣戴院长速速去巴郡取金大坚来作印?”吴用道:“纵然伪作印记,亦难隐瞒长久。我只为一时,且曹操大限,旬日便到,若是遣戴院长去巴郡,纵然神行,恐亦不及也。”于是派戴宗赶往许都,一闻消息,即刻回报。戴宗得令,架起神行甲马,不日便到许都。


  此时曹操在许,病势渐渐沉重。诸将百官,尽皆焦虑。世子曹丕整日泣下,以泪洗面。令众家医官,多方疗以汤药针石,尽皆无效。操头风发作加剧,夜不能寐,稍有入眠,则梦见刘备、袁绍、吕布、汉献帝等,皆往来招呼。操心中暗叹,召集群臣道:“孤戎马半世,颇多见闻。如今睡梦之中,故人来访,是召我同去也。”华歆道:“大王心中担忧,故有此幻景。可请善法之人,设醮修禳。”曹操呵呵笑道:“若孤天命未尽,何须修禳?倘天命已尽,纵然设醮修禳,又有何用?倘设醮修禳,贪生畏死,徒为天下笑耳。”遂不允设醮。


  再过一日,操自觉体内气中上焦,目不能视物,心知大限将近。遂叫世子曹丕及夏侯惇、陈群、贾诩、司马懿等来榻前,道:“孤征战三十载,得天下大半,惜两川、荆州、江东之地,仍未归王化。如今天命将至,惜不得与诸君再叙也。奈何心事未平,特以交代,有劳诸君。”曹丕只是流泪,叩首不已,夏侯惇等皆道:“大王善保玉体,不日定当康复也。”曹操呵呵笑道:“人生百岁,岂免一死。孤纵横天下三十年,寿过六旬,今可无憾也。诸君勿徒伤怀,今以家事嘱托也。”遂引曹丕之手道:“孤长子曹昂,刘氏所生,不幸早年殁于宛城;卞氏生四子:丕、彰、植、熊。孤平生所爱第三子植,为人虚华少诚实,嗜酒放纵,因此不立。次子曹彰,勇而无谋;四子曹熊,已病早殒。惟长子曹丕,笃厚恭谨,可继我业。卿等宜辅佐之。”教曹丕向众人拜谢。曹丕声调哽咽,遵令谢过众人,众官急急还礼,夏侯惇泣下道:“大王放心,臣等舍命,亦当保世子也。”


  曹操微微点头,又道:“刘备世间枭雄,本是国家大患。得其国剧变,所以倾覆,亦汉室之福也。惟今天下之事,尚未平息。群雄之中,西川刘循、刘阐,不过膏粱匹夫,难成大气。西凉马超,有勇无谋。交州士燮,边鄙之人,不足为患。惟宋江盘踞荆襄,手下名将甚多,堪为大敌。又有李俊、黄忠,乃刘备余孽,占东吴地利,凭长江天险,亦足疲惫国家。此二贼者,不可但以力讨,可分其势,使彼此相并,然后平之。东吴孙权,乃后辈之人杰,孤之诸子,无有及之。如今虽居我羽翼之下,实乃龙困浅水,切不可使其得势,否则纵龙入海,复成大患也。当严加防范,若有异动,宜先除之。切记,切记。”众皆涕泣领命,再拜而出。


  曹操复谓曹丕道:“尚有数语,交代与汝。汝继我位,必有波折,当谨慎处之,当断则断。然我生诸子,皆是你兄弟手足,汝为兄长,纵有隔阂,亦当宽怀化解,切勿作袁本初诸子相残,为外人所笑。汝之弟曹植,好酒狂放,恐常有无礼,汝当谅解也。”曹丕流泪道:“孩儿记得。”曹操又道:“朝中群臣,多为我腹心,若有事,可多商量。唯有司马仲达,此人鹰视狼顾,极有城府,才略盖世,非庸人也。汝可用其才,却不可重用其人也。切记,切记。”曹丕面色凝重道:“亦知了。”曹操嘱完,挥手教曹丕退下。丕再三叩首,含泪依依出门。


  再唤众侍妾来。众妾皆拜倒榻前,大哭不止。操用手逐个抚其面庞发髻,分辨其人,低声相慰。又教近侍,取平日所藏明香,分与诸妾道:“孤虽贵为魏王,家未尝巨富。今以香与汝等,聊作资财。汝等可勤习女工,多造丝履,卖之,可以得钱以给衣食也。”又命诸妾多居于铜雀台中,每日设祭,必令女伎奏乐上食。再嘱众官曰:“我死之后,可葬于漳河之滨,寻常之所。自古人好厚葬,着实无益,徒引后人贪心。今天下尚未安定,未得遵古也。葬毕,皆除服。其将兵屯戍者,皆不得离屯部。有司各率乃职。敛以时服,无藏金玉珍宝。”华歆奏道:“大王可令人于漳河之畔,立疑冢七十二座,以防后人盗墓也。”曹操笑道:“子鱼此言差矣。孤棺椁之中,并无金银,纵有盗墓,何以所得?再者,纵设疑冢,若有人尽掘疑冢七十二,又将如何?徒费民力矣!孤乃大汉中兴之臣,今为匡扶朝廷,竭力终生,何须疑冢,以惑后人哉?”言迄,长叹一声,泪如雨下。须臾气绝。终年六十四岁。时汉新平三年五月也。后人有诗感曹操之死曰:


  一棺何须冢如林,谁复如公表此心。横槊跃马真快意,分香卖履暗伤神。铜雀春情拂漳水,金戈秋泪罩浮生。至今犹望埋骨地,空教台上望佳人。


  后人又有《邺中歌》一篇叹曹操云:


  “邺则邺城水漳水,定有异人从此起:雄谋韵事与文心,君臣兄弟而父子;英雄未有俗胸中,出没岂随人眼底?功首罪魁非两人,遗臭流芳本一身;文章有神霸有气,岂能苟尔化为群?横流筑台距太行,气与理势相低昂;安有斯人不作逆,小不为霸大不王?霸王降作儿女鸣,无可奈何中不平;向帐明知非有益,分香未可谓无情。呜呼!古人作事无巨细,寂寞豪华皆有意;书生轻议冢中人,冢中笑尔书生气!”


  曹操既死,文武百官,尽皆悲伤。又以幼帝刘杰传诏,故魏王曹操,匡扶朝政,功勋卓然,今薨,许都一城素缟。此时戴宗隐在孙二娘、张青店中,时时留意打探,自然得知,遂急往洛阳,前去报知吴用。


  且说众官将曹操用金棺银椁入殓,设祭奠于许都。一面遣人去洛阳临淄侯曹植、寿春鄢陵侯曹彰及曹操诸庶子宛侯曹据、谯侯曹林、东乡侯曹衮等各处报丧。世子曹丕,整日痛哭,几近昏厥。众官相聚,各自苦苦相劝,曹丕悲痛稍止。这日,正与众官哭于殿上,忽华歆入,道:“今大王既薨,天下震动,中外不可无主事之人。宜早立嗣王,以安众心。何但哭泣哉!”群臣道:“册立魏王,须得天子降诏;然天子尚幼,我等欲扶棺入邺郡,一面奏情卞王后,以定嗣主也。”华歆厉声道:“今四方割据,虎踞鹰扬,正国家多事之日,宜早定嗣主,方主大计。邺郡距离许都,千里之遥,往返奏报,倘有变故,则社稷危矣!今曹丕公子既为世子,则继王位,无二理也!”遂拔出佩剑,割下衣袖道:“某请立世子,以继王位。百官有不从者,以此为例!”群臣却有待异议,王朗引数百甲士,冲上殿来。众官无不惧悚,华歆便令众官歃血,立誓共保曹丕。贾诩道:“今若立嗣主,须得天子诏书也。”华歆道:“某即刻便去取来,诸君可在此准备也。”


  于是华歆引甲士,直入宫中,见过幼弟刘杰,及皇太后曹节。因刘杰年幼,国政须经手者,尽是曹太后把持也。曹节看华歆进来,心中预料几分,问道:“华子鱼此来作甚?”华歆施礼道:“今群臣计议,欲立世子曹丕,继魏王之爵,特来请天子降旨,望太后准奏。”原来曹节心中,于其兄曹丕,颇有不喜,却与曹植交好。当下道:“我父魏王,嫡子有三,当择贤而立。如今可赴邺郡,等卞王后主张也。”华歆道:“如今事态紧急,且世子继位,于礼法既合,又是魏王遗嘱,岂可不从!只请太后速速降旨!”曹节大怒:“便是汝这般佞臣,挑动我手足不合,如今尚要胁迫于我乎?”华歆看情形,牙一咬,喝令武士上前,将预先写好圣旨,强幼帝握笔批点。曹太后戟指华歆大骂,歆充耳不闻,一面叫取了玉玺盖好,遂持圣旨,出宫门。于是众官便在王府殿上,立世子曹丕为魏王、丞相、冀州牧。众官舞蹈而拜。一面布告天下闻之。曹丕登了王位,哀声大减,乃设饮宴,与群臣相贺。


  未过数日,忽闻鄢陵侯曹彰,引精兵二万,自扬州杀奔许都而来。曹丕大惊道:“黄须小弟,性情刚猛,深通兵法武艺。今统兵远来,必与孤争夺王位也,如何是好!”早有夏侯惇站出道:“大王勿忧,老夫愿提许都人马,前往相劝。鄢陵侯若肯退去,自然是好,若不然,老夫兵马屯处,不叫他近京师也!”曹丕心中稍稍宽慰。正欲发令,忽然殿外来报:“大事不好,许都所驻青州军,因先王去世,纷纷鸣鼓散去也!”曹丕闻言大惊。正是:却看曹魏昆仲斗,堪比河北袁氏争?不知曹丕如何应付,请看下回。
顶部
性别:男-离线 桓大司马
(湘中布衣)

长沙郡公
谏议大夫

Rank: 19Rank: 19Rank: 19Rank: 19
组别 翰林学士
级别 骠骑将军
好贴 9
功绩 755
帖子 9950
编号 18150
注册 2004-9-21
来自 潭州
家族 泡泡营


发表于 2004-11-27 12:58 资料 主页 文集 短消息 看全部作者 QQ
第八十四回 谋权位兄弟相残,起兵火京郊俱乱

作者:pener(巴孤)

--------------------------------------------------------------------------------

  原来当初刘备数路起兵,其所置征东将军黄忠,与镇东将军李俊两个,引江东数万军马,北渡长江,攻扬州、徐州之地。张辽、曹休两头拒住,往来鏖战良久。后黄忠闻得荆州、两川变乱,只是不知刘备下落;原待要引兵溯江而进,西取荆州。吕义劝道:“如今我渡长江,迫合肥,进徐州数百里,曹军胆寒。倘若移军西向,则被曹军追击,两头俱失也。不如保守江东,以待陛下。倘陛下夺回西川,则我于此呼应;倘陛下不得克谐,则亦可迎接陛下来此也。”黄忠然之,又道:“西川既乱,则操贼必得调集军马,迫击陛下也也。我与其退保长江,何不奋力北进,使曹操不得安生也!”于是一面叫李俊防御荆州一边,围住合肥张辽;一面督率本部精兵三万,奋力进击。黄忠虽年迈,武艺过人,兼以兵法娴熟。曹休虽然亦是名将,如何抵挡得住,因此连战不利。幸得曹彰来援,两下堪堪挡住。黄忠因看曹军势大,亦不敢造次,遂整顿军马,一面再探川中消息。那曹彰、曹休虽然止住败势,却也无力进取,把兵马分开两下,成犄角之势屯驻,以待战机。


  魏王曹操死时,戴宗在许都,得知曹操死讯,即刻架起甲马,赶往洛阳,报知吴用。吴用闻说,便叫萧让把预备好假作曹操遗嘱之笔,只说叫曹彰继位。又遣戴宗乔装打扮,火急往扬州去。戴宗行到扬州曹军营地左近,却不敢去见曹彰,悄悄乘到黄昏时,把那伪造遗嘱包于布囊之中,拴在箭杆上,插到曹军营寨之外。有兵士捡起,便送进给曹彰。曹彰正在营中与刘晔两个谈论行军之事,拆开看时,外面先附一签,道:


  “臣乃魏王近侍也。如今大王病在弥留,甚思念子文公子。惟左右皆子桓公子之人,大王甚苦不得相见也。手书遗嘱,遣我来送。奈何卑微之人,不敢相面,故送信于此,以苟全蚁命也。公子恕罪。”曹彰看来,眉头一皱,再拆开里面布囊,赫然便是遗书,全是曹操口吻,说子文勇武刚健,欲令继位,叫当心其兄曹丕也。曹彰认得笔迹,浑身颤抖,传与刘晔看道:“先生教我,如何是好?”


  刘晔接过看了,沉吟片刻道:“此遗书不知真假也。”曹彰道:“父王手笔,如何有假!”两个正说之时,忽报许都有使者带丧而来。刘晔拍案道:“咿!定是大王凶信!”曹彰大惊。须臾,使者进来,报魏王曹操凶信。曹彰闻言,扑倒在地,放声大哭。刘晔道:“公子身率数万雄兵,担国家安危,须得节哀。”曹彰痛哭多时,方才止住,问使者:“大王薨时,可有遗命?”使者道:“有,小人不知也。”曹彰闻言,遣退使者,自己在帐中思索了一夜。次日早上,请刘晔道:“父王既有遗书与我,则我当顺父王之意,回许都继位也。”刘晔大惊道:“公子,如今黄忠军马就在近前,倘若以主帅随意回京,恐朝廷怪罪也。”曹彰道:“父王遗命不遵,才是不忠不孝,国之大贼也!至于黄忠,有文烈军马在此,何必担心?”刘晔道:“当初若是文烈独力可当黄忠,则何必调公子前来?今公子若去,此地兵马尽作散乱,如何抵挡!”曹彰道:“此地军马,我皆随身带回。待继位之后,再发大军来援文烈便是。”刘晔道:“诸侯引军进京,不合礼也!”曹彰道:“事态紧急,不得已耳!若孤身入京,恐为宵小所害!”刘晔道:“遗命无有印章,不知真假,岂能贸然相信。”曹彰道:“父王身染重病,左右尽是子桓心腹,他又为人有心机,不得取印章,何足为怪!且未管如何,先引军进京,再作打算也!”刘晔再三苦劝,曹彰心头一股气,只是不从。当即传令副将,教全军预备拔寨,往许都而去。刘晔心头焦急,欲待留下,又恐曹彰一人去,更闯出大祸,于是一面遣人飞书往曹休军营,告知事变,教曹休整顿本部军马,预备接防此处,免被黄忠乘虚杀入中原;一面跟随曹彰而去。


  再说曹丕在许都,方才登上王位,忽闻曹彰引军杀来,又听说青州军鼓噪而去,京都兵马,所余不满万人,不由惊骇。当下有司马懿站出道:“大王休要惊惶,臣保举一人前去见鄢陵侯,不费半箭,只凭三寸之舌,片言折服,教鄢陵侯数万之兵,卷甲自去!”曹丕惊喜道:“仲达保举何人?”司马懿道:“谏议大夫贾逵可也。”群臣皆曰:“仲达保荐甚是,非梁道不能解也。”于是丕令贾逵前去。司马懿下来,暗谓曹丕道:“梁道此去,必可退鄢陵侯。然鄢陵侯自负勇力,终必心意难平,望大王祥查之。”曹丕默然点头。


  逵出许都,行无数里,望见前面曹彰军马排开营寨,连接十余里,旌旗猎猎,甚是威严。原来曹彰兵马进发许都,沿途官兵,俱不敢相拒;进至宥水,使人往许都打探,说曹丕已登基王位。彰大怒,自提兵杀过宥水,刘晔再三劝阻,皆不听。大军一路进发,距离许都二十里,且下营寨,曹彰令全军饱餐,预备前往与曹丕答话。


  忽报贾逵前来,曹彰道:“此人素有贤名,如之奈何?”刘晔道:“公子可请梁道入营,询问许都事情也。”曹彰从之,便令左右引贾逵入,问道:“父王印绶何在?”贾逵正色道:“先王太子子桓,已在许都,国有储副。今奉天子诏书,已然继位。公子都督军马,抗敌于外,先王印绶,非公子宜问也。”曹彰道:“今有父王遗书在此。”即取出戴宗送来遗书。贾逵接过,览毕,笑道:“此是伪书也!有大王笔迹,却无大王印章,足见其谬!”曹彰泣下道:“父王笔迹,岂能言‘谬’?大夫勿欺我也!”贾逵道:“大王文武双全,诗书行天下,伪造非不能也。且大王遗命,群臣俱当面领受,明言太子继位,岂能有假!今公子被伪书所惑,引兵入京,欲乱社稷,倘为外人所知,只恐骂名难脱也!”言迄,将萧让所伪造遗书,扯个粉碎。曹彰大惊,欲待抢夺时,贾逵厉声道:“今某毁此书,是脱公子恶名,公子切莫自误!”曹彰看书已被撕碎,只得道:“请大夫教我。”贾逵道:“如今公子既到许都之外,可先入城,祭拜先王灵位,然后引军星夜赶回,勿耽误军情也。”曹彰遂与贾逵并马,往许都去。将近城门,贾逵顾谓曹彰道:“公子入城,是奔丧耶?是夺位耶?”曹彰道:“蒙大夫教诲,是来奔丧,非夺位也。”贾逵道:“既非夺位,引这数万军马作甚?”曹彰顿时醒悟,便教刘晔引军马依旧屯驻城外二十里,先遣副将,陆续引军往扬州交战处调拨回。


  曹彰自独身与贾逵入城,曹丕亲出宫,道路相迎。兄弟两个,抱头痛哭。曹丕含泪道:“父王大病仙逝,家国飘摇,我等兄弟当戮力同心,不可为奸人所惑,以自残手足也!”曹彰潸然下泪,只是迭声答应。哭了一会,曹丕携曹彰手,一起上车,进宫到曹操灵前,拜祭父王。曹彰本是个直性子之人,伤心处,放声大哭,几欲晕厥。曹丕一面劝,一面哭。两个促膝密谈,直到夜深,方才各自歇息。


  次日,曹丕在宫中设宴,大会群臣。令在主位上摆两张案桌,含泪谓众臣道:“我与子文,近来少有相会。如今父王去世,我兄弟若不托以生死,更待何人相扶持也?”便拉了曹彰同坐,与群臣共饮。


  酒过三巡,有一近侍上前,手捧托盘,上有精致酒壶十二把。曹丕道:“此乃西域进贡葡萄美酒也,须得冷饮了,方才甘醇。今邀诸公共享。”于是自己挑了一壶,放在案前。近侍取其余十一壶,斟与众官。曹丕自把手中一壶,先斟入曹彰樽中,再自斟一樽,举起道:“诸公满饮,以祷祝父王在天之灵也。”群臣皆举杯。曹彰闻得酒香,一饮而尽,果然入口冰凉甘醇,与中原佳酿颇不同也。曹丕再提壶自斟一樽,与曹彰满一杯,道:“这一樽,愿我众兄弟,情同手足,永不相负也。”曹彰再满饮。曹丕频频相劝,兄弟二人推杯把盏,把一壶葡萄酒饮得涓滴不剩。席上群臣,亦各尽欢。曹彰酒量大,只是微醉,曹丕却已醺醺失态,抱住曹彰,满脸流泪。这时司马懿起身道:“大王酒醉,宴席可散。公子亦不宜久留,可速速返回军中去也。”于是各自散去。


  曹彰多饮了些,虽然神志清醒,却也有些不适。曹丕遣人护送回城外营中,交代与刘晔。刘晔听从人说了酒席间事情,闻他兄弟二人和睦,心中宽慰。便吩咐营中军马,整备行程,只待明日便起身回扬州去。


  谁知次日,曹彰起来,忽觉身体虚弱,神志有些恍惚。初时以为是昨日多饮,以至伤身。于是抱病起行。未到日暮,已不能骑马,刘晔暗自吃惊,只得以车载之。当夜,曹彰骤发寒热,腹内隐隐作痛,直彻五腑。第三日,病势更重,口鼻之内竟流出淡淡乌血来。刘晔大惊,欲送曹彰回许都,曹彰在病榻上摇头道:“去也无益。此病甚怪,恐难医治。先生可送我回邺城,见过母后也。”刘晔便转移车驾向北。时曹彰病重,不能速行。不二日,彰竟暴死于路。刘晔心中疑窦,却不知缘由,只得往许都飞报曹丕。曹丕闻噩耗,大哭不止,令厚葬之。


  列位,你说这事情如此蹊跷,曹彰方才从曹丕酒宴回来,便病倒了?若说是酒食之内有手脚,他兄弟二人,却又是同席饮食。原来机关全在那西域葡萄酒中。曹丕令从人端上十二把酒壶,外观一般无二,却有一把内设机关,一壶装了两种酒。曹丕把盏之时,为自己斟酒,放开壶柄上按钮,倒的便是一般好酒;为曹彰斟时,摁住钮,却把壶下面装的毒酒倒出。曹彰不知,心中无疑,直把半壶毒酒喝个干净;曹丕又恐当场被人发觉,因此所下毒慢性发作,故曹彰数日之后,方才身故。此是因曹丕顾虑曹彰勇猛,深恐争位,因此下此毒手。曹彰既死,曹丕遂放下心来,一面少不得于人前大悲大苦,一面暗下重赏司马懿。又令刘晔将曹彰所部军马,归属曹休统带,抵御黄忠。贾逵又曰:“武王薨,青州军击鼓擅去,虽有过,如今宜相抚之。曹丕从其言,逵乃作檄文,抚慰青州军,容归故里,且传令所在仓廪供给。青州军皆感激拜泣。


  华歆奏道:“武王病故,诸公子尽奔丧吊唁,唯有临淄侯曹植,至今未来,可使人问罪也。”司马懿道:“如今子文公子方死,问罪之事,不可急切。先大王薨已多日,可扶灵柩回邺城安葬,面见太后,然后追究也。”曹丕闻言,点头称是。司马懿又道:“大王既去邺郡,须防此间变故。可把印绶随身携带也。”曹丕从之。于是留夏侯惇、王朗、华歆、王必镇守许都,曹丕携王后甄氏、王子曹睿,同众官齐扶曹操灵柩,出许都东门,逶迤往北去。教大将许褚引三千精兵,随驾护送。


  再说曹植在洛阳,得知曹操病逝,急请萧让、杨修等前来商议。萧让道:“且先派遣得力人手,潜入许都之中,暗自埋伏,连接城中汉室忠臣;一面沟通消息,然后静待其变也。”曹植从之,于是叫来蔡福、蔡庆,引数百精干之人,分散化妆,三三两两潜入许都之中,却教与孙二娘、张青勾结;曹植这边,令胡车儿整顿洛阳兵马,预备起身。不数日,又报曹丕立魏王之事。杨修道:“子桓称王,兼有华歆、王朗等辈为爪牙,必不容于公子。今日之势,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望公子切莫迟疑也!”曹植道:“如此,先生何以教我也?”杨修道:“公子可分派军马,遥遥往许都去;公子自己却轻车丧服,只作奔丧之状。于中暗藏勇士,只待相见时,拿住子桓,则大事谐矣!”曹植甚善其策。萧让又道:“臣认得一伙好汉,为头两个,乃是孙新、顾大嫂夫妇,甚有勇力,可以重用也。”曹植唤入,看二人凛凛,大喜留用。于是留丁廙、丁仪兄弟同孙新守把洛阳,自与胡车儿、杨修、萧让、顾大嫂等,引数千军马,往许都而来。一路回避哨卡,却也不曾发觉。将近长社,忽然前面又有密报,说鄢陵侯曹彰离奇身故,曹丕已扶送曹操灵柩,出许都往邺郡去了。曹植闻言,泪下道:“子文刚勇,必是被子桓所害也!如此不顾手足情谊,实在可恨!”萧让道:“子桓心狠手辣,公子若不除之,亦当为他所害也!”曹植道:“如今怎生是好?”萧让道:“探听得如今子桓离了许都,城中是夏侯惇守把。此人勇力虽强,少些计谋,兼有年迈。公子可轻车以奔丧,前往相见,如此如此,可以拿获之。然后军马续进,可得许都。许都既得,扶天子以令州郡,无往不克也!”曹植甚喜。于是教杨修与胡车儿带二千精兵,随后跟来;自与萧让、顾大嫂引百余人,轻车丧服,驰奔许都。


  早有人报知夏侯惇,说曹植公子前来奔丧。夏侯惇道:“此辈小儿尽皆无礼也,前番大王死时,不曾看有动静,如今却来奔丧。”王朗心中疑惑,问道:“临淄侯来了多少人?”报曰:“不过百人也,因违期,不敢擅入,却在城西扎营,请候王命。”夏侯惇道:“大王又扶灵往邺郡去了。可请皇太后示下也。”王朗道:“临淄侯奔丧来迟,本当治罪。今大王不在京畿,若令其入城,恐非礼也。”夏侯惇道:“如此,便教他城外扎营如何?”华歆道:“可也。”


  次日,人报曹植公子请夏侯都督、王司徒、华大夫,出城相会。王朗道:“会无好会,如何去得。”夏侯惇道:“子建是我侄辈,若不去,恐人非议。”华歆道:“既如此,元让将军可去赴会,我二人于城中镇守也。”夏侯惇道:“你二人如此,是有二心耶?”华歆道:“不敢,只是先王方薨,国家危难,非比寻常耶。我等受大王重托,守卫京畿皇城,实不敢稍有懈怠也。”夏侯惇闻言,也不好多说,气哼哼道:“既如此,二公可自决也。”


  于是夏侯惇自出城赴会,却也不敢托大,随身佩戴宝剑,并引数十精兵。进得城西曹植营帐,曹植满面悲凄,出见夏侯惇,大哭拜倒:“元让叔父,父王去世,真乃天祸家国也!”夏侯惇亦泪下,扶起曹植,连连宽慰。于是曹植吩咐摆酒来。夏侯惇看帐中,只有曹植一人,自负勇力,于是教随身精兵,尽退出去。叔侄两个,在帐中把酒相叙。


  饮了一杯,曹植道:“叔父,不知子桓何处去了?”夏侯惇道:“子桓扶送先王灵柩去邺郡了,你如何不知?”曹植道:“嫂嫂甄氏,与侄儿元仲何在?”夏侯惇道:“也一路去了。”曹植闻言,心略有不定。酒过数巡,却看进来一个中年妇人,眉目英武,为两人各奉上一樽热酒。夏侯惇接过,一饮而尽,曹植忽问道:“叔父,却有一事不明。”夏侯惇道:“何事?”曹植道:“人尽传子文身死,乃是子桓所害,可有此事?”夏侯惇怒道:“汝又听了何方奸佞挑唆,在此胡言乱语!”曹植道:“只怕此事蹊跷,叔父莫要欺我也。”夏侯惇道:“老夫随先王三十余载,看待你诸儿辈,皆如一般,岂有偏袒!”曹植冷笑道:“只恐未必。”夏侯惇大怒,拍案而起,却被那妇人一把按在肩上,竟一时动弹不得。夏侯惇火起,待要拔剑,忽然一阵眩晕,四肢无力。便看妇人拍手笑道:“倒也,倒也。”夏侯惇眼花足软,扑通倒地。那妇人正是顾大嫂,送上热酒,内有蒙汗药,夏侯惇英雄一世,却栽在下三烂法子里。外面那数十兵士,也被曹植部下送上参合蒙汗药酒肉,尽皆麻倒。


  萧让从后面进来,从夏侯惇腰间,解除兵符,谓曹植道:“如今可急进城去也!”曹植然之。于是传令,埋伏在城外精兵二千,呐喊而起,直冲许都。华歆、王朗在城中,原本不放心,忽闻城外杀声起,急急调集兵马,上去防御。只看城下,曹植全副戎装,指城头大骂道:“子桓鸠杀父王,残害兄弟,日久必篡汉室基业也!吾今奉大王遗命,前来讨伐,降者无罪!”华歆、王朗心头紧张,只在城头张望。


  不料忽报城中四下火起,原来是蔡福、蔡庆引数百人,在城中往来冲杀,高叫:“随同曹植公子,共杀欺君奸贼曹丕,匡扶汉室也!”那许都御林军总督王必,闻得大乱,乃引数百精兵,杀出皇宫来。前至路口,恰逢部下偏将金袆,引数十人来。王必急问道:“逆贼何在?”金袆遥指:“便在南门也。”王必便教金袆同往南门去。行不远,见司直韦晃,引家童二百余人,当街高呼:“杀贼。”王必怒道:“汝昔日早存背反大王之心,如今托病在家,却原来伺机作乱!”当下叫道:“谁人将韦晃拿下!”话音刚落,身边金袆喝道:“某去!”手中大刀荡出,却往王必砍来,王必大惊,措不及防,人头滚落。原来韦晃、金袆等人,皆是汉朝忠臣。昔日见曹操专权,便有相图之意。如今曹操既死,曹丕继位;乃乘曹植起兵攻许都,意图借曹植之势,剪除曹丕,而归政汉室也。又有太医吉平之子吉邈、吉穆,其父与董承合谋曹操被杀,因此各引人众,在城中张扬声势。又有孙二娘、张青夫妇,亦带领党徒,各处喊杀搅乱。许都城中虽有数千官兵,群龙无首,兼以城中四处大乱,各无战心。


  韦晃、金袆并引军入宫中,面见皇太后曹节,请降诏止息内外兵乱。曹后原本便不满曹丕,当下传懿旨,教内外军马,皆不得交战,开门放曹植入城。懿旨一下,城中军马更是涣散。华歆急谓王朗道:“事急矣,可速走!”于是两个只带数名从人,往南门去。将近城门,忽然蔡福提鬼头大刀,引数人杀出截住。王朗道:“华兄,我二人可并力逆之也。”华歆道:“甚好。”于是王朗持戟,杀奔蔡福而去。两个战无数合,王朗只待华歆来助,回头看时,却见华歆乘虚奔出城去了。王朗心头又惊又怒,加以年过六旬,再战数合,体力不支,一个眩晕,早被蔡福把手中大戟荡开,一只手劈胸抓住,拖下马来,喽啰上前绑了。


  未到半日,许都城中已平,曹丕党羽,或死或擒,亦有少数逃出。城中兵马,尽数归附曹植。曹植与萧让、顾大嫂入西门,至皇宫前,韦晃、金袆等人相迎,韦晃道:“曹丕欺凌天子,害死伏皇后,天人共愤。我等皆钦佩子建公子乃汉室忠臣,顾情愿拥公子继魏王之位。公子勿令我等空劳也。”曹植谢道:“诸公忠直,植亦知也。若能得克谐,必教汉室重振。”两下见礼,一面入宫,皇太后曹节抱幼帝刘杰出见,曹植礼毕,曹太后传旨,除曹丕魏王之爵,以曹植继之。一面派出使者,往征西将军曹洪、征南将军曹仁、镇东将军曹休三处,各令效命。


  一面令带过王朗等一帮曹丕党羽来。曹植道:“王景兴,你前番欺凌先皇,杀害国母国丈,可知罪乎?”王朗惶惶道:“朗惟知奉武王之命,忠君以报,实不敢有欺君也。”曹植待要发话,萧让拍案道:“汝这佞臣,胆大妄为,罪恶滔天,如今反要诬赖先王耶!”曹植闻听,点头道:“便是汝这等奸臣,令我父王与先帝颇有罅隙,如今岂能容你!”斥令将王朗等推出,斩于东市,悬首诸门。王朗面如土色,默不做声。须臾,斩首示众。王朗自建安中入许,颇奉承曹操,甘为鹰犬爪牙,因此人多不满。今被曹植所杀,却也快意。


  再说曹丕与众臣,护送曹操灵柩,缓缓北行。这日将至渡口,忽然南面路口,有人高呼:“大王且住!”曹丕回头看时,却是华歆飞马而来。须臾,马到跟前,华歆下来,衣冠不整,满脸土尘,哭拜道:“大王,临淄侯作乱,许都已然沦陷也!”曹丕闻言大惊,众官听了,俱各面面相觑。尚书陈群道:“如今许都既生变,可暂停车驾,细细打探,然后从长计议也。”太尉贾诩道:“非也。急变既起,当速速定下决议,雷厉风行,以除祸患。若再首鼠迟延,必受其害!”曹丕道:“太尉所言甚是也!请诸公相议!”话音未落,蒋干出道:“大王,臣有一计也。”正是:如今新祸起,且听老臣谋。不知蒋干如何献计,请看下回。
顶部
性别:男-离线 桓大司马
(湘中布衣)

长沙郡公
谏议大夫

Rank: 19Rank: 19Rank: 19Rank: 19
组别 翰林学士
级别 骠骑将军
好贴 9
功绩 755
帖子 9950
编号 18150
注册 2004-9-21
来自 潭州
家族 泡泡营


发表于 2004-11-27 13:00 资料 主页 文集 短消息 看全部作者 QQ
第八十五回 东岭关美人断魂,许都市好汉赴义

作者:pener(巴孤)

--------------------------------------------------------------------------------

  且说曹丕继位之后,与众官扶曹操灵柩去邺城归葬,不料未到渡口,得华歆飞马来报,说曹植占据许都,俱各大惊。蒋干献计道:“如今临淄侯既占据许都,又收编了那里军马,则势不可力敌也。依某看来,大王可急扶灵柩回归邺城,一面留虎侯精兵守把黄河渡口。待退到河北,征集地方官军,再号召天下讨逆可也。”曹丕闻言,不觉点头。司马懿摇手道:“不可,不可。如今临淄侯轻骑突进许都,占据皇城,则天子与太后,尽为之所虏。当前之际,唯有乘其未安,提本部精兵,杀回许都,率从州郡,大张讨贼,以定大局。若从蒋子翼之计,先退河北,则临淄侯挟制天子,矫诏布告天下,悉令为爪牙,则恐大王虽欲保河北而不得也!纵然调集后续,得以破逆,必大损国家元气,而为黄忠、孙权、宋江辈所乘也。望大王明察。”曹丕道:“只虑我这里兵马不多,恐难制之耳。”司马懿道:“临淄侯具文才而乏武略,部下亦无良将,所部官兵虽多,皆为乌合之众。大王此间有虎卫、虎豹骑精兵,纵不能得城,亦足令临淄侯伪令不出许都也。”曹丕闻言,大悟道:“多谢仲达提醒!”便先令陈群、桓阶,扶送曹操灵柩渡河回邺郡。自与诸军,折返许都。令典满引一千虎豹骑当先,许褚引五百虎卫军环卫,司马懿同众官引余兵断后,复往许都来。将至东岭关,正是黄昏,天降大雨。曹丕看王后甄氏座车单薄,须臾被雨水打穿,乃令从人将华盖移到王后车上,自己却换骑马,与司马懿、华歆并骑而行。甄氏欲叫公子曹睿同乘,丕曰:“为父尚乘马行军,岂有与母同车以避雨者也!”曹睿道:“父王见教极是。”于是亦乘马相随。将近关隘,贾诩道:“东岭关地势险恶,如今许都既失,又兼天雨,视野模糊,不可妄入。可走关下山路绕行也。”曹丕从之。


  再说曹植自夺取许都,将曹丕党羽尽力剪除,夏侯惇软禁于府邸之中。檄文到处,附近县镇,也有送钱送米者,却少兵来。萧让道:“曹丕公子若得知,必然兼程赶回。大王遣一支军马,于东岭关埋伏。曹丕公子只道我等在许都死守,若有不防,我可乘也。”曹植甚善其言,沉吟片刻道:“某自去也。”萧让道:“把关伏路,将官事也,大王万金之躯,只坐守城中便可,何必亲自冒险?”曹植摇头道:“我须得自去。”乃留杨修、胡车儿守许都,自与萧让、蔡福、蔡庆、顾大嫂等引军三千,抄小路往东岭关去。关上原本只有偏将引兵三百守把,看曹植来了,不敢相拒。萧让又道:“可在关门两边,埋伏油脂引火之物,两边刀斧手准备,曹丕若进,起火烧断道路,一起突出拿下;又恐他不进东岭关,公子可派遣弓箭手五百,长枪手一千,于山下小路埋伏。曹丕若走山下小路,乱箭下去,公子这里再从关上杀下接应,万无一失也。”曹植犹豫道:“子桓是我胞兄,如今此为,毋太过耶?”萧让道:“只怕若是易地而处,子桓却不记挂兄弟之情也!”曹植再思索片刻道:“既然如此,我自引兵去小路埋伏也。”萧让道:“小路埋伏之事,我去便可,公子坐镇关隘即是。”曹植执意道:“我去,我去。”萧让只得从之。于是曹植同蔡福、蔡庆引一千五百兵到山下埋伏,萧让同顾大嫂在城关守御。曹植又再三叮嘱萧让道:“若是子桓从关上来,埋伏起时,但擒杀阿附党羽,中间眷属,切不可伤害。”萧让道:“这个自然。”曹植方放心而去。列位,你道曹植为何有这等行径,自己不肯坐守许都,偏要到东岭关;又不肯坐守关隘,偏要到路口来?原来曹子建心之中,只记挂甄氏安危,从他看来,甚么魏王爵位,甚么江山事业,却都不如甄氏。此等话语,丁仪、丁廙、萧让、杨修等虽是心腹,他亦不敢直说;又怕伏击曹丕之时,倘使他人领兵,不知轻重,一下玉石俱焚。故而再三要自己亲自带领。


  只说曹植同蔡福、蔡庆两个,引一千五百军,在东岭关山脚小路一侧秘密排开。曹植先叮嘱道:“只看华盖之下,便是曹子桓,可乱箭射之。队伍中有女眷,却不可伤害。”时逢大雨,便看曹丕一路人马,逶迤而来。前头是虎豹骑,且先放过。接着中间华盖大张,护车而来。曹植心想车中必是曹丕,瞪大眼看,却不见甄氏在何处。心道若是甄氏与曹丕同车,岂能妄动。心中犹豫,因此不曾发令,看看华盖将过,旁边铁臂膊蔡福按捺不住,将手一挥。顿时小路上梆子连响,五百弓手一起放箭,齐齐往华盖之下招呼。那车虽有锦帘遮拦,怎当得强弓劲射?转眼之间,透帘而入者数十箭,甄氏在车内,无处躲避,兼以何曾提防,顿时惨呼数声,扑倒车下。可怜如花似玉身,顿作香消玉殒人。


  曹植在山坡上,听得车中惨叫,心中大惊,再看甄氏倒出车外,不由心肝碎裂,痛叫一声,拔剑向蔡福刺去。那蔡福倒也机警,急忙闪开,口中道:“大王,如何刺我!”曹植含泪骂道:“你害死甄姑娘,还问我如何!”蔡庆旁边看见,赶紧拦住。原本山路埋伏一千五百兵士,只待号令。第一阵乱箭射死甄氏,又把左右军士,射倒数十人。若是立刻杀下去,曹丕身边军马尽在混乱之时,自然不难击破。如今乱箭虽发,三个为首的却在自相纠缠,于是士卒皆只是呐喊,却不知杀下来。如此关头,片刻耽误,都是生死之门,许褚引虎卫军,立时杀上去,道路边上,两边混战。曹丕在后面,听得前方大乱,心知埋伏;片刻间都嚷王妃被射死,又不见后续发动,猜到三分,乃厉声高叫:“子建恶弟!你若要争夺王位,尽管前来,为何把我夫人射杀,她又不曾开罪于你!好不歹毒也!”曹植在坡上,听得曹丕骂声,更是泪流满脸,如癫欲狂。这边许褚、典满等指挥军马,攻杀上来,又看东岭关门大开,顾大嫂引军杀出,截曹丕军马后尾。曹丕队尾有一员小将,却是许褚之子许仪,拍马舞刀,上前抵住,两个厮杀二十余合,不分胜败,许仪咋舌道:“这妇人好生了得!”此时大雨如注,两边军马,竭力厮杀。许褚暴怒,挥舞大刀,登上坡去。坡上一士卒,捻枪来刺,枪头从许褚面颊擦过,被褚夹住枪杆,往后一摔,扔下坡去。许褚顺势一跃上坡,恰好撞见地损星一枝花蔡庆。蔡庆看许褚须发湿透,却怒目大睁,心头寒凛,正不知当战当走,已被许褚手起刀落,首级滚落,死前口中呐出一句“好快刀”。许褚上得山坡,环顾四面,曹植手下军兵,尽皆惶恐,许褚大吼一声,吓得士卒纷纷逃散。蔡福看情形不好,倒拖了哭得泪人一般的曹植,抄小路往许都奔去。许褚待要追赶,司马懿道:“虎侯休要急,且回头把背后这一队乱军扫清!”许褚便依言,转往后面杀过。顾大嫂正与许仪交战,却看许褚杀来,她毕竟是女流,气力不加,部下军马又不敌虎卫军精锐,因此往东岭关上退去。


  曹丕此时方才从队中出来,查看军士,损伤数百人。王妃甄氏身中十余箭,血透衣衫,已然气绝。曹丕想起昔日恩义,亦不由伤神。忽然蒋干来报:“大王,公子曹睿,同校尉典满两个,引前军虎豹骑,追击敌军,杀奔许都去了!”曹丕闻言一惊,司马懿道:“孤军前去,必然有失,大王可引这里军马,前去增援也。”曹丕道:“东岭关中敌军如何?”司马懿道:“东岭关虽是要隘,贼人据之无用,可以不理也。”曹丕便同众官,引军一起赶去。


  原来曹睿年方十三岁,因见母亲横死,心头愤怒,乃同典满两个,引军杀奔许都。前面蔡福拖了曹植,一路奔走,杨修在城头看见,急叫开门,蔡福与曹植败兵,一起奔进东门。后面典满军马杀到,城门紧闭。曹睿大怒,下令攻城,典满道:“公子,我军俱是马队,不便攻城也。”曹睿道:“那便叫军士下马攻城!”典满不敢回绝,只得叫虎豹骑军士一起下马攻城。虎豹骑乃天下精兵,虽然步战,亦是甚强。奈何未带多少器械,唯有竹梯、套索,蝼攀蚁附。城上只把乱箭、滚石打下来,可怜无双铁骑,却填了城池沟豁。战不多时,一千虎豹骑折损近百人,杨修看虎豹骑士气已散,便叫胡车儿引一千军,开了南门杀出。典满望见胡车儿,想起昔日宛城之事,牙齿咬碎道:“胡贼卑劣,害死我父,今日大仇可报也!”挥舞大戟,驱马杀来。胡车儿笑道:“今日却叫你旧仇转添成新恨!”手提熟铜棍,步行出马,两个交手二十余合,不分高低。杨修见状,又开东门,令蔡福引军杀出。两下夹击,虎豹骑大败,典满断后,保了曹睿且战且走。行不远,背后曹丕、司马懿、许褚等引军杀到,扎住阵脚,与曹植军马交战。须臾,背后萧让、顾大嫂又引军从东岭关杀来,两下混战,杀到东方发白,蔡福、胡车儿并萧让等引军退回城。


  曹丕军马到城东十五里扎营。召集众官商议道:“今日一战,虽挫了敌人锐气,却也损折不少。如今这里兵力单薄,倘敌军大举来攻,何以制之?”华歆道:“大王印绶,带在身边,可去附近郡县调拨地方军马,自足破敌也。”曹丕道:“只恐远水不济近渴,若待四下军马调遣到时,子建气候已成也。诸位还有良方否?”司马懿道:“今有一策。前番先王薨时,许都青州军皆鸣鼓擅去。大王不曾怪罪,略加安抚。如今青州军虽散去,许都左近,尚有不少,可遣几个使官,许以重赏,击鼓召之,则千万军马,可一时而集也!”贾诩道:“又有一条,如今这里军马虽少,却不可坐待。大王可遣能员干吏,携带使命,四处奔走,教周围郡县,切莫附贼,以张王师之势也。”曹丕大喜,当下分派使者,往返奔驰,往附近郡县,各令出军马粮草,都要汇集。又令贾逵为使官,往附近县镇,征召青州军旧部。贾逵初时曾专作檄文,抚慰青州军,因此众皆敬之。果然不数日,青州军带甲归营者万余人。曹丕乃谕之曰:“君等随先父征战南北,颇多功劳,本当各归故里,以享天年。今乃因子建违先王之命,欲杀兄夺位,祸乱国家,故不得已召诸君重归行伍,乞诸君合力同心,平乱之后,必有厚报。”青州军同声效忠。又得许都左近郡县,皆送米粮来。曹丕大喜,便令许褚父子为先锋,司马懿为大将,典满为护卫,贾诩、贾逵为参谋,整顿军马,杀奔许都而去。


  再说萧让自退回城中,谓曹植道:“如今城内军马,尚有数千。曹丕公子屯兵城外,彼寡我众,大王可亲自出马,与众将并力攻打,逐走曹丕,再遣使官巡游四方,则天下可定。否则被他屯兵许都城外,则附近郡县,俱不从我号令,断了兵马粮草接济,只怕难以持久。”谁知曹植因甄氏死,心头悲痛,每日只是饮酒,坚决不肯出。下面副将,又皆因曹植是曹操爱子,方才壮胆附从。曹植自己如此颓废,谁个还敢死战?因此人心渐渐散了。周围县镇,也不再遵从号令。萧让心头焦急,又谓曹植道:“如今长安、荆州、扬州三处,消息未通。可遣人往洛阳请援兵也。”曹植道:“谦之作主便是。”萧让微叹而出,请戴宗来道:“戴院长,如今局势不好,请院长辛苦一趟,往洛阳去见吴加亮,发动各处兄弟起兵接应也。我这里有一草率之计,请加亮审看。”以一书相随。戴宗应允,乃乔装改扮,取了书信,驾了神行甲马,出许都北门往洛阳去。


  不日到洛阳,吴用自教唆曹植争位,便隐在孙新店中——孙新入曹植府中为军官,店子交与心腹伙计看管。孙新与顾大嫂有一子,名曰孙厚,年八岁,颇聪明伶俐,也留在店中。戴宗进了店,见到吴用,说了情由。吴用皱眉道:“这曹植耽于心情,自毁前程,却又送了蔡庆兄弟性命。”拆开萧让书信,原是叫梁山军马,以拥立汉帝、曹植为名,便就于汉中、荆州、青州各处起兵。吴用看了,连连冷笑道:“真是书生之见,此时我若起兵,西川二刘、江东黄忠、扬州孙权、交州士燮、西凉马超,岂不尽皆对我生疑;且边境曹军二三十万,壁垒森严,我汉城、荆州两处军马尚且未曾妥当,倘强进军,必然损伤惨重。原本挑动丕植之争,是叫曹魏自耗其力,我梁山军好从中取利;倘曹植自不足以成事,我又岂肯此刻起兵,为他做了牺牲?”戴宗道:“只是萧让兄弟意思,颇想扶助曹植也。”吴用摇头道:“我等兄弟分散在外十年,难得俱没变心。只是萧让兄弟书生意气,却不要糊涂了。”沉吟半晌,谓戴宗道:“你可回许都去,叫众位兄弟预备先走。”戴宗道:“莫非对萧让兄弟明言,只说援军等不得了?”吴用道:“直说不发援军,恐伤了兄弟和气。你可说我这里尽力预备,怎奈各处兵马分散,恐怕来不及。叫诸位兄弟先做好打算,莫等危急时自乱手脚。戴院长你有神行之数,自然不怕;顾大嫂、蔡福、萧让等兄弟,可急急赶来洛阳,就与我等会齐,然后再走。孙二娘、张青两口儿,原本在许都隐匿,便可再藏起来,以待日后。切莫暴露也。”戴宗领命而去。


  于是戴宗再驾起神行甲马,回到许都,与萧让、蔡福、顾大嫂等一起会于孙二娘、张青酒店之中,商议大事。萧让道:“院长,加亮军师主意如何?”戴宗道:“加亮军师欲调兵遣将,然如今各处曹军势大,倘若起兵,恐未必能如愿也。军师吩咐,若是这里事情紧急时,诸位兄弟万不可意气用事。萧、蔡、顾三位可便装走洛阳,张、孙二位可留于此地,依旧内应。见机行事,切莫与官兵硬拼也。”众皆答好,萧让道:“然则援军来与不来,究竟何以知之?”戴宗道:“某明日便出城,去见宋江哥哥,求发援军也。然军马远来,沿途曹兵甚多,设使不克,诸位兄弟当好自为之。”萧让闻言,独默然不语。张青道:“戴院长哥哥说的是,我等梁山好汉,何必管他王公贵人家事!”便教小二送酒肉上来,六人痛饮一番,各自散去。次日大早,戴宗便驾起甲马出了许都南门,却不曾往宋江处去,只留在许都左近,查探情报。


  这时萧让、蔡福、顾大嫂各自于许都城中,与杨修、胡车儿同整顿军事。第三日,忽报曹丕亲引大军,杀奔许都城下。萧让大惊,与众人登上东门城楼望时,只看城外一派烟尘,万千军马迫近。杨修惨笑道:“大势去也!”萧让紧咬嘴唇,默然不语。日后,曹丕军马近城,立时攻打。胡车儿等引军竭力守御,青州军攻势甚猛,萧让见事情紧急,乃与杨修一同进宫,见过曹太后道:“太后,子桓公子引军马围攻皇城,恐惊圣驾,特请太后尊驾,以退去兵马也。”曹太后怒道:“哀家与天子皆在,我兄子桓竟如此无理!”遂令起驾,到城头张道:“下面可是汉家军马?为何围攻许都,莫非欲造反耶!”典满见了,飞报曹丕,曹丕急问司马懿:“太后虽是我妹,实偏袒子建。倘以天子之名喝止我军,当何以处置?”司马懿笑道:“甚易,如此如此便可。”于是曹丕大张魏王仪仗,护送曹操灵位,到城下,高声道:“太后容禀!臣父曹操,亲冒矢石征发三十余年,为汉家除残去秽;今日一旦身故,被二三鼠辈,乘隙占据皇城,胁持天子,欲乱朝纲。恐太后为奸人所惑。臣所以冒死犯驾,实不敢因个人毁誉,而致社稷颠覆也!乞太后明察!”话罢,城下士卒齐声高呼:“魏王千岁!千千岁!”城上守兵,俱各胆寒。贾诩又令人在四门招呼:“汝等皆在武王曹孟德部下多时,如今临淄侯为权位欲背父命,杀兄长,你若助他,恐日后无颜见先王也!”那城中之军,原本参差不齐,有曹植心腹,亦有汉家忠臣,到强敌压境,自相猜忌,人心更加散乱。不时有逾城出降者。曹植闻讯更愁,却也不管,只是饮酒。杨修、萧让等商议,欲保曹植出城,北投洛阳去,却因洛阳兵微将寡,拿不定主意。


  到第五日,曹丕却遣蒋干乔装打扮,混入城内,联结城内少许余党,说动了南门守将,到一更时,忽然开了城门。曹丕早令许褚、典满、贾逵、司马懿引诸路军马,严加准备,立时突入城中。城内守兵原本无战心,少加抵抗,纷纷投降。菜园子张青早派了喽啰于四门望风,得悉,急急前往军营,把萧让等三人叫起来:“哥哥,城已破,可速速走也!”三个早已收拾停当,便装赶到北门,遇见胡车儿部下军卒盘问,萧让取出令箭道:“奉大王令,有紧急军务也。”士卒看令箭不假,于是放行。三人引了十数个伴当,方出得城门不一里,城中火光大起,阖城惊惶嘈杂之声,远近可闻。萧让呆了一呆,忽谓顾大嫂、蔡福道:“二位,且先走洛阳,某须得办一急事也。”顾大嫂道:“此等火急时候,有甚急事?只怕命都难保!”萧让道:“此事若不办了,某心难安也!”蔡福道:“究竟何事?”萧让道:“在城南门外,有我一故人,我欲去约他同走。”顾大嫂道:“既是哥哥的故人,我等何不同去帮了来?”萧让摇头道:“不可, 南门接近曹军营寨,若是多人去,反而引人怀疑。我自个去悄悄取了,再来寻诸位。”蔡福道:“那我等在此等哥哥来也。”萧让怒道:“这许多人一起等候,倘被曹军发现,岂不一起俱亡?我一人行动,反是方便,你等可速速往洛阳,汇合吴加亮军师。我这里有密信一封,写的是中原军情,必须交加亮军师面启也!你等可速行!”顾大嫂还要劝说,蔡福道:“既然如此,我等先走,哥哥多加小心。”接了书信,同顾大嫂往洛阳走去。


  萧让看顾大嫂、蔡福等去了,长叹一声,回转马首,复往许都北门去。进得城不几步,恰看见杨修扶了曹植,带百余兵卒,狼狈奔来,见了萧让,大喜道:“谦之,我等遍寻你不见,却原来在此也!”萧让道:“天子、太后何在?”杨修道:“韦晃、金袆二位大人各引人众保扶去了!”萧让看曹植,依然酒醉,未曾全醒,心头悲苦泛起,谓杨修道:“我二人保公子出北门,先走洛阳可也。”于是一路奔走。此时天空无月,城中四处民居起火,惊呼之声此起彼伏。行不远,背后杀声大作,无数军马追赶而来。杨修、萧让只得驱车速行,却被前面溃兵与百姓挡住。眼看追兵渐近,横地里杀出一彪军马,当先大将手提熟铜棍,高呼:“胡车儿在此,休伤我主!”把军马一字儿排开,拦住街口。曹军如潮水冲涌上来,胡车儿抡起熟铜棍,左右挥舞,曹军当者皆丧。奈何部下军卒,不满数百,怎当得曹军数千之众,汹涌进发,胡车儿切齿怒战,打杀曹军数十人,身边士卒,渐渐亡故。忽然前面街市中鼓点大作,虎卫军分开众兵士杀出。当先许褚,拍马舞刀,直冲胡车儿。胡车儿虽奋力交战,毕竟厮杀多时,气力有损;兼之许褚勇猛,战无十合,被褚当头一刀,连盔带脑,劈成两半。时金袆、韦晃、吉邈、吉穆等各带死士,于城中截杀曹军。吉邈、吉穆死于乱军之中,金袆、韦晃死守皇宫,被曹丕令许仪、典满引一千精兵,奋力攻击。战不多时,金袆、韦晃兵败被擒。许都遂又为曹丕所得。


  再说杨修、萧让保了曹植,出北门,走小路西去。行不二里,一声梆子响处,路边杀出数百兵士,拦住去路。当先华歆呵呵大笑:“果不出司马仲达所料也!子建公子,可下马就擒!”杨修冷冷笑道:“华子鱼,汝这等祸国佞臣,面谀鼠辈,今狐假虎威,在公子面前一逞威严,颇踌躇自满乎?”华歆亦冷笑道:“德祖果然口舌伶俐,且面见大王,再展未迟也。”遂纵马上前,招呼甲士拿下。不防萧让窥得近处,右臂抬起,里面暗藏袖弩,倏地发出。华歆大惊,急偏头时,左眼早着,痛叫一声,栽下马来。左右急急抢救,华歆自强撑起,满脸血流。乃一手捂眼,怒道:“暗箭伤人也无用!与我拿下!”于是曹植、杨修、萧让等尽被曹军所擒。曹丕又强假天子刘杰之名颁旨,只说曹植谋逆,胁持天子,自封魏王,罪大恶极;曹丕护驾有功,无愧魏爵云云。先将金袆、韦晃满门宗族老小,尽数在市曹斩首。金袆临刑破口大骂曹丕奸贼,韦晃以面顿地,皆不屈而死。又将曹植进城时留于许都众官,尽数斩首,前后所杀三百余人,换成自家亲信,教华歆、贾诩、贾逵、司马懿、陈群、蒋济等掌权,朝中除曹丕一党,几近无人。王朗厚葬,封其子孙;府邸内放出夏侯惇来,赐酒压惊。曹丕调笑道:“元让将军身陷大贼之中,而毫发无损,果然宿将也。”夏侯惇闻言,甚是惭愧。又教重赏青州军。


  曹丕又使人劝杨修、萧让道:“汝二人各有经天纬地之才,若肯立誓,忠心保大王,则可活命也。”杨修、萧让俱各回绝,且嘲骂不止。曹丕闻回报,大怒,便教在东市将萧让、杨修斩首。


  布告四处张贴而出,早被张青所派喽啰揭了,回报二人。张青闻言大惊,与孙二娘商议道:“吴用军师早有计划,如何萧让哥哥却吃人家拿了?明日便要斩首,好不凄惨也。”孙二娘道:“既然如此,我等尽起这里人众,去救了萧让哥哥如何?”张青道:“只吴加亮意思,教我等莫管曹氏家事也。”孙二娘道:“他曹家哥子杀兄弟,兄弟杀哥子,干我甚事?但如今萧让哥哥是自家弟兄,既然失陷,总得要舍命相救便是!”张青道:“只怕顾大嫂、蔡福他们已走,我们这里人手单薄,救不得萧让哥哥,反把自己陷进去了。”孙二娘道:“若是救不得,最多同死罢了,岂能顾惜自家性命,却不要义气二字!”张青犹豫道:“我倒不是顾惜自家性命,只顾虑吴用军师再三叮咛,我等在洛阳,须得好生潜伏,以备大计,不可妄动。我只怕坏了他的安排。”孙二娘唾道:“安排个鸟!若不是看晁天王与宋公明哥哥面上,谁认他有用无用!但知道撺掇阴谋诡计,把梁山上兄弟们一般义气,尽数坏了!我今日主意已定,明日便去劫法场,救萧让哥哥。你若不肯,我自去也!救得萧让哥哥,也不在许都呆了。他若不肯留,我等自寻鲁达哥哥去!”张青闻言,将桌上一大碗酒,扬脖子喝尽,一摔碗道:“甚好!”于是召集店内。原来当初入宋朝,带了一百个精干喽啰随身用,如今稍有病亡,又招了数十个精干义勇之人,因此约有一百三四十条汉子。张青、孙二娘教杀两头猪,开十多坛酒,请众人吃道:“我夫妇两个,明日要去劫法场救一个兄弟,就是那萧让哥哥。此去九死一生,你等若怕的,可先分些盘缠,今夜便自回乡去。若不怕死的,跟我夫妇同去!”那些汉子听了,个个热血起来,都叫:“同去,同去!”却也有十余个怕事些的,在那里犹豫。张青、孙二娘便教不愿去的,各分些盘缠,连夜出城自奔前程;写一封书信,教两个精明的小伙计带去给吴用、宋江。其余诸人,大吃大喝到二更时,各自去整备兵器。一面把店中积攒细软收拾了,又在各处放好引火之物。那孙二娘、张青在许都内外,合计有十余处铺面,尽皆准备好。


  次日将近午时,市场口数百军马排开,将杨修、萧让押解出来。典满、吴质监斩,正欲开刀时,忽然许都城内外,十多处地方起火,蔓延附近人家,纷纷惊扰。接着一个大汉手提钢枪,一个泼妇挥舞双刀,齐声高呼:“休要伤我哥哥!”引百余人,砍开重围,杀进法场来。正是:拼洒颈内两斗血,无愧头顶三尺天。不知孙二娘、张青劫法场可曾成功,请看下回。
顶部
性别:男-离线 桓大司马
(湘中布衣)

长沙郡公
谏议大夫

Rank: 19Rank: 19Rank: 19Rank: 19
组别 翰林学士
级别 骠骑将军
好贴 9
功绩 755
帖子 9950
编号 18150
注册 2004-9-21
来自 潭州
家族 泡泡营


发表于 2004-11-27 13:00 资料 主页 文集 短消息 看全部作者 QQ
第八十六回 吴加亮反间害大将,卢俊义兴兵进徐州

作者:pener(巴孤)

--------------------------------------------------------------------------------

  且说菜园子张青与母夜叉孙二娘两个,见萧让被曹军拿下,连夜商量了,待法场开刀之时,先教伙计把四下自家的十多处店铺都放火烧了,乘乱引百余人杀进法场,高叫:“休要伤我哥哥!”监斩官吴质待要喝问,孙二娘撞到跟前,手起一刀,吴质急拔佩剑格挡时,孙二娘刀快,左手一刀斩下右臂,右手刀劈面剁翻,再加一刀,眼看不活了。百十个汉子,齐把官兵乱砍杀。也是不识得大体,这许都乃皇城要地,屯驻上万军马,他这百十个男女,若何能得手?典满早跳起来,挥舞大戟,便斗孙二娘。张青乘机挺枪挑翻五六个军士,把萧让、杨修身上绳索,一起扯断,叫道:“快走!”萧让道:“兄弟,你两个来此作甚?”张青道:“既然结义,便水里火里,皆要一起去,今日便是来陪哥哥,要生同生,要死同死!”这时法场上数百官兵,一起围裹上来,母夜叉孙二娘银牙紧咬,断后厮杀,张青开路,叫小喽啰扶了杨修、萧让。才拐过一道巷子,前面一声号令,却是许褚闻城中乱,引虎卫军杀出弹压。萧让、杨修皆色变。张青叫道:“容我死战,保哥哥出去!”正欲上前,早被一箭射中面门,向后便倒,眼看不起。后队孙二娘听得丈夫惨叫,心头一慌,回首看时,被典满一戟刺死。萧让看张青、孙二娘夫妇为自己而死,心头万般感激,一发俱起,长叹道:“我原以子建公子恩典,不忍背离,所以舍命相报。孰知又害了两个兄弟,有何面目见吴加亮也!”捡起地下腰刀,自刎身亡。杨修听得莫名其妙,早被曹兵上前,再次拿住。此时张青、孙二娘所带百余人,尽数被杀。片刻,曹丕亲自前来视事,法场杀死监斩官吴质以下百十人。丕怒道:“天子降诏,斩杀二贼,竟有党羽前来劫夺,可知贼人气焰猖獗,可速斩之以儆也!”便教将杨修立斩。修亦叹曰:“某自恃才略过人,却死于此庸夫之手也,必为后世所笑。”引颈就戮。有诗叹梁山三雄曰:


  曹丕淫威压许城,好汉全义同捐生。天罡地煞百八位,几个如他一处明?


  又有诗叹杨修曰:


  五车八斗未可恃,聪明自误总关心。敢理君王嗣权事,身死何必记虚名。


  又有诗叹金袆、韦晃并二吉等汉臣曰:


  苦心扶政尽谋划,成败在天不由人。曹魏雄霸张四海,此间未绝汉家臣。


  只说吴用在洛阳,先得到戴宗飞报,说曹丕调集青州军,复围许都。吴用闻报,冷笑不语。戴宗道:“军师,如今眼看曹植不敌曹丕,何以是好也?”吴用道:“曹植空有文才,原本便不是曹丕对手。我之所以挑动他夺位,原也未当真指望他成事,却是另有深意也。院长是个实在人,如何知之?”戴宗道:“请军师相告。”吴用道:“此刻还说不得。如今只等萧让、顾大嫂、蔡福兄弟来了,我好安排,然后回见宋公明哥哥,再说计策。”


  不二日,却看顾大嫂、蔡福从许都来,说萧让别有事情,路上耽误,特送书信与加亮军师。吴用心头一跳,拆开书信看时,信中道:


  “罪弟萧让,再拜宋公明与吴加亮众位头领:


  让本书生,得众位相待以兄弟,感激淋涕,本存同生共死之志。然自入汉十年,蒙曹子建推心置腹,古豫让有众人国士之论,子建既待我如腹心,敢不输胆沥胆以报!今曹氏兄弟相残,势如累卵,我若弃子建而去,岂不愧对圣贤?许都城危,让誓保扶子建,若得脱身,再转寻诸位兄弟相会;倘有不谐,则望诸位恕让情义不终之罪也!”


  吴用看罢,连连跺足道:“迂儒!迂儒!我梁山兄弟忍辱负重,安排如此大计,他却轻飘飘便去,真真舍大义而就小义也!”顾大嫂、蔡福、孙新三个听了,面面相觑,各自不悦。吴用道:“萧让既然回去寻曹植,只怕凶多吉少。如此,我遣戴院长再火急去许都打探。这里三位兄弟,可从我安排,往三处去。”便教孙新往汉中处,寻他哥子孙立;授予锦囊一个,并萧让伪做曹洪输诚曹植的信函;教顾大嫂往荆州,寻呼延灼,亦授予锦囊一个,并萧让伪做曹仁的信函;教蔡福先去曹植衙门中,把萧让伪做的曹休输诚信件,放入其中。蔡福入去,藏了书信;出来看丁仪、丁廙在堂上,俱各神情委顿,只是饮酒。左右军士、衙役,七歪八倒,显见大势去也。蔡福回来,吴用安排他去青州见卢俊义,如此如此。三人各带伴当,立时出发,不得延误;又遣戴宗往许都再去探看消息。


  不过二日,又有张青、孙二娘心腹人前来送信,吴用观之,信中说今日萧让哥哥被拿了,我等欲舍命去劫法场,恐怕难得幸免,在此先别过诸位哥哥;违背军令,还望恕罪云云。吴用看了,气的将桌上器皿,一把扫到地上。再等半日,戴宗回来,说许都内外,纷传曹丕进京,杀了群臣,囚了兄弟;处斩杨修、萧让当日,有一个恶汉子,一个泼妇人,如此形状,引人劫夺,反被官兵所杀。又报说探得官兵数千,正从许都往洛阳杀来。吴用摇头不语,也不敢再待洛阳,自己收拾细软,与戴宗两个,走投荆州寻宋江去了。孙新、顾大嫂在洛阳店铺,总店已为官兵知晓,自然不可留人;却在各处留下了十余处小铺子,也藏匿了六七十人在中。


  顾大嫂一路急行,赶到樊城,秘密见了呼延灼,交付锦囊。呼延灼拆开看了,是吴用安排,教他杀一小校,却把这封书信拿去与徐晃、文聘,假说是于路追杀细作所得,然后等徐晃、文聘自与曹丕相说。呼延灼仔细看了一番,微微皱眉道:“此等反间计策,毋太卑劣乎?”顾大嫂道:“军师安排,俺也不知。”原来呼延灼自入汉不久,便投效在曹仁麾下,相处十年,两个俱是名将大家,因此颇为相得。因此此刻,略有犹豫。前后思想半天,一狠心,教人请徐晃、文聘前来:“有要事相商也。”


  片刻,徐晃、文聘进来,与呼延灼见了礼。灼屏退众人,道:“某部下军士,数日之前,拿获一个细作——那人拒捕,已然被杀。却取得一封密信,诸君看如何。”出萧让伪做曹仁手书。徐晃、文聘看时,满篇尽是背丕向植之事。此时许都立嗣之争,这里众人也各自听得,并亦知曹植曾召曹仁相助。只是心知内主争位,外将不宜插手;且梁山军便在江陵,防寇责重,因此都严守军营,不敢多想。如今看了信,俱各大惊。文聘道:“昨日闻报,子建公子争位造反,已被大王所擒。子孝以书信勾结,亦是附逆之罪也。”呼延灼道:“何以处置?”文聘摇头不语。徐晃沉吟片刻,道:“大王与子建公子,皆是武王骨血,兄弟相争,先未论是非,甚可哀痛。征南宗室重将,有所偏颇,亦不足怪。只如今尘埃已定,若再起波澜,恐于国家无益。且书信自外来,不知真假;倘以奸人构陷,而自乱大将,非为明也。”文聘点头道:“公明所言有理。”呼延灼闻言,心头却不禁大松一口气,道:“既然二君所见如此,我等便将此书信销毁,如何?”徐晃道:“如此最好,全当无此事也。那细作尸首,炎之要好生处置,并得知此事之军校,切勿外泄也。”呼延灼道:“看过此书信者,只有我几个心腹,并不妨事。”于是事情平定。有诗赞曰:


  吴用深谋设新计,呼延苦虑念旧情。片言消弭谗陷祸,“公明”称道徐将军。


  曹丕进许都,一面遣许褚、许仪父子,引军三千,去往洛阳,将曹植余党根基,一举荡平。许褚、许仪领命,杀奔洛阳。守城兵不满千,又无人出首,早已自散。许褚兵到,即开门投降。许褚父子一路杀进去,丁仪、丁廙并党羽前一日出城逃跑,却被追兵拿获,连同搜罗文案,一发解押到许都,任曹丕发落。曹丕检视文案,却发现内中有曹休所写与曹植书信,只言效忠之意。丕览罢,大怒。正欲发作,转念想时,便请司马懿来,秘以书信与之。司马懿看罢,道:“此书必是伪造也。”曹丕道:“何以知之也?”司马懿道:“曹文烈镇守扬州,拥兵数万;倘是与子建公子早有勾结,则许都危急之时,子建公子何不直往扬州去?且这封回复书信,既已早在临淄侯文案中,则两人盟约,必在之前。然文烈何不广张旗号以为子建长势耶?”曹丕笑道:“若真要计较,许是文烈首鼠两端,故而不及应。然仲达之言,亦有理也。”遂把书信焚烧了,不再追究。


  曹丕虽放过曹休,却又欲杀曹植。贾诩谏道:“如今许都迭次变乱,子文公子又死,流言纷起。外则宋江、刘循、马超、黄忠仍为国家之患,内则先王诸公子并将士,各不自安。倘再杀临淄侯,恐更难收拾也。不如夺其权而赦其罪,保留爵位,如此,吏民见子建如此重罪,依然赦免,责众心可安也。”曹丕初尚不以为意,后思虑再三,教先把曹植禁在许都,遣甲兵严密看守,斩了丁仪、丁廙,以下尽赦其罪。一面留司马懿镇守许都,自家快马先赶回邺城,以完曹操葬礼。那皇太后曹节在宫中,生怕曹植被杀,急遣心腹火急往邺城报与卞太后。曹丕到邺,太后迎着,哭谓丕道:“我生你兄弟四人,皆是一般看待;如今曹熊早夭,曹彰又暴病生故;汝三弟曹植生性疏狂,作乱之事,必是奸人怂恿。汝可念同胞之情,存其性命也!”曹丕道:“子建才华,某亦爱之,然此造反,恐国家发令不行矣。”卞太后道:“子建是汝父生前最爱,他若死,汝有何面目见汝父也!”曹丕口中宽慰母亲,只不答话。


  曹丕在邺城,送曹操归葬。过不多日,忽有镇南将军夏侯尚,遣人飞报征西将军曹洪谋反,有曹洪写与曹植密信为证。尚为防变故,已然诛杀,并送首级于此。曹丕闻言大惊。


  原来孙新领了吴用计策,星夜赶往汉中之地,见了孙立,授以锦囊。孙立看过计策,默默点头,连夜去见夏侯尚道:“末将亲自巡夜,见一可疑人走动;上前喝止时,那人拒捕,格斗中不慎杀了,却搜出密信也。”于是奉上。夏侯尚取信看时,却是曹洪输诚于曹植,自言曹丕无才无德,不足为王,愿竭力保扶曹植之语。夏侯尚再细细看了笔迹,拍案道:“不料老贼这般大胆,竟欲勾结子建谋反耶!”孙立道:“将军宜速拿主意也。”夏侯尚道:“我欲遣人飞马回禀大王,如何?”孙立道:“只怕若曹洪勾结汉城梁山军、西川二刘,骤起事变,他营中军马又多,我这里难于招架也。”夏侯尚道:“然以文直看,该当如何也?”孙立道:“以某看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况如今临淄侯造反于京畿,征西倘起兵接应,国家大祸到矣。将军宜就擒住曹子廉,夺其军马,则功劳莫大也。”原来夏侯尚自幼与曹丕交好,二人曾往曹洪家中,告求钱财。曹洪虽然富裕,却性吝啬,不肯与之,因此结下仇怨。洪颇赏识曹植,更与曹丕不合。夏侯尚此次与曹洪合力进兵,攻灭刘备,两个于行军战策,却又彼此抵触,心中不满,思夺曹洪兵权。如今被孙立一说,心头不由动起来。又谓孙立道:“曹洪兵多我一倍,如欲擒拿,何以制之?”孙立道:“可设酒宴,请曹洪会饮。洪必不防,然后于酒宴上擒之。”夏侯尚道:“又有程昱、孙礼、王双等于曹洪幕帐中辅佐;我若擒曹洪,他们要干涉,何以是好?”孙立道:“倘如此,便当场杀之,以绝后患可也!”那夏侯尚与曹洪,若真论起来,曹洪还算夏侯尚之叔。如今为兵权,亦不顾得了。


  于是夏侯尚在自家军中设了酒宴,请曹洪去。可怜曹洪接到请帖,满心欢喜便要去,哪里想到却是送命筵席。去到军中,夏侯尚满面堆笑,连连敬酒,曹洪也不提防。喝了几巡,夏侯尚忽曰:“近来临淄侯植起兵许都,欲夺魏王之位,上次亦曾来招我效命。未知将军以为如何?”曹洪答道:“子建与子桓,皆是武王骨肉,兄弟相争,本是家国不幸。我等镇边武将,又岂能干涉其中?”夏侯尚冷笑道:“答的妙,然则此是何物也?”展开孙新拿来的密信与曹洪看。曹洪看时,大怒道:“此乃奸人构陷也!”夏侯尚将酒杯一摔,刀斧手四下涌出,曹洪待要抗拒,措手不及,早被打倒绑住。夏侯尚道:“子廉将军,汝自家写下亲笔书信,于今被我拿获,早早认罪,何必抵赖?”曹洪恨的牙齿咬碎,骂道:“竖子!某追随武王三十余年,岂能为此谋乱之事!分明汝欲夺我兵权,因此设此圈套害我!”口中“匹夫、奸贼”骂个不住。夏侯尚被他说中心思,不由无名火起,便令于酒席之上斩之。曹洪厮杀了大半生,枪林箭雨里穿过,今日却死在自家刀下。夏侯尚又遣人持了曹洪首级,去招降所部军马。


  曹洪从人听得帐中混乱,急急逃回营寨,报知程昱。程昱大惊。待要前去见夏侯尚分辨时,只听营寨外无数军马来,当先夏侯尚,令人持曹洪首级,高声道:“曹洪勾结临淄侯造反,已然诛杀了!”曹洪营中将士听得,俱各大乱。程昱挺身而出道:“伯仁说征西将军造反,有何凭证?”夏侯尚道:“有曹洪写与临淄侯的书信为证!”程昱道:“书信易于伪造,岂足为证!”夏侯尚道:“却是曹洪亲笔,仲德请自看!”从怀中取出密信,递给程昱。程昱接过,就火光下细细看了一回,狐疑顿生。转谓夏侯尚道:“纵然此信为实,亦当交大王发落,伯仁怎能擅自杀人?”夏侯尚道:“事态紧急,不得以常规行之也!”曹洪治军良久,颇得将士之心。孙礼、王双等各自愤怒,欲率本部军马,抵抗夏侯尚。程昱急止住众人,谓夏侯尚道:“既如此,伯仁可将事情飞报大王,听凭决断。我等暂且各自整顿军马,切不可先乱。”夏侯尚看程昱正气凛然,不敢再强求合并兵马,勉强应允,自回军营,一面飞报曹丕。


  曹丕闻报杀了曹洪,不由悚然。前后想了片刻,已知曹洪之事,多半又是有人构陷。然夏侯尚与己厚交,且曹洪往日仇隙尚在,此时免去一个后患,亦非全是不妙也。思度半日,乃令曰:“曹洪书信连接临淄侯,意图不轨,夏侯尚当机立断,是为一功。然洪随武王征战多年,功劳非常,今虽有过,罪不致死。特谥恭侯,抚恤遗属,所部军马,尽归夏侯尚统管也。”是军中血案,不了了之。有诗叹曹洪曰:


  昔日摧锋冒万死,今朝糊涂筵前亡。君王岂有悔恨处,飞鸟未尽良弓藏。


  曹洪既死,卞太后流泪谓曹丕道:“昔日你父战于汴水时,若非曹洪舍命相救,则已死矣。如今老臣被杀,只恐人心俱为不平。你三弟曹植,也是一般。汝不可再害他也。”曹丕只好答应。于是贬曹植为庶民,令偏将送回临淄软禁。曹植至郡,初时监督甚严,衣食皆不得自由也。后曹植于中夜含泪吟诗,云“煮豆持作羹,漉豉以为汁;箕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监者偷录其诗,送于曹丕,丕阅之,不觉泪下,待曹植稍宽。又有吴王孙权上表,称贺于曹丕。丕冷笑道:“这厮却待我大局安定,方才来贺也。”令重赏来使,好生回报。自曹操新平三年五月身死,历时三月有余,方才诸州安定。


  曹丕待父丧礼毕,返回许都。司马懿迎接,却报说卫尉程昱、长史刘晔,俱各告病请辞。曹丕再三挽留,只是不从;心知二人必为曹洪、曹彰之死,而不自安。乃厚赐货币送归。忽然曹休从扬州急报来,说黄忠兵马势不可挡,竟渡淮水而犯徐州境界。曹丕大惊,急与贾诩、司马懿、华歆等商议。贾诩道:“黄忠勇烈宿将也。今刘备已亡,所余良将唯忠,兼以怀必死报仇之心,率江东精锐之众,故而先前曹文烈与之交战,败多胜少;后武王令鄢陵侯增援,方才缓住。前番武王薨,鄢陵侯带兵奔丧,因此乱了军伍;又兼随后鄢陵侯暴薨,临淄侯许都作乱,种种纷扰,因此文烈一路,招架不住。今可遣能战老将,前往迎敌也。”华歆道:“老将颇多物故。今有安东将军臧霸,屯兵青州,可令其就近往徐州去战黄忠也。”曹丕大喜,便叫人往青州去调遣臧霸军马。


  臧霸闻令,只带数骑,星夜入许都拜见曹丕。丕曰:“如今黄忠据江、淮而犯扬、徐,公乃名将,可引本部往敌之。”臧霸叩拜道:“大王过誉,末将敢不舍死相报。只有一事,末将部下军马,数月前闻武王薨,多有乘乱离去,末将无能,不得禁止也。如今兵力薄弱,恐难当大任也。”曹丕愁道:“如此,岂不坐看黄忠猖獗?”臧霸道:“末将斗胆,保举一人,可叫淮扬安若泰山,便踏平江东,亦非难事也!”曹丕道:“公欲保何人?”臧霸道:“乃我青州一个好汉,姓卢,双名俊义。此人本是一豪强大户,建安中昌郗造反,臣引兵平定,此人颇有大助也。如今屯于泰山之南,广开土地,纳粮进贡,四方盗贼亦不敢犯,地方由是大安也。他庄园拥农丁数万,本人文武双全,名下又颇有些英雄好汉。若叫此人为将,则抵御黄忠,何足挂齿!”曹丕大喜道:“如此大贤,宣高将军为何早不曾保与国家效力?”臧霸道:“大王有所不知,此人自称不喜做官,只欲躬耕田园,因此末将几番欲推荐,都被他拦住。如今谈及黄忠犯境,这卢俊义便看来有些心动;我又再三劝说,他方应允,前来拜见大王,为国出力。”曹丕大喜:“如此说来,此人已在许都?”臧霸道:“便在殿外候大王宣令。”曹丕急令请入,便看臧霸出去,引了一人,雄纠纠大步迈到殿下。生得如何模样?


  轻扬三捋须,正分八字眉。身材凛凛九尺上,两膀气力七百斤。虎体熊背,英雄气盖万千军马;猿臂狼腰,论使枪棒天下数一。眼目自透大志,胸中更有豪情。河北道上有名姓,江湖号称玉麒麟。躬身且拜堂上君主,起手要掀天下风云。


  这个正是河北玉麒麟卢俊义。自当初受了吴用之计,引数十个好汉,隐匿在山东之地,与藏霸结交,收拾大志,一直窝伏十年。前不久得了吴用遣蔡福送来锦囊,因此待臧霸推荐往征黄忠之时,便应允,相随来许都见曹丕。曹丕哪里知道这许多阴谋,看卢俊义仪表堂堂,大为欢喜,降阶下来,亲握卢俊义之手,连胜赞叹道:“好壮士也!未知卢员外有多少军马?”卢俊义答道:“亲养带甲防身壮士,约有三四千人;庄中佃户,丁壮一万余人,惜无兵器马匹也。”列位,要说卢俊义当初留在山东,麾下便有二十七个头领,二万余军马;如今聚集十年,又不曾经历大厮杀,实有军马四五万人,盔甲兵器也充足;此处故意说少,为示弱与曹丕,免遭猜忌也。曹丕闻卢俊义有一万多丁壮,甚喜,又问:“卢员外可知反贼黄忠进犯徐州,声威甚猛?”卢俊义道:“黄忠乃刘备余党,元凶既没,此辈不过孤魂野鬼也。只要国家以精兵讨之,不难除灭。”曹丕壮其言道:“既然如此,员外可愿引兵讨伐?”卢俊义道:“某有兄弟十余人,皆是雄烈勇武。只要大王付与粮草、马匹,待某引自家弟兄前去,保将黄忠首级献于大王也!”曹丕大喜,便颁王命,拜卢俊义为定东将军,付与盔甲三千副,战马一千匹,粮草、兵器、弓箭、令旗等不计其数。又问卢俊义道:“员外起兵为国立功,可有名号?”卢俊义道:“我等屯兵泰山之南,叫‘南山军’可也。”曹丕便赐“南山军”旗号与卢俊义,只叫克日起兵。一面赐宴慰劳。


  华歆闻之,暗地谓曹丕道:“卢俊义是山东豪强,臧宣高原本亦是草莽出身。如今卢俊义去平乱,不可不稍加提防。可派监军,若卢俊义无异心,则自助之;若有异心,可早禀报也。”曹丕道:“何人可作监军?”华歆道:“蒋干可作也。”曹丕便令蒋干为监军,随卢俊义同去。


  且说卢俊义得了曹丕之令,领了押运器物,自己先回山东。原本留在山东二十七个好汉,孙立在夏侯尚军中,呼延灼在曹仁军中,蔡庆、萧让已死,故这里共还有二十三人,乃是:玉麒麟卢俊义、神机军师朱武、双枪将董平、百胜将军韩滔、天目将彭祀、圣水将军单廷珪、神火将魏定国、浪子燕青、两头蛇解珍、双尾蝎解宝、船火儿张横、浪里白条张顺、混世魔王樊瑞、丧门神鲍旭、铁叫子乐和、铁臂膊蔡福、通臂猿侯健、紫髯伯皇甫端、轰天雷凌振、青眼虎李云、九尾龟陶宗旺、金钱豹子汤隆、插翅虎雷横。卢俊义与诸人密密商议道:“我去扬州,必破黄忠,然后可进江东。然这里须有一得力之人带领。待吴加亮号令到时,则两路一起发作响应,夺取他东面江山也。”商议一会,便分拨人力,叫双枪将董平为统帅,混世魔王樊瑞为辅佐,部下引十个好汉:乃是韩滔、彭祀、单延珪、魏定国、张横、凌振、皇甫端、李云、汤隆、侯健,隐藏在庄园及附近山寨之中,整备军务,只等接应。卢俊义自己带了朱武、燕青、解珍、解宝、张顺、鲍旭、乐和、蔡福、陶宗旺、雷横,一共是十一个好汉,引精兵一万五千,出青州,杀奔徐州而来。曹丕所派监军蒋干,在小沛汇合,于是往南大举进发。


  行到彭城,前面哨马飞报:“镇东将军曹休,被黄忠接连杀败,退过淮水。岂料黄忠不攻寿春,却渡淮紧追,官兵抵挡不住,绕过洪泽湖,往淮安去了。”卢俊义笑道:“不想曹休枉自称宗室名将,如此不堪也!”忽又报:“黄忠引二三万军马,往彭城来了!”卢俊义大喜,谓众人道:“我等且去应敌,杀退黄忠,便是功劳一件也!”蒋干道:“黄忠虽老,甚是勇猛,卢将军不可轻敌也。”卢俊义道:“先生且宽心,今日看某去战老黄忠也!”便教众好汉催动军马,前去交战。正是:十年打熬在山东,今朝一举显英雄。不知卢俊义此去会战黄忠如何,请看下回。
顶部
性别:男-离线 桓大司马
(湘中布衣)

长沙郡公
谏议大夫

Rank: 19Rank: 19Rank: 19Rank: 19
组别 翰林学士
级别 骠骑将军
好贴 9
功绩 755
帖子 9950
编号 18150
注册 2004-9-21
来自 潭州
家族 泡泡营


发表于 2004-11-27 13:01 资料 主页 文集 短消息 看全部作者 QQ
第八十七回 玉麒麟大战黄汉升,孙仲谋夺取淮南地

作者:pener(巴孤)

--------------------------------------------------------------------------------

  且说当初刘备在葭萌关之下心存必死,却封了一个锦囊,教关兴、张苞两个带了,便装抄小路去往江东,寻见李俊、黄忠,然后拆看;若江东已失,也便拆开。二人从汉中小路,辗转巴西、巴郡一路,将到荆州,见沿江宋曹两军对峙,戒备森严,便转往南抄五溪一带,走荆南过境,直入江东。昼宿夜行,说不尽一路辛苦。到了江东,闻说李俊在合肥,黄忠在寿春,各自与曹军厮杀,于是二人再渡江寻见黄忠,一路颠簸,前后数月。二人见了黄忠,拆开刘备所封锦囊看时,原来里面是刘备遗言,只说:“某空好功业,如今大势既去,难为回天。黄汉升、李文颜二公,皆当世人杰,今可视大局,自定前程;或自立为王,或隐归故里,且莫为我一人而再累诸君也。二位贤侄,我与汝等父亲义结金兰。今关、张二弟已死,汝二人是两家血脉,万不可自轻生死,而再令二门绝后。如你等到荆州时江东已陷落,则可自行归隐,毋再出仕也。”关兴、张苞看毕,再拜大哭。黄忠亦老泪纵横,切齿大骂宋江、吴用、庞统。须臾,折箭誓曰:“老夫虽万死,必拥汉旌,与国贼不共戴天也!”关、张二小将哭了一会,齐向黄忠道:“今天下群贼猖獗,汉室忠臣,唯老将军也。我兄弟二人,蒙陛下多有恩典,愿投效老将军麾下,共杀国贼,以报陛下!”黄忠道:“我这里厮杀,虽然屡屡得胜,然贼势不断增添,局势亦然凶险。二位贤侄既蒙陛下所嘱,不可再犯险也。”张苞闻言,嚼指出血道:“老将军此是何言!社稷倾覆,我等岂顾身家!”黄忠叹道:“二位贤侄各有令尊之节烈也。然关云长、张益德皆是盖世名臣,今若二位贤侄有所长短,则英雄后续香火,怎生是好也?”张苞道:“老将军说得是。我有二弟张绍,已隐居阆中。安国贤弟,你家大哥战死于麦城,三弟与小妹皆不知所终,恐难幸免,如今云长叔父仅此一脉。你可勿出战也。”关兴怒道:“此是何言!我二人既结义,同生同死;又有国仇,岂以香火而退哉!我父当日曾言,若是临难苟且,纵养出百子千孙,一般若路人;如身死国难,浩气长存,则千载之下,华夏子民,尽可续存香火,纵然无后,亦不愧祖先也!”一番话说出,张苞、黄忠俱各感激。黄忠道:“二位贤侄有此心,老夫愿舍此残生,随贤侄等同去厮杀!拼将一死,以报汉室!”


  于是黄忠、关兴、张苞一起上马,引军杀奔曹营。曹休出来交战,不数合,被张苞一箭射中肩头,伏鞍败走。黄忠挥大军进发,关兴、张苞两翼齐出,杀的曹军魂飞魄散,连败数阵,退过淮河去了。黄忠叫渡过淮河,直逼彭城。参谋吕义道:“曹休军往淮安去,恐他绕过洪泽湖,却抄袭我后路也。”黄忠呵呵笑道:“曹休竖子,接连被老夫杀败十余阵,早已胆裂。他若敢绕袭我后路,是自寻死也。如今老夫却直取彭城。若得彭城,则徐州、豫州,俱震动也。”吕义道:“我等合江东之兵,不满十万,岂能与天下抗衡。老将军进攻过急,恐军力损耗分散,一旦有变,则难保全也。”黄忠转凄然道:“我何尝不知行军当谨慎,然此刻陛下既死,我等为汉臣,唯有死战以图尽节,岂望其他哉!”于是留张着、霍峻引一支军马,屯兵淮上,接应两头;又飞书叫李俊连接江东,自与关兴、张苞、吕义等,引二三万军马,杀奔彭城去。


  这边卢俊义同众头领已到彭城,闻黄忠起兵杀来,便商量出去迎战。朱武道:“敌众我寡,他又是连胜之际,锐气正盛。与之正面交锋,非合兵法也。如今可分四队军马,于四下埋伏。将军却自引一队兵,出城迎战。待敌军齐来攻我,却把左右两队杀出夹击;彼若原预备了接应兵,则再把我三队四队杀出截住,如此必可大胜。”卢俊义闻言大喜,便传令下去:左一队解珍,右一队解宝,左二队陶宗旺,右二队鲍旭。各引一千军马,四面埋伏。卢俊义自同雷横、张顺、蔡福、乐和、燕青五个兄弟引军一万出城迎战,却留监军蒋干、军师朱武守城,并掌鼓号令旗。


  须臾,前方军马大至,如隆冬飞雪。二三万汉军,尽皆白衣戴孝,神情肃穆。当中一面方丈“汉”字大旗,尽修白幅。旗下黄忠满面皱纹好似刀刻一般,须发如霜,唯双目怒火汹汹。左右关兴,张苞,尽皆悲愤。卢俊义看汉军声势如此,不由一凛,却看身边燕青,面带感伤。正在看时,听得黄忠高声道:“对阵贼军,是何方虾兵蟹将?”卢俊义道:“我乃南山军大帅玉麒麟卢俊义也!今奉魏王命,来讨反贼!”黄忠听得“南山军”名头,怒道:“南山军,梁山军,无非一帮无信草寇!谁敢来战!”插翅虎雷横闻言火起,把马一拍,舞刀冲杀出去。张苞挺蛇矛相迎。两马盘旋,斗有二十余合,张苞勇力倍增,雷横渐渐不支。卢俊义恐雷横有失,叫声:“雷横兄弟且回来!”自家把马腹一踢,杀出阵去。黄忠看了,呵呵笑道:“好,且看老夫陪你过阵!”拍马舞刀,抵住卢俊义。两个刀枪并举,战作一团,杀到酣处,刀枪如电火游走,但看得一道金光,一道银光,团团裹住,并不见人在哪里,马在哪里!有诗赞曰:


  猛虎厮扑震山野,蛟龙夺宝惊鱼虫。枪刺刀挡,正弈者遇强对;刀砍枪架,是良将恰相逢。枪来势如银蟒吐信,刀去形似金龙兴波。老黄忠不服老气,铁骨偏带英雄胆;玉麒麟无愧玉门,热血欲成不世功。沙场前人喊马嘶,长空里风起云涌。谁道汉宋两隔世,今朝乘雷会英雄!


  那卢俊义与黄忠两个阵前酣斗,约三十余合,不分胜败。两边军将,俱各看得呆了。蔡福对燕青道:“小乙哥,你家卢员外枪棒当世无对,这个老头竟能抵挡数十回合,好生了得!”吕义亦对关兴、张苞道:“不想曹贼军中,竟还有此等人物,却不曾听得姓名!”这两边看得人胆寒,两个厮并的自己也暗自心惊。卢俊义暗道:“曾闻老黄忠是蜀汉五虎将之一,如今看时,果然厉害。他须发皆白,尚能抵挡如许,倘在盛年时,只怕我未必是对手也。”黄忠亦道:“这一‘南山军’贼目,枪法神出鬼没,若论武艺,竟似不在关云长之下也!”彼此存了一丝敬意,手上却不敢放松。再战三十余合,卢俊义兴头上来,大呼酣战,精神倍添。黄忠毕竟年已七旬,血气不足,手里面渐渐滞了。再战二十合,黄忠刀法不支,心道此人如此厉害,当以神箭取之也。想到这层,用刀把卢俊义的枪一格,回马便走。卢俊义喝道:“哪里去!”策马来赶。黄忠暗取弓在手,回头射来,谁知卢俊义是宋时人,遍听三分,早知黄忠善射,故而有所提防,看黄忠身形动时,急急闪在一边,那箭擦耳过去了。卢俊义大怒,纵马再赶来,黄忠故意把马放慢,看看前后相隔约有二丈远近,忽然回身射,卢俊义急闪时,黄忠却是捏箭在手,虚曳弓弦。卢俊义被这一唬,闪避之时,身形已乱,黄忠立时搭箭再射,那箭劈胸而来,离得又近,看看无处避时,卢俊义将身往后一仰,箭端端擦着鼻头飞过去了。黄忠回马再战,看卢俊义抖擞精神,坐正身子,挺枪上前。两个又斗三十余合,黄忠老迈年高,终是当不得卢俊义正值壮年,刀法渐乱,只得退回本阵。卢俊义敬他是个老英雄,却也不追赶。


  关兴在阵中,看见黄忠战败,心头大怒,便要挥军马冲上。张苞止之道:“安国且慢。敌军如此列队,恐有诡计,不如我引军冲他旗门,你却在后掠阵也。”关兴从之,于是张苞骤马挺矛,引军杀奔过来。卢俊义自回本阵,雷横、张顺、乐和、蔡福等指挥士卒,列队抵挡。两边军马混战,汉军人多,渐占上风。忽然城头上号角长鸣,左右两边杀出两队军马,为首却是步将解珍、解宝,各挺钢叉,把汉兵两翼冲动。关兴看见,引后队军马杀出截住。再战片刻,城头号角又鸣,却是陶宗旺、鲍旭引军杀出。朱武在城头挥舞令旗,指挥四队兵马,往来交错,把汉军半数陷住,首尾不能相顾。梁山好汉,各自厮杀进去,后面汉军参谋吕义见战不利,急急鸣金,黄忠、张苞,关兴三人苦战断后,撤退下来。朱武看势,便也叫收兵,自退回城中。


  卢俊义收兵回城,谓朱武道:“这老黄忠果然名不虚传也。”朱武悄然道:“我等今日一战,虽不曾落得下风,好歹他兵多,若是在这里孤军与他交战,没来由替曹丕做了火中取栗。不如明日且守城,却遣人叫曹休兵马绕湖过来,合力一处厮拼,如此方好。”卢俊义称善,便遣丧门神鲍旭,前去洪泽湖畔,寻曹休,言合力之事。鲍旭领命,带几个从人,快马加鞭,绕洪泽湖寻见曹休军营,入内说了。原来曹休闻知卢俊义战退黄忠,正同朱灵商量进兵,见了鲍旭,大为欢喜,道:“卢将军忠勇过人,一战而败老贼。如今我这里正待起兵与将军通力破贼也。”朱灵道:“我军退在淮安,往西百里之地,易守难攻。倘被黄忠占据要地,难以施展也。可分兵一路,乘战船木筏,经洪泽湖过去,抄袭贼军之后;然后卢将军从彭城向南杀出,都督自提兵从淮安向西杀出,再叫路昭从寿春杀出,四面夹击,可擒黄忠也。”曹休大喜,便谓鲍旭回复卢俊义;一面叫朱灵引一万兵马,分乘百余只船筏,从洪泽湖水面过去,袭汉军之后;自带大将张普、薛乔等,提兵三万,自淮安陆路进击。


  谁知派往寿春下书人,却被汉军巡哨拿住。黄忠得了书信,怒道:“曹休贼子,竟还敢前来。又欲四面攻我,计策好毒也!”吕义道:“既然得了他书信,可将计就计,把原封书信,另遣精干人送去与路昭;却叫淮河渡口霍峻、张着两将,秘密准备,截杀其兵,夺取寿春。老将军可自提兵,战他两路也。”张苞道:“贼人欲四面围攻,但曹休一路过来,想必不能立到。老将军可装败诈输,先设下埋伏,围歼了卢俊义一路,然后曹休必丧胆也。”黄忠然之。便安排关兴、张苞两路埋伏,自引军马,预备诱敌败战。


  卢俊义得到鲍旭回复,心头高兴,便整备军马,只待出战。日期将近,却见黄忠引一支军马,杀到城下叫骂道:“草寇!汝等死守不出,无非欲等曹休来援耳!那曹休早被老夫杀得半死,安敢前来!遣个会事的,与老夫战三百回合也!”便叫部下军士,一起大骂。卢俊义怒道:“我敬你老,不与你计较,这厮却忒无礼!当我怕你么!”便要出战。朱武再三劝告不听,乃曰:“若必出战,可将出城之军,分为前后两队;一队在前厮杀,一队接应,如此方保无恙也。”卢俊义从之,点兵一万出城,教解珍、解宝、鲍旭、陶宗旺引一半为前队,自家和燕青、雷横引一半为后队。出得城来,只见黄忠手提大刀,阵前叫骂。解珍大怒,挺钢叉步行出战,与黄忠战不数合,解宝看黄忠刀法刚利,恐怕哥子不支,也杀出夹击。老黄忠一口宝刀抵住两头蛇、双尾蝎两柄钢叉,激斗十余回合,不分胜败,却看远远烟尘大起,正是曹休引军杀来。黄忠神色大惊,刀法不觉落了,匆匆一挡,回马便走。解珍、解宝哪里肯舍,大步追上,后面鲍旭、陶宗旺催动兵马,一起追击,汉军队中,吕义连连鸣金,向后便退。南山军分前后二队,紧紧追来。一气退出二十里地,两军皆走得汗如瓢泼,气喘吁吁,忽然两边鼓号大作,关兴。张苞引军两翼杀来。南山军大惊,却待迎战,黄忠亦翻身杀回。解珍、解宝急急上前招架,老黄忠大施神勇,宝刀挟风,招法威猛。二解虽然强悍,看中埋伏,不由手忙脚乱。关兴一口大刀,早杀进贼群,刃锋过处,人头滚落。鲍旭、陶宗旺两个,上前抵挡,不数合,又被张苞从后面杀来,军势大乱,解珍、解宝、鲍旭、陶宗旺各自混在乱军中败走,张苞窥得真切,一箭朝鲍旭射去。张苞箭法准,那鲍旭却也机灵,半边脸盯着马后,看箭影一闪,急急抬手格挡,手腕裹了皮甲,恰好把那箭挡在一旁。鲍旭正在得意,不防黄忠张二石强弓,搭三尺利箭,倏地一声,流星般射去,正中鲍旭后脑,射得脑浆迸流,倒与马下,被乱军踏成肉泥。可怜地暴星,就此做了沙场一鬼。


  解珍、解宝、陶宗旺见折了鲍旭,更是不敢抵挡,乱纷纷往后逃窜。黄忠、关兴、张苞各自引军厮杀,不一里,卢俊义引后队军马杀上,见状大怒,高呼:“贼军休要猖獗,河北玉麒麟在此!”挺枪跃马,杀入阵中。关兴轮刀上前,与卢俊义战二十余合,不分胜败。张苞恐关兴不是对手,纵马挺矛,上前相助。卢俊义一人抵住两个,面无惧色。三匹马丁字形又酣斗四五十合,不见高低。黄忠看卢俊义勇猛,心念一动,拈弓欲待射他。早被燕青机灵,看得黄忠拿起弓来,便就军士手中抢了一面盾牌,拦在黄忠面前。黄忠左右转折欲射卢俊义,都被燕青拦住。心头焦急,提刀上前,要斩燕青。燕青看他相去不远时,却将袖内弩箭,劈面射出。黄忠眼前一花,心知不妙,好在擅长弓箭,急急偏头闪过,那弩箭早把面颊割破,流出些鲜血。黄忠被燕青一箭,不由悚然。正待再上前,又看北面,曹休大军来得不远,再战亦难以取胜,只得教鸣金收兵。卢俊义看前队被黄忠杀得大败,亦不敢紧逼,便教后退十里,整顿人马。乱军中寻到鲍旭尸首,痛哭厚葬。计点军马,折损了二千余人。于是自与曹休相见。不过一个时辰,朱灵引军从洞庭湖上来,报说黄忠军马已退往下蔡去了。曹休道:“贼军西去,恐他进犯豫州,如之奈何?”朱武道:“都督宽心,黄忠西去,必不敢攻豫州,而是欲从寿春渡淮也。今可整顿军马,一起追击。”曹休大喜,便与卢俊义合兵,前后有五七万军马,分队进袭而去。


  再说吴王孙权,自建安二十年被刘备连接东海军杀败,尽夺其地。自与随身将士,投降曹操,前往寿春安身。后操又令其出寿春,改屯于颖上。走散臣僚,陆续寻来。曹操忌惮其仍拥兵马,欲要夺其兵,未及下手,却被刘备三路大举攻打,忙于应付,只得叫他留屯地方,危急时刻尚可抵挡一二。孙权在颖上,佯装沉醉声色,暗自招纳兵马,集聚粮草,并借围猎之机,整训兵马。曹操虽有耳闻,却不得禁之。后权闻风云突变,宋江反水,刘备势危,暗地召诸谋臣商议道:“如今之势,诸君有何高见?”顾雍道:“梁山军既反,刘备必败于曹操。然刘备虽然是我大仇,今若亡了,曹操必不容我等在此也。”周循笑道:“非也。那宋江非只草莽之徒,必有野心。他反叛刘备,却定然不肯作曹操忠臣。江表、两川之地,眼看得更要大乱也。大王宜早作打算。”孙权然之,于是拜蒋钦为左将军,大都督,总领军马,以备万一。一面遣人四下打探各方消息。


  未过多时,急报连番而来,说荆州已被宋江夺占,汉军旗号,烟消云散;又报川中亦有厮杀,唯东面一路,黄忠、李俊与曹休、张辽鏖战正激。孙权只叫观望。聚集臣僚再商议,阚泽道:“臣有一策,可重振江东声势也。”权问其计,泽曰:“如今梁山军谋反,刘备甚是尴尬。大王不如起此间兵马,直取荆州,助刘备讨伐宋江。如能得谐,则刘备免于覆亡,必感激大王。由此可重联孙刘,以成鼎足也。”孙权听罢,摇头道:“刘备自称皇帝,我若与之联盟,是受辱也;我杀他义弟关羽,他夺我基业,又害我忠臣良将无数,两下血海深仇,岂能勾销。”阚泽再三苦劝,权怒不从,只得怏怏退下。


  待到曹操身故,丕、彰、植兄弟争位之时,权意欲联络曹彰,而助其夺王爵。顾雍止之曰:“曹氏内斗,非外人可插手。曹彰虽然勇悍,素无心机,必非曹丕之对。大王此时若出手,必招祸也。”未几,果然曹丕继位,曹彰横死,曹植贬为庶民。孙权看曹家自相争斗,心中雄心更盛,只是等待时机。


  到七月,黄忠连败曹休,势头甚猛。孙权便存了向曹丕请缨之心。忽有刘备所置镇东将军,东海军大帅李俊,遣心腹人朱富,来见吴王,秘言愿以江东之地,迎接吴王回去立业。孙权闻之,又惊又喜,问朱富道:“你等当初起兵攻我后方,把八十一县并南徐、建业等处尽皆打破,害了我多少官员将士。如今为何前来输诚?”朱富答道:“我家李俊将军,原本看刘备是皇家人,又有仁义的名声在外,因此欲想归顺了他,上报汉室,下立功业。谁晓得那刘备却空有其表,皇帝一死,他便忙不迭自己当了皇帝;又信任奸人,叫宋江一帮人夺了江山,原来不是个托身之主。那曹丕一伙,原本就欺压皇帝厉害,自己兄弟又自相残杀,也跟不得。黄忠七十以上年纪,还想北伐徐州,岂不是自己不活了?思来想去,单靠我等,断断不能保护这江东。还是来请大王,不计东海军往日冒犯之过,从我等之意,起驾回江东称王。我等东海军愿跟随大王,永不变心。”孙权听了,心头有喜有疑,再盘问几句,朱富对答如流。权便叫朱富且下去休息,自己召集心腹臣僚,再作商量。步骘道:“这颖上之地,在曹丕眼目下,终非长存之处。如今东海军既然有心寻主,不可错失机会也。”顾雍道:“昔日刘备信任梁山军,结果后方烽烟暴起,落得国破身死。这等草寇,不知由来的,素无信义,原本信赖不得。”周循道:“虽然如此,以某愚见,还是乘此机会,取得江东之地。至于东海军,可待安顿之后,设计除之。以吴会之地,凭长江天险,则足与天下抗争也。”顾雍道:“我等若退入江东,曹丕发怒,起大兵攻伐,何以当之?”周循道:“如今西川二刘、西凉马超、荆州宋江,俱各拥兵自重,曹丕关心处尚多也。我等占据江东,名义服从朝廷,进贡礼品,则曹军不得先伐我。然后乘他与西面诸将相斗,我再乘势起兵,则进可并天下,退可保长江也。”孙权听了,大喜道:“小周郎所计,甚合孤意,真有乃父之风也!”顾雍道:“虽然如此,却如何得离此地,前往江东?”周循道:“可叫李俊退回江东,沿江死守。曹军无善战水军,必难过大江。然后大王可主动请战,替朝廷平定江东。曹丕若允,则我乘势还吴,此上策也。倘若曹丕不许,则可叫李俊引军一路,进犯豫南。大王屯兵颖上,出兵应敌乃分内也。却于阵前动手,拥入江东去,此为中策。”孙权连连点头,便传朱富进来,重赏之。叫他回报李俊,如此如此。又说李俊如肯以江东逢迎,则必使永享富贵也。朱富欢欢喜喜回去了。


  看官要晓得,朱富此来,却也是李俊奉了吴用命令,如此安排。当下见了李俊,禀告如此,俊笑曰:“果不出吴加亮所料也。”便令军马自合肥拔营而走,往江南退去。却不通知黄忠。此时张辽、乐进、李典等引军在合肥与东海军对峙,已有一年。原来曹军用将,往往重宗室,故张辽之兵,远少于曹休。虽然,辽、典、进皆名将,兼之李俊不曾有决死心,因此互有胜败。如今忽报李俊所部东海军数万人马,一时拔寨俱走。辽心头奇怪,不敢便追击,只是守城关营寨,一边遣人打探各处消息。待听得李俊军马确实退远,乃谓李典、乐进道:“国家大患,唯有刘备;今数路俱平,只余江东。李俊不过是草莽贼寇,今既退回,难以急攻。可分兵北进,助曹文烈围歼黄忠孤军也。”李典、乐进皆称善。辽又道:“黄忠兵既西趋,防其渡颖水而走。文谦可守合肥,我与曼成引一半兵,往颖水之南扎营去也。”二将从之。


  再说曹军寿春守将路昭,原本绊住黄忠后路。得了曹休密信,便留偏将守寿春,自点八千军马,乘夜渡淮而入徐州。谁料军马方才半渡,一声号鼓,伏兵齐出,正是黄忠部将霍峻、张着,提淮上之兵,前来此埋伏。路昭原本不曾提防这里有兵,顿时大乱,鏖战半夜,所部大半被歼,路昭死于乱军之中。霍峻道:“休得迟疑,就此乘势追赶败兵过淮,取寿春城池!”张着从之,两个起兵过淮河,往寿春杀来。一路追赶甚急,溃兵多不及进城,绕城乱跑。城中守将召集残兵,竭力抵御,从辰时打到未时,城门将破。霍峻、张着看看成功,忽然背后锣鼓齐鸣,旌旗骤起,涌出无数军马。当中华盖下坐一人,碧眼紫髯,威仪万千,口里道:“跳梁贼子,吴王孙权大军在此,还不早降!”霍峻、张着大惊,正欲整军反击,左边蒋钦引军杀来,右边凌统引军杀来,中间周循、孙奂、孙辅催动大军,一起杀上。汉军厮杀了半日一夜,早已疲惫,被吴军精锐冲到,顿时崩溃。孙权亲自挥动宝剑押杀,汉军中原本就有不少是江东地方士卒,纷纷投降。张着待要死战,被凌统一刀所斩。霍峻引败军,三停中剩不到一停,拼力杀出重围,往北便退。孙权令蒋钦渡淮追击,却叫孙辅、孙奂引本部军沿河杀过去,把汉军淮南营寨粮草,尽数劫掠。霍峻渡过淮水,立营不住;欲待等李俊来救援,派出几个使者,都不见回音。只得尽弃辎重,寻黄忠去了。吴军遂夺取淮河。


  原来周循闻得南山军与黄忠大战与彭城,便道:“曹休屡败于黄忠,如今急于雪恨,必大举反攻,而寿春之曹军亦当动也。我等不如把军马离了颖上,往寿春潜伏。若得便利,便先夺取了淮南,再去江东,可重建基业也!”孙权从之,即留顾雍、程咨等守颖上寨子,自己同孙奂、孙辅、蒋钦、凌统、周循、吕琮等文武,带所部军马,倾巢出动。方尽寿春,便闻汉军杀败路昭,奔寿春而来。周循便叫孙权急急进兵。果然一举杀败汉军。此刻寿春城中,守兵剩不得数百人,孙权便叫进城。守将欲抗拒,被权喝令拿下,就在城头斩首,罪名“勾结反贼,图谋不轨”。孙权入城,检点本部军马,受降之人,数倍于战中折损,又缴获粮草数十万斛,兵器甲仗无数。孙权大喜,便令凌统、孙奂二将:“如今淮南地方,曹军尽被逐走,黄忠留兵却又甚微。二位将军各引三千兵马,前往扫荡各县镇。”二将领命而去。果然淮南空虚,二将所到,望风归顺。于是十余日间,淮南数百里地面,尽归附孙权。权一面向许都上奏天子,言“臣权愿助王师讨贼,今托天子之福,已定淮南,权作安身之所。后当扫清群贼以报圣恩。”一面招兵买马,囤积粮草,不多时,聚集了二万余军马,势力大增。江淮英雄,纷纷前往归附。


  再说黄忠,一战杀败南山军,却被曹休大军赶来,只得且退。向西近下蔡之地,使人探听寿春消息,欲前往汇合,谁知却看霍峻引败军数千狼狈而来,只说:“孙权引吴军忽出,张着将军战死,淮河南北营寨,尽皆丢失了!”黄忠惊道:“李俊将军就在合肥,相去不远,何以未曾支援?”霍峻道:“派遣使者,皆不见回;后有一人回报,说东海军已自退回江东去了!”黄忠切齿道:“不想这般竖子,贪生怕死至此也!”正在发怒,又报曹休、卢俊义合兵一处,从东北方向杀奔而来。正是:独支残局甚惶恐,孤旅归路更伶仃。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顶部
性别:男-离线 桓大司马
(湘中布衣)

长沙郡公
谏议大夫

Rank: 19Rank: 19Rank: 19Rank: 19
组别 翰林学士
级别 骠骑将军
好贴 9
功绩 755
帖子 9950
编号 18150
注册 2004-9-21
来自 潭州
家族 泡泡营


发表于 2004-11-27 13:02 资料 主页 文集 短消息 看全部作者 QQ
第八十八回 黄忠舍生殉大汉,曹丕废帝篡炎刘

作者:pener(巴孤)

--------------------------------------------------------------------------------

  且说蜀汉征东将军黄忠,与卢俊义大战两回,第一战不相上下,第二战虽杀败其前部,斩了鲍旭,却被卢俊义后队敌住,又兼曹军大至,只得退兵。黄忠自奉刘备令出师北伐,一路杀的曹休连连败北,今奉强对,军士不觉气沮。退到下蔡附近,却又闻淮河之兵,被孙权杀败;黄忠急与众将商议。吕义道:“孙权既取了淮南,必全力东向防备。我等却向西南渡过颖水,走安风津道路,再归江东可也。”黄忠从其言,令人拔寨往西南。行到颖水边,前哨却报颖水对岸河滨,一派旌旗鼓号,尽是曹军。黄忠不信,自到河边来看,果见对岸营寨重叠,却是张辽、李典旗号。黄忠叹曰:“张文远非庸才,料我行踪,非可怪也。”乃谓众将道:“如今之策,唯背水列队,与曹休、卢俊义死战。若得克谐,则尚有生计,倘败,只好一死殉国了。”关兴慨然道:“我自离陛下,无时刻不思报国,今日是也!”正说间,人报曹休遣人前来招降。黄忠大怒,也不看信,叫把来使乱棍轰出辕门,只叫传话:“老黄忠白头在此,叫曹休引兵来取便是!”


  使者回报,曹休怒道:“老匹夫如此无礼哉!”便与诸将商议进取之事。朱武道:“黄忠虽是名将,兵马不满三万,我军倍之。当设法全歼,而勿令余党漏网也。明日交战,都督可引大军,两面进发,合攻他营寨。我南山军却去东边河流拐道处埋伏。黄忠被赶急,必投东边走,我于那里起兵截之,黄忠可擒也。”曹休甚善其言。便令朱灵引兵二万为左翼,自引兵三万为右翼,两路攻汉军营寨;却遣卢俊义所部南山军往东边江边埋伏。安排妥当,叫各营自去歇息。次日大早,人喊马嘶,杀奔汉军营寨而去。


  且说黄忠令吕义、霍峻守营,关兴为左,张苞为右,自统中军,谓众军将道:“今日不求生,但求死,诸君与我共图之!”金鼓喧天大作,齐往曹军杀去。关兴在前,恰逢曹军大将张普,斗无十合,被兴手起刀落,斩于马下;正待冲散敌阵,背后大队曹兵都上,团团围住。关兴奋力苦战,却被围在核心。黄忠看势,急急引中路军马,抄袭曹休的左翼。曹休亲自出马,两个战无数合,朱灵引军插入,转去包抄黄忠队尾,张苞却又领兵截住。两下八九万军马,在颖水河畔,奋力厮杀。汉军人虽少,倚仗将士用心,暂不落下风。约莫混战了半个时辰,颖水上舟船并进,却是张辽亲引三千精兵,渡河来杀入汉军营寨。吕义急待相迎,斗无数合,被张辽斩了;霍峻没命杀出围去。张辽纵兵袭汉军后队,汉军顿时乱阵,被曹军分割包围,多有弃甲降者。原来黄忠所部汉军,征战整年,屡破强敌,其实疲惫至极。所能力战不懈者,全仗一股士气支撑也。如今敌众我寡,退路断绝,又被四面包围,再是英雄,也不免泄气。于是转眼之间,作土崩瓦解之状。黄忠看左右斗兵渐渐稀少,也无他法,唯奋力死战。不一刻,张辽拍马舞刀,从阵后冲突而来,汉军大乱。黄忠笑道:“如今是我死期也!”正待上前战时,左右两边,关兴撞进围来,谓黄忠道:“老将军,快随我走!”黄忠道:“死在此便是,走又何用?”关兴道:“且先杀出围再说!”于是两个双刀齐出,扫荡曹兵,当者披靡;杀开一条血路,又汇合了张苞、霍峻,引数千败兵,突破曹军包围,沿颖水北岸往东去。


  行不远,左右杀声暴起,伏兵突出。卢俊义横枪立马于颖水之滨,背靠一派波涛,朗声道:“汉升老将军,今刘备已亡,老将军何必固执?某素来敬佩老将军,愿与将军同谋大业,如何?”黄忠唾道:“竖子,枉自你一身武艺,甘作奸贼爪牙,休说老夫欲以死殉汉帝,纵然不死,如何与汝同谋大业,没的坏了老夫名声!”拍马舞刀,直取卢俊义。卢俊义挺枪截住。两个二马对战。关兴、张苞在后面,待要上前相助时,朱武把令旗摆动,解珍、解宝、雷横、张顺各引兵马,四面杀出,把汉军冲得七零八碎,彼此不能相救。关兴、张苞两个合力奋战,奈何贼军众多,杀退一路,转上两路,背后曹军又杀声渐进,因此鏖战片刻,多有伤亡投降。兴、苞二将倚仗浑身武艺,奋力冲开包围;也顾不得方向,看左边有一条小路拐过丘陵之后,便打马过去了。这边梁山好汉,却分解珍、解宝引一路军追赶,张顺、雷横径直攻黄忠之兵。霍峻一人抵住两个死战,不上十合,被雷横一刀斩了。黄忠原本在自家营寨外便剧斗了一个时辰,又与卢俊义酣战近百回合,已是力亏。卢俊义敬他是个白头英雄,有心收他,因此不曾下十分气力;此刻看部下军马尽没,自知无从幸免,转弃卢俊义,往那乱军之中冲杀过去,只求陷阵而死。卢俊义急下将令:“众人皆不可伤了黄老将军!”于是所到处,众军只把盾牌长枪逼住,一边用牌刀手往来包围,消耗他气力,一边朴刀就砍马腿。黄忠只怕落马被擒受辱,只顾马,不顾人,团团斗了片刻,更是精疲力竭;大叫一声:“罢罢罢!陛下,老臣今日随君来也!”拔出佩剑,自刎身亡,年七十一岁。有诗赞曰:


  南阳多义士,勇武数黄忠。身托英明主,心存不世功。骏马取南郡,孤胆镇江东。白头殉炎汉,无愧真英雄!


  关兴、张苞两个,沿着小路,离了江边,不觉走进丘陵丛中。行无多时,转到林木茂密处,关兴皱眉道:“此间恐又有伏兵也。”言未迄,林中金锣连响,呐喊声起,杀出数百兵卒,把两边道路牢牢封住,为头一个大汉,身长八尺余,筋骨雄健,极其壮硕,扛一柄雪也似镔铁大锹,却是九尾龟陶宗旺。关、张待要退时,后面解珍、解宝引军逶迤赶来,前后围定。山坡上站出一人,身长七尺上下,年约三旬开外,面相如玉,拱手道:“小可是浪子燕青也。二位将军皆是忠良之后,我等兄弟,一向敬重,可同来就大业,以叫天下百姓皆得安生也。”关兴、张苞相视一笑,关兴道:“汝既知我等是忠良之后,却又用此浅薄言语,劝我等从贼以辱先辈之名,好不可笑也!”张苞咆哮道:“我今日便是必死,也先挑你几个草寇也!”纵马挺矛,先往陶宗旺杀去。陶宗旺把手中大铁锹一挡,却被张苞蛇矛直刺到胸前来,慌张之下,就地滚倒,扔了铁锹,两手紧紧握住张苞矛杆;背后解珍、解宝急步上来,双叉齐出,张苞待要回身迎敌,陶宗旺在地下拖死不放。张苞用力争夺,当不得陶宗旺力大,一时哪里得脱;燕青看情形不对,待要喝止,早被解珍、解宝两柄钢叉,穿透张苞胸腹,大叫一声,倒下马来。可怜后辈名将,死于猎户叉下。关兴看了,急纵马去救,不料山路崎岖,又兼战了半日,战马带伤,气力不继,竟然失蹄,连人带马,翻滚到路旁深沟之中。燕青急叫救起看时,头颅跌破,已然气息奄奄。燕青原本敬重二人,心头大是含悲,不觉泪下。却听关兴口中轻声叹道:“某为汉朝尽忠而死,死何足惜?堪恨处,我父汉寿侯英雄一世,竟绝血食。真忠效难两全欤!”燕青看得不忍,去关兴耳边,轻轻说了数语。关兴闻言,竟尔面有喜色,含笑而逝。陶宗旺大不解,问道:“小乙哥哥,你说了甚么给他?”燕青摇头微叹,只不做声。叫把关兴、张苞尸首收拾好,出去见卢俊义。


  这时外间战斗皆完,黄忠所部三万汉军,降者太半,余悉数被杀。曹休汇合了卢俊义、张辽、朱灵等,吩咐整顿军马,收拾辎重,一面将降兵各自编排,一面把黄忠、关兴、张苞、吕义、霍峻等人尸首,尽数安葬。在颖水之滨,大摆酒宴,相互庆贺。至此,汉军全灭。刘备征战三十余载,创下蜀汉基业,半壁江山,自章武元年十月宋江起兵荆州,到今恰近一年,便尽数消融,涓滴无存。也正是运道无常之理。


  酒宴之上,曹休举杯道:“想那刘备初时气势汹汹,大有一举倾覆天下之势;如今转作覆灭,此虽国家调度得当,亦诸位将军协力之功也。”众将各自逊谢,于是满饮为贺。酒过三巡,张辽道:“如今孙权乘我军与黄忠交战之时,占了寿春、淮南二三十个县城,招兵买马,不可不防也。”曹休道:“他若要坐大,我这里汇合三路军,有十万之众,便就此乘胜去取寿春,再夺江东,岂不快哉!”卢俊义道:“黄忠虽灭,李俊尚在江东,占据天险,难以轻取。孙权乃世之枭雄,今占据淮南,却是打着报效朝廷之名,又确有断黄忠后路、击叛军偏师之实。若以军马讨之,一则师出无名,二则恐他反与李俊联合,则淮南江东连成一气,实国家大患也。如今之势,不如一面整顿这里军马,一面飞报朝廷,等候定夺。”曹休沉吟片刻道:“还是卢将军想得周到。”


  回头说吴用、戴宗自洛阳奔回南郡,见了宋江。原来宋江按照吴用叮咛,这数月之间,一边整训兵马,一边把麾下将官略加换防,汉城一路,仍以庞统总管,却把豹子头林冲调回荆州来,换霹雳火秦明过去领兵。一面调丑郡马宣赞、青面兽杨志两个引兵数千去上庸之地,统管兵马,都作出征准备。见吴用回来,甚是欢喜,摆酒席接风。席间说起虽挑得曹丕、曹植兄弟相争,曹植却转瞬被曹丕所败;反折了萧让、蔡庆、孙二娘、张青四个地煞星,宋江不由垂泪。吴用叹道:“我设此反间之计,挑动他兄弟争位,原本非为指望曹植定了曹丕,却是另有深意。可惜萧让兄弟书生气太重,竟然自蹈死地,不惟断我一条路,还连带了张青两口儿。今后若要取许都,须得花大功夫了。”宋江道:“加亮说有深意,是何意思也?”吴用道:“那曹丕心中,其实颇有篡汉之意,只是看天下未定,尚不敢妄动。我挑动曹植挟汉天子以争,恰是敲山震虎。曹丕恐自己内部不稳,必废汉称帝,以图名分,断外臣之心。然他若称帝,则我联合诸侯,起兵讨伐,名正言顺也。”宋江恍然大悟:“加亮深谋远虑竟止于此,实是举世无匹也!”吴用道:“我不过是略览史籍,知道曹丕这厮心思罢了。唯有担心一点,我众家兄弟,分散在外有十年。这里数十个倒还罢了,其他的虽是当初手足情深,又领受秘计,只恐日久心变。前者鲁智深、史进、萧让等举动,便是如此。所幸至此时,如史大郎虽舍生殉刘备,尚未泄露我军全盘大计。倘再担搁下去,万一有变,则十年忍辱谋划,恐怕毁于一旦也。故须得抓住时机,速速起兵为要!”宋江闻言,不由凛然。吴用乃留在荆州,四方策划计谋;又谓宋江道:“等到起兵之日,各处须得有良将指派。汉城一路,我有一条狠计策在此,须得亲自前去调度,方才可以。我走之后,哥哥多加小心。”宋江道:“加亮既有计策,何不告与凤雏先生,叫他依计执行。我这里倘离了加亮谋划,如何是好?”吴用道:“哥哥,这个计策,甚是巧妙,凤雏先生才略胜我十倍,但总还不是自家兄弟,不好用计也。”宋江道:“如此,把凤雏先生换来荆州与我,何如?”吴用道:“西边一路,实要调遣马超、西川二刘、上庸杨志、汉城秦明四路军马;是我进击根本。庞士元与我两个,竭力调度,只怕也分身不过来哩。荆州这一路,是我梁山军主力所在,曹丕必然提防。我设下计策,只借呼延灼内应,倘若成功,则不费半箭之力可定襄樊,而使十万曹军自乱。倘若不成,则两军必有大战;哥哥可任林冲、徐宁统兵,听廖立、蒋敬谋划,用武松、李逵厮杀,不必势成大进,只要绊住曹军,待其他各路动时,也可成功。非某不欲助哥哥,实是兵略所需,不得为此也。”宋江听了,方才点头。


  再说曹丕在许都,闻东南捷报,曹休、卢俊义、张辽联军,将黄忠一举荡平,心中大喜,假天子诏命,封曹休为定陶侯,卢俊义为平昌侯,张辽为东安侯,其余诸将,各加重赏。又把朝廷官僚,尽皆升赏;又欲回谯郡祭奠祖先。贾诩道:“今黄忠虽平,李俊尚占据江东;且孙权据淮南、宋江领荆州、马超占西凉、士燮控交广,刘循守西川,皆是国家之患。大王宜慎察也。”曹丕闻言,不以为然道:“文和君多虑了。孙权虽是英雄,如今依附淮南寸土,如赤子在襁褓,不离我掌握也。其余众人,非碌碌庸夫,便是山野草寇,何足道哉。”遂率甲兵三万护卫,南巡沛国谯县,大飨先茔。乡中父老,扬尘遮道,奉觞进酒,效汉高祖还沛之事。曹丕看着得意,谓华歆道:“人生至此,尚有何事可更快慰哉?”原来华歆被萧让袖弩射穿左眼,虽教医者调治,终究失明;时人背后议论,比作与夏侯惇相配也。曹丕重加赏赐,以为慰问,又令随伺在侧。席间忽报东吴孙权,遣使来见曹丕,厚加奉承,内有劝进之意。曹丕看了,呵呵大笑道:“孙仲谋亦识得天命哉!”华歆听曹丕话,只是不语。


  入夜,歆秘入帐中,禀曹丕道:“大王继武王尊位,四海巨寇多已平复。近来颇有瑞兆,大王当受汉推位让国也。”曹丕闻言,大惊道:“卿欲置我于不臣之地哉?”华歆道:“武王扫荡群贼,匡扶朝政;庶民心中,但知魏恩,不念汉德也。今天意民心如此,大王若不受禅,恐反遭祸也。”曹丕听了,沉吟不语,华歆又道:“如今之势,魏权顷于天下,莫有能力敌者;然蛇鼠之徒,终未绝迹;必在暗处窥测,欲待机而噬矣。大王若不受汉社稷,则终究汉臣,当受汉帝制约;今上年幼,不明事理,倘被奸人所劫,矫诏为患,恐大王虽欲作庶民而不得矣。若受国称帝,则君臣名分定,有反者便是谋逆,亦可令宵小之徒不敢为患也。”曹丕听华歆如此说,想起前番曹植兵变许都一事,不由起了一身冷汗。然沉吟半天,终不好直说,遂道:“孤自非贪位者也;然倘为庶民计较,却也不敢为虚名所累——虽然,相国所言之事,容孤徐徐计议。”华歆看他口风已动,乃告退。


  曹丕自谯回许都,乃是十月时候。月末,各地纷纷入奏瑞征:报称石邑县凤凰来仪,临淄城麒麟出现,黄龙现于邺郡。于是中郎将李伏、太史丞许芝商议:各处瑞征,皆乃魏当代汉之兆,可安排受禅之礼,令汉帝将天下让于魏王。遂同华歆、辛毗、贾诩、刘廙、陈矫、陈群、桓阶等一班文武官僚,三十余人,直入内殿,来奏汉帝,请禅位于魏王曹丕。


  那汉帝刘杰乃曹丕外甥,时年仅三岁,如何省得?便由皇太后曹节垂帘辅政。华歆奏曰:“伏睹魏王,自登位以来,德布四方,仁及万物,越古超今,虽唐、虞无以过此。群臣会议,言汉祚已终,望陛下效尧、舜之道,以山川社稷,禅与魏王,上合天心,下合民意,则陛下安享清闲之福,祖宗幸甚!生灵幸甚!臣等议定,特来奏请。”汉帝尚不知,曹太后闻奏大惊,谓众官曰:“汉高祖提三尺剑,斩蛇起义,平秦灭楚,创造基业,世统相传,四百年矣。今上虽年幼,并无过恶,岂可将祖宗大业,等闲弃了?汝百官再从公计议。”华歆引李伏、许芝近前奏曰:“太后若不信,可问此二人。”李伏奏曰:“自魏王即位以来,麒麟降生,凤凰来仪,黄龙出现,嘉禾蔚生,甘露下降。此是上天示瑞,魏当代汉之象也。”许芝又奏曰:“臣等职掌司天,夜观乾象,见炎汉气数已终,帝星隐匿不明;魏国乾象,极天际地,言之难尽。更兼上应图谶,其谶曰:鬼在边,委相连;当代汉,无可言。言在东,午在西;两日并光上下移。以此论之:鬼在边,委相连,是魏字也;言在东,午在西,乃许字也;两日并光上下移,乃昌字也:此是魏在许昌应受汉禅也。愿陛下、太后察之。”曹太后曰:“祥瑞图谶,皆虚妄之事;奈何以虚妄之事,而遽欲颠覆汉家基业乎?”华歆奏曰:“自古以来,有兴必有废,有盛必有衰,岂有不亡之国、不败之家乎?汉室相传四百余年,延至今上,气数已尽,宜早退避,不可迟疑;迟则生变矣。”曹太后闻言大怒道:“汝等奸佞,怂恿我兄子桓,杀害骨肉,如今又要篡位,谋百世骂名哉!我父武王,毕生皆汉朝忠臣,不想子孙无德,为此乱逆之事!”拂袖而起,抱帝入后宫去了。百官相顾,嬉笑而散。


  次日,百官又聚于大殿,请出天子、太后,再议让国之事。曹太后怒曰:“俱是汝等乱贼,希图富贵,共造逆谋!吾父功盖寰区,威震天下,然且不敢篡窃神器。今吾兄嗣位未几,辄思篡汉,皇天必不祚尔!”华歆充耳不闻,只道:“陛下可速速依臣等所奏,免遭祸端也。”曹太后道:“汝等皆食汉禄久矣;中间多有汉朝功臣子孙,何忍作此不臣之事?”歆曰:“太后若不从众议,恐旦夕萧墙祸起。非臣等不忠于陛下、太后也。”曹太后道:“谁敢弑君耶!”歆厉声道:“天下之人,皆知汉运将尽,大魏合当受禅。今敬太后是魏王之妹,所以相商。若非魏王在朝维护,天下弑君者,何止一人!今太后固执,是欲待天下人共相伐耶!”曹后闻言大怒,振衣起,戟指华歆大骂曰:“汝这蝇营贰臣,敢于朝堂之上,威逼天子。哀家乃魏武王之女,岂有畏惧汝等鼠辈哉!汝等若有胆谋逆,先将哀家杀了,到时任汝等胡作非为也!”欲抱汉帝回后宫。华歆早纵步上阶,扯住汉帝龙袍:“今日许与不许,唯一言也!”汉帝不醒事,被他牵扯,顿时大哭。曹太后大怒,举手便打华歆,华歆急招呼阶下甲士上殿,架住曹太后。夏侯惇拔剑高呼:“符宝郎何在?”祖弼应声出曰:“符宝郎在此!”惇索要玉玺。祖弼叱曰:“玉玺乃天子之宝,安得擅索!”惇喝令武士推出斩之。祖弼大骂不绝口而死。


  于是华歆便在殿上,教陈群草了禅位诏书,歆自握帝之手誊写,然后盖传国玉玺。华歆教甲士把曹太后软禁于宫中,自引众官,奉玉玺入魏王府邸。曹丕大喜,开诏看时,诏曰:“朕赖祖宗之灵,得承帝位。然今仰瞻天象,俯察民心,炎精之数既终,行运在乎曹氏。是以前王既树神武之迹,今王又光耀明德,以应其期。历数昭明,信可知矣。夫大道之行,天下为公;唐尧不私于厥子,而名播于无穷,朕窃慕焉,今其追踵尧典,禅位于丞相魏王。王其毋辞。”


  曹丕便欲受诏。司马懿谏曰:“不可。虽然诏玺已至,殿下宜且上表谦辞,以绝天下之谤。”丕从之,作表自称德薄,请别求大贤以嗣天位。此时曹太后被囚,朝廷之事,却是华歆把持。当下又令桓阶草诏,遣高庙使张音,持节奉玺至魏王宫。曹丕开读诏曰:“咨尔魏王,上书谦让。朕窃为汉道陵迟,为日已久;幸赖武王操,德膺符运,奋扬神武,芟除凶暴,清定区夏。今王丕缵承前绪,至德光昭,声教被四海,仁风扇八区;天之历数,实在尔躬。昔虞舜有大功二十,而放勋禅以天下;大禹有疏导之绩,而重华禅以帝位。汉承尧运,有传圣之义,加顺灵袛,绍天明命,使行御史大夫张音,持节奉皇帝玺绶。王其受之!”


  曹丕接诏欣喜,谓贾诩曰:“虽二次有诏,然终恐天下后世,不免篡窃之名也。”诩曰:“此事极易,可再命张音赍回玺绶,却教华歆借汉帝诏命筑一坛,名受禅坛;择吉日良辰,集大小公卿,尽到坛下,令天子亲奉玺绶,禅天下与王,便可以释群疑而绝众议矣。”丕大喜,即令张音赍回玺绶,仍作表谦辞。华歆乃借帝名,遣太常院官,卜地于繁阳,筑起三层高坛,择于新平四年元月禅让。


  至期,魏王曹丕登坛受禅,坛下集大小官僚四百余员,御林虎贲禁军三万。华歆扶了汉帝,捧玉玺奉曹丕。丕受之。歆又代汉帝宣册曰:“咨尔魏王!昔者唐尧禅位于虞舜,舜亦以命禹:天命不于常,惟归有德。汉道陵迟,世失其序;降及朕躬,大乱滋昏,群凶恣逆,宇内颠覆。赖武王神武,拯兹难于四方,惟清区夏,以保绥我宗庙;岂予一人获乂,俾九服实受其赐。今王钦承前绪,光于乃德;恢文武之大业,昭尔考之弘烈。皇灵降瑞,人神告征;诞惟亮采,师锡朕命。全曰尔度克协于虞舜,用率我唐典,敬逊尔位。於戏!天之历数在尔躬,君其袛顺大礼,飨万国以肃承天命!”读册已毕,魏王曹丕即受八般大礼,登了帝位。贾诩引大小官僚朝于坛下。改新平四年为黄初元年。国号大魏。丕即传旨,大赦天下。谥父曹操为太祖武皇帝,华歆奏曰:“‘天无二日,民无二主’。汉帝既禅天下,理宜退就藩服。乞降明旨,安置刘氏于何地?”扶帝刘杰跪于坛下听旨。丕降旨封帝为山阳公,特拨随从内侍、宫女数百人服侍,连同曹太后,即日启程。坛下军民人等见之,伤感不已。丕谓群臣曰:“舜、禹之事,朕知之矣!”群臣皆呼万岁。后人有诗叹曰:“两汉经营颇艰难,一朝失却旧江山。更替本是寻常事,何益蔓延四百年?”有报曹太后于路大骂曹丕乱臣贼子,丕笑曰:“朕妹子性刚烈,如今朕大典方行,由她便是。倘日后有不中处,别有计较也。”百官请曹丕答谢天地,又登殿受群臣朝贺。大小官僚,一一升赏。又以夏侯惇为大将军,曹仁为车骑将军,曹休为骠骑将军,夏侯尚为卫将军,曹真为左大将军,分领魏军。其余张辽、徐晃、李典、乐进、张郃、许褚、文聘、吕虔、夏侯霸等大将亦各自升赏,卢俊义讨黄忠有功,迁安东将军。定都于洛阳,大建宫室。


  曹丕定都洛阳,庆贺毕,陈群入奏曰:“今陛下新受禅登基,天下同庆。然有马超、宋江、刘循、士燮、李俊、公孙恭之流占据州郡,尚自不服恩命。或剿或抚,陛下可早定计策也。”曹丕问群臣之计,贾诩道:“可先派遣使命,往各处封官进爵。彼若受我封,则是我臣,再若不从我令,则自背逆名也。若不从,可兴兵讨之。”曹丕善其言,乃遣使者,往各处去。封马超为左车骑将军,凉州牧;宋江为左骠骑将军,荆州牧;庞统为安南将军,巴郡太守;吴用为平南将军,江夏太守;刘循为右车骑将军,益州牧;刘阐为安西将军,蜀郡太守;士燮为镇南将军,交州牧;孙权为右大将军,扬州牧;李俊为镇东将军,会稽太守;公孙恭为右骠骑将军,辽东太守。部下干将,亦各封赏;且多赐予侯爵,更以孙权袭汉时吴王爵位,赐予九锡之尊。


  诏书下去,马超、刘循、宋江、公孙恭等处,尚未回复,却有东海军李俊回书,破口大骂曹丕篡汉之贼,扬言欲尽起江东六郡之兵,踏平许、洛,为汉室报仇。曹丕看罢,勃然大怒道:“匹夫占江东蕞尔之地,而口出狂言,以朕无惩戒之师乎!”便教夏侯惇起兵,讨伐江东。陈群道:“李俊虽然狂妄,然凭长江天险,我大魏虽有铁骑,无以用处。若贸然兴师,纵然得胜,亦伤国力。如今可一面整备军马,防他入寇,一面训练水军,打造战船。待万事齐备,再兴师讨逆可也。”曹丕闻言,尚未答话,又报有淮南孙权上表,称贺魏帝受位,拜受吴王之爵。又自荐引本部军马将官,渡长江,讨伐李俊。曹丕笑道:“孙权乃世之枭雄,安肯如此替国家出力?无非欲借讨伐李俊之机,自己复领江东也。虽然,朕有一计,可教他一番苦心,皆成画饼,而我坐收渔利也。”正是:吴王纵有掠地计,魏帝早存戒备心。不知曹丕安排如何,且看下回。
顶部
性别:男-离线 桓大司马
(湘中布衣)

长沙郡公
谏议大夫

Rank: 19Rank: 19Rank: 19Rank: 19
组别 翰林学士
级别 骠骑将军
好贴 9
功绩 755
帖子 9950
编号 18150
注册 2004-9-21
来自 潭州
家族 泡泡营


发表于 2004-11-27 13:02 资料 主页 文集 短消息 看全部作者 QQ
第八十九回 孙权宏图复旧业,朱武定计擒曹休

作者:pener(巴孤)

--------------------------------------------------------------------------------

  话说吴王孙权,以曹休、黄忠鏖战之机,乘隙夺取了淮南之地,便思虑恢复旧日基业。李俊占据江东,已遣人来输诚;却顾虑曹休、卢俊义、张辽之军在左近盘旋,因此亦不敢造次。吕范密进言道:“曹丕早有废汉称帝之心,大王可上书劝进。他若篡汉,则大王可树义旗讨之也。”权大喜:“子衡之计,正合孤意也。”于是上表。及至曹丕称帝,遣使者来,封孙权为吴王、右大将军,扬州牧,并赐九锡。群臣计议,顾雍道:“大王宜自称吴王,汉大将军,九州伯;不宜受魏之封也。”众多以为然。孙权道:“九州伯,于古未曾闻也。昔者高祖亦受项羽之封,此迫于时宜,岂有损哉。”于是拜受之。蒋钦闻之,拔剑磔石,泣下曰:“某为武将,不能为大王平定海内,反受曹丕之封,此大耻也!”权麾下官员,颇有非议。后人有诗叹曰:


  刘备称帝殉社稷,孙权降曹受九锡。等看汉家英雄聚,二三其节报可知。


  未几,江东李俊再遣朱富前来,送书禀道:“曹丕贼子篡汉,李某心头愤怒,恨不能寝其皮而食其肉,奈何力不足也。愿请大王尽早入江东。如今却有一个计策。那曹丕贼子,遣人来招降我们,被大骂回去,他必然愤怒,要起兵攻取。北地人马,却又不习水战,因此大王可主动请战,同魏军一起南下。待半渡长江之时,我等击其江南之军,大王击其江北之军,如此十万曹军,举手而定也。然后背靠江东,足踏淮扬,进可吞徐、豫而窥天下,退可据江、淮而保东南也。”权看了书信,便与周循、顾雍、朱治等商议。顾雍道:“以臣意思,原本不欲大王受曹丕之封。然今既已受,李俊这条计策,却也可行。只怕李俊本人,未必真心。”周循道:“李俊本是江东地方豪强,联刘备夺我地。今刘备覆亡,他又不甘降魏,因此欲投靠我,也合情理。若说有诈,无非欲借我之力与曹丕拼斗,自己好坐保江东。然我既与他有约,却可自渡长江,然后设法并其众,与中国争衡。”几个计议再三,孙权遂定计,向曹丕上表,请讨江东报效。


  曹丕在洛阳得表,自己想了片刻,呵呵笑道:“孙权之计,无非欲借机回复江东之地也。”华歆道:“陛下既识破其谋,不可从之。”曹丕道:“非也,我却恰要从他所请,派他讨伐江东,然后可使国家一举而除二隐患。”便传旨,准孙权讨伐江东之策。却以骠骑将军曹休为都督,率大军五万,并卢俊义一路南山军,和孙权一同起行。又令张辽引本部军,在合肥整顿,“只待孙权一破江东,便攻占淮南之地。”诸路人马,安排停当:“如此,我坐看孙权和李俊火拼。孙权若胜,则以大军掩进江东,留其爵禄而尽夺其地,不使为国家之患。孙权若败亡,李俊亦必大损元气,然后我以数万大军攻破长江,可收复江东也。”


  贾诩谏道:“孙权,世之枭雄。武皇帝崩前,亦曾嘱托,不可令其坐大。今坐困我翼下,犹然乘隙夺取了淮南。陛下安排计策,却叫他起兵入吴会。虽然巧妙,万一有疏漏,则是纵龙入海,后患无穷也。以臣只见,陛下当暂舍江东,而亲引大军,逼近荆襄、南郡之地,胁迫宋江投降。降则以诏命收复,不降则以兵力收复。然后一路自荆州逆江而上,一路自汉中越岭而入,两路收取西川之地。待各处平复之后,再取江东。那李俊不过草寇起兵,所能据江东,全仗当初刘备伐吴使东吴无以防备也;待各处平定,则造船从荆州下,可反掌而收也。今舍心腹之患,而致力皮毛之恙;驱荒野之狼,却纵笼中猛虎,臣恐四疆皆不得安也。”曹丕听贾诩所说,倒还颇犹豫几分。但转思再三,自以为计策安排,并无纰漏,乃道:“朝廷诸贼之中,马超勇悍,宋江兵卒将勇,刘循占据西川险阻,各难骤取也。唯今李俊乃刘备收编草寇,实力薄弱;且数处皆未曾回复,偏他最是凶悍,有与朝廷不两立之势。正好速讨之,以震慑四方。今若从太尉策,先攻取荆州、两川,恐兵势一起,难以完结,反待李俊养成气候也。至于孙权,只要叮嘱骠骑将军多加防备即可。”遂不听贾诩之言,诏令曹休起兵。贾诩道:“必如此,可派贾逵为参军同去。”丕从之,便叫贾逵为使命,前去宣诏,并辅助曹休。


  诏令到扬州,曹休便同贾逵、朱灵、薛乔等,引麾下军马五万,渡淮河。一面遣人发书到卢俊义军中,一起出发。贾逵谓曹休道:“太尉文和公心中,不以江东贼寇为念,却担心孙权有异心。文烈不可不防。”曹休道:“这个某自知也。”贾逵又道:“南山军卢俊义,新近所来,并不知其底细。他若与孙权联手,则祸患更大,亦不可不防。”曹休闻言不悦道:“卢俊义久居山东,又是臧宣高推荐,岂能有诈?梁道勿乱言。”贾逵遂不语。孙权得曹丕诏书,留孙奂、顾雍、程咨等人守寿春、淮南之地,自同诸文武,引二万军,与曹休、卢俊义会师。


  三军集齐,曹休道:“吴王顺天命,受陛下之爵,如今又奋勇起兵,为朝廷讨贼,真英雄也。”孙权闻言,心头恼怒,面上谈笑自若。于是曹休叫大摆酒席,诸人会饮。席上,孙权看卢俊义一表人才,心头凛然。下来打探,又知曾于徐州城下,百余回合战退老将黄忠,不由愈加敬佩。回到自家营中,召众谋士商议道:“山东卢俊义一军,不是曹氏党羽。他又极勇武,倘能收为我用,岂不平添大力也?”步骘道:“他已被曹丕委任安东将军,权禄皆重,如何肯服我?”孙权道:“我于酒宴之中,暗自观察,他看曹休出言伤我时,心念有不平。后饮酒之时,面带郁郁之色。我想曹丕篡逆,天下不敢言而敢怒者甚多。若卢俊义也是,则我设法收用,岂不复兴大业有望?”周循道:“唯恐人心难测,大王若前去联络,倘不如意,被他告知曹丕,则反遭祸哉!”孙权闻言,正在无策,忽有谋士周鲂挺身出道:“某有一策也。”权大喜:“策何以出哉?”周鲂道:“某受大王厚待多时,无以为报。今愿前往卢俊义军中诈降,只说大王欲杀我,因此投奔,却暗地探他口风也。”权道:“此计虽好,子鱼却危险。深入敌营,若被卢俊义所害,孤追悔何及也!”周鲂毅然道:“大王承破虏、讨逆遗志,欲平天下,成不世基业。今多磨难,以至忠臣勇将,多有夭亡。如今机遇便在眼前,臣安敢惜命而不为大王谋哉!”孙权闻言感激,握周鲂手而泪下。鲂遂连夜奔卢俊义营寨而来。


  卢俊义正与朱武在营寨中商议起兵,忽报有吴王部下谋士周鲂,紧急事情前来。卢俊义问朱武:“此来为何事情也?”朱武道:“周鲂乃孙权部下数内机变之人;若按正史,曾诈降赚曹休入吴,而损其军马数万。如今此来,敢是探我消息。”卢俊义道:“如何处置?”朱武道:“且唤进来。哥哥只作没事般,和他应答。我却在帐后相机而动。”卢俊义从之。于是朱武出去,一边请周鲂进来。周鲂进来,哭拜道:“卢将军救我也!”卢俊义大惊,急忙扶起:“周先生何处此言?”周鲂哭诉道:“那吴王孙权,因小事不合,却要杀我。卢将军乃大魏重将,因此前来投奔,望卢将军救得我命也!”卢俊义闻言,心头一震;口里道:“你要我如何救你?”周鲂道:“将军可容我在你营中,一面报与曹休都督,只说孙权谋反,却起兵攻之。孙权军营内情,并淮南军伍,某尽了如指掌。将军若肯从我计策,必能夺其兵而占其地。如此大功劳,上可安邦报国,下可光耀祖先也。”说到这里,忽然帐门掀开,朱武引十余名武士,撞进来,周鲂惊时,早被摁倒绑了。卢俊义道:“军师为何如此?”,朱武持剑,厉声道:“将军今日还欲自欺欺人哉?我等迫于势,苟安于魏军中,真本意欤?吴王孙权,乃英雄之士也。为东海军李俊所害,因此沦落至此。我等纵不助之,岂能反坏其事?周鲂这厮,欲背主求荣,如此奸徒,可杀之以儆后来也!”周鲂听了,吓得面如土色,上下牙齿捉对儿打架。卢俊义道:“但周子鱼是吴王部属,今临难来投我,倘因一言杀之,我亦不义也。且安对吴王?”朱武道:“如此,将军不妨把周鲂押送回去,交吴王自己处置,何如?”卢俊义道:“甚好。”于是遣陶宗旺、乐和两人,引一百精兵,把周鲂绳捆索绑,押送回吴军营寨。


  孙权派周鲂去了多时,正在担心,却看陶宗旺、乐和两个把周鲂绑了回来,口称:“这贼子心怀叵测,欲说动我家将军,谋害大王。我家将军特把他抓了,交与大王处置。”孙权听了,又惊又喜,连连称谢,又写一封书信,重赏二人叫带回去与卢俊义。两个去了,孙权把周鲂释放,问其经过,周鲂说了,孙权听卢俊义对他敬重,却也不禁得意。


  次日,曹休传令,三路军马,一起出淮南,进取江东。此时长江以北县镇,尚有少许为东海军所据。然些许散兵游勇,焉能抵挡三路大军?不过数日,尽皆平复。闻报李俊把军马与战船,皆沿长江南岸排开。在江北望去,对岸旌旗联营,江面樯橹往来不绝。曹休屯兵于横江,虽也整备了大小战船数百只,怎奈皆不习水战,乃请孙权道:“吴王部下,颇多能水战将士,可当先破贼人长江之军也。”孙权叹道:“自当初东海军发难,部下将士多遭战陨,十不存一。如今军中,皆是北地招募士卒,水战亦不成也。”曹休道:“以吴王之见,当如何为之?”孙权道:“倘能拨与我战船二百艘,精壮士卒六千名,则某合编操练数日,然后可以破贼也。”曹休闻言大怒,正欲发作,贾逵暗自拉住,附耳道:“如今之计,不妨与之军马战船,待渡江之后,再作处置不迟也。”曹休便道:“既如此,便照吴王所说,拨与兵马船只。可尽早整备停当,以备出战。”孙权称谢而去。曹休问贾逵道:“孙权既心怀叵测,如何再与之兵马战船,岂不为虎添翼?”贾逵道:“孙权虽是心腹之患,然当前之计,在渡长江;孙权要我兵马,无非增其兵力,以备造反所用。今我与之六千军马,却暗藏精干小校百余人在内,倘有急变,传递消息,我有备而对,可大利也。”休方才释然。过一日,卢俊义来求见,道:“闻都督拨与吴王孙权数千精兵,二百号战船。权虽受九鼎之贵,却非朝廷正军,万一尾大不掉,何以是好?”曹休呵呵大笑,以贾逵之言告知,卢俊义恍然大悟,深感佩服。休亦以卢俊义真为曹魏,遂更不以南山军为备也。


  卢俊义回到自家营中,说了此去经过。朱武笑道:“贾逵果然也是足智多谋之人也。方才对江李俊哥哥遣人来,说孙权秘密使人联络他,预备渡江。也是剑拔弩张,这边曹休算计孙权,孙权算计曹休,各等待渡江之后,想一发动手。我却可以居中得利也。”卢俊义道:“前番送周鲂过去时,我等诈作同情孙权模样。如今却要设法怂恿他起兵也。”朱武道:“哥哥说的是。却待他造船完毕,再作计较。”


  只说孙权在江边训练军马,过得十余日,遣人禀报曹休道:“前锋水师,编练成熟。可以一战也。”休便教三日之后,以吴王水师为第一队,自家水师第二队,迭次出战。后面是陆路大军,相随渡江。贾逵禀道:“长江千里之地,贼人倚仗战船,往来穿梭。倘大军尽数渡过,被敌人用水师反攻北岸,后路断绝。可留一支军在北岸驻防也。”曹休道:“梁道所言甚是。”遂教朱灵引一万二千军马,战船一百五十号,屯于横江。暗自叮嘱道:“此去若江南有异变,则可设法接应也。”一面令其余军马,悉数渡江。


  当夜,卢俊义便备了酒席,同朱武到孙权寨中称贺。权大喜,与卢俊义畅饮一会,说不尽仰慕之话,渐渐投机。俊义斟酒为权寿曰:“大王奋父兄之业,立不世功劳,我等山野鄙陋之人,不胜钦佩也。”孙权摇头冷笑道:“以我看来,却是卢将军深得大魏朝廷重用,自有封妻萌子之福也。”卢俊义听了,借酒意,满饮之后,将杯一摔道:“是何言!我等再有功劳,也不过是山野草寇。休说朝廷,便是曹文烈都督,也不把我等当一般看待也!”孙权闻言,佯惊道:“卢将军文武双全,部下兵精将勇,曾在徐州杀退黄忠,解了曹文烈大急;如何不一般看待也?”卢俊义骂道:“那曹休狗眼不识英雄,以我出身低微,便屡次小看也!俺好歹亦是南山军大帅,岂能受此腌臜气!”权闻言,叹道:“如此是文烈不是了。英雄岂有看出身乎?那宋江、李俊不也是起于山野,一个据荆襄而取巴蜀,直逼杀刘备;一个掠吴会而占江东,令孤惶惶也。卢将军才略,胜二人十倍,岂能不建功业!”卢俊义道:“某也思建立功业,奈何不得明主也!昔者曹孟德倒颇有识人用人之德,偏生去了,曹子桓,哼哼,不过是假父威势一匹夫耳!”低头拍案。


  孙权听卢俊义说这话,心头暗自转动,乃佯醉道:“将军看我如何?”卢俊义抬头,看孙权道:“以某浅见,王乃当世英雄,足与曹孟德、刘玄德并驾齐驱。二公俱没,则大王当世无敌,今却屈居曹丕之下,甚是可惜也!大王若有志,某当效犬马之力!”权大喜,引为心腹。遂谓卢俊义道:“实不相瞒,曹丕篡汉,乃逆天之人。孤受汉恩久矣,岂能坐视?先前受伪魏册封,实权宜计耳。眼下便当起兵讨伐,以恢复汉室也。”卢俊义亦大喜道:“如此,某得其主也!愿供大王驱使,万死不辞!只是如今前有李俊东海军,后有曹休大军,此刻起兵,岂不太过艰险?”孙权待要说出东海军已暗中投降,看周循眼光从一旁来,权便道:“虽然艰险,却可乘讨伐李俊之机,据江东而抗贼。否则若四方平定,贼势愈强,更不足定也。如今只等渡过长江,即便起事。”朱武道:“曹休诡计多端,必然提防大王;其令朱灵引军一路在北岸,正为此也。大王若要起兵,只怕不易得手。某家却有一计。他一贯看轻我南山军,不甚防备。待渡江之后,我家卢将军设宴请曹军将帅前来,就席间擒之;大王却引本部军马,进攻曹营。如此曹休数万之兵,一举瓦解也。”权大喜,亲自斟酒,敬了卢俊义、朱武。两边商量定了,卢俊义、朱武方才告辞。


  黄初元年四月,魏军大举渡江。先头战船,便是孙权从曹休处所取六千军马,二百号战船,大张旗鼓,前突江心。权令大将凌统,引自家战船三百号相随;曹休令大将薛乔引战船二百附从。其余陆军船只,相随掩进。进到江心,只见对面鼓号飞扬,李俊亲引大小战船近千只,截江迎上。两下在江心厮杀,东海军战船虽小,往来灵便,分割包抄;李俊又亲引大船数十只,随后督杀。北军先头舰上,尽是曹休拨与孙权之兵;虽然训练多日,却哪里比得江东本地士卒?大江之上,船只一荡,难免不稳。中箭着枪,落水而死者不计其数。曹休望见,急急教孙权上前迎战,谁知凌统所带船队,不径直上前救援,却从右翼抄过、薛乔只得引曹军战船上前,被李俊、童威引水军,大加截杀,死伤颇重。眼看曹军抵挡不住,凌统三百只战船,径直从东海军左翼抄到后面,成夹击之势。东海军畏惧,掉转船头,往下游建业方向飞驶而去。魏、吴两军水师,追袭数十里,各自返回。于是北军渡过长江,在南岸扎下营寨,连接三十余里;曹休、卢俊义、孙权,各驻一处,相距约数里;曹军在东、吴军在西,营盘临江,各有水寨;卢俊义无有水军,却把寨子离岸四里屯扎。


  渡过长江,约是申时。朱武谓卢俊义道:“可按计策。”遂遣浪子燕青,往吴营禀报孙权,只说今夜请曹休来赴宴,按计策行事;一面却请监军蒋干来,说吴王孙权,有如此如此举动。干大惊,亲往曹营见曹休,说以计策。这边卢俊义自整顿本处一万数千军马,预备出战;又遣人往李俊处联络。


  蒋干去到曹营,面见曹休,告知:“那孙权心怀不轨,今番渡过长江,前来我处,却是要一同反叛朝廷。幸得卢俊义将军虚应付之。权要卢将军今夜请都督赴宴,就酒席上擒拿,他却引军攻官兵营寨。都督不可不防。”曹休闻之,大怒道:“叵耐碧眼贼子,敢如此狠毒也!”便要整点军马,去攻打吴军营寨。贾逵止之曰:“都督不可唐突。此时若去问罪,彼必有备。不如都督遣士卒中形貌相似者,冒充将帅,今夜前去赴宴;都督却引点起军马,埋伏在营寨两边,待吴军来劫寨时,一起杀出,却教卢俊义将军起本部兵马,去夺取吴军营寨,可一战擒孙权也。”休善其言,便重重拜谢蒋干。干得意笑曰:“在下功劳何足挂齿,却也须得卢俊义将军忠义,方才得识破吴儿奸诈也。”休连连称是,请其回卢俊义如此如此。于是和贾逵两个,整点营中军马,埋伏两侧,只待迎战;又叫水寨薛乔,提防吴军水师。


  又说燕青到吴营,见了孙权,只说按当初议定计策而行。权大喜,叮嘱燕青回禀卢将军,务必擒住曹休,再出兵相助袭击曹军营寨;重赏令去。便一面遣人告知李俊东海军,今夜起兵来助战;一面与诸将商议,点兵于今夜袭击曹军营寨。周循道:“计策虽高,不可不备万一。如今去劫寨,当分三队;主公亲引一队在前,大张旗鼓,杀到曹营前,先遣精兵杀入。倘无埋伏,然后大进;若能得谐,则此一队军便能定大局;却分二路兵,在江边道路埋伏。若大王得手,可相随掩杀;若有不测,杀出接应可也。”凌统道:“曹休拨与我六千兵士,今日江上一战,损折近千人;余下在水寨,何以处置?”周循道:“此辈之中,必然有细作。今夜之战,乃是奇袭;兵力多寡,倒在其次。故只叫他连人带船,泊于江边,不须顾及。待天明大局定了,自然降服。”孙权道:“小周郎此言甚善也!”便分拨人马:自引六千军并大将凌统、吕琮为第一路,前去劫营;周循引军三千为一路,蒋钦、阚泽引军三千为一路,此二路于道埋伏;朱治、吕范统管水军;孙辅、步骘、周鲂等守把营寨。只待曹休去了卢俊义营寨,即便出兵。


  曹休早遣了几个形貌相似小卒,冒名顶替,去了卢俊义营寨。卢俊义这边,便按约定,使人悬挂灯火旗号。孙权看了,大喜,挥本部军,杀奔曹营。二更时分到营前。先遣吕琮引五百精兵,冲入营中去。吕琮得令,拍马杀进,却看中央乃是一个空营。大惊欲退时,四面梆子起,乱箭如雨,顿时把吕琮连百余士卒,射死营中。接着鼓号大作,营寨两边,曹休、贾逵各引军马杀出,曹休指孙权斥道:“碧眼竖子,紫髯鼠辈!我大魏皇帝,待你恩重如山,特赐九锡。今何故敢造反耶!”权冷笑道:“汝主曹丕,乃篡汉之贼,天下人无不欲取之性命,孤今躬行天罚也!”休大怒,挺枪来取孙权,凌统杀出截住,两个战无数合,曹军大队冲杀而上,孙权回马便走。曹休哪里肯舍,率军穷追不舍,贾逵道:“敌人未曾溃败,又兼夜间追击,恐中埋伏。不如先守营寨,待天明再作打算。”曹休道:“是何言,我这里数万军马,岂怕吴贼!”贾逵道:“如此,将军可去追击,某守营寨接应。”休怒道:“梁道有异心哉?”强贾逵一起,引军追袭。吴军且战且走。看看退到江边,忽然号鼓起处,周循、蒋钦两边杀出,把曹军截作三段。孙权回军复来战,魏军虽众,被杀的七零八落,首尾各自不能相顾。贾逵道:“都督,敌军锐气正盛,可且退到营盘前整顿,然后可以多取胜也。”曹休虽看局面不好,却自恃兵力强大,又有卢俊义为援,道:“此时若退,岂不更丧锐气?我军倍于彼也,可奋力战之!”于是两下便在道上混战。这时长江之上,东吴朱治、吕范战船在西,曹魏薛乔水师在东,两边各自开出交锋,樯桅错杂,那曹军水师如何敌得吴军,真个节节败退。


  曹休正在奋战,忽然东边有无数溃兵,奔逃下来,一直把自家阵脚冲乱。曹休大惊,抓住一个问时,士卒道:“南山军半个时辰之前,直到我军寨前;只以为是来相助,被他一举冲进来,那卢俊义又英勇无敌,寨中军士,多有投降!”曹休闻言大惊:“卢俊义既请蒋子翼来把孙权计谋告我,如何又这般作为?”正在惊惶,背后杀声震天,灯球火把骤明,中间卢俊义、燕青,左边解珍、解宝,右边陶宗旺,乐和,麾军分三路杀过来。曹休急出马,惊问:“卢俊义,你如何造反?”卢俊义笑道:“汝曹家篡夺帝位,罪不容诛,我岂能作附逆之人!”曹休方才醒悟,骂道:“竖子狡诈无信也!”纵马迎战卢俊义,无十余合,遮拦不住,左右两边解珍、解宝、陶宗旺、乐和四个头领一冲,曹军立足不住,顿时崩溃,前面又有孙吴三路精兵。两下六路夹击,曹军士卒走投无路,降者无数。下游又有战船二百余只,乘东风急行上来,为首恰是李俊、童威,往曹军船队背后便冲杀。曹军水师原本就敌不过吴军,哪里还挡得住两面夹击,于是亦溃。水陆两边,尽闻得哭喊连天。


  贾逵见势急,谓曹休道:“大势已去,将军可速走也!”曹休道:“如今有何处可去?”贾逵道:“此刻混战正激,倘随大队,恐难以走脱。将军可把旗号、头盔换与我,待某引大队人马,往江边退,登水师船只走北岸;将军可单人独马,往江边向东,若能寻到渔夫小船,则可渡江,到朱灵寨中,再收拾残局也。”曹休道:“只是如此,则梁道委屈。”贾逵道:“事情紧急,将军勿以我为念!”于是曹休把旗帜、头盔换给贾逵。原来曹休头盔,乃是曹丕御赐金盔,虽在乱军之中,亦是显眼。贾逵戴了,东吴与南山六路军马,尽皆盯着;又兼曹休旗号在内,纷纷拥着追袭。此时曹军溃乱,毕竟有数万军马。贾逵指挥左右,一路战,一路退,在各处狭窄隘口,皆留下精兵死守,或以树木遮断,或张旗帜、悬鼓号为虚张,故虽然狼狈,却把小半兵马,退到江边。六路兵马,一起围上,江中薛乔,急一面引战船抵挡东海军、吴军攻势,一边打发大船前来接人。船方靠岸,后面卢俊义兵马已到,曹兵大哗,纷纷抢船而渡,拥挤下水溺死者数百人,又有为争渡自相砍杀者,有满载之船依然抢攀,致使满船倾覆者。一时之间,江边鬼哭狼嚎,惨不忍闻。贾逵同左右亲兵,亦只得砍杀溃兵,抢了渡船,离岸而去。岸上丢下士卒数千,见敌军杀到,纷纷投降。


  再说曹休换了金盔、旗号与贾逵,单人独马,布衫秃头,往江边小路奔走。耳听得杀声渐远,心下稍稍疏缓。行十余里,看江边泊一小渔船,休大喜,叫道:“渔父,船载我渡江,多与你金银也!”那渔人原本在船舱中打盹,闻声起来,口里嘀咕:“此刻离天明还早,却这般麻烦,便是皇帝升朝,也不赶这会哩。”曹休道:“我多与你钱财酬谢!”渔人方才起身,到船尾,却把斗笠遮了半边脸。曹休大喜,一步上船,待要牵马,渔人道:“小船江心颠簸,马匹只好留在这边了。”曹休心颇不舍,也只得把马留在岸边。自家上了船,渔夫用竿一撑,荡出十余步,一边只是埋头划船。行不多时,离岸半里上下,渔人忽然磔磔笑道:“曹都督,你可认得我是谁?”转过脸,把斗笠取下,借着月光看时,浑身一身白练也似筋肉,却是卢俊义手下张顺。曹休大惊,心知中计,待要拔剑时,张顺脚一蹬,翻身下船。曹休心念方动,那船自己在江心打转。休原本不熟水性,心头一慌,身形一乱,扑地翻下江去了。在水中才挣得个头出来,被人揪住发髻,一把摁下去。欲要伸手抓时,人只在身边游走。不一时,连喝了十余口江水,神志渐渐模糊,方被人提上小船,捆绑起来。原来朱武只恐曹军大将单人走脱,故派张顺化妆渔夫,在江边守候,果然拿获。正是:


  都督雄兵下江东,清扫草寇竹成胸。谁料难逃神机算,蛟龙自投渔网中。


  再说贾逵这边,虽带得数千人登船,却被东吴、东海军两边战船,团团围住,薛乔正逢李俊,却待回避,被李俊将两船逼近,一步跳上船头,薛乔待要迎时,早被李俊手起一刀斩了。曹军战船,或沉或俘。贾逵身边,只带得不上十条船,数百人,因看东面,东海军水师层层迭迭,把江面封住,遂往西北面走。背后吴军战船,紧紧追赶。眼看过了江心,北岸越来越近,忽然前面又杀出一队战船,拦住去路。贾逵大惊。正是:水中已擒知兵帅,江上又困善谋官。不知来军是谁,请看下回。
顶部
性别:男-离线 桓大司马
(湘中布衣)

长沙郡公
谏议大夫

Rank: 19Rank: 19Rank: 19Rank: 19
组别 翰林学士
级别 骠骑将军
好贴 9
功绩 755
帖子 9950
编号 18150
注册 2004-9-21
来自 潭州
家族 泡泡营


发表于 2004-11-27 13:03 资料 主页 文集 短消息 看全部作者 QQ
第九十回 孙仲谋悔一招失算,吴加亮排十路起兵

作者:pener(巴孤)

--------------------------------------------------------------------------------

  且说曹休大军渡过长江,原是与孙权相互暗算;却不料卢俊义、朱武先把孙权军计谋说与曹休,待两军厮杀起,却去劫了曹军营寨。魏军因而大溃。贾逵上得船,一阵混战,只余数百人,往西北岸驶去。背后吴军战船紧追,忽然前面又杀出一队战船截住。贾逵大惊,长叹:“吾命休矣!”正说,却看前面来船上,战旗招扬,当先旗帜大书“大魏左将军张辽”。贾逵看了,正是绝处逢生,急到船头高喊:“文远将军救我!”张辽听得喊声,指挥部下把战船往两边一分,放过贾逵船队。前面东吴军,看见张辽旗号,俱各不敢上来。后面朱治、吕范,看张辽船不过百只,道:“他再是勇猛,终究马上将军。如今在这大江之上,岂有威力也?”便叫战船进发。张辽立在船头,看得吴船接近,张强弓,放冷箭,倏地一声,把吴军先锋船上掌旗小校射中,翻筋斗倒下江去。吴船一时乱,辽早令部下把乱箭一起射过去。东吴将校虽善水战,士卒多是新近召集,因此阵形后退。辽乘机叫全军一起便退。待朱治、吕范粗略整顿欲再上前时,魏军已退多时矣。原来张辽闻得魏军一战便破长江,心中不安,便叫李典、乐进守合肥,自带精兵数千,疾驰到江边;恰看对面火光大起,知道不妙,纠集沿江官兵水师,前来接应,恰好救了贾逵。辽把贾逵接到对江,问了情由,顿足道:“卢俊义、孙权、李俊若连接一气,则江东复成国家心腹大患也!”贾逵道:“文远可速速整顿军马,扼守江北,不让贼军过来也!”张辽道:“孙权、李俊、卢俊义既连接一党,彼水师胜我,大举渡江,无以为敌也。倘沿江劫寨,敌军一拥上岸,则反易乱。只好守合肥,以阻敌登陆之兵。”贾逵道:“如此,则文远可着人火急联络横江寨朱灵将军,相互接应,一面遣精干人,接着曹休将军。一面派飞骑回报许都,调豫州官兵来援。”张辽道:“梁道可速去横江告之朱灵。这里我自处置。”贾逵去了。


  再说长江之南,李俊、卢俊义、孙权三路兵马一战成功,生擒了曹休。却有报监军蒋干,不知从何处看出端倪,竟尔在出兵之前,从营中逃走,不知去向。卢俊义笑道:“他倒机灵。”其时天尚未五更。朱武道:“可一鼓作气,夺江北朱灵营寨也。”权然之。于是安排卢俊义引百十只小船,伏旌歪帆,惶惶向江北逃去。背后孙权、李俊引大军追赶。朱灵在横江,听得对面厮杀,不明情形。到三更余,对江先有小校来报,却说是孙权作乱,曹休都督与卢俊义将军合力讨之。朱灵一边吩咐这里准备。到五更,更是混乱,跑来有说孙权作乱,有说卢俊义作乱,又有说曹休作乱,欲拥立曹植的。朱灵头脑中一团乱麻。忽报江上,百余号自家战船逃奔过来,背后一派火光,不知多少水师追掩。到水寨门口,第一只船上,朱武高叫:“孙权连接李俊,攻袭我营寨!曹休都督与卢俊义将军皆战死也!朱将军快快预备迎战!”朱灵听他如此说,心自慌了,忙叫开了水寨门。却不料所来船只进得寨,上面军士一起杀下来,在曹军寨里左冲右突。朱灵大惊之时,背后吴军战船相随掩进,魏军水师早已自乱,如何抵挡,被吴军一起拥上来,又有卢俊义手下解珍、解宝、雷横、陶宗旺四个大虫,各引军士,奋力厮杀。朱灵往后寨奔逃时,又被东海军李俊、朱同、欧鹏等引军从魏营东边弃舟登岸,夹击过来。几面合围,曹军崩溃,大半投降。朱灵引残兵左右无路,正自惊惶,却看贾逵飞马而来。贾逵原本欲来告知朱灵好生提防,却恰碰上魏军覆灭,当下引了朱灵,往张辽屯兵处奔走。背后朱同、欧鹏不舍,引军追赶。行不远,一声号鼓,张辽引军杀出,威风凛凛,截道呼战。朱同、欧鹏二人曾见识张辽手段,又兼不知虚实,不敢迎战,回头便走,张辽追杀一阵,因想自己身边只得三千兵马,势单力薄,于是汇合了贾逵、朱灵,一起往合肥退去。


  是役,曹休五万大军,只一夜尽遭溃灭。前后收得降兵三万余人。孙权大喜。忽报卢俊义遣燕青前来,有机密事情商议。权令入,燕青密道:“大王,今日大胜魏贼,固然可喜。然这东海军李俊,原本是刘备余党。他虽助大王,实不可信也。”孙权道:“李俊将军与孤早有连接,今日倒戈,助我剿平操兵,实是大义之人。可回报卢将军,勿复多心也。”重赏燕青令回。须臾,又报东海军李俊遣朱富来见,亦说:“托大王洪福,一战成功,江东可重振大势也。然而这南山军卢俊义是何来头,他原本北地,非我江东人士,恐怕不可轻信。”孙权呵呵大笑:“可回复李俊将军,这卢俊义乃是河北忠义之人,不满曹丕篡位,因此激于大义,倒戈归顺,今后兴汉安民,与李俊将军俱是孤左右手,勿相猜忌也。”朱富回去了。孙权谓左右道:“卢俊义、李俊虽为草莽豪杰,各识大义。今彼此有不睦,也是难免。孤当设宴替二人和之也。”朱治道:“孙奂、顾雍、程咨等守淮南,这里既然事发,恐被曹军所攻。”权曰:“孤在长江整顿一日,即发兵往救。如今曹休一败,曹魏东南空虚,孤这里合诸路军马,有十万之众,淮南必无碍也。”阚泽道:“大王蛰伏曹操翼下数年,如今得南山军、东海军相助,乃天意也。然此等草寇,用必慎重。昔刘备重用梁山军,虽势顷华夏,却转瞬倾覆。前车之鉴,大王不可不防也。”权道:“刘备是自家称帝,因此犯了众怒。且我非不知提防,只是如今立业之初,力量薄弱,故借彼之势也。待有小成后,自有安排。”周循道:“大王请二人来营寨赴宴,须叫我营中军马戒备,以防不测。”孙权道:“我请他来赴宴,却在营中设军马戒备,岂不了无诚意?”周循再三苦劝,孙权道:“如此,你可与凌统、蒋钦引军戒备。”于是一面安排,当晚在江北营寨之中,宴请李俊、卢俊义。


  晚间,卢俊义引雷横、燕青;李俊引朱同、杨雄,各带数个从人,前来赴宴。孙权安排席位,自己居中,叫李俊在自家左手,卢俊义在右手;雷横、燕青、杨雄、朱同及东吴吕范、朱治、周鲂、步骘等人,具在两边。筵席开始,孙权举杯道:“蒙卢俊义、李俊二位将军,心怀汉室,与孤同讨篡逆之贼曹丕。今得会歼东南之敌,正是开门大吉。日后据江东而进中原,还有颇多苦战,望二位竭力助我,以上报汉室,下扶庶民也!”众皆满饮。过数巡,权叫推出曹休来,问道:“文烈,魏王孟德,乃汉朝重臣。其子曹丕篡汉自立,既为谋逆之臣,也是不孝之子。孤今起兵讨之,文烈何不助我也?”曹休瞪视孙权、卢俊义,破口大骂道:“汝等无信之人,以诡计坏我,我大魏有雄兵百万,上将千员,天子震怒,定叫汝等成齑粉矣!可速杀我!”孙权闻言大怒,杨雄早跳起来:“汝这厮已然被擒拿,还要口出狂言,爷爷杀不得你么!”便要拔刀,朱同急忙当住。孙权碧眼闪烁,紫髯颤动,思了片刻,吩咐将曹休带下去。卢俊义道:“此人既如此无礼,大王何不杀之?”权笑曰:“既已被俘,杀之何益。此人是曹魏宗室重臣,若能收复,则更可振奋天下。若不肯降,不过是囚犯耳,留之也无妨也。”卢俊义、李俊听了,俱各心惊。


  此时周循、蒋钦、凌统引军马,暗中戒备。忽看西边火把一片,解珍、解宝、陶宗旺引军前来。蒋钦喝道:“何处军马,来此作甚?”解珍道:“听说那李俊不是好鸟,要害我家卢将军,我等特来保护!”蒋钦道:“听甚人胡说,吴王设宴,岂有人敢害卢将军!”解珍道:“你只说,我只不信。”正对峙间,东边也是一派火光。解宝嚷道:“还说哩,那边来的不是军马!”蒋钦一惊,凌统早往东去看,却是欧鹏、邓飞引军来,凌统道:“二位将军来此作甚?”邓飞欠身道:“有传言,卢俊义乃曹丕派的奸细,欲害我家李将军,因此来保护,以防万一。”凌统道:“此必是曹魏散布谣言,欲叫我军自乱也。卢将军、李将军皆是吴王左右倚重之人,汝等勿自相猜忌。”一边说,南山、东海两军只是剑拔弩张,耽耽相向。凌统、蒋钦也只是戒备,不叫两家冲突起来。


  内帐之中,酒宴又过数巡。忽然杨雄乘醉起身,道:“席间无以为乐,待俺来舞一套刀法,为各位大人助兴也。”拔腰刀出来,舞蹈一番,众皆喝彩。杨雄舞几路,渐渐往孙权右边卢俊义挨过来。卢俊义不觉将身长跪,手按剑柄。孙权忙用手拦住。便看燕青盈盈起身,躬身道:“舞刀须成对,我愿陪杨将军对舞也!”拔出一对短刀,翩翩起舞,身形如雏鹰试翼,小龙游海,煞是好看,众人都不由得喝彩。杨雄舞腰刀,几次在卢俊义身前进退,燕青皆只把双刀面前弄影,当得水泄不通。孙权正看时,雷横挺身而起,道:“末将不才,也愿献舞与诸公之前,以博一笑!”拔剑而起,盘旋舞蹈,却往李俊去。只听得一声轻响,却是朱同推开桌子,拔剑上前,与雷横对舞。此时东海军、南山军四个好汉,在中间孙权三人面前捉对舞蹈,刀光剑影,往来穿梭,甚是紧张。席间众人皆看出端倪。孙权眉头微皱,想了片刻,欲要起身分解。忽然左右李俊、卢俊义,各自拔剑而起。孙权心头悚然,正欲起身分开二人,不料卢俊义、李俊一刀一剑,却皆指向孙权咽喉。此时席上对舞四个,雷横箭步上前把住吕范,朱同擒了步骘,燕青、杨雄各自护住。孙权大惊,责李俊、卢俊义道:“公等心有不合,孤好意劝解,如何却以剑指孤也?”李俊、卢俊义相视,齐声呵呵大笑道:“吴王,我等原本是一路也!”权愕然,又道:“既是一路,公等尽可随我讨伐汉贼,封侯非难也,如何又作下这般事情!”李俊道:“吴王,曹丕篡汉,我等自要讨伐,却是与宋公明哥哥联结,共图大业也!”孙权听他这般说,如梦方醒,悔恨无极道:“原本这东海军、南山军,俱是梁山一路,我却受此骗也!”正是:


  机关算尽太聪明,方知难测是人心。雄图伟业只堪笑,吴主今作尴尬人。


  这时周鲂暗中举酒壶,往卢俊义投掷过来。卢俊义挥左手挡在一边,燕青小弩早发,把周鲂射死在座位上。朱治乘机逃出帐外,引了百余吴兵,包围过来。只看孙权被擒,不敢乱动。此刻营寨外面,解珍、解宝,欧鹏、邓飞两路军马,突然发作,一起冲进吴营。凌统、蒋钦虽然措手不及,各自引军,占住栅栏死战。两军在帐外拼杀,一时胶着。帐中,卢俊义厉声对孙权道:“吴王可速令部下军马投降,不伤大王性命也。”孙权脸色凄然,道:“甚好,带我出去。”于是卢俊义、李俊两个,挟了孙权,雷横、朱同迫住吕范、步骘,喝开卫兵,出得大帐。营中吴军看孙权被擒,尽皆哗然。周循、凌统、蒋钦等俱各大惊。李俊高呼:“东吴儿郎,今吴王孙权已降我,你等不可再顽抗。早早顺我梁山军,一起创大业也!”“梁山军”三字一出,又是哗然。便看孙权碧眼圆睁,厉声道:“诸位将军!孤无谋,为贼人所擒,今日死矣!卿等不必以孤为念,速整军马,与贼人决一死战!”凌统、蒋钦闻之,皆是万般为难。周循心念一动,拔剑高声道:“儿郎皆听好了!吴王已决意殉死,可奋力杀贼,为大王报仇也!”于是吴军齐声高呼。李俊、卢俊义听此言语,反而有些慌了。正没计较,燕青却谓孙权道:“吴王,我等若不伤大王,并送归臣仆妻子;大王可愿交出兵马?”孙权闻言,思索片刻道:“也好。但汝等不可再背信弃义也。”李俊闻言,乃指天道:“两军皆听好!我李俊立誓于此,只要吴王孙权交出兵马,则必不伤其君臣也!若有违誓言,天诛地灭!”卢俊义亦道:“我卢俊义若有伤吴王君臣,死无葬身之地也!”两个发誓毕,孙权方欲开口,旁边步骘挣扎道:“大王!贼寇狡诈,岂有信义,且莫自取侮辱也!”这边凌统、蒋钦等吴将,尽皆咬牙出血,悲愤异常。孙权略踌躇时,听得凌统大叫:“大王!先前在江东时,子明、伯言、兴霸、公覆、德谋众人战死,皆为大王而不惜身也!大王切不可屈从草寇,令诸位将军泉下蒙耻也!”蒋钦道:“大王,丈夫在世,争霸天下,死又何妨!今若令贼人得逞,虽苟生,亦再无面目见世间英雄也!”


  孙权听得众将慷慨,再看士卒,却多带惶惑之色,不由感叹:“孤自承父兄基业,几二十年;赤壁一战,走曹孟德,定三分之势;又有子明白衣之计,袭取荆州,如日中天;转眼西川来伐,东海军起,六郡基业,一时崩溃;近者,以为可复江东基业,重振雄风,谁料今日尴尬。此非天意欤!既如此,何必再叫士卒枉自送命。”遂叫:“诸将可交出人马,各投明主去也。”那吴军士卒,大半都是新近征召,闻孙权此言,顿时散乱,多有放下兵器。蒋钦、凌统等,俱各放声大哭,拔剑砍地。孙权只是不语。


  梁山众头领看孙权及江东群雄如此状,多有感激。李俊道:“吴王为士卒所计,实是仁者所为也。”便放开孙权回。权满面羞惭,回到自家队伍里。周循急谓:“如今大王归来,可急召士卒同时奋起,共击逆贼,以洗前耻也!”权道:“既已许罢战释兵,倘再发难,枉自伤损士卒性命,无益也。”周循、凌统、蒋钦等闻孙权这等说,俱各眼中喷火。卢俊义、李俊一面安排,将吴军士卒各自分遣到几个营盘中。未到天明,吴军二万,尽数编散,只留孙权亲卫人马千余。李俊、卢俊义乃重设酒宴,款待孙权道:“今日之事,实在愧对大王。只因我梁山兄弟,欲以己之力,重扶朝政,而拯天下百姓。失信于大王,还望恕罪。”孙权笑曰:“公等计谋,胜权十倍,今既得胜,何必多言客气?乱世争霸,原本力者胜之,权输与二公,心服口服,不必再说也。”卢俊义道:“如此,大王此后欲何往也?”孙权道:“今日既把基业丢个干净,只怕也无面目再进中原。当与亲随,泛舟远洋也。”李俊道:“我在江东,却也造好大船十号,可容数百人。大王欲去远洋,可取用也。其余粮食、种籽、军械、布匹,在下自当竭力供奉。”权笑曰:“多谢。原本江东皆是孤所据,这等物事,多拿些却也无妨。”宾主各自叹息。有报所擒魏将曹休,乘这里内乱之时,打倒看守军士,夺马而去。权冷笑道:“不想胜败两重,却是殊途同归也。”


  未醉而散,孙权出来,凌统、蒋钦及群臣接着,君臣相对,各自无言。权说了自己打算,问诸人意思如何。阚泽道:“既在中原基业尽丧,却也不妨海外安身。某闻自会稽往东出海,再折向南,一千里水路,有夷州之地,未通王化,大王可前往取之,尚足为尊也。”步骘道:“臣贱体不适,愿乞留故国,守祖宗坟墓。望大王允之。”孙权道:“是孤愧对诸卿,子山有此请,孤岂不允乎。”周循道:“在下亦愿留本土也。”权允之,并厚馈金帛,周循、步骘各洒泪别去。权乃引孙辅、吕范、朱治、阚泽、凌统、蒋钦,前后军卒一千二三百人,及招募民夫、家眷、军民老小,合计五千余人,乘了李俊所送十只巨舰,并大小木船百余只,多载粮食、牲畜、各色货物,扬帆出海。行二月余,到夷州之地。此地只有土著,颇多瘴气猛兽。权身边人众,无一年,死者三成。后终熟悉地理,繁衍人口,又教土著耕种纺织,却渐渐把夷州经营成世外桃源。权终身称王,年七十五而薨。此为后话。有诗叹曰:


  碧眼紫髯本异像,坐拥东南万兜镂。世间未敢窥吴会,天下强对唯曹刘。一时堕计枉堪恨,三军卷帜放自流。释甲泛舟多非议,独看夕照笑白头。


  权既出海,其淮南所留孙奂、顾雍、程咨等,闻权去,乃弃城池,遣散军士。孙奂往东追寻孙权,不知所终;顾雍、程咨各归故里。又有权旧臣陆绩,当初与虞翻同守建业孤城,后翻死而绩降,以保百姓。潜在江东,暗自集结壮士,只欲迎孙权。权起兵淮南之日,甚是兴奋。后闻权释兵权而出远洋,大悲愤,将佩剑弃于山中,泣曰:“大王失志,此亦为臣之耻也!”泪至晕厥,数日即不治身故。年三十一岁。绩年六岁时,曾在袁术席间,藏橘以敬母,一时孝谈。如今则殉东吴国威。有诗叹曰:


  孤城落日开门降,忍辱负重待君王。吴主福寿享海外,独负席间怀橘郎。


  不说孙权泛舟海外,这里李俊、卢俊义两下汇合,收魏军、吴军,五六万人,汰弱留强,编入各自营中。此间汇集玉麒麟卢俊义、混江龙李俊、病关索杨雄、笑面虎朱富、火眼狻猊邓飞,出洞蛟童威、美髯公朱同、摩云金翅欧鹏、神机军师朱武、浪子燕青、两头蛇解珍、双尾蝎解宝、浪里白条张顺、铁叫子乐和、铁臂膊蔡福、九尾龟陶宗旺、插翅虎雷横,共计十七员头领,都甚是欢喜。李俊安排筵席,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彼此欢庆。这亦是梁山军自四散以来,第一次重会。分别十年,各自洒泪欢笑,不胜喜悦。有诗道:


  猛虎聚山谷,群龙掀波浪。原本是北宋草莽,如今占东汉庙堂。昔日如手足兄弟,今番方得诉衷肠。大块荤腥油腻,畅英雄快意,全不知杀翻几多猪羊;海碗瓦盆倒酒,喜兄弟重逢,便村醪入口亦赛琼浆。十年蛰伏多苦闷,今日一笑尽张扬。


  卢俊义道:“李俊兄弟在江东地面,多有辛苦。”李俊道:“哥哥在山东,也是一般。如今怎生说?”朱武道:“现放着吴加亮计策在此,叫我等并了孙权、曹休兵马之后,分两路:卢员外一路,向北取徐州,然后折往西,接应各方;李俊哥哥一路,亦从这里起兵,攻豫州。”李俊道:“如今曹魏东南空虚,但若我两路并进,彼必调大军前来,何以当之?”朱武笑道:“军师早有安排,我这里只管起兵,宋江哥哥在荆州、庞统先生在汉城,自有接应也。”李俊又道:“卢员外起兵,却恐留山东一众兄弟,为曹魏所害。”朱武道:“此也是军师有安排,先前在山东,借相助臧霸之际,已把水泊梁山梁山之中,打造山寨,足以立足。数万军马,大多屯驻其间。如今我这里起兵之时,董平将军、樊瑞先生想已占了梁山,足以对抗曹军也。”众头领听了,俱各欢喜。朱富嚷道:“在江东此地,憋闷甚久,终于有一番好杀了!”于是众人大吃大喝,尽兴而去。次日,整点军马。卢俊义、燕青、陶宗旺、解珍、解宝、蔡福、雷横引三万军,北进徐州;李俊、杨雄、朱富、邓飞、欧鹏、乐和引五万军,西进豫州;朱武、童威、张顺、朱同留守江东之地,屯兵于横江,接应两路。分派已定,两路军马大出,杀奔中原而去。正好道:


  平地忽见烽烟起,十万虎狼出牢笼。王侯纵然隐海外,兵火安能息江东?边州刀戟映铁血,上邦貔貅叹虚空。莫诉黎民泪已尽,苦恨纷乱仍无穷。


  这里卢俊义、李俊两路起兵,且按下不表。却回说半月之前,吴用尚在荆州时,与宋江道:“曹丕颁旨,遣卢俊义大官人与曹休一同讨伐江东李俊。我已安排李俊与卢俊义,各自向孙权输诚。却挑动孙曹火拼,先皆孙权之力,并了曹休;然后再擒杀孙权,夺其军马,合力之后,可北进也。”宋江道:“只恐曹魏虽然失了曹休一路,毕竟有数十万雄师,我等力不能支也。”吴用呵呵笑道:“曹军先前与刘备苦战数载,已自折损不少;又曹操身死,曹丕继位,屠戮宗室功臣,使人人胆寒。魏军虽貌似强大,实已大不如前也。虽然,若只以卢员外、李俊兄弟两处起兵,他两个手段再强,岂能成功?我这里已各处安排停当,只待江东烽烟起,各处迭次动手,共计有十路大军,必叫曹丕首尾难以接应也。”宋江闻听,又惊又喜道:“敢问加亮,是哪十路?”吴用笑一笑,便掐指数来,共是十路军马,骁勇无比:


  第一路玉麒麟卢俊义,起兵扬州,攻取徐州。


  第二路混江龙李俊,起兵江东,攻取豫州。


  第三路霹雳火秦明,起兵汉城,攻取雍州。


  第四路刘循,起兵成都,亦攻取雍州。


  第五路及时雨宋江,起兵荆州,并传檄布告天下,攻襄阳、樊城。


  第六路马超,起兵西凉,攻取并州。


  第七路双枪将董平,起兵青州,攻取兖州。


  第八路青面兽杨志,起兵上庸,威胁宛城、洛阳。


  第九路小旋风柴进,起兵交州,接应宋江、李俊两路。


  第十路公孙渊,起兵辽东,攻取幽州。


  吴用笑谓宋江道:“此十路军马,少则一二万,多则四五万,十路共计雄兵数十万,各有指向,且又相互合力掩进。那曹丕纵有三头六臂,岂能抵挡也?哥哥在荆州发动,卢大官人取徐州,李俊取豫州,曹丕必以大军前往分头迎击,却把后档空出,我再叫董平发动,必可一击得手,席卷中原。此为剖其心腹,断其首级也。其余各路,则是斩其手足,十路并进,必可一举平魏也!”宋江道:“只恐你这十路之中,有三路不是我一家,那柴大官人处,也实在是士燮为主,他若不肯配合,则恐有些差池也。”吴用呵呵笑道:“这个哥哥放心,小弟早有安排,管教十路军马,一时发作。只是西凉马超一处,却还要哥哥对嫂嫂多用几分心,方好计谋也。”宋江道:“加亮不说还罢,这妇人,近来颇不舒服,请安大夫把脉,却是有了三月身孕也。”吴用一听,大喜道:“恭喜哥哥,贺喜哥哥,哥哥必喜得麟儿也。”宋江苦笑道:“麟儿未见,倒先惹起个河东狮子也。”吴用忍笑道:“嫂嫂有身孕之时,脾性自然急躁些;哥哥须细心扶慰则个。”宋江道:“便尽力依你就是。只是按加亮谋划,我十路起兵,五路皆在西边。曹魏却也屯驻了重兵,何以当之。”吴用笑道:“正有这个,所以前次所说,小弟须得亲自去走一趟。待事成之时,我遣戴院长前来禀告,哥哥即便起兵荆州。小弟这里留下几个锦囊,交代到时诸般事项,哥哥照办即可也。”宋江受了锦囊,于是吴用同戴宗两个,驾起神行甲马,往西入川而去。只因吴用这一去,有分教:三分天下,化作英雄遍地驰骋;十路精兵,搅起华夏万里风烟。不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
顶部
性别:男-离线 桓大司马
(湘中布衣)

长沙郡公
谏议大夫

Rank: 19Rank: 19Rank: 19Rank: 19
组别 翰林学士
级别 骠骑将军
好贴 9
功绩 755
帖子 9950
编号 18150
注册 2004-9-21
来自 潭州
家族 泡泡营


发表于 2004-11-27 13:06 资料 主页 文集 短消息 看全部作者 QQ
第九十一回 吴用三军出秦川,宋江一檄震天下

作者:pener(巴孤)

--------------------------------------------------------------------------------

  汉新平四年,魏黄初元年四月,智多星吴用安排十路起兵,共伐曹魏。自己同戴宗两个,乘神行甲马,赶往汉城之地,与庞统等会齐。说了自家安排。庞统赞道:“加亮此计安排,环环相扣,甚是巧妙也。”亮亦自得。便遣铁面孔目裴宣,携带物事,前去成都见刘循、刘阐。


  刘循闻裴宣来,延入相见:“先生此来,有何见教也?”裴宣道:“二月间,魏王曹丕,在许都废汉称帝,曾有劝降诏书来荆州,要我梁山军归顺;不知可有诏书到成都?”刘循闻他此说,不知用意,乃反问:“未知梁山军宋公明接到诏书,欲何往也?”裴宣道:“我家宋公明将军,深明大义,忠勇布于天下,岂能与汉贼曹丕,同流合污哉!今遣某前来,特与明公商议,联手兴兵抗曹之事。”刘循道:“前番承宋公明看顾,助我取回了西川故土;公明却也得了荆州之地;如今曹魏兵力强大,夏侯尚近在汉中,却要我出兵去,只恐川中久经战乱,人民疲惫,不敢从命也。”裴宣道:“只恐虎无伤人意,人有害虎心。今曹丕篡逆,则汉贼不可两立。夏侯尚屯兵汉中,公若不顺伪魏,他却要图西川了。”刘循道:“何以知之?”裴宣当下取出一物,却是曹丕密诏,教梁山军分两路,一路荆州之兵,从巴郡入川;一路汉城之兵,引导南郑夏侯尚所部魏军,大举攻蜀;两路会于成都,灭刘循、刘阐,却许以车骑将军,楚公之爵封宋江也。上面曹丕玉玺赫然。刘循看罢大惊道:“不想曹丕奸贼,凶霸至此也!”裴宣道:“我主宋公明,亦知此为曹丕驱虎吞狼之计。然此贼篡逆,占天下过半,我等若欲不被并吞,只得携手一击也。”刘循闻之,慨然起道:“曹丕既如此逼我,某愿以西川之地,与梁山军共抗伪魏!”裴宣大喜,道:“明公既允,则我家吴用军师,有一计策在此。”说如此如此,“待灭曹魏之后,明公便是中兴之臣,又有宗室血脉,贵不可言也。”列位,要说刘循之祖刘焉,其实颇有野心。当初闻益州有天子气,遂请来牧此地。刘循听裴宣一番话,心头竟生了些许幻想。当下允诺,整点川军,照计而行。裴宣自回报吴用,用大喜,便按计策安排。


  再说夏侯尚在汉中,自兵变杀了曹洪,夺其军权;却和曹洪一般旧将,如孙礼、王双、郭淮等,渐渐疏远了,只与孙立一人为心腹。偏将郝昭与夏侯尚负气,请引偏师,往陈仓之地筑城,以当要隘。夏侯尚心头恼怒,只与他八百兵士,五十匹马。昭自去了。尚成天价在军中,只与孙立夸夸其谈,谋划吞并巴蜀之事。却烦恼梁山军汉城屯兵三万余,如鲠在喉,甚是不便。这一日,忽报有人自汉城来,欲见夏侯都督。尚令传进,来人进帐看时,却认得是彭漾,见了夏侯尚,连声称贺道:“恭喜都督,贺喜都督。”夏侯尚道:“先生少礼。不知喜从何来也?”彭漾道:“一则,恭喜文烈公得镇西军都督、卫将军之职;二则,眼前便有一桩天大功劳,送与都督也。”夏侯尚道:“是何样功劳也?”漾道:“那西川二刘,皆膏粱子弟,无才无德。原本是借梁山军打下西川基业,如今却反要我还他巴郡,甚是可恶。前者,吴懿降蜀,又把刘备三万多降兵尽数带去了。后来吴懿自杀,刘循迁怒吴班,多方排挤。班不堪忍受,欲引我梁山军,破葭萌关,取西川。但如今我这汉城兵马不足,荆州一路又被江东李俊牵制,因此前来与都督商议,借都督兵马,合力攻取西川,平分土地,如何?”夏侯尚听了,大喜应允,重赏彭漾令去。便召诸将来商议。郭淮道:“梁山贼乃无信草寇,其言不可听也。倘与川军勾结,反算计我军,则祸患不小。”孙立道:“伯济所疑,甚是在理。以末将只见,可教梁山军为前驱,先进关去。倘川军有埋伏,则坐看他两军火拼;我却以大军在后,随后取之。待西川平定,却先下手把梁山军一并剿灭,尽取其地,然后下巴郡,出三峡,岂不是不世之功也?”尚听得欢喜,道:“孙文直所言甚好。便以此计可也。”郭淮道:“纵是梁山军在前,亦非万全。不可妄动,去恐中计也!”夏侯尚怒曰:“世间安有万全之计哉!今得西川吴班异心,梁山军输诚协力,正是平定西部大好时机。皆如汝等贪生怕死,则天下何日可定也!再有阻我者斩!”孙礼、王双等闻言,皆不做声。郭淮道:“都督必欲去时,可留我与王、孙诸位将军守南郑。”孙立附夏侯尚耳边道:“诸将不满都督处决曹洪,倘教其留在后方,恐生异心也。”夏侯尚信之,便道:“休要推脱,尽随我去也!”郭淮道:“若尽随都督去,万一有失,何人接应?”夏侯尚大怒道:“你屡次三番,阻我进兵,今又出不详之言,真有异心哉!”斥令武士,推出去斩首。孙礼、王双慌忙相劝,孙立亦劝:“郭伯济计策中与不中,总是好心,都督且宽恕则个。”尚听了,方叫释放:“倘再不从军令,定斩不饶!”于是议定,下来各营皆整军备战。


  又过数日,彭漾再来营中,与夏侯尚约定日期。并带了梁山军头领陈达、时迁两个:“为表诚意,押二人在都督军中为质;倘有异变,都督尽可把我两个千刀万剐也。”夏侯尚大喜,更是不疑。于是与彭漾约定于四月某日,一起进兵葭萌关下。彭漾去了,夏侯尚问孙立道:“这两个梁山头领,如何处置?”孙立道:“他虽是质当,为表诚意而来,不可失礼。然若留于军前,又恐他跑了。不如教舍弟孙新,软禁于南郑城军营之中,倘前方梁山军有异动,可要挟之也。”尚从之。


  于是到约定之日,夏侯尚令董超、董衡、孙新引军万余,守南郑之地;自与孙立、郭淮、孙礼、王双、邓艾等诸将,带五万军马,先过汉城;庞统、吴用已引军等候,两下相见,庞统道:“吴班已遣人来,万般准备完毕。只等明晚大军到葭萌关时,便即开关延入也。”夏侯尚道:“梁山军在刘备部下时,对西川地理颇熟,可为先导。我引军随后进。”庞统道:“诚如将军之命也。”吴用道:“如今攻取西川,自然要把主力派出;然我梁山军在汉城,尚有营寨。须留少许军马驻守,都督莫见怪。”夏侯尚闻言,心中沉思,孙立早道:“既如此,我大魏官兵,亦要留兵一路,在此接应,加亮亦莫要见怪也。”吴用沉吟片刻道:“彼此一家之事,岂会见怪。”孙立密谓夏侯尚道:“都督可与末将一万兵,屯驻于此地;万一有变,则可与南郑之兵连接救应也。”尚从之。梁山军是庞统领军,与秦明、花荣、龚旺、丁得孙四个将领,起兵二万。吴用自留于汉城。


  于是夏侯尚大起余兵,与梁山军近葭萌关下,却是黄昏。庞统谓夏侯尚道:“吴班约定,今夜二更,城头上火光三现,便是信号,我等引军杀到关下,自有接应。”夏侯尚道:“甚好,庞士元可引军先进。”庞统默然应允。于是两军各自准备,二更时分,果见城头上火光三现,庞统指挥梁山军,直冲城关,果然一无阻拦,杀进关去。须臾,城上城下,喊杀声大作。无一刻,渐渐平息。夏侯尚只道梁山军得手,便与诸将一起麾军,冲杀进去。进得半数兵马,忽然城头号鼓一声,万般寂静。接着灯球火把,照耀明如白昼。抬眼望时,刘循端坐城楼,左是黄权,右是庞统,呵呵冷笑道:“夏侯尚!汝曹篡汉,祸乱天下,如今又来犯我西川,还不速速下马受死!”旁边小校令旗一摇,城上乱箭滚木,一起打下来。城关内外,杀声大作。先前进关的梁山军秦明、花荣、丁得孙、龚旺四将,引军两面杀来。夏侯尚怒道:“梁山草寇,果然无信也!”看身边军马甚多,尚且不慌,急令众将一起向外冲突。梁山军却也不过于进逼,只是随后掩杀。王双一口大刀断后,双战龚旺、丁得孙;郭淮、孙礼奋力冲开关门,却看葭萌关下,烟雾弥漫,火光中,左边吴班、雷同,右边刘湘、吴兰,各引川军杀来。内外夹击,魏军大败,中枪被箭不计其数。夏侯尚亦顾不得抵抗,同众将一路奔走。将近汉城,又是一声号鼓,吴用策马立于大旗之下,轻摇羽毛扇道:“夏侯伯仁,今日至此,何不归降?”夏侯尚大怒:“草寇以诡计算我,某誓杀之!”挺枪跃马,直取吴用。吴用回马便走,尚挥军追,不一里,两边旌旗摇曳,王英、扈三娘引军杀出;黑夜里只是混战,背后秦明、花荣、丁得孙、龚旺、刘湘、吴班、雷同、吴兰引梁山军同川军一起杀到,腹背夹击,曹军渐乱。忽然吴用军马背后,自相纷扰,一彪军马杀入围来,当先一将,勇不可挡,正是孙立也。夏侯尚大喜,忙叫:“文直救我!”孙立纵马过来,与夏侯尚道:“都督休慌,随我杀出重围去可也!”尚正感欣慰,立忽遥指:“那边是谁?”尚回头看时,早被孙立右手抽出竹节虎眼鞭,劈头一鞭,打的头颅粉碎,倒撞下马而死。尚早先谗害曹洪,独掌军权,才半年,却死于孙立之手。有诗叹曰:


  安镇关右何不好,一心只图大功名。谁知所信非忠义,大功未就死无坟。


  夏侯尚既死,孙立大呼:“我乃梁山头领病尉迟孙立也!今日诸君可早降!”曹军更乱。郭淮在军中,厉声道:“诸路将士,倘欲生者,无问左右,与我尽力向东冲杀便是也!”魏军落后人马,陆续投降,诸将引大队,竭力厮杀。王双拍马挥刀,正逢王英,战无数合,一刀斩落王英马首;英大呼落马,手足并用,爬了开去。郭淮乘机挥军冲进,撞开阵脚。邓艾吩咐把军中车辆,一并放火焚烧。后面梁山军、川军追袭来,却被满地溃兵草车,拦住去路。魏军众将乘机走脱。一路奔波,将近南郑城池,却看一些败军,七零八落,往这边奔来,哭拜道:“那孙立将军胞弟孙新,却也是梁山叛党,同了董超、董衡及梁山人质时迁、陈达,一起闹将起来,把南郑夺了!下面军马,多降了他。”孙礼闻听,大怒道:“这厮敢如此无礼!可乘他新叛,众心未附,急以左右军马,复夺其城,然后挡住贼军也。”邓艾道:“不可,敌军大队,便在身后,若是攻其坚城,恐反受害也。今汉中之地,已不可守,可以一军屯于黄金、兴势二寨,暂缓敌军之势;却把大队人马,穿褒道退往长安,汇合曹真将军,再图反攻。若死战城下,徒受其害也。”郭淮、孙礼、王双等听他说的有理,遂以王双引军五千,在箕谷口兴势、黄金二寨屯兵;其余诸将,引军从褒道走。六七万军马,所余不足半数。


  梁山军、川军一战成功,收到降兵万余,更兼孙立、孙新、董超、董衡军马加入,势力大张。吴用在汉城设宴,款待川军诸将,席间道:“伪魏起兵犯境,为我杀退,曹丕必然恼恨,起大军来报仇也。与其等他来,不如我等先就这里起兵,出秦川,取长安也!”刘循道:“但曹丕窃据中原,以我巴蜀兵力,焉能与天下三分之二相抗也?”吴用道:“明公不必担心。曹丕篡汉大逆,天人共愤。我家宋公明哥哥,不日将于荆楚之地举义。届时,天下各处,必云集相应。我两家相联,进可吞天下,退可保蜀、楚,不世之功,便在眼前,明公休要迟疑也。”刘循沉吟道:“加亮此言自是不假,但我川中历经战乱,人民疾苦,士众匮乏,今若出师……”吴用道:“明公若允出师,则义军打下长安之后,当以巴郡交还明公;若得取洛阳,割汉中之地相谢也。”刘循被吴用如此一说,道:“加亮既如此好意,我当以川中相继也!”于是各自尽欢。


  回来与黄权、刘湘、吴班等商议,权曰:“主公为宗室大员,匡扶朝政,讨伐逆贼,本是理所当然。只是梁山草寇,惯于两面三刀,实不敢信之。公欲出师伐魏,只可以一部精兵出战,而重兵留于国内,以防巴郡梁山军乘势夺我西川也。”刘循道:“正合我意。”商议再三,便以刘湘为主将,雷同、吴兰为辅,刘巴为参谋,共起步兵二万五千,骑兵一千,川将数十员,参与北伐。吴用得到准信,遂与庞统商议,整点军马。一面教神行太保戴宗,火速回荆州,教宋江起兵;汉城军马,分为三路,第一路,遣秦明、丁得孙、龚旺三将,引军马一万五千,彭漾为参谋,走下弁、武都一路,经散关,扪长安之后;第二路,庞统、陈达、王英、扈三娘、石秀、孙立、董超引二万五千军马,出斜谷。第三路,川军刘湘、吴兰、雷同、刘巴,引本部,出箕谷,吴用、时迁、花荣、董衡引五千军随同。三路会击于长安;却留裴宣、孙新及洞溪将刘宁守汉中之地。三路军马所到,旌旗沿山谷招扬,百里蜿蜒。秦川之地,一时震动。


  且不表吴用出师。单说宋江在荆州,整点军马。其弟铁扇子宋清,于建安十九年娶妻,有一子宋安平,方才三岁,居住巴郡。近日却发了一场风寒。宋清爱子心切,便向宋江请求回去探望。宋江想了一想,便教宋清回巴郡镇守,又遣安道全与宋清一起回去,诊治了侄儿,立刻回来。神算子蒋敬道:“这里起事在即,倘有要务,却离不得安先生也。”江道:“去了待小儿病愈便还,何足道哉。”只遣二人速速去。公孙胜在一旁,始终不语,唯暗自叹息。未过两日,戴宗从西川来,说吴用已取汉中之地,三路军北伐。又闻得江东,李俊、卢俊义以计策,一举灭曹休、孙权。宋江拆开吴用第一个锦囊,却是教誓师讨魏,并云:“我等昔日聚义梁山,自知道‘官逼民反’道理。哥哥檄文之中,不妨多多为百姓作想。如此,若得中原民心响应,则我大事可谐也。”江遂在江陵城南誓师北伐,自称“兴汉大将军宋”。先教谯周写檄文一道,无奈谯周文笔虽好,总有迂腐之处;满篇骈四骊六,多是空言。江只得教神算子蒋敬重写毕,昭告天下,檄文曰:


  “天道不幸,屡降灾祸。然则天道不幸,是在上为之因;屡降灾祸,却教在下者承之果。昔时黄巾作反,固是妖人借机乱国;然百姓云集而从,岂非是当政者失朝纲,而令民不聊生所致?后黄巾虽平,阉党之祸不灭;宦竖虽定,董卓再起;董卓方死,而天下群雄虎据鹰扬,杀伐无数,使千万生民,如沐水火也!呜呼,百姓何辜,而受此大难,致令父子流落,夫妻离散!往者难谏,来者方追。今有曹丕,本魏王操之子,世受汉室之恩;得承王位,外则欺压君父,屠害大臣;内则自残手足,颠倒人伦。曹操之子曹彰,骁勇过人,为国家北御匈奴,而丕鸠杀之;更有无端擒杀许都官僚三百余人,使人闻而发指也!其又荒淫无厌,至其父生前姬妾,亦尽纳之也!呜呼,人之无道,止于此乎!乃不思修身养德,竟废圣帝而篡神器,造作伪魏,以待罪之身,登九五尊位,使天下臣民,莫不激愤,恨不寝其皮而食其肉也!江虽是草莽之徒,亦曾受汉室之恩,更不敢不竭诚以拯天下百姓。今特传檄天下,大起义军,合凉州、益州、梁州、荆州、扬州、交州、青州、幽州之众,雄兵五十万,铁骑千群,誓诛篡逆之党,而复清明之国。有得曹丕首级者,赏万金,封万户侯。望天下义士,各起相迎,捐彼此之力,而造大同江山。待荡除伪魏之时,比得光耀祖先;州郡百姓,皆免赋税三年。古人云: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今观曹丕,凶暴残虐,一匹夫耳。四海竟起,九州忿怒,皆以讨伐,如擎干将而断朽木,举泰山而平硕鼠也!试看今日之域中,究是谁家之天下!”


  江听完檄文,谓蒋敬道:“这最后二句,甚是刚烈,与全文相较,颇有胜出。然则似是唐朝洛宾王所作乎?”蒋敬道:“哥哥博学,正是《讨武氏檄》之句也。姑且借之。”宋江便以檄文布告天下,无不震动。接着遣人往长沙、交州,调遣军马。无多时,徐宁、廖立引荆南军马二万,士燮遣柴进引交州军马二万,各来投效。宋江留公孙胜、孟康守荆州,自提江陵、江夏、公安各处军马四万余,蒋敬为参谋,李逵为先锋,吕方、郭盛为护卫,林冲为中军大将,一起进发。旌旗遮天,鼙鼓动地,直逼襄阳而去。宋江又遣人制作一面“替天行道”杏黄大旗,旗杆高数丈,军中迎风招展,煞是威风。有诗为证:


  刀山箭林卷风沙,黄尘蔽日洗兵马。草寇一朝展雄武,试看江山入谁家?


  至半途,开吴用第二个锦囊,却是安排呼延灼起兵襄阳城中,擒拿徐晃、曹仁。宋江大喜,教且把军马屯驻于襄阳城南五十里处,遣心腹人送信于呼延灼。谁知人还未出发,前面哨马飞报:“襄阳城中,曹魏大将呼延灼,引本部数千兵马,反出城来了。”宋江一听,捶胸顿足,连称可惜。一面谓林冲道:“可教诸军,各自准备作战,以接应呼延将军也。”


  当晚,呼延灼引军到宋江营寨,宋江急出来迎接,道:“将军在曹营十年,颇多磨难也。”呼延灼默默无语。宋江便设宴与呼延灼接风,席上作陪头领,乃是武松、林冲、戴宗、李逵、项充、蒋敬、吕方、郭盛、阮小七。连宋江、呼延灼,一共十一人。席间,呼延灼举杯遍敬众人,却少言语。眉宇之间,略带忧郁。众人看他如此,都不甚痛快。武松道:“呼延将军,我等入汉以来,用吴加亮那龌龊伎俩,整整憋闷十年。如今好容易众家兄弟团聚一处,共同一刀一枪,讨取天下,你又如何这副面目?”呼延灼端起酒杯,沉默片刻,道:“说是自家兄弟欢聚,我等当初在梁山上,足有一百单八人,如今这里,为何才十一人?又闻说十年之间,前后已有二十余个兄弟丧了命,我却连面也未得见了一次。我为武人,原本阵前杀敌,保境安民;或是手足扶持,争霸天下,俱为本分也。但如今这般零落,却又为何?却又为何?”众人听他说,俱各辛酸。那李逵早呜呜哭出来。呼延灼自顾一面说,一面饮,不一时,酩酊大醉。宋江看酒宴不欢而散,心头略有不悦;教喽啰送呼延灼回去歇息。次日起来,便让呼延灼与林冲一同统兵。原来呼延灼闻之宋江起兵荆州,心知必有计策,教自己内应。但凡名将,俱各有一种风范;倘是战中用计,自是各凭本事,却不愿借他人好心,诡计害人。呼延灼在曹军十年,与曹仁各自相惜;虽知日后必有刀兵相见,却不愿相负。前番吴用计策叫他构陷曹仁,便不曾照搬;如今想纵与曹仁决断,切不可辜负信任,当堂堂正正辞别。于是留了书信一封与曹仁,只说自己曾受宋江大恩,当以死报。将军十年关照,颇留于心,日后疆场,也只得各为其主云云。一面引了本部亲随军马六七千人,离襄阳,投梁山军来。宋江虽不知底细,却也大致有谱。亦不多说,便令明日,徐宁、廖立军在左,柴进军在右,梁山军在中,满山遍野,一起去攻打襄阳。


  再说曹仁在城中,先听报东面曹休一军,尽数覆灭,李俊、卢俊义起兵作反;又闻宋江在江陵誓师,传檄天下,要讨平曹魏,急请徐晃、文聘、满宠等前来商议。忽又报呼延灼引数千军马,出城投南去了。仁大惊,又报呼延将军有书信留与车骑将军。曹仁急取信来拆开看了,摇头叹息,谓徐晃、文聘等曰:“不想梁山宋江势通中外,连炎之这等良将,亦为其用也!”徐晃道:“炎之是忠勇之人,今叛去梁山军,必有难言苦衷。他虽叛去,当不致狠心与将军为敌也。”曹仁正色道:“我与炎之交情,乃是私谊;大魏与梁山军厮杀,却是公事。炎之留书辞别,自然是君子风范,然日后阵前交锋,却是各为其主,性命厮扑的,我等岂能再存留情念头?”徐晃闻之叹服。人报宋江大军七八万,浩浩荡荡,杀奔襄阳而来。曹仁道:“敌我两军,兵马相去不远。今彼大举而来,士气正旺盛,我若死守,恐怕助长彼力也。当精选强兵猛将,出城一战,挫其锐气。”遂教文聘、满宠等守城,自与徐晃、牛金、吕常引兵三万,出襄阳迎战。


  两军会于城南十里,各自排开。“替天行道”旗下,宋江出马,左有吕方,右有郭盛,两边军马排开,其势甚大。曹仁在自家旗门,指宋江道:“宋公明,汝果真无信草寇,今番反叛,尚有何话说?”宋江笑道:“子孝,曹丕篡汉,你若相助,是助逆也。今我引十五万大军,来取襄阳,子孝何不速速反戈前驱,共灭伪魏。”曹仁大笑:“汝等草寇匹夫,以为朝廷大臣,尽皆如你汝等卑劣哉!”话音未落,宋江身边先锋李逵跳出来,抡起一双板斧,砍过对阵去。吕常出马截住,战十数回合,李逵斧头凶猛,吕常招架不住,牛金拍马而出,替下吕常。两个再战十余合,林冲挺丈八蛇矛,杀出阵去。徐晃迎上,两个刀来斧往,战不数合,曹仁在阵中教擂鼓,三万魏军,直冲对阵。此时左右两边,徐宁、柴进两军,尚未到来;宋江独以中军抵挡魏军。曹仁拍马舞刀,杀进梁山队中,恰逢呼延灼。呼延灼看曹仁迎面来,提双鞭上前拦住。两个战约十合,曹仁厉声道:“炎之!今日怎与我如此相见!”呼延灼被曹仁一说,心头略有不安,虚晃一鞭,拨马退去。曹仁放马冲乱梁山军一队,后面武松提双刀上来挡住。两下混战约半个时辰,宋江兵马虽多,其中颇有草草凑合;当不得曹仁军马精锐,渐渐吃力。却得柴进、徐宁两军,从后面赶上,曹仁乃收兵自回。宋江一战,未曾取得便宜,也不敢迫击。两下只算打个半斤八两。宋江便教全军,离城十五里下寨。诸军联营,左右二十余里。


  当夜,宋江在中军帐中,拆开吴用所留第三个锦囊,一看不由拍案道:“好计,好计也!”遂教人去请蒋敬、林冲、呼延灼、徐宁、廖立等来商量。只因这一计:英雄垂泪,未偿旧梦;襄阳鏖兵,再添新魂。不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
顶部
性别:男-离线 桓大司马
(湘中布衣)

长沙郡公
谏议大夫

Rank: 19Rank: 19Rank: 19Rank: 19
组别 翰林学士
级别 骠骑将军
好贴 9
功绩 755
帖子 9950
编号 18150
注册 2004-9-21
来自 潭州
家族 泡泡营


发表于 2004-11-27 13:07 资料 主页 文集 短消息 看全部作者 QQ
第九十二回 满伯宁智截水路,霹雳火力取陈仓

作者:pener(巴孤)

--------------------------------------------------------------------------------

  宋江拆开吴用锦囊,中教授一条计策,说明倘若呼延灼未能擒杀曹仁、徐晃,魏军坚守襄阳、樊城,可用此策。原来当初顾大嫂从洛阳逃出,便隐于襄阳城内。吴用计策,教先以大队兵马,迫近襄阳交战,吸引守军;一面遣良将往上游渡过襄江,威胁樊城,分其兵势;却以精锐士卒,于夜间从城东北水门,突进城去,与顾大嫂里应外合,然后西面军马乘船顺水下夺城,襄阳可破。


  宋江看罢,请众人道:“吴加亮此计如何?”廖立道:“此计中间关节,太过花哨。诸葛孔明曾用锦囊计策,俱是思虑了敌我情势,方相机作出,故能奏奇效。襄樊重镇,仁、晃、聘等皆名将,加亮此计,料敌未见尽然,安排也未必周全。先把自家兵马分散,然后欲待乘敌之虚,是其中诸般变化,尚须随机而作。若是他亲自调度,或可得手。今只以一个锦囊安排,我恐明公未必能如一用计也。”


  宋江听他言下之意,分明小看自己,微微不悦。蒋敬忙道:“加亮此计,极是高明。然调度之间,却须得谨慎。顾大嫂在襄阳城中,不过数十人,虽可以弄出些声势,稍有迟缓,则必为曹军所破。至于分军渡江,务必打出声势,而令曹军分心。否则是自散兵力也。”


  宋江道:“这个是自然。不知襄阳水门地势如何?”呼延灼道:“襄阳有两个水门,东北水门,长久未曾用。城外草木丰茂,城内则与民居相混。”宋江大喜:“此天助我也。”当下升帐,发布军令。教柴进引本部军马,又遣呼延灼引军一万相助,往西北方向,渡过襄江,作势抄袭邓县、樊城。只看襄阳火起,便分兵顺水而下,夺他城池。一面自提大军,拔寨再进逼襄阳。曹仁闻报,即与徐晃、牛金引军出战。两军战不多时,宋江令梁山军佯作不支,后退五里。早准备了几个精干小校,穿着魏军服色,乘混战之机跑过去了。徐晃待要追击,曹仁道:“贼军昨日一战,未曾得手,今日重振旗鼓而来,必有图谋。现战不多时,便不支而去,必然有诈,我等不可追袭。”正说间,人报梁山军数万兵马,往襄江上游渡河去了。牛金惊曰:“此必是欲袭樊城,何如是好?”曹仁道:“樊城是吕常守把。只要好生谨慎,必无所失。贼军迂回数十里渡河,是自分其势;我只需把当前敌军杀败,则彼数万偏师,归路截断,尽皆死于襄水中也!”众闻得一番安排,俱各振奋。曹仁自与徐晃、牛金在襄阳城南立寨。


  城中文聘、满宠,商议守城之策。文聘道:“襄阳,樊城,互为救应。曹子孝、徐公明大军在外,樊城只有吕常守把,兵不满万。现又有贼军数万,渡襄江,必去取樊城。万一有失,不惟襄阳孤城难支,更恐后路断绝,我军自乱矣。可把本处军马,分些去助守也。”满宠摇头道:“襄樊一体,然襄阳为主,樊城为辅。只要襄阳不失,樊城自安;倘为樊城而减襄阳之兵,恐二城俱失。且敌军虽渡襄水,不曾离得,又多拘船只在江上。若是顺水乘船来攻,则须臾可到襄阳,故襄阳之兵,不可减也。樊城城小,贼人纵以数万军马围攻,自足应付。”文聘然之。于是两个整点军马防御。


  满宠自带了几个亲信,绕城巡看。经过东城时,忽然踏着一个石子,歪了一歪。忙用手扶住身边树木,却看见城墙上一个二三丈宽门洞,问道:“此是水门乎?”左右有军士答曰:“正是襄阳东北水门,多日不用,如今只把一排竹栅栏挡住也。”满宠眉头一皱,亲自步行,到门洞周围一转,又看了城外地形,叹道:“向在襄阳多时,竟忘却此处。”吩咐左右道:“此地内接民居,外多草木,若贼军以精兵数百突入,恐我满城数万兵将,俱自慌乱,而为贼人所乘也!可取铁钩数百个,用渔网穿联,放下到此处,又添二百长枪手镇守,以防万一。再往城外东门、北门一线,多派细作,探得消息,随时回报。”左右遵令而行。到黄昏时候,却报离城十里树林之中,有数千兵马,悄悄进逼。满宠笑道:“此便是欲用计策图我也。”一面教人去报知城外曹仁、徐晃,早作提防;一面与文聘预备城中厮杀。曹仁得满宠相报,与徐晃、牛金计议道:“贼军奇兵泄露,此天助我成事也。只是他既遣人迂回襄阳东边,必然乘今夜之时,一面奇兵攻我城东,一面以襄水之兵顺流下来攻城;贼人大军,也必自南上来。先令牛金引一万军马,去城西襄水之滨埋伏,以待西面来敌;我与公明,分兵埋伏营寨可也。”徐晃、牛金道:“将军安排极是。”


  原来宋江白日与曹仁战,诈败一阵,放过数个细作去襄阳联络顾大嫂。便遣活阎罗阮小七引五百会水士卒当先,蒋敬、吕方引六千精兵随后,从小路绕道城东埋伏停当。到一更时分,留徐宁、戴宗、廖立守营,自同武松、林冲、郭盛、李逵、项充五个头领,引兵四万,大举北进,二更时分杀到曹仁营寨前,却看营里偃旗息鼓,全无半点动静。林冲道:“曹仁乃名将,决不至无备到此,必有诡计。我军不可妄动。”宋江道:“休催,待俺细细想一想。”话音未落,李逵早提起一双板斧,和着项充两个,带一队步军砍进魏营去了。宋江见状,恐他有失,只得教众军进攻。那李逵杀进辕门,一连砍进十几个营帐,都是空空。正待寻人厮杀时,黑暗里梆子响成一片,乱箭三面射来,早把梁山军前队步卒,射翻一片躺着。李逵亏了项充蛮牌遮拦,不致受伤,却也冲突不过,只得退下来。宋江在后面,方欲接应时,左边曹仁,右边徐晃,各自引军杀出,把宋江围在核心。梁山军惊惶之下,虽然死战,却被魏军勇悍,杀得节节败退。徐晃提手中战斧,直冲入中军,来擒宋江。李逵兀自在前面挥舞双斧,狂吼乱杀;待要回救,被曹军马队冲断归路,不能接应。郭盛上前迎战徐晃,不数合,抵挡不住,只得退开。宋江大惊时,背后武松步行杀出,一双镔铁日月宝刀舞得白光两团,连劈杀曹兵二十余人,截住徐晃。两个马上步下,大战三十回合,不分胜败。曹军势略缓,林冲引二队上前混战,宋江心稍安。


  襄阳城中,文聘、满宠相约戒备。闻梁山军大举攻襄阳,又有城东伏路军人来报,说敌军悄然近城而来。满宠对文聘道:“先发制人,将军可引精兵,从北门出城,绕到城东,击其奇袭之师;然后顺势杀到城南,助子孝将军抗敌也。”文聘从之,点了精兵一万人,正欲出发,襄阳城中,忽然数处起火,军营一起混乱。原来是顾大嫂得了白日混进来的士卒联络,乘宋江在城南进兵之时,率领部下五七十个喽啰,各处造乱。左右皆惊,文聘厉声道:“城中混乱,不过是少许贼人混入,虚张声势。彼若有力,岂不早夺城哉!诸军皆各依本营队伍,不可自乱,乱者立斩!遣壁垒中尉,引巡哨缉拿细作!”满宠道:“城中我自镇压,仲烈可出城也!”聘乃引本部军,出城而去。


  这边阮小七、蒋敬、吕方一路,埋伏在城东。到一更过,悄悄逼近,看城上并无异常。待到望见城中火光起,阮小七便拿了一把泼风快刀,引五百会水健儿,一起从水门跳下去。内中有持刀斧、铁凿的,几下将竹栅栏劈开,一起拥入。谁知方才进去,忽然前面人众一起扑腾起来。接着便看水色渐渐暗下去。却是满宠将渔网穿了铁钩,布在水门道口。梁山军士卒不知,钩着手足皮肉,哪里挣得开。用力扯时,皮开肉烂,鲜血喷涌。那一般慌乱的,张嘴呼时,水便呛入口鼻,只看水面上气泡连着血泡,咕嘟嘟翻腾,便如开锅一般。满宠又早令偏将引二百长矛手,守候在侧,见状一面把渔网上缆绳搅动,一面用长矛乱刺。可怜众军士水性再好,被这索命铁钩绊住,挣扎不得,上面锋利矛头刺下来,胸裂腹穿,尽皆待死。有挣扎往后的,自相挤压,五百人里,早亡了二三百。阮小七虽是当先,水性机灵。被铁钩把左臂钩住,他心疾手快,早用快刀割断了铁钩上绳索。待要救助同伴时,那前面几百人已乱挣起来,更有伸手抓扯;小七若不速退,便得给众人带住,同归于尽。只得拳打脚踢,尽力先退出,左臂带铁钩,鲜血淋漓,也顾不得。谁知方把身子掉过,游了丈余,听得头顶上扑通一声,小七急闪避时,一块斗大方石,直砸下来,正中背心,阮小七只觉眼前一黑,身子直往下沉。到得水底,心思稍明,尽力把身子一掀,从石头下钻出来,只觉得背脊疼痛如裂,牵动五脏四肢,无不似刀割针刺;满嘴腥味,七窍火辣。小七急蹿上水面,换口大气,一眼看时,却是城上曹兵,把磨盘方石,雨点般往水门外面水道里面砸下来,可怜士卒方逃得渔网灾厄,又被打得头脑开花,肢体折断。小七见势不妙,钻下水去,尽力往外一潜,出溜五丈开外,方才爬起来。回看水道上,浮尸漂满,又有少许未曾气绝者,在那里哀叫,惨不忍睹。小七虽然上岸,浑身气力早无;外面蒋敬、吕方看城上旌旗摇曳,士卒呐喊,早知中计。蒋敬上前搀扶阮小七,不料阮小七扑地一口鲜血,直喷上来,吐了蒋敬一脸。蒋敬也顾不得,扶起阮小七,看他昏迷不醒,口鼻中兀自不住流血,急谓吕方道:“曹军既有防备,不可多战也。可速退兵。”话音刚落,北面杀声大作,无数军马卷地而来,当先一将高呼:“文聘在此!”蒋敬、吕方慌了,吕方道:“我上前抵挡,哥哥整军先退!”蒋敬便指挥军士后撤,文聘挺枪上前,吕方截住,战无十数合,抵挡不住,只得混在败军中奔走。文聘追杀一阵,斩获无数,吕方、蒋敬丢下无数军械,带阮小七从东边小路走脱。文聘乃令:“全军急行,转城南去也!”


  此时城南,宋江、曹仁两军,各自厮杀,难分高下。战至四更时分,却被文聘军马,从右翼撞来。梁山军原本抵挡曹仁、徐晃,亦甚辛苦,被文聘包抄,顿时大乱。宋江掉头拍马先走,武松、郭盛只得保护而去。李逵、项充两个倚仗蛮力,砍开一条血路,也在乱军中走脱。林冲引一队精兵,断后大战。曹仁与徐晃分兵掩杀,梁山军皆只顾南走,死伤无数,一路溃奔到自家营前,兀自停足不住。背后魏军大队杀来,但听路旁一声鼓号,杀出一军,当先大将手捏金枪,却是徐宁。徐晃提斧上前,战不数合,两边山谷之中,鼓噪大作。曹仁自度此地离城尚远,敌人有营寨立足;自家倘中埋伏,却难以救应;今夜大胜,已获全功,不必画蛇添足。于是鸣金北退。徐晃谓曹仁道:“何不转向西北,截杀襄水敌军?”仁从之。于是整军前往。


  再说呼延灼、柴进引三万军,看襄阳火起,便乘船沿江杀下来。到城西,弃舟攻城。满宠在城上早严加防备,攻打一个时辰,不能得手。忽然南面旌旗树立,牛金引军杀出;梁山军乱阵;呼延灼、柴进待要分兵迎战时,满宠开了西门杀出;吕常又引军从樊城杀来,隔江呐喊。三面夹击,梁山军大败。又有顾大嫂,在城中纵火造乱,却不见东门军马杀来响应,反被壁垒中尉引巡哨人马,将党羽杀戮大半。顾大嫂立足不住,寻思东门、南门、西门皆在厮杀,防御必严。灵机一动,奔北门而去,拼了老命,杀开一条血路来,再转西门,却投到呼延灼军中。呼延灼听顾大嫂说城中接应已没了,谓柴进:“如今之势,只好拼力杀开南面,去与宋江哥哥汇合也。”柴进道:“不可。我若南进,且万一哥哥不敌曹仁,被曹仁腾出手来,断我归路,两面夹击,我军恐尽死于襄江中也。今可再登船,顺水东下,抄到襄水之东,然后回归大营。”呼延灼从之,于是教柴进、顾大嫂引步军先登船,灼自提一对水磨钢鞭,引马军断后。吕常看梁山军上船,以为将攻樊城,急急回守;牛金、满宠毕竟兵力不抵,也不敢死死进逼。于是柴进、呼延灼、顾大嫂引军乘襄江穿越襄樊之间,自从东面转回大营。曹仁、徐晃却引军往西北去截,自然扑空,亦自收军进城,犒赏士卒。


  宋江一路溃逃到自家营寨,幸亏徐宁杀出接应,又有廖立预先安排军士,虚伏于营寨侧山谷之中,击鼓呐喊,以慑曹军退去,方才无恙。宋江道:“多劳徐宁兄弟了。”徐宁道:“此是廖公渊安排也。”宋江再谢廖立。及至天明,呼延灼、顾大嫂、柴进军马走水路回来;蒋敬、吕方亦带了败兵同阮小七,抄小路回归。计点三处军马,合计折损一万余人,丢失马匹甲仗军旗无数。阮小七所带五百水军,只回来三十余人。小七身上皮开肉烂,筋骨青肿,吐血不止。宋江急教随军医官,以金疮膏药治疗,医官看了道:“小七将军体外之伤,非关紧要。只是背心被巨创,伤了脊柱五脏,若无神医诊治,则命不过数日。在下技艺不精,恐难效命。”宋江听了,慌得手足无措。蒋敬道:“事到如今,可速请神行太保戴宗哥哥,去巴郡去安大夫来救命也。”宋江流泪道:“我一时失于计较,未听蒋敬兄弟忠言,却是害了小七兄弟也。”便遣戴宗快快去。阮小七忽道:“戴宗哥哥,去白帝城、巴郡时,可教我二哥、五哥,顺江下来,见兄弟一面也。”戴宗道:“小七休要乱想,好好养病,我自去取安大夫来救你。”当下并不迟疑,驾起神行甲马而去。宋江一面吩咐医官好生看顾阮小七,一面教紧闭营门,坚守不战。


  过得数日,阮小七精神,渐渐不支。每日吐血数升,吃下饭食,尽皆和血呕出,又发高热,数日之间,形销骨立。宋江每日只是垂泪不止。眼看得小七气若游丝,却始终不见安道全踪影。这日宋江及众好汉皆围在塌前守候,忽阮小二自白帝城前来。原来戴宗去巴郡,途经白帝城,见小二而告知。阮小二大惊,急把防务交与郑天寿,自己轻舟快帆东下,赶来军营。到小七病榻前,握其手,未曾开口,先已泪流满面。阮小七原本昏昏沉沉,听得阮小二声音,睁开眼,缓缓道:“二哥,我如今想是阳寿尽了。当初我兄弟三个,在石碣村水泊打渔,奉养老母。因看不得贪官欺压,跟晁盖哥哥上了梁山,众位兄弟打官兵,杀赃官,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好生快活。如今来这汉朝,分散各处,仰人鼻息,受了十余年腌臜鸟气。好容易宋江哥哥竖起大旗,众兄弟痛痛快快聚义再厮杀时,我却先走。哥哥见了五哥,要竭力保公明哥哥成就大业,杀尽天下贪官,教百姓不受欺压,则我在阴间也快活了。”阮小二闻言大哭,宋江众人亦在旁垂泪。忽小七紧握小二手道:“若以我愿,亦不要发财做官,只宋江哥哥大事成后,我三个兄弟依旧回石碣村,打渔喝酒,以终天年,岂不……”话未完,身子一僵,已自去了。 阮小二放声痛哭,正是手足情深,男儿落泪。饶他立地太岁,如今衣衫尽湿。梁山好汉,无不伤感。宋江跪于榻前,抓住小七衣裳,呼天抢地,号啕大哭;边诉说道:“小七兄弟,都是愚兄之错,不该教安大夫去巴郡。愚兄死有余辜也!”拔出佩剑,便要自刎。阮小二急忙抱住,泣道:“哥哥,各人生死由命,岂能怨哥哥也!”蒋敬亦上前道:“小七走时,嘱托我等忠心保哥哥,哥哥若如此举动,岂不教小七泉下不安?”众人一起劝住,宋江方罢。便教为小七设灵祭奠。


  当夜一更时分,正在守灵时,忽然外面喽啰报“戴院长、安大夫和小五将军回来了!”众人闻之,面面相觑。宋江急忙出迎。阮小五看众人皆戴孝,大叫一声,晕死过去。一边蒋敬早上前,拉住安道全,嘀咕几句。安道全点头,乃泣道:“不想我来迟一步,致令小七不幸去也!虽然,某为医者,当为小七看诊,以不负宋公明哥哥千里传唤之苦心!”呼延灼道:“小七既然已逝去,何必再看?”蒋敬道:“安大夫既然一片诚意,不妨请他看。”于是安道全检看小七尸首,约一个时辰,乃摇头道:“如此看来,小七受石头撞击,五体经脉已俱断裂;纵是我当初在,也不过延得十余日生命,终究不治。天意,天意也。”众人听他如此说,暗地里反略有释怀。其时柴进、徐宁,各在彼此营中,不曾来看。宋江乃吩咐厚葬阮小七。有诗叹曰:


  昔时勇取生辰纲,聚义山寨豪情扬。如今异地作野鬼,魂魄安得归水乡?


  阮小七既死,阮小二、小五尽皆愤怒请战,要杀进襄阳,拿住曹仁碎尸万段。宋江道:“曹仁贼子,杀我兄弟,不共戴天之仇,岂能不报。然行军作战,不可不谋。二位兄弟可在我军中相助,早晚拿下襄阳也。”于是这里两军对峙,按下不表。


  再说两川之地,梁山军与川军合起军马七万余人,分三路进。北一路霹雳火秦明,引军一万五千,取道下弁、武都,抵达陈仓要隘。参谋彭漾指点道:“此陈仓古道,便是昔日淮阴侯韩信出三秦之地。过此隘口,则关中如在手掌中也。”正说,人报前面道口,筑起一城。彭漾一惊:“魏军中有这般人物也!”秦明道:“却管他那般人物,我先引军出战。若被他取得援军,须多废手脚。”便令龚旺守营,自同丁得孙、彭漾,引五千精兵,前去探看。


  原来魏将郝昭,前番与夏侯尚不和,来此筑城。部下有八百兵。副将劝道:“今闻夏侯尚都督中敌计策,已然丧身。梁山军连接川军,起兵二十万,五路杀奔长安。我城中兵不满千,何以当之?可急退也。”郝昭淡然道:“夏侯伯仁刚愎自用,故有此失。陈仓乃咽喉之地,倘被敌人夺得,则关西之地,尽非国家所有。若有二千军马守御此处,贼军纵得十万,不能擅过。今我兵八百,固然嫌少,却也非不可战。凭险而立,阻击敌军,等候援军,则大功可成也。万一不逮,则以身殉国,有何憾哉?却不可畏敌而逃,失武将气节也。”于是召集人众,预备器械防守。


  那城恰好筑在要道最狭窄处,甚是险阻。秦明等看了一回,彭漾道:“此城坚固,难以破之。”秦明道:“纵是固若金汤,某也不惧!”遂提了狼牙棒,引三千军,杀奔城下。高呼:“城中守将,可出来一战也!”郝昭在城头道:“贼将休要夸狠,我不与你战,你自管来攻城便是。”秦明闻言大怒,便指挥军马,攻打城池。郝昭在城头防御,应变不乱。秦明原先只想厮杀,又未曾带器械,岂能攻打得过?折损了百余人,毫无寸进。彭漾急教鸣金,秦明引军回。彭漾道:“今已探得城中守兵,不满千人。明日备齐器械,再来攻打!”秦明道:“如此小城,岂能当我也!来日破了城,看他如何嚣张!”


  次日,秦明教丁得孙守营,自带龚旺,引军五千,驾起云梯数十乘,呐喊攻城。郝昭在城上,教众军火箭齐发,梁山军云梯多被引燃,上面士卒,有烧死者,亦有跌死者。秦明大怒,亲自拍马冲到城下,城上乱箭下来,左右军士,多被射死。明冲突三次,俱被射回,只好退兵。


  隔日,秦明又准备冲车,教士卒推动,呐喊鼓噪而,冲他城门城墙。郝昭急运一批大石穿孔,用绳索系了,飞打冲车。石从城上下来,力道惊人,梁山军冲车俱被打毁。士卒乱时,郝昭拍马舞刀,杀出城来,把城下士卒,一阵砍杀。秦明提狼牙棒赶去厮杀时,郝昭又自进城了,秦明欲战不能,气得要死。


  秦明回到营中,异常郁闷。彭漾道:“某有一策,可破此城。可教丁得孙引二千掘子军,乘夜间挖地道入城也。”明从之。丁得孙便带二千军士,多备锹镐,连夜挖掘。十余日,已达城墙。谁知郝昭早有防备,遣人沿城墙埋下大瓮,听得声响,已知地道方向;乃运来巨石,猛击地面,下面地道塌陷,掘子军死百余人。此计又败。


  彭漾观陈仓城西有一土山,距城甚近,乃遣兵士登上土山,欲以弓弩压制城中。不料郝昭亦曾防备,早使人将山上草木尽皆焚烧尽了,梁山军上去时,并无一处可隐蔽;郝昭自城头以霹雳车、强弩先击之,土山上士卒多有死伤,不能立足。


  前后近二十日,梁山军损折近千兵卒,陈仓城巍然不动。探马飞报,说魏军援兵将近。秦明恼羞成怒,亲自披挂,引五百精兵,杀奔城下,戟指城上叫骂道:“郝昭匹夫,你若是男儿,可下来。我两个单人独马,厮杀一回。我若仗兵多胜你,不算梁山好汉!”郝昭在城头笑道:“秦明将军,若是阵前厮杀,我自认不及你。如今两军交战,不是逞匹夫之勇。你纵然武艺高强,亦休想破我城也!”秦明火冒三千丈,又要攻城,被乱箭射退,灰溜溜回营。


  秦明回到营中,怒自心底起,恶向胆边生;自己思想了一回,令人请丁得孙、龚旺、彭漾来,道:“我今日有法子破城了。”彭漾道:“孙子云,攻城为下,将军还需以计谋胜之。”秦明道:“先生休要多说,你若有计谋时,便不至如此尴尬。”端一碗酒,一饮而尽,乃谓丁得孙道:“我与你三千军马,自己去准备器械,明日自辰时开始攻城,直到午时。须得死伤五百人。若只死伤四百九十个,也休要来见我!”丁得孙闻言愕然。秦明又谓龚旺道:“与你三千人马,自去准备,明日未时开始攻城,直到酉时,亦是一般须死五百人。”再谓二将道:“待时辰到了,你两个可各自引军,看时机继续攻打。纵然兵马死剩一个,我也不罪你。”丁得孙、龚旺面面相觑,彭漾眉头早起了老大皱纹。秦明又谓彭漾道:“我亦与先生三千军,你可爬土山、掘地道,用尽方法,只要取城。”彭漾道:“此等方法,前番尽为所破。将军如此损耗士卒,究是为何?”秦明怒道:“我是主将,先生听我便是!”彭漾冷笑不语。


  秦明乃又召集三千军士,传令道:“你等各领书写姓名白布一块,明日,各自准备工具。到戌时,听营中鼓号,一起冲到城下,各要取城墙土石一方。取了之后,便用白布包裹,投于城下,然后一起冲入城中。待我破城之后,清查白布姓名,有不遵令者,尽数斩首!”众军无不悚然。然后秦明再自点精兵五百人,如此预备。


  次日辰时方到,丁得孙引三千军马,杀奔陈仓城下,呐喊攻城。郝昭在城头防御,却看今番梁山军,不顾生死,前仆后继,其势与前日不尽同也。亏得魏军人人奋勇,抵挡半日,不曾有失。那丁得孙麾下,早折损了二三百人,因听得秦明令,全然不顾,继续猛攻,魏军亦有伤亡。到午时完结,方才退下。郝昭却待整点城中军马,城下鼓号大起,龚旺引三千军杀奔而来,围城攻打。郝昭只得尽力守御,看梁山军人人如疯似狂,拼死攀城,也不仅悚然。又有军校报,说探听得有敌军掘子军,从前番地道处,又在挖掘。郝昭急令人前去堵截;又有报土山之上,有敌军搬运弓弩,不可不备。郝昭再是干练,城中原只有八百魏兵,连日苦战,又颇有伤折;如今被梁山军数千,反复攻打,四面齐上,猛烈异常,于是穷于应付,渐渐不支。连那弓箭、木石、引火之物,亦有匮乏。直到戌时,看敌军攻势渐渐缓下。郝昭心头担心敌军再来,教士卒皆在城头吃饭休息。忽然梁山营中鼓号震天般响,数千军士,各带兵器、锹镐,冲到城下,一起掘城。郝昭大惊,急教魏军投石放箭,无奈梁山军军令所迫,不顾生死,尽力挖掘。那陈仓城池,原本草草修筑,总不甚坚固;片刻之间,城墙被挖出两个缺口来;梁山军士把挖掘下土石,包在白布中,尽投城脚,便又做了攀登之物,一起往里面冲去。郝昭急引军士,一面奋力截杀,一面赶紧修补。忽然秦明全身披挂,引五百精兵,一起突进城去。魏军欲挡时,被他狼牙棒扫荡,打得肢折头破。秦明一路冲开,丁得孙、龚旺各引本部,就近攻城。城中魏兵甚少,城池一破,便无力抵抗。郝昭浑身浴血,引十余亲兵,奋力苦战。或劝:“城池已破,将军可走也!”郝昭笑曰:“我以身率八百人,扼守陈仓道路。今若临难苟免,岂有面目对战死士卒哉!”乃大呼道:“秦明!郝昭在此,今可来一战也!”话音未落时,乱军中一箭飞来,正中额头,顿时鲜血如注。郝昭连日守城,原本疲惫,眼前一黑,晕厥坠地。却被几个亲信拖了,混入乱军中,走小路跑了。未到亥时,陈仓城破。魏军只走脱十数人;被俘者二百余,秦明因在陈仓伤折士卒颇多,又未曾擒得郝昭,一股恶气发泄,遂令尽数斩首。梁山军这一日亦战死七百余人。


  秦明取了陈仓,重赏士卒。虽然,耽误二十日,前后损折近一成兵马,心头亦颇恼怒。次日,报曹军镇西将军夏侯霸,引军来援陈仓,离此二十里。彭漾道:“我军方苦战,士力疲惫。且夏侯霸是夏侯渊长子,乃曹魏名将也;鼓气而来,势不可挡。今可坚守陈仓要隘,休养士力;待彼气泄势穷,然后击之。”秦明道:“我方破陈仓,正是士气旺盛之时,岂能畏敌避战!”便不听劝告,叫彭漾守营,自同龚旺、丁得孙引一万人马,前去迎战。两军相接,秦明道:“夏侯霸!我已取得陈仓,你可早降,以免一死!”夏侯霸大骂道:“无谋草寇,敢犯朝廷,今叫汝死无葬身之地!”明大怒,拍马来战,夏侯霸舞刀迎住,两个战无十合,霸回马便走,秦明引军追赶。不上五里,山谷里一片鼓声,左右夏侯威、夏侯和两军杀出,截断去路;夏侯霸回马复来,三路军把秦明困在核心。秦明左冲右突,不能出围。正是:才攻要隘城池破,又陷良将雄兵围。不知秦明生死如何,请看下回。
顶部
性别:男-离线 桓大司马
(湘中布衣)

长沙郡公
谏议大夫

Rank: 19Rank: 19Rank: 19Rank: 19
组别 翰林学士
级别 骠骑将军
好贴 9
功绩 755
帖子 9950
编号 18150
注册 2004-9-21
来自 潭州
家族 泡泡营


发表于 2004-11-27 13:07 资料 主页 文集 短消息 看全部作者 QQ
第九十三回 设虚兵庞统夺寨,援友僚姜维立功

作者:pener(巴孤)

--------------------------------------------------------------------------------

  且说秦明兵出武都,力克陈仓,又遇夏侯霸。两个战不多时,霸诈败走,秦明追来,被霸弟夏侯威、夏侯和伏兵杀出截断。秦明苦战,不能出围,正自惊惶,后面丁得孙、龚旺引军来援。两下混战,梁山军皆无心恋战,死伤颇多。秦明、龚旺、丁得孙各自走脱,亏得彭漾在路口安排弓弩射住。夏侯霸自收军回。秦明检点军马,折损一千余人,方知彭漾之言不虚。于是下来复与商议。彭漾道:“我这一路出来,牵动魏军,却不可太过冒进。今既有敌军拦路,可一面遣人翻山去探听庞士元、吴加亮两路消息;一面教丁得孙、龚旺二将,各引一千军,每日轮番出,抄两边山路进退,扰敌军心。然后将军引主力缓缓进逼可也。”秦明从之。夏侯霸见梁山军每日以偏师在两边山道呐喊鼓噪,而秦明亲引大军,一日进十里,心中疑惑,谓其弟夏侯威、夏侯和曰:“敌军乘势而来,今观其行军,奇正结合,非可易与。我军当坚守要隘,不教其出得山口,便是功劳也。”于是分兵,结成三个寨子,把山口牢牢封住。秦明大军推进到魏军寨前,相隔十余里,再不能前军。明性急,每日到寨前挑战,夏侯霸只不出。秦明愈加烦躁。


  过数日,彭漾派出哨探军士回来,报以事情。彭漾大喜,来见秦明,道如此如此。明闻言亦喜。于是传令,丁得孙引一千军,依旧走东边山道,摇旗呐喊;龚旺守陈仓营寨,自同彭漾,点五千精兵,穿西边山谷,往魏军后寨迂回。夏侯霸闻之,同威、和商议道:“秦明在我军左翼虚张声势,必以精兵绕道我营后,前后突袭也。今可将计就计。季权引三千军马,往右翼山谷之中埋伏;义权守寨。我亲引五千军,佯作反攻其陈仓中军本寨,却也往右翼,反抄到他左翼军马之后,与季权埋伏之军,前后夹击,可尽歼敌也。然后再合三路军马,一起攻打敌营,则是全胜。”威、和皆以为好,于是依计而行。夏侯威引军往西边山谷埋伏,夏侯霸率五千精兵,出前营,佯作杀奔陈仓梁山军大营,却反抄西南去了。夏侯和在大寨之中,只等两处消息;两处消息未来,忽然报梁山军丁得孙引一路兵马,杀到自家营寨前,呐喊挑战。夏侯和道:“此是虚张声势,只要提防,不可理睬也。”于是魏军皆在辕门前防御。不防东边山谷之中,忽然烟火大起,多少军马,从营后面杀将出来,为首一将手提长枪,高呼道:“我乃病尉迟孙立也,今奉庞统军师之名,引一万精兵来此,要命者闪开!”魏军措不及防,被他一举撞进营来,势成混战。夏侯和正欲调兵抵御,丁得孙引军杀进来,两下夹击,魏军大败;三个寨子,丢失了两个,夏侯和死守右边小寨,一面遣军速速去夏侯霸、威处通报。再说夏侯霸引五千军,欲抄袭秦明之后。转过山道,却报前面敌军,不知去向。使人前往山谷埋伏之处,问夏侯威,威遣人回道:“我军在此埋伏,只不见敌军来。”霸心头疑惑,正使再探,人报南面有梁山军不知多少,出陈仓大营,顺山谷杀来。霸大惊,急整军相迎,便看龚旺当先大骂道:“夏侯霸!你已堕庞统军师妙计,还不归降!”霸大怒,拍马舞刀杀来,战无数合,魏军后面杀声大起,秦明引军翻山杀来,彭漾在山头上,呵呵怪笑道:“夏侯仲权!汝欲要抄袭我后路,反被我抄袭,还不认输乎?”霸不理睬,只是引军左冲右突,当不得梁山军人多,又是前后夹击,魏军渐乱。危急关头,东南角鼓噪起,夏侯威引山谷中埋伏之军撞出,冲乱秦明左翼,救了夏侯霸出围;然两个部下军士,死伤极多。夏侯威道:“方才义权遣人报,大营有失。这里不可恋战也。”兄弟两个,相互掩护,奔回大营。秦明、龚旺乘势追杀,却被夏侯霸安排强弓,于山路隘口处尽力阻截,不得进逼。霸、威二人引军,回自家营寨;却看三寨已失二寨。霸谓威、和道:“今日中计,折兵无数。虽得回营,难以持久。可一起退往雍县去,再作计较。”于是兄弟三人连夜引本部军马,往北撤了。


  原来庞统同诸好汉,从斜谷大道,步步进逼。出斜谷口,知郭淮等已引军阻截,几次进兵夺取,皆不得手。又得知秦明夺取了陈仓,却被夏侯霸截于山口,心道先叫秦明一路破敌,可牵动魏军阵线也。便设一计,遣孙立、董超引五千军马,从绥阳小谷往西北面穿插;并授予一个锦囊,教与秦明、彭漾合计,如此如此,可破夏侯霸营寨而出渭原也。孙立受计,引军去走山野小道密行;恰好碰见彭漾派来哨探,于是教回报如此。彭漾、秦明依照安排,果击破夏侯霸。此一回,便是凤雏计传三百里,而令秦明、彭漾成功也。


  再说曹真奉命镇守关西,为夏侯尚后援;闻报尚轻进丧命,丢失汉中之地,不由震怖;一面遣人去洛阳禀告魏主曹丕请援,一面调遣本处关西军马,以备抵御;派夏侯霸、夏侯威、夏侯和引一万军马,驰援陈仓;教郭淮、孙礼、邓艾等从汉中退出来兵马,赶往五丈原驻守。真自同张郃、费曜、曹遵、朱赞诸将,引关西之军三万,屯驻于武功、郿县一带,严防布阵。正安排妥当,坐等洛阳回报;忽看郝昭亲信负昭带伤而来,说陈仓失陷;真先遣送郝昭去长安养伤。旋又闻夏侯霸兵败,梁山军已临渭原。真大惊,急与费曜、张郃商议。费曜道:“贼军若过渭原,则关中之地,再无安宁。都督须得亲起大军前往;一面可教郭淮、孙礼坚守五丈原,勿令敌军从中路出;五丈原地势险峻,多日难分胜败;待都督战败左翼敌军,然后回师,可定大局也。”曹真道:“骆谷一路,是王双抵御,敌众我寡;倘被他兵出骆谷,直取长安,如何是好?”费曜道:“末将保右将军张郃,前往镇守,可万无一失也。”曹真大喜。便令张郃引军一万,去骆谷抵御吴用一军;自和费曜、曹遵、朱赞,引军二万,往西去截杀秦明一路。


  秦明、孙立闻曹真杀来,相互计议。孙立道:“曹真把关西主力,尽数遣来;必欲先击破我军,然后顾中、东两路。我却不可乘其心意。便背靠山口,布阵抵御可也。”秦明道:“然若是不战而退,岂不自堕威风?”彭漾道:“秦将军所言,却也有理。可分兵二队,一路出战,一路接战;却不可与魏军硬拼。接战片刻,即便回营。然后待中路可也。”秦明道:“中路庞统军师,也不过二万人;魏军坚守五丈原,旬日之间,如何得出?”孙立笑道:“秦将军休要心疑。某这里却敢打赌,不出十日,庞统军师必可夺曹军五丈原之寨也。”秦明道:“孙提辖如此说,某自不敢不信。”计议定秦明、丁得孙出战,孙立、董超接应。龚旺、彭漾守寨子。秦明、丁得孙引军五千前出,行不远,恰逢魏军,费曜与秦明战十数合,曹真看秦明武艺高强,于是挥军一起杀过去。丁得孙亦引军截住,两边厮杀一个时辰,梁山军人少,步步后退。曹真道:“加紧进发,今日定要生擒梁山匪首,献于洛阳!”魏军一起追击,行不远,孙立、董超杀出,拦住魏军;曹真、费曜分头督率大军,步步进逼;秦明、孙立军寡,相互掩护,退入本军营寨;曹真欲待攻打,早被彭漾安排乱箭射下来,不能得手;只好一面屯驻原地,一面调雍县夏侯霸军来。霸便留夏侯和守城,自与夏侯威带六千兵马,前来助战。与曹真汇合一路,将梁山军营寨牢牢困住,步步攻打。魏军来势甚猛,秦明、孙立、彭漾虽竭力守御。亦被夺了几个寨子。彭漾略有慌张,欲教退兵陈仓城坚守。孙立道:“若退陈仓,被魏军重夺山口,则我军前番苦战,皆白费也。今以我之偏师,牵制曹魏大军在此,以待战局,实是有利。望秦将军、彭先生坚持。”彭漾、秦明从之。


  再说庞统,待孙立去后,引军且屯驻斜谷北道口,一面探察敌情。闻曹真引军西向,乃谓众人道:“曹真军马西向,则秦明、彭漾、孙立必然吃紧。我这里加紧进攻五丈原。倘能得手,以之为依托,可横扫三秦之地也。”王英听得,暗自嘀咕道:“昔日诸葛亮六出祁山,屯兵五丈原,不也……”话未所完,扈三娘一旁掐他一下,赶紧闭嘴。庞统未曾听见,自顾传令道:“扈三娘、王英听令。你两个各引三千兵,走两边山路,包抄五丈原两侧;若是寨中曹军杀出,则如此如此。”扈三娘、王英领命去了。庞统又道:“石秀听令。与你三千精兵,却走武功水边,如此如此。”石秀亦去了。庞统乃再命陈达,引三千军,往五丈原营寨前挑战。


  那边厢郭淮、孙礼、邓艾守把五丈原寨,只是坚持。却看一路梁山军,约三四千,来寨前挑战,当先旗号大书“先锋陈达”。孙礼道:“此等草寇之兵,某视为草芥。可一击破之也。”郭淮道:“此是诱敌,我若出战,正中彼计。”于是教坚守。陈达挑战一阵,看魏军不出,竟到辕门口攻打,被一阵乱箭射退,于是又原地列队。如是半日。郭淮心中疑惑道:“贼军挑战,见我不出,却为何一直在此?”忽报两路梁山军不知多少,翻山往五丈原之后去了。郭淮拍案道:“是了。彼明里攻我营寨,却暗引两队军马,绕过五丈原,攻我后路。曹子丹大军皆在西面,若被他以数千精兵截断,则大势乱也!”孙礼道:“既然如此,何不急出军追袭之?”邓艾道:“不可。出兵从这里追袭,必然离开营寨甚远;又不知敌军兵力。去的兵少了,不是彼对手,反虑安危;去的多了,这里势孤也。”郭淮道:“士载所言有理。与其出军追敌,不如我这里发五丈原之兵,出击他斜谷大寨。彼既分兵出,则斜谷兵少;我以众击寡,纵不能获全胜,只要能杀伤他军力,便能挫其计谋。”邓艾道:“亦不可。我军守五丈原寨,万无一失;若出寨,与彼野战,彼以左右两路军合围,则我军不利。”郭淮道:“虽然,但我若坐等他调遣,亦是不利。士载既有顾虑,你可与我同引一军,击其斜谷大营;孙德达可引一军守五丈原;彼若攻五丈原,德达可退之;若彼合围我,则德达引兵解围,如此万无一失也。”


  于是郭淮、邓艾引一万军出寨,郭淮挺枪便取陈达。两个战不数合,达回马便走。郭淮欲追,邓艾道:“彼是诈败,追恐有失。”郭淮道:“彼虽是诈败,待我直取斜谷,却看他计谋如何!士载可引三千兵,在后接应。”于是纵军追赶,一路到斜谷营寨。只听得寨中号炮连连,左右杀出两军;陈达翻身杀回。郭淮引军奋力交战,梁山三军,兵力俱弱,战了半个时辰,渐渐不支,向后退去。郭淮笑道:“此即埋伏之兵也!”教步步进逼,杀进营寨去。梁山军竟不迎战,穿营而过。郭淮追到后营,却看只有柴草,并无粮食军械;心知不妙,待要退时,只听得鼓点大作;两边山上火箭连发,火把乱丢,斜谷营中,顿时烧成一片。魏军两边士卒,烟熏火烧,鬼哭狼嚎。郭淮急教整顿军马退出时,山头上庞统令旗轻扬,四路伏兵,左右齐出;前面陈达等三路军又翻身杀回,魏军无法抵挡,只得没命朝来路奔走,自相践踏,死者无数。恰在乱时,后面邓艾引军来援,抵住梁山军;郭淮方整顿兵马,且战且走,庞统、陈达引军穷追。


  离开五丈原大寨尚有十数里,又听得连声号鼓,却是王英、扈三娘两路军马,截断郭淮归路。郭淮大惊,与邓艾并肩死战。邓艾道:“如今势急,可往左边小道突围,再归五丈原。”郭淮道:“小道难行,又不知有无埋伏;不如就此抵挡,等候五丈原孙礼来援。”邓艾道:“两军交战,当争主动。若原地待援,恐为敌所乘。”郭淮道:“士载所言有理,但此时若妄动,恐也无利。还是奋力往来路杀回。”于是邓艾抵住陈达、庞统,郭淮引军向来路突围。又战多时,接近黄昏,背后杀声大作,却是孙礼引军从五丈原寨中杀出增援。郭淮见来了援兵,精神大振,奋力突围。背后孙礼把扈三娘、王英两军冲开,与郭淮相会。邓艾道:“虽然得手,恐怕五丈原大营空虚,当速速回营,整顿军马!”郭淮从之,正欲走时,忽然五丈原大寨方向,烈焰冲天而起。郭淮、孙礼俱大惊,急往回赶,庞统、陈达顺势掩杀,加上扈三娘、王英两边修削,魏军死伤极多。郭淮、孙礼等奔走一截,将近大营,忽然武功水旁锣鼓齐鸣,冲出一彪军,为首大将高呼:“我乃梁山好汉拼命三郎石秀是也!五丈原营寨已被我占了,曹家的狗官,快快来领死!”魏军原本畏惧,顿时大哗。郭淮上前,与石秀斗无十数合,只觉得刀法凶狠,不敢恋战;背后庞统、陈达、王英、扈三娘大队军马,呼啸追袭而来,两面夹击,魏军大败亏输;郭淮、孙礼跟随邓艾,从左边小道狼狈奔走。道路狭窄,骑兵多有弃战马而攀爬逃命。


  原来曹军五丈原营寨,其时实不曾丢失;庞统命石秀引三千军绕武功水近魏营埋伏;待孙礼杀出之后,分五百人,在五丈原寨子附近击鼓呐喊,放火造势;石秀却自引军在水畔埋伏,杀出截击。果然郭淮心中恐惧,竟不敢回营,率残兵往西北突围而去。庞统乃饬令各将,转戈再去打五丈原寨子。此时魏营中并无一个大将,兵卒也只得三四千,兼之士气衰竭,哪里抵挡得住?不到一更,已被梁山军夺取了营寨。是战二万余魏军,折损十之三四;丢弃战马兵器无数,并营中粮食数万斛,尽皆被梁山军劫夺。


  郭淮、孙礼、邓艾兵败斜谷口,淮欲向西撤退,与曹真汇合应敌。邓艾道:“将军不可。我军西向,虽能与都督汇合;梁山寇若不西进,却留一军守五丈原,把主力渡渭河,克郿县,然后沿渭水北岸扫荡,则我关西数万军马,尽皆成孤军悬挂也。可即退兵渭水,河上架起浮桥,两岸立营寨,以为长久之计。”郭淮道:“然贼军若西进,则何以当之?”邓艾道:“我军马在渭水,背靠郿县,则他主力必不敢西进。倘以一军沿渭南西进,我也以一军沿渭北西进,随时可断其归路,彼军自无功也。”郭淮听罢,赞曰:“士载真乃奇才!”便与孙礼、邓艾立营渭水。


  庞统得了五丈原寨,把投降魏军,择其精壮者,分编入本队;一面与众商议。陈达道:“如今秦明哥哥在西边厮杀;吴用哥哥在东面厮杀。军师指示,我等先去那一边?”庞统沉吟片刻道:“倘先往东取长安,恐被魏军坚守,反把西边输与曹真;今可兴兵往西攻打曹真,然后再等吴加亮消息。”乃命扈三娘驻守。自与陈达、王英、石秀,引二万兵马,前出渭水,谓众将道:“曹真闻我取了五丈原,必以为我将沿渭南西进击他。我却先克郿县,再西进克雍县,抄袭其后,则曹真数万军马,不战自乱也。”陈达、王英、石秀都说:“军师妙计,无愧凤雏,比那卧龙诸葛亮真真高明许多。”庞统听提到诸葛亮,略有伤感,却也受听,于是呵呵大笑,传令诸军渡渭水。谁知出得五丈原,却报渭水上架起浮桥,两岸魏军营寨连接,十分严密。庞统叹道:“原来魏军中尚有这等人物,是我小看天下英雄了。”庞统看魏军立寨严密,倘若猛攻,恐难得手;但若不取,又自束手脚,于是遣陈达引五千军,沿渭南西进,牵制魏军;自督率王英、石秀两个,分兵先攻打魏军渭南营寨。渭南营寨,却是孙礼守把;兵力虽寡,孙礼亲冒矢石,指挥将士,抵御攻击。梁山军攻势愈猛,乱箭穿营而入,墙上士卒,多有射死者。孙礼大呼:“一败于汉中,再败于五丈,武人之耻辱极也!今若又失渭南之营,则吾辈何面目存于世间!”引百余敢死之士,大盾长戟,步行杀出寨去。前面梁山军,多被砍翻。孙礼冲突一阵,正遇见王英。两个交手十余合,王英看孙礼英勇,不能抵挡,回头便走,周围士卒一起溃退。后面石秀急引军上前接应,孙礼已回去了。梁山军攻打一日不能得手,锐气暂堕,又死伤颇多军马,只得先退回。夜间,魏军却从渭北营寨,过浮桥遣了生力军士,入渭南营寨助守。次日再战,梁山军大举围攻,孙礼死战不退,又是一日,各自死伤无数,未见分晓。是夜,庞统遣王英引一千精兵,欲偷渡渭水,被邓艾设埋伏,弓弩齐发,前后船上梁山军,多被射中落水身死;损折二百余人,只好作罢。


  曹真在渭原山口,忽闻庞统一军夺取五丈原,大惊。夏侯霸道:“五丈原既失,我军再留于此,恐为敌军所断。今都督可引军沿渭水屯驻,我仍背靠雍县,抵御敌军东路可也。”曹真然之,便令费曜引五千军在渭南,自引大军在渭北,多备船只,水陆并进沿渭水下来。南面费曜行了一程,正逢陈达,两个交战,不多时,背后魏军一起上来,更有铁骑。陈达军马抵敌不住,沿渭河败溃。庞统正麾军攻打渭南孙礼营寨,看西边魏军大至,也只得暂且收兵。曹真与郭淮会师,听了五丈原兵败详情,乃慰之曰:“此是庞统计谋过人,非郭伯济之过。如今某军马来,共守渭水,以待陛下关东援军也。”


  再说庞统攻渭南不克,退回五丈原营寨,郁闷道:“若以曹真、郭淮等计谋,原本非我之敌。只是这西面三路军马,却少大将之才。石秀虽然勇猛,统兵非其所长,其余王英、扈三娘、陈达,皆是爪牙之用,竟无一人可以当魏军郭淮、费曜、孙礼辈也。如此用计之时,颇多牵制。”思索半夜,心生一计。遂写了几个锦囊,遣人往西边秦明寨中,送与众人。秦明、孙立、彭漾等看了锦囊,分别下去准备,次日大早,秦明乃亲引军马,渡过湺水,进逼雍县。


  曹真闻报,与众将商议道:“彼秦明之军,渡河攻打雍县。我若不应,夏侯霸恐难抵挡。”郭淮道:“只是我军若西向,则庞统再麾军从五丈原来夺渭水,何以制止?”曹真道:“某自提军马在此,而教费曜引军西进,截秦明后路;再教夏侯霸杀出雍县夹击,可破梁山贼。”于是点八千兵,令费曜率领,往西而去:“倘吴用有异动,则某自发兵救援。”费曜领兵去了。未几,忽又报:“有一路梁山军,出五丈原,而向北原进发!”曹真正欲发兵前往援救,又有报:“有一路军,扬旌往武功而去!”曹真道:“敌军左右分兵,必有伪动。诸位将军,何以见之?”郭淮、孙礼皆道:“北原、武功,俱是重地;如今唯有分兵前往,以保不失。”忽邓艾出道:“艾有一计。梁山贼军既敢分兵攻我,我却也可攻他。今艾知一条小路,可通渭原山口。请都督与我二千精兵,某抄去山口,先取秦明一军营寨;如此彼军必乱,都督可纵兵击之也。”真闻之大喜,与精兵二千五百名,去抄袭小路;一面令孙礼仍守把渭水营寨;曹遵引三千军,东出接应武功;自同朱赞引五千军,西出扼守北原渡口。


  只说邓艾引二千五百精兵,从渭河河曲处渡水,先遣百余人,多打旌旗,只作势迂回五丈原梁山军侧翼;却自引本队,从小路直取渭原山口。将近山口时,看梁山军营寨辕门虚言,只有少许几个士卒,心头甚喜,教众军一起呐喊杀入。谁知方才冲近,号鼓连连,左右两边杀出两军,乃孙立、董超也。邓艾大惊,便听孙立呵呵笑道:“邓艾小儿,汝之计策,岂瞒得过凤雏军师!今可速速投降,以免一死!”邓艾大怒道:“汝汝汝这背逆之徒,诡计害了夏侯都督,尚尚尚敢阵前夸口哉!”拍马舞刀,直取孙立。孙立挺枪相迎。两个战约二十合,两边梁山军一起杀来,魏军人少,又兼远离本军,中敌埋伏,心下都是虚的,渐渐不支。邓艾引军左冲右突,不能扭转,不由叹息道:“不想我今死于此也。”忽然背后陈仓地方,烟火大起。孙立看了,大惊道:“若陈仓有失,我军后路断绝也!”急令诸军不顾邓艾,转回去救援。谁知军马方才移动,山谷里杀声大起,一彪军撞出来,当先小将勇不可挡,纵马入阵,枪花起处,董超翻身落马。孙立急急挺枪来战,数合间不分胜败。立看小将枪法精奇,不由问道:“汝是何人,敢来与我争锋?”小将叱道:“某乃天水姜维也!汝等无信背主匹夫,今日且来枪上领死!”孙立知姜维乃三国名将,心头不由微惧;邓艾见来了援手,精神大振,拍马上前,夹击孙立。立虽然艺高胆大,一人抵挡姜维、邓艾两个,甚是吃力。又兼记挂着陈仓那边军情,无心恋战;斗了十余回合,拨马引军便退。姜、邓二将追杀一阵,斩获数百余人。


  两个方才以军礼相见。邓艾道:“曾曾曾闻伯约兄昔日守天水,以数千兵卒,制约马超数万军马,可谓威震三郡也!不知却如何来此?”姜维道:“士载兄谬赞。我守天水,因闻渭原一带,官军与贼军鏖战。我想长安为本,天水为末;且马超前番起兵西凉,曾在天水损兵折将,此次多半不取天水,而攻并州。我因此引本郡军马千余,前来助战,把军马伏于渭原之西二十里,已近十日矣。探得贼军秦明大队渡湺水而攻渭原,乃前来袭其后路;恰好助得士载兄,是某荣幸也。”邓艾赞道:“兄以孤军潜伏敌营侧十日,竟能保万全,可谓胆识无双!未知陈仓烟火,也是兄所为乎?”维笑曰:“是某派少许精干士卒,前往陈仓周围放火鼓噪,以为疑兵。只是孙立此去,倘见陈仓无事,必然回军来攻我。我两个合军不满三千,孤悬于外,不可久留。”邓艾道:“甚好,便一同回归曹子丹都督渭水大寨。”于是两个合军一路,向东返回。沿途收罗了派出小股军士。忽然又有哨马报,说渭水浮桥已断,梁山军大举围攻渭南营寨!原来庞统今日安排,教秦明渡渭水攻夏侯霸,却是声东击西之计;他一面派遣王英领二千军,大张旗鼓,往北原作渡水之势;一面分派副将,以少许军马,往武功方向佯动。那王英军马到了北原渡口,不待曹真杀来,却放出三十余只筏子,顺流而下,往魏军渭水浮桥而去。相隔半里,两岸魏营军士,正待阻截,前面十余只筏子一起点起火来,浓烟熏人,直往浮桥撞上去;后面二十只筏上军士,一半人持长枪大盾抵御,一半人火箭齐发,顷刻间渭水上浮桥整个烧着,烟炎张天。渭水南北既断,孙礼隔绝在渭南,左右军马,不足四千。庞统乃与陈达、石秀,引万余军马,一起攻打,其势甚猛。孙礼在渭南,一面要抵敌,一面又要救火;更兼后路断绝,士卒不由恐慌。郭淮在渭北要待支援,却苦交通不便。眼看局势危急。姜维道:“我两个可引军攻敌之后,以解渭南之围也!”邓艾道:“庞统用兵,举世少有匹敌。我等纵攻其后,倘彼分兵迎战,我等亦难招架。今伯约兄可引二千精兵,转去攻北原渡口贼军之后;若此一路贼军被击破,则彼军也折了羽翼;我精兵在侧,庞统又不知我军虚实;倘不分兵,恐我击其后;倘分兵,则自减其势,此谓‘围魏救赵’之势,胜于出兵直击也。我却引余部,抄绥阳小谷,乱敌军心。”姜维道:“士载兄高见!”乃引二千军马,杀奔北原渡口去。王英烧了浮桥,原本屯驻于此,同曹真隔渭水交战;忽然背后姜维军撞来,自己先慌了,急往东走;曹真乘势杀过渭水来,姜维兵亦到,两面夹击,梁山军不敢抵挡。王英走得快,却被姜维把尾巴上四五百军马截住,尽数歼灭。曹真会了姜维,便一起向东来。此刻庞统已把魏军渭南营寨大半占领,孙礼残部千余人,倚着几处营寨,死死抵御。忽然王英大败,曹真、姜维合兵杀来,庞统叹道:“果然是将才匮乏也。”分派陈达引军挡住曹真。正厮杀间,五丈原营寨扈三娘遣人报,说有魏军不知多少,往斜谷口营寨杀去。庞统闻之,心念一动,便教退军。曹真要追赶,姜维道:“贼军退兵,乃是邓士载引少数军马,虚张声势扰敌也。但庞统睿智之人,须臾必然明白。渭南营寨,今已被毁,无险可据;浮桥也被焚毁,我等还是尽快撤过渭北去为好。”曹真从之,便救了孙礼,一起乘船渡渭。庞统退军,尚未到五丈原,忽闻魏军北撤,仔细一想,摇头道:“不想又中魏人计策也。以前常笑诸葛孔明过于谨慎,如今看时,某却也是一般。”石秀道:“何不再杀回去,强渡渭河,把曹军渭北的营寨一起扫荡?”庞统笑道:“我军今日拔取他渭南营寨,已是得利;士力疲惫,早早休养为是。”于是令陈达引三千生力军,在原渭南魏营处伐木垒土,重扎新寨;其余军马,依旧在五丈原。秦明与夏侯霸、费曜对峙,不曾有激战。到晚间亦自退过湺水,回渭原口营寨去了。是一战,魏军各处折损兵马四千余人,又失了渭南营寨;梁山军虽也损折二千人马,毕竟占了起手。


  当晚,费曜、曹遵军马,各自转回渭北营寨;邓艾率数百军士,往斜谷口扰乱之后,亦取小路回营。曹真乃大摆酒宴,为诸将压惊解乏;席间,皆盛赞邓艾、姜维二小将智勇双全。次日早上,忽然又有军情飞报而来,说马超起兵西凉,反叛朝廷;有一路军马,直向天水而去。姜维闻言,大惊道:“不想马超竟又攻天水!某失于计较也!”乃拜泣曹真道:“维自幼丧父,是母亲抚养成人。今母居于天水冀县,维若不归,恐郡为贼军所破,母亲性命难报!乞都督准维回天水,以保地方也!”正是:此间方得敌军退,彼处又闻烽烟来。不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
顶部
性别:男-离线 桓大司马
(湘中布衣)

长沙郡公
谏议大夫

Rank: 19Rank: 19Rank: 19Rank: 19
组别 翰林学士
级别 骠骑将军
好贴 9
功绩 755
帖子 9950
编号 18150
注册 2004-9-21
来自 潭州
家族 泡泡营


发表于 2004-11-27 13:08 资料 主页 文集 短消息 看全部作者 QQ
第九十四回 刘封安身天水郡,张郃大战西川军

作者:pener(巴孤)

--------------------------------------------------------------------------------

  姜维方才助曹真一阵,却又闻报,马超进兵天水。大惊之下,向曹真乞回援救母。曹真道:“我此地若得伯约相助,犹胜一万雄兵,今伯约欲去,甚可惜也。虽然,为子孝母,某岂敢拦阻?”便准其率原班千余军马回去;又于军中,选一百马军,五百步军相随:“恨我此地鏖战正激,不敢多与也。”姜维感恩不已,再拜而去。孙礼道:“昨日一战,折了四千军马,又失去渭南营寨,这里军情正是吃紧。都督如何教姜维去了?”曹真道:“彼母亲在天水,若强留于此,必无心助战;倘有疏忽,反而怨恨我。且天水亦国家之地,今令彼去,可教安心守御也。”孙礼叹服。


  再说马超,自与宋江联结,反了刘备,便自称“西凉大将军”,在西凉之地,招兵买马,以建宏图。因与曹操有杀父之仇,心中怨愤,丝毫未减。后又闻曹操死,曹丕废汉称帝,大怒道:“老贼杀我父,此仇生不能报,当掘棺戮尸,以泄吾愤也!贼子竟冒天下之大不韪,篡夺神器,某当尽起西凉精兵,以雪国耻家恨!”李恢道:“将军大义,令人钦佩。然曹贼窃据中原,兵足将广;倘以我一州之力讨伐,恐有不逮。”超道:“那荆州宋公明,是我妹丈。他有十万雄兵,若是协力而起,曹丕竖子,岂堪一击!”于是教穆弘、施恩、李忠、侯选、杨秋等整顿西凉军马,预备起兵。未久,先闻西川刘循、刘阐,与汉城庞统、吴用,会歼夏侯尚于汉中之地,旋即兵出秦川;又闻宋江于荆州誓师,传檄天下,以讨曹魏;并送宋江亲笔书信,及妹子马云禄家书,说的皆是同心扶汉讨曹一类话语。马超大喜,即教出兵。令道:“天水郡当雍凉咽喉,前番进兵时,屡攻不克,反折了穆春。今日大军起处,要先攻取!”李恢道:“天水有姜维镇守,若是强攻,难以骤克。不如引一军牵制,将军却自提大队,穿羌胡之地,临长安而奔袭并州,直击伪魏之背;否则大军困顿天水城下,反不妙也。”马超问马岱:“瑾之以为若何?”岱曰:“先生所言甚是。”超便问诸将:“谁敢引军牵制西凉姜维?”话音未落,没遮拦穆弘站出道:“末将愿去。”马超道:“我知你因兄弟穆春战死,心有仇怨。但引军不可冒失,小心为上。”穆弘满口答应。马超遂令杨秋、李忠留守西凉,教穆弘引五千军马,牵制天水;自家同马岱、施恩、李恢、侯选、韩瑛、韩瑶等引西凉军二万,并借羌兵万余,穿河套之地,而趋并州。前锋马岱、韩瑶,引五千军马,并羌兵三千;马超自引大队随后,兵临泾水,尚未出发。


  穆弘心中,却是甚急报弟穆春之仇,于是便点齐军马,杀奔天水而来。太守马遵,因姜维不在,心中惶恐;召集梁虔、梁绪、尹赏商议。众皆曰:“姜伯约不在此地,恐难以抵挡也。”马遵道:“不若与他求和,何如?”众亦无他法;便遣梁绪出城求和。穆弘见了,破口大骂道:“狗官杀我兄弟,还敢花言巧语,妄图求和!只叫城中,洗颈待戮!”把梁绪赶出营寨。梁绪回报,马遵愁曰:“如此怎生是好?”尹赏道:“事已至此,只得引军出战。”马遵遂披挂提枪,同梁虔、尹赏引军出城。穆弘原怵姜维,却看姜维不在阵中,信心大振,引军杀过来。梁虔上前交锋,不数合,大败而走。穆弘麾军追赶,乱军中撞着马遵,未及交手,被穆弘抬手一枪,直透后背。天水军见杀了太守,皆乱奔回城;穆弘一路追到城门口,眼看不及关闭,城上城下,俱是惊惶。忽然斜刺里杀出一军,约数百人。当先一个小将军,白马银甲,风尘仆仆,挺枪便取穆弘。两个大战二十余合,不分胜败;穆弘看天色已晚,不肯苦战,于是收兵。天水军马,乘势整顿回城,小将亦退入城中。梁虔、梁绪、尹赏大喜,请到衙门相叙。那青年将军道:“某姓风,名蔻。因闻天水遭难,特来相救。你等若肯推我为天水太守,则某当尽心力以保地方也。”梁绪、梁虔、尹赏商议道:“天下大乱,群雄并起;刘备称帝于前,曹丕代汉在后。我天水边鄙之地,无所适从,唯‘保境安民’为要。今马太守战死,姜伯约又不曾回来;西凉军穆弘又不肯准降;要保百姓,别无他法。观风蔻此人武艺不俗,又颇有气度,推他为太守就是。”计议定了,当即取太守印绶及天水郡户籍与风蔻。


  风蔻取了印绶,又观城中兵马,道:“城外贼将穆弘,乃有勇无谋之辈。今日大战一日,又杀了太守,必以为城中无备。我等乘夜出城劫营,可破之也。”梁绪等道:“全听风太守安排!”风蔻点头,先唤自家军中一将:“此乃偏将艾飞,武艺过人。如今西凉军在长离川河畔扎营;可令艾飞与梁绪各引五百军马,抄到彼之后,待我城头举火,一起夹击。某自引一千军士,出城掩袭;却留梁虔、尹赏守把城中。”众皆领命。于是风蔻点军出城。


  再说穆弘,白日一战,未曾全胜,但也杀了天水太守马遵,心中自满。回到营中,大吃大喝,酩酊大醉。不想三更时分,忽然营外喊声大震,天水军杀进寨来;慌忙披挂起,提枪迎战时,火光下风蔻跃马挺枪,直取中军大帐。穆弘上前架住,战数合,因酒未全醒,抵挡不住,被风蔻一枪刺中肩窝,翻身落马。风蔻待要取其性命,后面穆弘心腹喽啰拼死上前抵挡,救了穆弘,拖起便走。此时营寨后面,艾飞、梁绪两军抄袭杀来,三路夹攻,西凉军大败,死于水中者无数;穆弘得几个心腹保护,混在乱军之中败逃。风蔻、艾飞、梁绪各引军马,遍地剿杀溃兵,杀到五更,收兵回城。穆弘到次日收罗败军,剩余不足半数;只得退兵安定,一面飞报马超。


  风蔻一战击溃穆弘,郡中吏民,尽皆心服。乃召诸官商议道:“天水一郡,地方狭小,倘敌大军来攻,难以应付。可乘西凉军败退,分两路军,打下安定、南安二郡,以为相互支持也。”梁虔道:“皆由太守安排。”风蔻便令艾飞、梁绪引一千军马,去取南安;自与尹赏引二千军马,去取安定;留梁虔守郡。准备一日,正欲分头出发,从人报:“有一先生,自称故人,欲见太守。”风蔻一征,道:“请进。”从人引入一个先生,全身青袍,却连头面遮住。入得衙门,谓风蔻道:“某有机密事,须面陈太守。”蔻屏退左右,请先生入内室。先生看左右无人,乃问:“敢问风太守尊姓大名?”风蔻道:“先生言笑了,某自然姓风名蔻。”先生道:“然则太守之父,可是名备?”风蔻悚然,先生呵呵长笑道:“刘封公子,休得隐瞒我也!”伸手拉下自家面罩,刘封望见,大惊道:“却是元直先生!你早投曹魏,如何在此!”


  徐庶默然坐下,叹道:“自建安十三年当阳之败,老母被掳,只得北归曹操。与玄德公一别,孰知竟成永诀。之后十载,人世沧桑,风云变幻;唯有天下之乱,百姓之苦,依旧不改。去岁玄德、孟德二公,先后逝去,而曹丕篡汉自立,我母又已病逝;因此辞官。闻玄德公虽故去,尚有后人,故特来西蜀之地,寻访其后也。”刘封道:“元直先生既是入蜀寻访父皇后人,为何又得来此?”徐庶道:“某在蜀中,得见秦子敕,说了公子欲往西北来。某循迹而来,听得天水新来太守,如此模样;又自称‘风蔻’,便料到八九分也。公子近者如何?”刘封道:“某自汉中一败,同高翔引败军混迹于山野;走祁山道路,原本欲往雍州寻父,却被马超将雍西道路切断,只得潜伏垄右之地。闻父皇战死于葭萌关下,虽欲报仇,却恨力薄。忽又见曹丕篡汉称帝,梁山军举旗反魏,马超亦起兵西凉,天下复乱,寻思汉室尚有振兴之望,唯西川之地,刘循、刘阐与我彼此有不共戴天之仇,因此同高翔引数百军入天水;愿欲用计夺取天水郡以图复兴,又恰逢太守马遵战死,遂杀退西凉军,为吏民推为太守;此亦天意不绝汉室也。不欲以真名示人,因归宗之前,本名寇封;故自称风蔻。元直先生既来,何不与我一同以此为据,兴复汉朝也?”


  徐庶听了,沉吟片刻,谓刘封道:“公子,庶斗胆一问。如今天下,曹魏三分占其二,其余群雄,唯宋江为大,亦非善类;而公子如今仅有一郡之地,数千之军,还是隐姓更名。如此尴尬,未知公子以汉室兴复之望,还在何处?”


  刘封闻言,慨然起曰:“我以为汉室兴复,在人心也。自高祖斩白蛇起义,扫除暴秦,已四百年,恩德布于天下,人心无不感激。昔王莽篡逆,百般小惠淫威,终是一夫作反,天下震怒,乃有光武中兴。今曹丕篡逆,宋江不轨,虽各有威势,然天下人心,未忘汉室;兼之父皇在两川施政,颇得民意;我于南郑败亡之后,所到处,乡民多有接济米粮,通报消息,方搜罗得这数百人马在此。由是观之,人心未尝背汉,则尚有可为也。”


  徐庶听罢,再思索片刻,问道:“以公子之意,欲兴复汉室,当何以为之?”刘封道:“如今宋江、曹丕,两逆相斗,恰是我从中立业之日。今已取得天水为本。以某看来,可再分兵取安定、南安、武都、广魏诸郡,连接羌胡,然后伺机入两川,出函谷,可复大业也。”徐庶道:“马超近在西凉,公子何以敌之?”刘封道:“马超虽然勇猛,却少谋略。我以垄右诸郡之军,自足抵抗。彼若敢来犯,则我乘势取西凉可也。”徐庶摇头道:“公子,你自比曹孟德如何?”刘封道:“不如远也。”徐庶道:“昔日曹孟德以中原能征惯战之师,战于渭水,犹然被马孟起逼得登船避箭。公子以数郡之力,而欲抗西凉虎狼之师,岂不危险之极?”刘封道:“虽知危险,然为振兴社稷,完父皇宏愿,岂能因之畏缩?”徐庶道:“公子勇气可嘉。然欲兴复汉室,某却另有一计也。”刘封喜道:“先生请教我。”徐庶道:“此一计,名曰‘西北互保’。那马孟起乃汉伏波将军马援之后,累世公侯;虽心气浮躁,却也有忠义之处。如今曹丕篡汉,他自然要起兵讨伐。然天水地方,却本是汉地。今若遣一舌辩之士,往见马超,晓以利害。只说天水郡不欲与西凉为敌,愿与马超盟誓互保;使超不以天水为患,则公子可立足于此。由是,地方得全,吏民必感激公子;而马超亦当以天水为羽翼,然后可寻机立业也。”刘封闻言,起身下拜道:“乞先生看父皇面上,不辞辛苦,助我立业!”徐庶慌忙扶起刘封道:“公子休要多礼。庶本汉臣,昔在新野,蒙玄德公看重,推心置腹,计无不从;后败当阳,玄德公心胸广阔,令我归北,保全家母。此等恩德,庶当肝脑涂地以报。今愿辅佐公子,以兴汉室也!”刘封大喜,即拜徐庶为师。又叫来高翔参见——翔便是前番将佐自称“艾飞”者也。徐庶道:“既是准备西北互保,则与马超交兵,非所利也。南安、安定二郡,暂不可取。然自古文事须有武备。征发军马,却不可疏忽也。”


  于是刘封、高翔与天水官吏继续整顿城防,编练军马;徐庶独自去郡府上下及左近乡镇走访巡查,遍看山川地形、城防民情。不数日,忽梁绪来报:“姜伯约从渭原回来了。”刘封问徐庶道:“姜维文武双全,曾被曹操封为中郎将,他此来若与我争夺天水郡,恐难应付。”徐庶笑道:“中郎将者,乃汉官也。我知姜维事母至孝,已使人厚馈其母;此番容庶前去,晓之以理,管叫姜维卷甲而去,天水有多一强援也。”封大喜道:“如此,先生可速去也。”于是徐庶葛巾布衫,单人独马出天水城,往西南行。行约二十里,见姜维营寨。原来维引千余军,赶到天水地界,却闻百姓传言,有一风蔻将军前来,占了天水。维心头疑惑,叫军马且驻下,一面使人四处探听消息。忽报“大汉前御史中丞徐庶”来访。姜维慌忙迎进,行礼道:“大人此来,有何见教?”徐庶不慌不忙,问道:“姜伯约年纪幼小,已颇具战功,可谓少年英杰。不知所任何职?”维逊道:“谬领中郎将也。”庶道:“是汉中郎将,还是魏中郎将?”姜维闻之一惊。徐庶厉声道:“实不相瞒,天水太守马遵已同西凉军战死;今有刘封公子,为保一郡百姓,挺身而出,领取太守职位。然刘封公子是汉宗室俊杰,既立天水,则断不叫伪魏旗帜,扬于城头也。姜伯约倘要作曹魏忠臣,则可先斩庶首级,再引本处军马,杀奔天水郡,决一死战;伯约若还自认汉臣,则可与我相安无事也。”姜维听徐庶如此说,心下踌躇;只觉徐庶说的甚是有理;但曹丕代汉之时,满郡官属,却又尽皆效忠;因此十分犹豫。徐庶道:“伯约可三思,某且告退。”起身告辞。


  姜维在帐中坐了一夜,次日,维母闻讯来军营中,说“风蔻”太守自入郡,十分优待。姜维心念方动。中午,又有各处哨探回来,访问百姓,皆说风蔻太守整顿军纪,遣人巡查民间,抚问疾苦,胜昔日马太守多矣。姜维闻听,方才下定决心。乃单人独马,入郡见刘封道:“蒙公子厚德,今领天水而百姓得安,又厚待家慈,甚是感激。维自不敢与公子相争。即交割军马,维自同老母出关东去。”刘封未曾答话,徐庶道:“多谢伯约慷慨。然如今宋江起兵反魏,关东万里之地,将无寸土安宁;令堂年迈,若远涉江湖,岂不辛苦?且伯约心中,分明未尝忘汉室之恩,今若东去,必为曹魏所用,岂免内疚哉?以愚见,不如请伯约引本部军马,驻于冀县,保护令堂。与我天水郡,相互支援,保境安民,岂不甚好?”姜维闻言,感激不已;拜谢了刘封、徐庶,回到军中,先把曹真所与兵马,好言遣送回去;自引一千军,镇守冀县。徐庶又教人多送粮食布匹前去,供姜维养兵。维感激,与刘封盟誓,相扶如手足,共保天水。


  又过二日,忽闻马超引精兵三万,杀奔天水来。满郡俱惊恐。姜维急来郡府见刘封、徐庶道:“马超之兵,号称三万,虽是夸口;然论其数,亦不下万人。公子与先生当早早谋划。维愿效犬马之力也。”徐庶道:“伯约且休慌。合我两军之力,马超虽勇,我等亦未必不能敌。然某尚有一策,可叫西凉军自去。倘有不应,再作厮杀。伯约可先整顿冀县兵马,等候消息。”姜维看徐庶颇有自信,乃回去了。徐庶便叫刘封准备许多牛酒,自己带了迎西凉军而去。


  再说马超原本借到羌胡之地,以取并州。已出西凉界,却得穆弘急报,说兵败天水城,不由怒道:“匹夫甚是无能,既有胆进兵,如何败溃如此之速!”侯选道:“虽然,天水既交兵,则我不可不应也。”超道:“天水满郡,唯姜维一人是某劲敌。姜维既不在,那‘风蔻’小儿,岂堪挡我!”便令马岱、侯选引军屯驻于此,自和李恢、韩瑛,引一万军转回,取道安定,直指天水。忽报天水使者,多携牛酒,前来劳军。超令请进。徐庶昂然而入,道了姓名,拱手坐下。马超惊讶道:“闻元直先生向在许都为官,如何来此?”徐庶道:“皆因曹丕废汉,某乃汉臣,岂作魏官。因此弃官西来。孟起将军是忠良之后,今起兵反曹,大见武略也。”超大喜,道:“既如此,先生可助我一臂之力,共灭曹魏。”庶道:“天水有故人之子,庶留天水便是。”超闻言变色,又问道:“既如此,先生来劳军,有何见教?”徐庶道:“敢问将军,伪魏在东,将军却南向,是图天水郡乎?”超曰:“正是。天水太守,乃曹魏一党;今杀我不少将兵,必平天水,以报其仇。”庶曰:“今姜维已回天水。请将军细细计较,自度所部军马之精,将士之勇,若取天水,可否手到擒来,毫发无损?”马超道:“不能。然天水一郡,能抗我大军否?”庶笑道:“将军神威,当世无双,天水自然不能抗衡。然将军亦自知兵发天水,难免两下损伤。倘我能说得天水,背离曹魏,归附将军旗下,那又如何?”马超惊喜道:“果真如此,某必无亏待先生也。”徐庶呵呵笑道:“岂敢。实不相瞒,如今天水城太守已死,众吏民推刘封为主。他本是汉室忠臣,今既得郡,只求保境安民,并不愿逆附伪魏。故遣我来,一则劳军,二则示和好之意,愿两家西北互保,安顿庶民。”马超道:“只是我曾反出刘备麾下,自立西凉;我妹丈宋江,更与刘备旧部,皆有深仇。彼如何肯与我联手?”徐庶道:“曹丕篡汉,乃国仇也。刘封虽为玄德螟蛉之子,却以兴复汉室为先。玄德虽殉,乃亡于曹魏,非亡将军之手。将军是忠良之后,累世公侯,正宜相互扶持也。”超尚有踌躇,问李恢道:“君意如何?”李恢道:“九州皆乱,将军是有大志之人,正须广结天下英雄;今刘封既愿输诚,则我少一劲敌,却得一后援,甚好。以某之见,如今南安郡少人管辖,百姓流离,田舍荒芜;不如将南安郡也让与他,教统二郡,为我羽翼。”超道:“既然如此,便烦劳先生回报刘封太守,我西凉、天水,可约盟誓,相互救援,以兴汉室。”徐庶道:“蒙孟起将军美意,天水上下吏民,尽皆感激。”乃告辞而去。回报刘封,俱各欢喜,又去接受了南安郡。从此刘封便在天水、南安二处,休养气力。马超自提兵越羌胡之地,直取并州。


  再说川军刘湘,引本部军马,奔骆谷口。王双立寨于黄金、兴势,奋力抵御,因众寡悬殊,不能持久,遂退入骆谷。那骆谷地势险要,王双于各处要隘,步步抵御,川军虽众,却也急进不得。直到六月,近骆谷口。王双退兵长城之地,忽报张郃来援。双急忙请进。张郃道:“川军势大,只好乘彼位于骆谷中,难以发挥,设法击破之。否则被彼出来,则关西危矣。”于是把兵马在险要出立下营寨壁垒,川军连日攻打,不能得手。这日,人报川将雷同引二千余军,杀到寨前挑战。王双道:“待某去斩之!”张郃道:“彼来挑战,倘若数合败走,必是有诈。将军不可追赶也。”双从之,于是出战。与雷同战约四五合,同回马便走,王双自回营寨。次日,吴兰又来挑战,王双又出,战十余合,吴兰亦败走,王双又不赶。第三日,刘湘亲引军出挑战,王双出马,战无三合,双先拨马诈败。刘湘心头疑惑,亦不赶而回。


  张郃谓王双道:“川军连日挑战,我皆不应,彼士气已泄。可调遣军马破之。”正说间,雷同又来隘口挑战。张郃道:“此次出迎,倘雷同再用诈败诱敌之计,将军可诈作追袭,却分兵两队,从两边山脊上进兵,然后三面夹击,可获胜也。彼若有救应军马,我也自有后援。”王双便引军出。雷同截住,战无三合,诈败而去。双按张郃计策,分兵两队,两边齐上,自家居中追袭。雷同退到沈岭,山谷中一声号鼓,陈兰、刘湘两路伏军左右杀出,雷同翻身回战;王双之两路军马,亦各自从山脊上杀下,彼此混战一团,良久未分胜败。将近黄昏,忽然川军之后,火光起五六处;接着张郃跃马挺枪,引一队生力军马,杀入围来。川军虽众,在这山道之中,难以发挥,反被张郃一军冲得七零八落。吴兰欲待引军截住,恰逢张郃.两个战十余回合,张郃大喝一声,枪挑吴兰下马。川军皆怖,四散惊走。刘湘抵挡王双,无十数合,心怯遮拦不住。欲要退时,左右魏军围裹上前,冲突不出;幸得雷同杀开重围,保刘湘出,于是川军皆满山遍野,四处溃散。张郃谓王双道:“贼军如此景况,再无诈矣。我等当引军追杀,杀得一分,日后国家祸患便少一分!”于是两个尽力追杀,一路赶出十数里,到川军二道营前,刘巴安排守寨军士,在两边山坡,击鼓放火,以乱追兵。张郃笑道:“彼若有伏军,则何须如此举动?无须畏惧,都与我攻打营寨!”于是魏军皆呐喊攻寨,直把川军二道营前面寨子,占领半数。刘巴见状,急调集强弓硬弩,齐到后部防御。此时天色已晚,魏军苦战大半日,渐有疲惫。张郃道:“今日也杀得够了,且回长城去。”叫把占领川军营寨,无论军械、粮草、营盘,尽数放火烧了,直烧得半天透红。此时西川军马,大半随刘湘等出战,败散于四处山路;小半随刘巴在寨中,只好竭力守御,哪里还敢追袭?张郃令魏军士卒高呼:“张隽乂大破川军,得胜而归!”声震山谷,扬旌自去。


  折返行到半途,已是一更天气;魏军士卒鏖战多时,如今得胜归,只欲极早回去。张郃、王双却也疲惫。王双只在马背上冲盹,张郃却兀自强打精神,环顾四周。正行之间,忽然号鼓迭起,两边山岭,火把明如繁星。道前杀出一军,当先大将举枪高呼:“张郃休走,我小李广花荣在此等候多时也!”张郃大惊。正是:跃马已破联营寨,凯旋却逢拦路军。不知此战如何,请看下回。
顶部
性别:男-离线 桓大司马
(湘中布衣)

长沙郡公
谏议大夫

Rank: 19Rank: 19Rank: 19Rank: 19
组别 翰林学士
级别 骠骑将军
好贴 9
功绩 755
帖子 9950
编号 18150
注册 2004-9-21
来自 潭州
家族 泡泡营


发表于 2004-11-27 13:08 资料 主页 文集 短消息 看全部作者 QQ
第九十五回 司马懿凯旋并州,庞士元计斩费曜

作者:pener(巴孤)

--------------------------------------------------------------------------------

  张郃一战大败川军,毁其头道营寨,又追杀二十余里,斩获无数;岂料夜间回师,却于狭道,被梁山军截住去路。当先花荣挺枪跃马杀出,王双舞刀抵住。战不数合,四下伏兵齐出;张郃未知梁山军虚实,又兼自家兵将鏖战一日,多有疲惫,不敢恋战,夺路而走。花荣引军随后追杀。张郃、王双一路到长城,方欲进寨子,却听一声鼓号,寨门竖起,墙上火把摇曳。火光下一人羽扇纶巾,正是吴用,捻须大笑道:“张隽乂,未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乎!”张郃大怒,戟指吴用骂道:“汝这山野草寇,犯朝廷边境,犹敢口出狂言!”拍马便来冲寨子,吴用羽扇一挥,乱箭齐下,张郃冲突不得。须臾,寨子后面,左右两军突起,左边时迁引军杀出,右边董衡引军杀出,把魏军夹在中间。张郃待要迎战,背后花荣引军杀到,魏军虽众,自相扰乱。张郃切齿瞠目,挺枪在乱军中冲击,恰逢董衡迎面来;颌大骂:“背主庸奴!”上前交战,只一合,刺死董衡,冲开阵脚,往东北小路上突围。吴用在寨墙上,看张郃于乱军中冲杀,如入无人之境,感叹道:“张郃不愧曹营五虎之列,必为我梁山大业之患。”因想穷寇莫追,便发号令,叫军马只是修削魏军尾翼,放他大队过去。


  次日晨,川军刘湘、雷同搜罗溃散军马,清点其数,折损了三千数百余人。然梁山军抄袭曹军之后,夺占了长城魏寨,却是成功。于是合兵再进。张郃、王双一夜苦战,也折将近二千军马,又失了营寨,只得北退。吴用与刘湘商议,川军沿骆谷水继续进发,吴用却引梁山军,径取武功。张郃只得与王双各分一半兵马,分守武功、槐里,以为犄角之势。吴用既出得骆谷,震动长安;曹真、夏侯霸诸军,尽皆惶然。


  再说曹丕,自二月登基篡汉,忽然接连噩耗传来:先是东南张辽飞报孙权、李俊、卢俊义一起造反,曹休大军,一夜覆灭,休不知所踪;又接曹真报,说夏侯尚轻进欲取西川,却中梁山军计谋,身死葭萌关,梁山军连接川军,三路出雍州;又接曹仁报,说宋江誓师荆州,传檄天下,发大兵攻取襄阳;又报卢俊义进犯徐州,李俊进袭合肥,亦各打梁山军旗号;又报三路梁山军,各自出谷口,临渭水,魏军连战不利;又报马超亦起兵西凉,过羌胡之地,掠并州。曹丕闻各处兵火一股脑压来,心头甚急,忙召群臣商议。太尉贾诩出曰:“陛下,今大魏初立,恩威未遍,故四方逆党,起兵造反。陛下可亲祷祝上苍,以求庇佑;并发朝廷精兵,平定天下烟尘。”曹丕道:“如今名将多有亡故,可使何人引军?”辛毗奏道:“司马仲达观天下大略,极有见识,陛下何不问他?”曹丕便令司马懿入朝,问道:“天下乱兵迭起,曹文烈、夏侯伯仁国之名将,皆一夕兵败,两处失却十万精兵,贼军大举入寇,社稷震动。仲达以为如何是好?”司马懿道:“曹休、夏侯之失,乃贪功冒进,轻信贼人,疏于防范,因此丧师辱国。然朝廷占天下三分之二,边鄙小贼,纵以诡计得一时之利,岂能长久乎?愿陛下无忧,整顿军马,派遣名将,分路讨贼,必可保社稷。”曹丕道:“然则仲达以为王师平乱,如何分兵是好?”懿道:“以臣看来,关西之贼势甚大,难以骤平。当遣能征之人,扼守长安、潼关,以断贼东进之路;一面先发朝廷精兵,扫荡东、南二路,然后可以安四海也。”曹丕道:“朕令子丹守关西,可否?”懿道:“子丹乃久战宿将,然守关西,与庞统对峙,犹恐兵力不足,陛下当遣干将援之;又恐子丹未知进退,于渭原之地与贼人相持,设使贼以精兵突袭长安,断我归路,则关西数万大军,皆自灭也。陛下可使人告诫子丹,务须背靠长安,方展军事。”曹丕又道:“马超越羌胡而取并州,仲达之见如何?”懿笑曰:“超若集西凉精锐,合攻长安,则国家甚危。今彼舍近求远,越羌胡之地而取并州,看似汹汹,其实自耗士力。彼从西凉至并州,数百里间,军力耗散三分之二;只要遣能员扼守边厢,则彼自败。”曹丕又问:“朕欲平叛,仲达还有何见识?”司马懿答道:“如今贼人气势虽猛,各有利害,势难一心。我若只守,助长贼人气焰。俗语云,擒贼擒王。臣看天下之乱,首恶在宋江。彼从西川至江东,势如长蛇。陛下可令车骑将军曹子孝、后将军徐公明引襄樊之兵,就势攻之,断其首尾。子孝乃武皇帝遗留名将,统军才干,国内无匹;而彼庞统、吴用尽在雍州,以宋江萤火之光,安能与皓月抗衡?倘得破荆州之地,则贼势自乱;然后顺江而下,平定江东。东南若定,则西部巴、蜀、雍、凉之贼,亦不长也。”


  曹丕听司马懿所言,句句有理,乃曰:“孤欲卿前往关西,助曹子丹破敌,如何?”司马懿道:“非臣畏敌。只是如今并州马超犯境,虽难有大成,若有闪失,亦足为国家患。故臣请陛下与我一万精兵,先北进并州,战退马超。待并州稍安,臣再赴关西。”曹丕道:“关西援军,何人可去?”当下华歆出曰:“臣保举征东将军秦朗,可当此任。”原来朗乃曹操义子;其父名宜禄,乃吕布部将,后被张飞杀;其母杜氏,为操所娶养,遂收秦朗为义子,诸子一般看待,与曹丕亦颇交情。曹丕然之,便拜秦朗为安西都督,戴陵为副将,辛毗为参军,拨二万精兵,西进援曹真;又拜司马懿为平北都督,引一万军,往并州敌马超;再令臧霸引本部军马,南下徐州,抵敌卢俊义;遣毛玠引军一万往助之;又令吕虔引一万五千军马,南下增援张辽,抵御李俊;夏侯惇仍镇守中原,为诸军后援。


  只说司马懿领了圣旨,同其子司马师两个,引一万军马,出洛阳,北上并州。一路兼程,到上党郡,太守毋丘俭迎接。司马懿道:“贼势如何?”毋丘俭道:“马超已渡黄河,入西河郡。所随羌兵及匈奴人甚多,劫掠四乡。幸得下官与常山太守王凌,各自引兵据住。今马超引军攻太原郡,王太守竭力守御;我虽欲引军前往增援,只恐反失了屏障,被他直下洛阳,故而不敢出击。”司马懿闻言,呵呵大笑。司马师道:“马超挟羌胡而来,声势甚大;又攻太原,父亲何故笑之?”司马懿道:“马超既引军远来,本当避实就虚,以待中原之乱;如今裹胁羌胡,看似气势汹汹,实则军伍混乱,此等军马,只可胜,不可败,一败则易反噬耳。又不分精锐袭击河北,却把大军往太原坚城之下困顿,此自败也。仲恭可引郡中精兵,随某共往击之。”遂起本部一万军,并上党郡之兵四五千人,进至汾水下寨,只叫深挖壁垒,立营防御。司马师道:“父亲,我等引朝廷精兵,远道而来;且四方贼寇起,此处兵马,不止一用。倘在此坚守,岂不背离初衷?”司马懿笑道:“我亦不愿长相对峙。然马超乃勇武少谋。他若看我立营作死守态,必心焦;因此定要以军前来,然后可乘隙破之。”


  果然马超攻太原不克,忽闻魏军进至汾水,却又不渡河。道:“魏人如此,定是欲乘我攻太原疲惫,再渡水断我归路。某不可中计。”便留侯选引军数千于太原外;自提大军,赶来汾水;耀武扬威,以求决战。毋丘俭道:“都督,马超初来,士力疲惫;我可乘机击之也。”懿道:“不可。彼虽疲惫,锐气正盛;出击必为之败。”俭不服,坚决请战。司马懿乃道:“既如此,你可引三千精兵,渡水去战;若有不谐,即刻退回。”毋丘俭得令,引三千军,渡汾水。马超远远望见,笑道:“此欲乘我疲惫而攻之。不与小儿厉害,未知我西凉马超手段!”吩咐马岱:“你等自安营扎寨,待我前去破敌!”点了五百铁骑,披挂上马;一声胡号,泼啦啦放开冲了上来。毋丘俭方才渡河,只看马超引西凉军如飞箭激射而来,急叫布阵相应时,马超已杀到阵前;魏军乱箭齐下,马超把银枪摆动,纷纷拨开。片刻,撞入阵中,手起枪落,魂飞尸扑。杀得三千曹魏精兵,四下溃散,再不成个阵势。毋丘俭亦非寻常之辈,急叫亲信官兵,击鼓挥旗,召集士众,四下围攻。马超瞠目大呼,挺枪跃马,五百铁骑紧紧跟随,便如一朵乌云,在魏军队伍里左冲右突;马超当先在前,银枪到处,衣甲破裂,血肉翻飞,当面曹兵无不丧命。毋丘俭上前抵挡马超,无数合,遮拦不住;后面马岱看马超得胜,便叫擂鼓,于是西凉军上万军马,一起杀出来;毋丘俭看势不好,急叫退时,被马超数百铁骑,紧紧追杀,步卒多有丧命;逃到汾水边,幸亏司马懿令司马师引一千军乘坐木筏,在水上放箭,阻拦得西凉军一阵;毋丘俭残兵方才逃过来,回营清点,折损一千余人。毋丘俭向司马懿请罪,懿道:“不必请罪。然亦可见西凉军凶悍;我待要以计胜之,不可再冒失出战。”诸将皆从。


  于是司马懿叫只是坚守营寨,与西凉军隔水对峙;马超若在对岸挑战,只不理睬;倘若过来,则以乱箭射之,马超终不能立足。一连二十余日,魏军粮草,渐渐匮乏;虽有毋丘俭令人自常山调运,终究杯水车薪。司马师道:“父亲,长此对峙,粮草将近,可别图之。”懿笑道:“我军粮草尚且不足,西凉军粮草更如何哉?”毋丘俭道:“闻报西凉军在西河郡中,四处劫掠乡镇;因此虽然困乏,却当好似我军。”司马懿拍掌道:“正好我用计也。”遂叫司马师道:“你可引二千精兵,都作西凉军打扮,乘夜色,从汾水下游三十里处渡河,却抄袭到西凉军后面去;渡汾水之后,转向黄河渡口去,沿途见西凉军小队,尽皆赶杀之。到渡口,焚其渡船之后,却把军马零星分成小队,只作西凉部落援军,回到此处,抄在他大营之后汇合。只等我这边信号,即便攻之。”司马师引兵去了。


  原来那马超在此对峙二十余日不得战;欲要分兵抄袭,被司马懿大军扼守正面,难以发挥;各处小路,也俱被司马懿安排精兵阻断;若要全军绕行,又不敢如此托大;如此犹豫之时,粮草渐渐耗尽,军中羌人、汉人、匈奴人,都偷空四下劫掠粮食;并州原本贫瘠,西河郡人民,大多逃散,所得亦不敷。于是各有怨言。马超寻思道:“西凉民风彪悍,军心却易散;如何是好?”忽又报一路魏军,直取黄河渡口去了。马超大惊:“彼若取黄河要隘,断我归路,则大势去也。”急令马岱引五千军,回守黄河。施恩道:“魏军既分兵去取黄河,则这里必然空虚。将军可引一部精兵,往上游五十里渡河,诈作欲从他处夺取并州之势;魏军若转迎击将军,则我乘势渡汾水攻他;魏军若不动,则将军可抄袭到他营寨之后,然后攻击;我再从汾水西岸渡河夹攻,魏军必败。”马超大喜。于是留施恩与羌军越吉元帅、布石将军守汾西营寨,自同韩瑶、韩瑛引一万军马,连夜往上游五十里处渡江;约定第二日黄昏,一起渡江攻击。


  且说司马懿派遣探子,早已得知,乃谓毋丘俭道:“将军,马超分兵渡河,欲要夹攻我。正好将计就计,一战破之!”毋丘俭道:“下官前番冒失,败于马超,今日正好雪耻。就请为先锋!”司马懿壮之,先叫众军饱餐足睡,养好精神;却选次日午时,令毋丘俭引三千精兵为先锋,自率大军随后,号鼓连绵,杀过汾水去。原来施恩只待乘黄昏马超来时,杀过魏军去;却不防魏军竟先杀过来,顿时慌乱;所幸原本预备黄昏进攻,所部军马,大多做好战备;因此两边厮杀,虽然吃亏,倒不致崩溃。忽然西凉军背后,又是呐喊大作;却是司马师引二千军马,躲避马岱之军,从黄河渡口回来,看魏军渡河,于是在西凉军阵后杀出接应。马超所部军马中,原本就有不少羌胡之人,又多有乌合之众,虽然勇悍,却不通行伍军纪,看势头不妙,都欲逃走,队伍顿时乱了。施恩原本文武皆有限得紧的,哪里还有法子,拨马便走。那越吉元帅、布石将军,倒是各引羌兵死战;怎奈四下里魏军层层包裹上来,亦只得突围。毋丘俭乱军中看得布石将军,开弓放箭,正中大腿;布石痛极,正欲俯身拔箭,毋丘俭第二箭又道,射中肩头,布石大叫一声,翻身落马,被魏军所杀。是一战,西凉军遗尸三千余具,汾水河西,水流尽赤。


  又生擒八百余人,羌汉各半。司马师道:“可尽坑之,以绝后患。”司马懿道:“此辈尽皆丧胆,不足为患。可纵之,以使散布恐慌,乱敌军心。”遂留其马匹兵器,发给少许干粮遣散。毋丘俭道:“虽杀败贼军,彼河西尚有数千军马;若与回救渡口之军回师重来,亦足为害;马超大军,又在河东,可以重兵击之。”司马懿笑道:“马超闻得汾水河西营寨丢失,必然惶恐而无心恋战。我可先击太原之敌,破彼一翼;然后则西凉军自败。”便令毋丘俭引三千精兵,往太原:“助王太守攻破城下之贼。”自与司马师,引军回到河东。至黄昏时,马超军到,却闻报河西营寨已散。超大惊,不敢攻司马懿营寨,径往原路退回。司马师欲纵军追之,司马懿道:“不可,马超勇武,天下屈指可数。今虽势穷而退,若论阵前交锋,我等尚难挡他;大功已成,不必画蛇添足。”不数日,毋丘俭、王凌遣人来报,说大破西凉军于太原城下,杀敌几近三千,斩其羌汉将领十余首级。又报马超拢合诸军,退过黄河去了。司马懿乃召集王凌、毋丘俭道:“马超退去,则数月之内,当不致复大举来犯;纵然来犯,必心有余悸。公等可尽撤西河郡居民往东,却把兵力,守住汾水、太原二处,则西凉军不敢大进。功劳待某上奏朝廷,必无欠缺。”王凌、毋丘俭道:“全仗都督调遣有方。”于是懿同师引军回洛阳。


  话头回转雍州,那西路秦明、中路庞统、东路川军及吴用,皆出秦川而临渭原,曹真连折数阵,只好叫军马各守营寨。忽得秦朗、辛毗、戴陵引二万军来,大喜道:“如今兵力充足,可与贼军一战。”辛毗道:“我军来时,司马仲达曾有言;雍州渭原,地势起伏;梁山贼一战杀夏侯伯仁,夺取汉中,乘胜而来,难以力敌;我军利在多守,不可贸然出击。待曹子孝攻取荆州之后,再作后继。”曹真道:“仲达此话,固然得计,却也有不妥之处。自古交战,若是一味死守,任敌扬旌往返,则终有失也。先前于渭水死守,是迫不得已;今秦元明援军既来,我军转优,正可进兵,以破敌势;若能克谐,则国家无忧矣。”辛毗待要再劝时,秦朗道:“子丹兄所言甚好,某愿从命,若有所失,与兄共承责。”曹真大喜道:“如今贼军分作三路进兵,其左路秦明,甚是凶悍,中路庞统,人称凤雏,乃天下奇才。唯有右路,是川军为主,吴用虽然诡计多端,毕竟兵马不多。二贼原非一路,两下聚合,各怀鬼胎。前番张隽乂虽被他杀出道口,却是偶中奸计。我欲以兵击之,若得破其右翼,贼军心必堕;然后回师西向,可保全雍州。”秦朗道:“妙极。”曹真道:“如此便请元明引本部军,往武功之地,汇合张郃、王双,攻刘湘、吴用之军。佐治可留此处助我。”辛毗只好从命。于是秦朗、戴陵引二万军去了。既到,便与戴陵分兵两路:自己到武功,汇合张郃,攻川军;戴陵引偏师到槐里,汇合王双,攻吴用。


  早有小校报知庞统。庞统呵呵笑道:“曹真这厮,倚仗多了些军马,竟欲反来攻我。我原本还担心他渭北兵马雄厚,难以骤然攻克;今既分兵大进,则我可乘隙取之。”扈三娘道:“军师,那秦朗军马既往东路去,川军又弱;恐怕吴用哥哥难以抵挡。可发兵前往支援也。”庞统道:“三娘放心。川军士卒精悍。虽少名将指挥,然依山结寨,聊以自保却还有余;吴加亮兵马虽少,他甚是精明;昔日在汉中以一千军士挡住刘玄德一万军马,如今多守几日,何足道哉。待我这里平了渭北曹军,则自解围。”扈三娘道:“渭北曹军,不下三万,如何短时便得手?军师还是发援兵为好。”庞统道:“不必,不必,某自有安排。”便写了一个锦囊,遣人送往秦明、孙立营寨之中,说如此;一面令五丈原军马拔寨而起,都往渭南去。又叫士卒,把五丈原的粮草,源源不断,皆运往西边绥阳谷。


  曹真得知,乃请众人商议道:“如今贼军一面拔寨五丈原,直趋渭原;一面却把后方粮草转运。我等不可让他得手。”郭淮道:“某有一计。可一面将渭北军马,暂时后退五里;一面遣精兵强将,从郿县渡渭水,往南袭五丈原,先夺其营寨,再攻绥阳谷,焚其粮草。然后纵军从后掩杀,敌军心必乱;前后夹击,可一举尽歼贼军。”辛毗听了,皱眉道:“我军劫粮之军去了,又把渭北军马退后五里,让出路来;倘贼军自渭南大举冲杀过来,如何是好?”郭淮道:“彼若敢渡河,则我可半渡而击之;纵有不谐,我军在北原有营寨,足挡强敌;待抄袭之军动手杀来,可叫贼军尽淹死渭水之内。”曹真闻之,道:“此计甚妙。”费曜道:“计策虽妙,我恐庞统非无能之辈;此等粮草转运,许是诱我;倘以军马伏击,何以当之?”曹真道:“我自有应对。”遂令费曜、郭淮两个,引军一万,从小路抄袭五丈原。嘱咐道:“汝二将行军之时,须分前后二队,前队过了,倘有埋伏,后队上前接应。再以火光三拄为讯,我在大营看见,便引军从渭北杀过,为君解围。”郭淮、费曜两个去了。曹真便叫渭北之军,退后五里之地。


  庞统在渭南看见,仰天大笑道:“曹真这厮,竟自退营寨,欲诱我过渭水,半渡击之。实是自取灭亡。你诱我过,我却不过,且看如何。”乃令石秀、扈三娘二将,各引五千军马,如此如此;自把其余兵马,只是在渭水虚张声势,却不渡河。


  只说郭淮、费曜两个,引一万军马,从郿县之南渡了渭水,顺路到五丈原。看梁山军营寨,虽是要害,只有不满数百兵守把,尽多老弱,一拥而上杀散。内中擒得数个,却是原先被收编魏兵,告之曰:“前番庞士元下令全军大举进逼渭水;后方粮草转运,皆在绥阳小谷;数日之间,积累了十余万斛。”郭淮听罢大喜道:“今次该我等成功也!”费曜摇头道:“只怕是计。”郭淮笑道:“费将军何以这等胆怯。都督有吩咐,倘怕埋伏,我两个可分前后二路进;某便打头,兄为我接应,如何?”费曜拗他不过,只得各分了一半军马,郭淮在前,费曜在后,逶迤往绥阳谷而去。行到谷口,已近二更;郭淮派出探子,回报:“绥阳谷口,粮草堆积如山;只有数百个兵士守把。”郭淮更不迟疑,便叫麾军杀入。前队方入,忽然谷内梆子齐响,火光大作,不知多少军马杀出。当先一将,乃跳涧虎陈达,呵呵笑道:“郭淮,汝又中我家凤雏先生之计也!”郭淮大惊,急叫退军。山路狭窄,魏军惊惶时自相践踏,死伤颇重。只听得背后梁山军呐喊鼓噪,奔得更急。郭淮沿山路溃逃数里,却不见军马追来。正疑惑间,忽然来路上杀声再起,淮惊道:“不好!贼军攻费曜去矣!”


  费曜在后,忽看前面谷口火光起,听得杀声震动山谷,心知不妙;一面令小校点火柱报讯,一面催促军马前去救援。谁知方才起步,前面一彪军马杀出,当先将厉声道:“我乃中箭虎丁得孙也!汝等已中埋伏,可速速纳命!”魏军大乱,却待后退,背后一军杀出道:“休走!花项虎龚旺在此!”前后夹击,魏军进退无路;费曜为难,只好一面分派军将抵挡两头,一面尽力往小路口突围。却行数步,路旁撞出一将,大吼一声,宛若天上打个暴雷。费曜大惊,措手不及,来将已到马前,手起钉钉狼牙棒,只一棒,打的费曜头骨碎裂,翻身落马——此人正是霹雳火秦明。费曜既死,魏军无主,多有降者;秦明亦不多管,便叫丁得孙在左,龚旺在右,自己居中,再整军马去战郭淮。郭淮发觉其计时,费曜之军,已丧大半;又见梁山军三路杀来,势不可挡,只得引军退到五丈原,据险死守。原来庞统安排计谋,绥阳谷只叫陈达引一千军马埋伏,虚张声势,惊退魏军;却暗自把西路秦明大军调过来,在山谷中伏击,陈仓、渭原山口则只留孙立虚守;又在锦囊中嘱咐秦明,魏军倘分前后两队入绥阳谷,可放过前队,先截杀后队。果然一战成功。秦明还要追杀,丁得孙道:“哥哥,凤雏军师有令,大破魏军劫粮军马之后,无须追杀;可留一军在此,大队转往北去。”秦明从之。便叫丁得孙引三千军马绥阳谷屯驻,自与龚旺两个,带大军杀奔渭水而去。


  再说曹真,在渭北列队等待梁山军过来,以便半渡而击,却始终不见;等到二更时候,忽报南面绥阳谷方向三拄火光冲天而起,真惊道:“原来梁山军在绥阳谷埋伏,所以不敢过渭水来战。既如此,我可尽驱渭北军马,杀将过去!”辛毗道:“却不可冒失。”曹真道:“彼精兵既在绥阳谷埋伏,渭南必然少兵;我杀过渭水,先破其营寨,再南下接应郭淮、费曜。”遂留辛毗与孙礼守把营寨,自同曹遵、朱赞、邓艾引二万军,杀过渭水来。便看梁山军营中,勉强开出数千军马,列队抵御;曹真令朱赞出马,对阵王英挺枪出,战无十合,大败而回。朱赞随后追杀,庞统回马便走,梁山军自焚营寨,尽皆败退。曹真便要麾军追击,邓艾道:“彼不曾伤亡,却先退走,是诱我也。”曹真道:“士载多心了。他为伏击郭淮、费曜,把精兵良将都摆绥阳谷去,这里空虚不堪战,故烧了营盘自走。我当追进,方可援郭费二将。”于是叫军将一起追赶。庞统、王英且战且走,步步南撤,却把曹真引得离渭水越远。


  不料到四更时候,渭水之南,忽然突出两军,当先大将正是扈三娘、石秀,一起渡过渭水,往魏营杀去。营中魏军,虽在关切前方战局,哪曾料到自家眼前杀出敌兵?又兼人少,招架不住。转眼之间,梁山军冲进营来,夺了寨子。孙礼保着辛毗,拼死杀开重围,左右不满千人;只得勉强逃去了郿县。一面遣人急急来报曹真。曹真正追杀庞统,忽闻噩报,大惊道:“又中了庞统计策矣!”朱赞道:“都督,可速速回军,夺回营寨!”曹真道:“我若回军夺取营寨,这里庞统乘机掩杀;梁山军又守住渭水渡口,我军难以得手。”曹遵道:“如此,我等先尽力歼灭此处贼军,生擒庞统,则渭北营寨纵失,也是大胜!”曹真道:“此处敌军虽弱,他恃险自守,却也厉害。我军失却营寨,军心已乱,再要攻坚,难以力持。倘被敌军四下围来,则更险恶!”曹遵、朱赞面面相觑。忽然邓艾出道:“都督,某有一策,可解如今之厄,反叫梁山贼损兵折将!”正是:失却营寨笑宿将,重振军伍看后生。不知邓艾献计如何,请看下回。


顶部

正在浏览此帖的会员 - 共 1 人在线




当前时区 GMT+8, 现在时间是 2025-7-20 00:53
京ICP备2023018092号 轩辕春秋 2003-2023 www.xycq.org.cn

Powered by Discuz! 5.0.0 2001-2006 Comsenz Inc.
Processed in 0.352240 second(s), 9 queries , Gzip enabled

清除 Cookies - 联系我们 - 轩辕春秋 - Archiver - WA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