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原创武侠)痴心断, 连载完毕,请各位批评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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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别:未知-离线 凝望云涛

柳泉侯光禄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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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8-6 09:23 资料 个人空间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离雁哀,飞云乱,小炉茅柴怎对孤月寒?吟罢秋风忍望远,烟茫茫、水迢迢,青山故人两不见。问长天,谁人能把痴心断?

      “痴心?我知道。因为我也曾痴心,又有谁不曾痴心?”
    “你说的痴心,大家都见过。我说的痴心却没有几个人见过。因为我说的痴心是一把剑。”
  “为什么没几个人见过?难道那把剑就象传说中那些高手的兵器一样,凡是见过它的人都会死?”
  “不是。”
  “那为什么没有几个人见过它?”
  “因为它刚在江湖中出现不久就消失了。”
  “它再也没有出现过吗?”
  “它再出现过吗?我也不知道。因为我不知道那算不算是它的再次出现。”


一、凶讯

崔正平今天的心情很不错,不仅自己下厨烧了一尾松江鲤鱼,还破例喝了点花雕。
崔正平很少喝酒,就连他妻子温黛也很少见他喝酒。

不喜饮酒,并不表示他不善饮酒。

温黛至今仍记得,她们成亲那天崔正平一连喝了两坛最香最烈的竹叶青后依然谈笑风生。
直到三剑楼最贪杯好酒的陈大洪又缠着他喝了三碗汾酒,这才玉山颓倒。
可等到客人们宴罢散去后,他却又突然跳了起来,而且清醒得简直就象一只成了精的老狐狸。

“象你这样海量的人怎么会不喜欢喝酒?”这个问题陈大洪不知问了多少次,但每次他都是微笑不语。
直到有一天陈大洪大醉后挟着一桶桐油爬到崔家的房顶上,以放火相胁时, 崔正平才回答了这个问题。
他微笑着对陈大洪说道:“其实我有时也想象你那样痛痛快快地喝上一顿,踏踏实实地睡上一觉。可我不能。”
他的确不能,就算全洛阳城的人都能狂歌痛饮,他也不能。
因为他是大夫,是当世第一名医。

“一个头脑清醒的大夫随时可以救人于垂危,而一个醉了酒的大夫不但不能救人,有时反而会害了别人。”

崔正平认为大夫非但不应喝酒,也不应经常下厨。
他常说对一个大夫来说,沾满了油污的手甚至和不清醒的大脑同样可怕。因此,尽管崔正平烧的松江鲤鱼几乎和他的医术一样天下闻名,他却绝没有哪一年下厨超过三次。

今年八月十五,三剑楼的几个兄弟赏月饮酒时他已烧了一尾鲤鱼,两月前捕王成秋铭来洛阳时,陈大洪又死乞白赖地缠着他下了一回厨。

本来今年最后一次下厨他是要等到除夕夜和家人一起大快朵颐的,可这回他却等不及了。
因为今天他实在太高兴了。

今天确实是个好日子,腊月二十三—小年夜,这本就是一家人团团圆圆、共享天伦之乐的时候,何况今天又飘起了漫天大雪呢?

崔正平特别喜欢雪,他认为雪总是能够给他带来好运:他所以能够被神医张俨如收为入室弟子,就是因为张老先生被他在风雪中苦读的精神所感动;他初识温黛也是在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那次在东北被一帮采参客追杀也多亏被一场大雪掩住了足迹才得以逃脱。

节日和瑞雪固然令崔正平高兴,但却有一件事让他更高兴,那就是——温黛怀了个儿子!
四十多岁的人不会因为过节而惊喜,因为每过一个节日就意味着自己又向坟墓迈了一步。二十来岁的人也不会因为生子而狂欢,因为每一个孩子就代表了一份责任。

老人最怕的是死亡,年轻人最怕的岂非就是责任?
但若是一个人四十多岁才有儿子,他却一定会惊喜,一定会狂欢。
崔正平今年四十二岁,所以他没有理由不高兴。到底有多愉快、有多兴奋,恐怕只有他自己才能够体会得到。
崔家终于有后了!

他越想越高兴,索性烧了一尾鱼、烫了两壶酒,独自小酌起来。
崔正平是个懂得享受的人,也是一个很斯文的人,不管做什么事都喜欢做得从容不迫,就连吃饭、喝酒这种事情也不例外。所以当李振北找到他时,天色虽已晚了,他却才喝了二斤花雕,一条鱼也才吃了一小半。
他今天心情很不错,李振北又是个值得赏识的下属,所以他很想让李振北坐下来陪自己喝几杯。
但当李振北讲了一句话之后,连他自己也坐不住了。
“白三侠出事了。”


“白三侠出事了。”这句话对三剑楼的人来说犹如一道霹雳令人震惊,而对洛阳来说它却象风一样快,转眼间就传遍了古都的每个角落。
白三侠就是三剑楼的楼主白轻羽。洛阳城的人总爱这样叫他,因为他是神州三剑中的老三。

崔正平再次见到这位江湖中举足轻重的人物时,是在三剑楼的正厅,他的全身都已凉透,手足也已僵硬。

“将军难免阵前亡”,这本就是一件无可奈何的事。

崔正平虽是当世名医,却也没有能耐把死去的人再医活。现在他能做的只有验伤。

可是他却没有查出任何伤痕,也没查出任何中毒的痕迹。
幸好,成秋铭前天到了洛阳,今天还没走。
崔正平是悬壶济世者中的翘楚,成秋铭却是验伤、破案的当世第一大行家。
“快去找成捕王!”

找捕王成秋铭来验伤是崔正平目前唯一能做的事。

二、案情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黄昏本是美好的时候,但黄昏的三剑楼却沉浸在一片哀伤和悲愤之中。

往常只要有陈大洪在,正厅里的笑声就可以响遍三剑楼的每个角落,而今天连这个最开朗、最豪爽的汉子也是满脸悲伤、一言不发,只有嘴角的肌肉在因愤怒而不停地抽搐。
最先打破沉默的是一位宽袍缓带的长髯老者,他就是三剑楼里“天堂”的主持者朱思明,也是三剑楼的智囊。

朱思明缓缓道:“成捕王已经验过了楼主的伤,只有一处剑伤,在心口。验伤时冷二哥和正平都在场。”
崔正平和坐在他上首的一个形容枯瘦、一身青色长袍的老者都点了点头。

朱思明接着道:“我们起初没看出伤口,是因为伤口太小,又没有流血。这说明凶手出手很快、剑法很高。”
冷姓老者抚须沉吟,道:“以楼主的武功和机智,当今世上难道还真的有人能击败他?”
旁边一个身着官服,形貌威武的老者道:“以白大侠的武功,就算有人武功在他之上,若要一招之内取胜恐怕也是令人难已置信。”
朱思明道:“成捕王所见极是。若在明处,就算昔日的神剑萧引风想胜楼主也是不易,除非是有人偷袭。”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本就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崔正平摇头道:“对楼主来说就算是暗算,也不应如此轻易得手。”

当年杀手皇帝唐大宗全力狙击白轻羽没能成功。

两个月前,近年声名雀起的杀手薛荻趁白轻羽在醉仙楼饮宴之际设下七道埋伏,结果不但没动得了他一根寒毛反而被生擒。

新老两代的最杰出的杀手几次暗算都无功而返,世上还有谁能够一招杀死早在二十多年前就被誉为第一快剑的白轻羽?

“所以下手的一定是他信任的人。”捕王成秋铭道。

信任就意味着没有防范,所以最信任的人要害你那才是最要命的。

所以君子老是吃亏,因为在君子眼里很多人都值得信任。

白轻羽无疑是位君子。在白轻羽眼里当然也有很多人值得信任。亲人、朋友和三剑楼的兄弟中,他不信任的人没有几个。

所以成秋铭提议请这次陪白轻羽去泰安的哑伯来问问当时的情形。

哑伯是个哑巴,他脸上布满了刀疤,没有人知道他到底多大年纪。因为白轻羽的独生女白慕云自小喊他哑伯,其他人也都跟着管他叫哑伯。

哑伯是白轻羽当年追捕大盗满天风时带回到白府的,他满脸的刀疤就是满天风划的。

据白轻羽说,哑伯曾经在满天风的刀下救过他一命。所以尽管身患残疾,他还是让哑伯当了白府的总管。

自从哑伯来了以后,白轻羽每次出远门总是会带上他,而且近年来经常只带他一个人。
由于他只会几手粗浅的武功,又是个哑巴,开始时大家都反对白轻羽只带他一个人出门,但时间一长,倒没出过什么差错,也就没人再说什么了。
这次白轻羽就只带了他一个人去山东泰安为刘正雄刘老爷子六十六岁大寿。
因此,只有通过讯问他才能得知白轻羽被害前后的详情。

哑伯武功虽低胆子却不小,要不然也不可能在号称“天下第一刀”的满天风刀下救出白轻羽。
不过愤怒和悲伤显然令他有些激动,本来只有崔正平对他的哑语还一知半解,现在也很难明白他的意思了。
“慕云,”朱思明和崔正平交换了一下眼神,向站在厅门外的李振北吩咐道:“快去请慕云来。”

慕云就是白轻羽的独生女白慕云,真正看得懂哑伯自创哑语的只有她一个。所以大家尽管都不希望在这个时候去打扰她,却也只有请她来解释哑伯的哑语。
白府离三剑楼也不太远,但整个白府却一点悲痛的意思也没有。

这是朱思明的命令:楼主的事千万不能让白夫人知道。
白夫人就是杨珈菀。她是在白慕云的母亲柳若雯病故后成为白轻羽第二任妻子的。
白夫人一直体弱多病,这件事若是让她知道了,谁也不知道她柔弱的身躯能否承受得了这种打击。
所以当李振北走进白府大门时,除了门房老张低声打了个招呼外,简直一点声音都没有,也没有人走动。
只有前庭那株桂花树下还站着一个清丽脱俗的白衣少女。
那少女静静地站在树下一动不动,任凭雪花飘落在身上,就像是雪中的仙子、月中的精魄,仿佛已与这雪白的世界溶为一体。
她就是白慕云。

李振北当然认得她,而且比较熟。因为她和贺傲雪原本就是一对恋人,而李振北是贺傲雪最好的朋友。
尽管他们很熟,他却也猜不到她此刻在想什么。
她本该是在想念父亲。自从三岁母亲去世后,就只有父亲这么一个亲人了。她思念离家已十余天的父亲是情理之中的事。
可是她也应该是在思念贺傲雪。自从贺傲雪年初挟忿离开三剑楼以后,就很难再看见白慕云的笑容了。她怎么可能忘记一个因自己而放弃前程的人呢?何况这个人又是她的意中人。
但无论如何李振北都觉得她遭遇的不幸实在太多了,他实在不忍心去面对一个如此不幸的少女。
所以,他让跟来的张岙去请白慕云,然后就转身走了。
自己不便做却又不得不做的事不妨让下属去做,这是李振北的一个心得。

此时,他只希望白慕云千万莫要被不幸所击倒。毕竟洛阳白家只有她这一个后人了。

三、哑伯
白慕云果然没有令人们失望。
她来到三剑楼的时候虽仍是泪痕未干,但情绪已不象初闻凶讯时那样激动。
“我和白爷是离城东花神庙还有一里路的时候出的事”。
“当时我们忽然听到了花神庙里传来了几声古怪的笛声,白爷脸色登时大变,立刻打马向那边去了。”
“白爷骑的大宛马快,所以我过了一会才赶到花神庙。”
“然后我就看到白爷倒在庙门外,气息也没了。”
白慕云虽然还在不断地流泪,可还是把哑伯的手势解释得很清楚。
凶手肯定是在白轻羽到了花神庙而哑伯还没到的时候动的手,这一点几乎和哑伯的忠心一样毋庸置疑。
可普天之下有谁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杀死白轻羽而不留下半点蛛丝马迹?
朱思明沉吟大半晌说道:“只有楼主最信得过的人才有机会在他面前出手。”
“楼主信任的人虽不少,这其中用剑的高手却不多” 冷姓老者道。
冷姓老者说的话,没几个人不相信。因为他就是因熟谙江湖掌故而被称为“江湖一点通”的冷泫。
天下用剑的人虽多,但其中真正称得上高手的并没有几个。
白轻羽虽是公认的君子,本就不多的剑术高手却也并不是都能够得到他的信任。
所以,在陈大洪看来案情已经很明朗了。
“把这些用剑的人全找到三剑楼来,让老成一审不就真相大白了吗。”陈大洪认为自己的这个方法是最简单、也是最有效的。
冷泫却连连摇头,道:“天下之大,奇人异士不知有多少,又哪里能够把他们都找来。”
陈大洪道:“这样说来,难道没办法追查下去了?”
朱思明道:“我倒有一个办法,说不定能引出凶手。”
陈大洪道:“老朱的点子最多了,想到了什么好主意,快说吧。”
朱思明道:“凶手杀害楼主不外乎两个原因,一是仇恨、一是名利。”
“因此,我们可以设十万两黄金的花红,邀天下英雄共破此案。”
“我们还可以放出风去,就说破案者若年龄适合,不但可以拿到花红,甚至还有机会入赘白家。”
“到时那凶手十有八九会密切注视着事情的进展,甚至也可能布下局使自己成为破案的英雄。”
                 
四、凶手
正月十五是农历的元宵佳节。现在的洛阳城虽已不复汉唐时的繁华,元宵佳节时倒也是车水马龙。
白慕云尽管很文静,往年的元宵节却还是不免要上街去逛逛花市、射射灯谜,可是今年她无论如何都不会再去了。
贺傲雪的离开固然令她很伤心,但更让她悲痛欲绝的是白轻羽的遇难,况且此时她总隐隐觉得哑伯叙述的案情有些不妥,可偏偏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不妥。
笛声、大宛马、花神庙、一剑穿心
一剑穿心、花神庙、大宛马、笛声
也不知想了多久。突然,白慕云眼前一亮。
笛声!就是笛声!
十个哑巴九个聋,哑伯也并不是那十分之一的幸运者。白慕云猛然想起小时候曾听父亲说过:哑伯既聋且哑,千万别太任性,不要给这个不幸的人再增添麻烦。
虽因过度悲伤没能及时发现这个案情疑点,她觉得有点懊恼,但毕竟还是发现了。
既然发现了,就要赶快告诉朱伯伯、冷伯伯他们。
白慕云刚刚迈出第一步,却又突然停住了脚步。
哑伯为什么要骗我们?莫非他有什么苦衷?
沉思了半晌,她决定先去哑伯那里看看。
也许,还能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哑伯就住在后院的柴房里。
白轻羽一直认为无论谁都不应该奴役别人,无论谁也都不应该被人奴役。
因此自他继承了家业之后,洛阳白家的丫环奴仆就越来越少,到了现在只剩下了三五个贴心的丫环和老成的家丁。
就连这三五个不得不用的丫环家丁,白轻羽也视他们为家人、朋友。
所以他们并不须象其他富豪世家的丫环家丁一样吃残羹冷炙、住斗室柴房。
他们和白家的主人吃一样的饭菜、住一样的房子。
只有哑伯是例外。
哑伯坚持要住柴房。
听到哑伯要求住柴房的事,人们都很惊讶。
只有白轻羽明白他的意思:“哑伯住了半辈子的柴房,现在突然让他住在我们这样的房子里,他肯定不习惯。”
柴房有柴房的好处:通常都很温暖、干燥。
白慕云小时候就很喜欢温暖的柴房。特别是母亲去世后,她简直觉得柴房是除了父亲的肩膀外最安全、最温暖的地方,哑伯当然也是除了父亲之外最慈祥的人。
可现在呢?
白慕云往常每次走到柴房前都会感到一股暖意涌上心头,可这次她却没觉得有暖意。
尤其是当她听到柴房里有人说话的时候,简直觉得好像掉进了寒冷的冰窖里一样。
因为那个说话的声音实在太古怪了。
婴儿的咿呀学语并不能算太难听,中年人浑厚的嗓音更是可以迷倒不少少女。
可这二者结合起来呢?
雄浑的声音偏偏发出生涩的语调。你若没亲耳听过这样的声音,你绝不会知道那有多么古怪、多么刺耳!
“你若是象我一样十三年没说过一句话,你的声音绝不会比我好听多少。”
白慕云此刻已知道发出这古怪声音的人正是哑伯。
今年正是哑伯来到白家后的第十三年。
他为什么要装作哑巴?
他为什么要编造案情?
这时的一句话解开了白慕云所有的疑窦。
“你虽然委屈了十三年,可如今终于报了仇,也算不枉了这一番苦心。”一个苍老的声音道。
是冷泫!
白慕云听得出来说这句话的正是冷泫!
“我满天风虽然报了仇,可你呢?你冷泫连手指头都没动一下,却马上就能拥有整个三剑楼。”
满天风!哑伯竟会是大盗满天风?满天风不是已经死在父亲手下了吗?
白慕云虽没学过武功、没闯荡过江湖,可她毕竟不是一般的懵懂少女。
她现在对江湖的诡谲已有相当的了解,深深知道江湖中发生什么事都不希奇。
这时,苍老的声音又道:“满老弟多虑了,今后三剑楼的一切都有满兄的一份。”
古怪的声音疑道:“你肯与我分杯羹?”
顿了顿,又道:“只怕是你没把握一个人对付得了朱思明、崔正平、陈大洪他们几个吧?”
苍老的声音嘿嘿一笑,道:“我固然需要对付他们几个,可老弟你不也是对他们恨之入骨吗?”
“若没有这几个家伙,我早就报仇雪恨了,” 古怪的声音恨恨地道:“怎会给白轻羽作了十三年的家奴,到现在才手刃仇人!”
听到此处,也许一般的少女还要继续接着听下去。
哪个少女能不好奇?尤其是对关系到自己家人的事。
但白慕云并没有接着听下去。
她并不是不好奇,也不是不关心自己家人的事。
只是因为她知道,现在若不赶快离开,恐怕再过一会儿想走也来不及了。
若给满天风和冷泫发现自己听到了这些秘密,很可能这辈子再也不会听到什么了。
因此她飞快地离开了。
她的确是象飞一样快地离开了,白轻羽独创的九霄一羽轻功的确是象飞一样快,甚至有人说比飞还要快一点。
白慕云很庆幸自己的轻功学得还不错,只一会功夫就远远地把柴房抛在了背后。
自己学的轻功终于在紧要关头发挥了作用,可传授轻功的父亲却已不在了。
不过真相已经大白,报仇的日子就在眼前。
白慕云想到这些,脚步仿佛变得更轻盈、更快捷了。
白府离三剑楼虽不近,但白慕云的脚步实在太快了。因此当在三剑楼正厅里看到朱思明和崔正平时,她相信柴房里的密谋一定还没结束。
“朱伯伯、崔叔叔,哑伯就是大盗满天风!”
“冷伯伯和他是害死爹的同谋,他们现在正在柴房里。”
“他们还打算对付你们呢!”
白慕云在最短的时间内、用最少的字说出了一个最惊人的消息。
尽管消息很惊人,朱思明和崔正平却连一点吃惊的意思也没有。
朱思明甚至向白慕云的方向拱了拱手,道:“满兄,请了。”
白慕云回头一看,发现满天风赫然在自己身后站着。
满天风此时竟然还微微笑了笑,道:“白大侠的轻功果然厉害,光追赶一个才有几分火候的小丫头就费了我这么大劲。”
朱思明道:“满老弟也厉害得很呐,十三年来轻功一点也没荒废呀。”
朱思明他们和满天风一直在扯一些无关痛痒的话题,甚至还都坐了下来,露出了长谈的意思。
白慕云尽管很着急,却什么都没说。
因为她知道,满天风在十三年前就已罕逢对手,眼前这几个人就算联手对付他也会很吃力。
她也知道朱思明智计百出,说不定这正是他对付满天风的计谋。
聪明的人通常都是喜欢多动脑筋而很少用手的。
可她看到满天风竟然伸手去拍朱思明的肩膀时,还是忍不住喊到:“小心!”
这时,众人又把目光集中在了她身上。
满天风冷笑,道:“小心什么?我又没弑父,小心我干嘛!”
满天风会倒打一耙,已在白慕云的意料之中。
出乎她意料的是朱思明等人看着自己的眼光中竟然带着一种奇怪的神情。
难道三剑楼的一干人等会相信满天风的诬陷?
她觉得不能再沉默了。
“满天风是昔日的大盗,我听到了他和冷泫在柴房的密谋。”
“他不但杀了父亲,还准备和冷泫联手控制三剑楼。”
白慕云说了这两句话之后,已确信朱思明等人会消除对自己的怀疑。
可众人的反应再度出乎她的意料。
朱思明道:“你说是满天风杀害了楼主,有什么证据?”
崔正平道:“老冷从早上到现在都没离开过三剑楼,又怎么会在白府的柴房里密谋?”
难道朱思明、崔正平也和满天风他们是一伙的?
难道他们敢在三剑楼的一众兄弟们面前公然包庇冷泫?
白慕云纵然涵养再好,此时也不禁怒道:“满天风是杀人不眨眼的大盗,他纵没害我父亲,你们也当将他拿下。”
朱思明地道:“你若不诬陷冷堂主,我们也许会把你的话当回事。”
白慕云道:“你说冷泫没有在我家柴房里密谋,那就让冷泫出来,若他此时在三剑楼,那就算是我诬陷他。”
当着三剑楼这么多人的面,朱思明若交不出冷泫,他就再也不能说偏向满天风的话了。
朱思明睁着眼说瞎话,难道他也是满天风的同党?
白慕云虽然这么想,可其他人却并不这么想。
因为冷泫此刻就在三剑楼。
而且就在正厅。
但他缓缓从屏风后走出来的时候,众人看着白慕云的眼神里又多出了嘲讽、蔑视的意思。
冷泫是熟谙武林掌故的老江湖,也是一位忠厚长者。在三剑楼,冷泫就是公平、宽厚、无私的代名词。
无论是谁诬陷这样一位长者,都无疑要被别人鄙视的。
“我来时他不是在柴房密谋吗?怎么会在我之前就到了三剑楼呢?”朱思明向着白慕云道:“你肯定会这样说。”
白慕云没有说话,因为她的确是想这样说。
朱思明接着说:“然后你会说他的轻功比你高,所以能后发先至。”
崔正平道:“甚至还可以说他并不是真正的老冷,只不过易容后看起来象老冷。”
满天风道:“当然你也可以说白府柴房有密道与这里相通,所以他才能先到。”
白慕云没有否认,她的确是这么想的。
一直也没有说话的冷泫,这时撩开了长袍的下摆。
他的双腿竟然是义肢。
冷泫目视远方,缓缓地道:“十八年前,我被太行双煞暗算,双腿都中了淬毒的暗器。”
“幸亏白楼主救了我,但这双腿终究没能保住。”说到这儿,冷泫露出一丝微笑道:“所幸正平给我装了这双精巧的义肢,让我能像正常人一样行走。”
崔正平叹道:“就是再精巧的义肢也不能施展出你威震江湖的夺命金刚腿,要不然你也不会十八年来一直都没离开过三剑楼呀。”
“什么夺命金刚腿,都是唬人的玩意儿。”冷泫苦笑道:“就凭我那几手功夫,若不是这十几年在楼里躲着,恐怕早就一命呜呼喽。”
朱思明道:“冷堂主双腿这个样子已经十八年了,为了不让仇家知道后乘机复仇,这件事情只有楼主我们几个知道。”
一个在十八年前就已失去双腿的人能够象常人一样行走就已经是个奇迹了。
若说他能走得比一个会轻功的人还快,那就不是奇迹了,那简直就是笑话!
所以冷泫刚才如果在白府的话,现在无论是走大街还是走密道,都不会比白慕云先到三剑楼的。
冷泫突然道:“今天天气真热,快给我拿条湿毛巾来。”
正月的洛阳非但不热,反而是春风料峭。
可冷泫要的湿毛巾,还是有人马上拿给了他。
冷泫接过毛巾,道:“年纪大了,冷一点、热一点都受不了喽。”
说着,他就用毛巾擦起脸来。
“不管易容术有多高明,只要你的脸沾上了水就会露出真面目。”朱思明向白慕云冷冷地道。
冷泫的脸上已沾上了水,他的容貌却没有丝毫的改变。
天气并非真的很热,他却真的是冷泫。
也只有冷泫才会这样处处都不忘给别人留余地,连表明自己的清白时也唯恐让别人难堪。
“现在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白慕云的确没什么话好说了。
这里的冷泫是冷泫,柴房里的冷泫又是谁?
“我虽没有话说,你一定有话说。” 白慕云向着满天风恨恨地道。
满天风道:“我又不象老冷一样什么都要给别人留余地,我自然有话说。”
冷泫在这种情形下都一直没有说过一句过分的话,就连表明自己的清白也是用最柔和的方式,好像唯恐伤害到了白慕云。
可是世上又有几个人能够象他这样以德报怨?
就算还有这样的人,也决不会是满天风。
他的话语有如他的刀法一样犀利:“你诬陷我们只不过是想转移大家的目标,其实你才是真正的凶手。”
白慕云道:“柴房里和你密谋的人可能不是冷伯伯,但你为报仇而杀我父亲的事实却无论如何都歪曲不了。”
当年白轻羽千里追捕满天风,虽没有真的杀死他,却肯定让他吃尽了苦头。
满天风委身为奴十三年不就是为了报仇吗?
“满兄当然不是来报仇的,他是来报恩的。”崔正平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眼眶里宛然有泪光闪现。
朱思明道:“当年白楼主在追捕满兄的过程中,斗智斗力,双方都几经生死。两个人经历了半年之久的较量后竟有了惺惺相惜之意。”
崔正平道:“后来楼主又了解到满兄虽行事有点偏激,杀过不少人,但他杀的大多是死有余辜之辈。”
朱思明道:“其实满兄本就是一位侠盗,他盗走的金银财宝也大部分送给了穷苦的人,只是当时不被别人所知罢了。”
满天风道:“也正是因为我还做过几件好事,所以白大侠虽有几次机会能够杀我,却都没下手。”
朱思明道:“楼主后来告诉我们,他当时不仅不想杀满兄,反而很想请满兄加盟三剑楼,做一些更有意义的事情。”
满天风道:“可我竟不知好歹,一心想击败白大侠。终有一次,我把他引入了大漠里的流沙群。”
崔正平道:“满兄生长在大漠,对大漠的一切都非常熟悉,这一战自然是胜算极大。”
满天风道:“虽然我远比白大侠更熟悉大漠,但若不是他每次出手都留有余地,恐怕我也在把他引入流沙群前就已败了。”
朱思明道:“高手相争,胜负本就在一线之间。楼主出手既有顾忌,想必满兄终究还是胜了。”
满天风道:“我看起来是胜了,其实却败了。”
靠着别人的手下留情才能获胜,在心高气傲的人眼里本就是最惨痛的失败。满天风无疑就是一个心高气傲的人。
满天风道:“但无论如何我总算击败了白轻羽,除了我们两个之外也没有人知道我不是堂堂正正赢的。”
朱思明道:“若有人能够击败楼主,想必他的名声一定会大振,说不定他的故事还会被后世当作传奇流传下去。”
名和利本就是最难勘破的。对这些为了名利才去出生入死的江湖中人来说,名利简直就是他们的生命。
满天风道:“所以我一定要杀了他。象我这种既不容于正道武林、又与黑道搭不上边的人若想成就功业就万万不能放过这样的好机会。”
朱思明道:“可你最终还是放过了这个机会。”
满天风道:“那是因为白大侠的人品折服了我。我虽是穷凶极恶、自私自利,可还是不忍心对他下手。”
崔正平道:“杀人时能不忍心下手的人怎能说是穷凶极恶?能够劫富济贫的人又怎能算是自私自利?”
朱思明道:“满兄若真是穷凶极恶、自私自利的人,楼主又怎会和他惺惺相惜?”
满天风道:“因此,我想替他完成最后一个心愿,也许这样我才能觉得不欠他太多,才能下得了手。”
满天风深深叹了口气道:“我当时作梦都想不到,白大侠的最后一个愿望竟是让我带着他的信物到三剑楼来继承他的事业。”
朱思明道:“楼主本就是识英雄、重英雄的人,当时三剑楼刚创立不久,最需要的就是满兄这样的英雄。”
满天风道:“英雄?我又怎么能称得上英雄?真正称得上英雄的是白大侠。”
行侠仗义、宅心仁厚,甚至在最危难的时候心中唯一牵挂的还是武林的正义,这当然是真正的英雄。
“我平生未曾服过谁,但这次却真的服了白大侠。”满天风道:“因此我决定要跟随他,为武林做一点事。”
崔正平道:“因此你就隐姓埋名,做了白府的总管。”
满天风道:“为了表明心志,也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划花了自己的脸,成了白府的哑伯。”
故事很感人,好象朱思明和崔正平他们都已认为这个故事是真的。
但白慕云却并不认为这个故事是真的,因为她更相信自己亲眼看到、亲耳听到的。
朱思明当然也看了出来白慕云的态度?。
“你可能想说这些都是编造的,不过最好还是先看完这封信”,朱思明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交给了白慕云。
信是白轻羽的笔迹,绝对没错。摹仿别人的笔迹鱼目混珠的伎俩只能瞒过一般人,绝对瞒不过血肉相联的一家人。
信里不仅记录了满天风所说的故事,而且还提到这些年来满天风暗地里却为三剑楼做了不少事。甚至悄悄地为三剑楼训练了一批死士。
“最近、特别是薛荻行刺的事发生以后,我感到江湖中又要起大风浪了,而且这次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所以写下这封信,希望在我万一出了什么意外的时候,大家能够相信天风,全力协助他接管三剑楼。”
白慕云并没有把信的内容念出来,因为这个时候她已呆了。
经过短短的半个时辰,黑变成了白、有变成了无、杀人凶手变成了忠贞之士,她又怎会不被惊呆。
最要命的是半个时辰之前,她还在为追查到了杀害父亲的凶手而欣慰。
而此时自己却成了一个信口开河的莽撞女孩,甚至还会被人认为是蓄意诬陷。
事实证明了冷泫和满天风是清白的——至少三剑楼的一干人等会这样想。
所以,她已无暇去想柴房里的两个人到底是谁,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替自己辩白。
“半个时辰前我确实在柴房外听到有人说话,也许是我听错了,柴房里说话的也可能根本就是另外两个人。”白慕云道。
满天风道:“半个时辰前柴房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其实并没有人知道。当时不但老冷和我不在柴房,而且你也不在柴房。”
白慕云原以为经过自己一番辩解之后,误会纵不能完全消除,这件事也会告一段落,以致最终被人们淡忘。
但没想到满天风不仅没有一点原谅的意思,反而大有倒打一耙之意。
但白慕云并不介意,因为她知道一个人受到冤枉后,是什么样的话都说得出口的。更何况受冤枉的是昔年杀人如麻的满天风?
白慕云静静地道:“你说我不在柴房,那我在哪儿呢?”
满天风道:“你当然是在和同党密谋。”
白慕云苦笑道:“和同党密谋?除了三剑楼的人之外,我根本就不认识几个人,又哪来的同党密谋?”
冷泫此时也道:“若说别的,我还有点相信,但说慕云有什么同党和阴谋却未免太耸人听闻了。”
果然不愧为三剑楼的第一长者,同样被误会的满天风此时大有向白慕云兴师问罪之意,而冷泫却依然不偏不倚。
满天风道:“你们可能不信,可我却是亲眼目睹她和同党密谋。”
白慕云道:“我说你在柴房与人密谋却因无法证明而没人相信;现在你说我与人密谋,恐怕也不能单凭一面之辞吧?”
满天风道:“那是自然。若拿不出真凭实据,不但你不会,怕是就连咱三剑楼的弟兄也会笑我蛮干。”
白慕云道:“既然如此,那就请你拿出真凭实据来吧。”
她当然不用担心,因为没做过的事就是没做过,别人无论用任何法子也是栽不到自己身上的。
毕竟这里有那么多三剑楼的兄弟,又有谁敢随便栽赃嫁祸?
只见满天风冷笑道:“你以为自己做的事都天衣无缝吗?那就不妨再等等。我的真凭实据马上就会被带过来。”
话音未落,只听到门外的守卫高声通报:“白夫人到。”
无疑是个美女,而且和白慕云一样是清丽脱俗的那种美。
她虽不是白慕云的生母,眉目间却和白慕云依稀有几分相像。
当然也与白慕云的生母有几分相像。
也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白轻羽才娶了她;也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白慕云和她之间的关系才会一直很融洽。
看到她来了,白慕云终于感觉到了一丝暖意。
因为她知道她的菀姨一定会帮她的,无论是什么时候。
可杨珈莞一开口白慕云就知道自己错了,错得很厉害。
这次杨珈莞不但没有帮她,反而把她推进了深渊。
“轻羽曾告诉过我慕云其实并非的亲生女儿,真正的慕云还没满月就夭折了。”
“当时雯姐的身体很虚弱,很难再承受丧女之痛。刚好此时姐雯娘家有个远房亲戚也生了个女儿。”
“而且凑巧那家亲戚已经有了七、八个女儿,实在不想再养一个女儿了。因此,轻羽就把那家的女儿抱回来当作女儿养。”
白轻羽为何把三剑楼的事业托付给满天风,而不交给白慕云这个唯一的白家后人?
为何很多秘密白轻羽都不让她知道?
满天风为何会怀疑她图谋不轨?
……
答案只有一个:她不是白轻羽的亲生女儿。
这答案实在太令人震惊,以至所有的人都没留意杨珈莞接下来的一句话:慕云是个好孩子,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做对不起白家的事,决不会!
被收养的孩子一旦知道自己的身世,往往会很害怕。害怕自己所拥有的一切随时会失去。
白慕云莫非也是得知身世后唯恐不能继承白轻羽的事业,才设下圈套除掉了他?
若没有满天风的存在,从白轻羽的死中得益最大的一定是白慕云。
无疑,白慕云也是白轻羽最信任的人之一,白轻羽当然不会防范她。
几乎所有的人都在怀疑。
怀疑白慕云是弑父的凶手。
不过也仅仅是怀疑而已。所有的一切都是推测,大家都只能怀疑,谁也不敢说这都是真的。
空气变得异常的凝重,所有的人都一言不发。
朱思明不说话是因为他在思考。
满天风不说话是因为他在等。
杨珈莞不说话是因为她已无语。
白慕云呢?
是因为她此时已被接踵而来的变故吓呆了,还是她知道此时无论说什么都已不再有人会相信?
三剑楼一片寂静,静得让人不敢呼吸。
所幸,很快有一阵脚步声传来,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寂。
随着脚步声进来的是五个三剑楼的武士,为首正是李振北。
满天风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道:“振北,查得怎么样?”
李振北躬身道:“属下等仔细搜查了白小姐的房间,发现……”
说着看了白慕云一眼,又道:“属下等发现房间里有个地窖,地窖里藏着一把短剑、一套衣服。”
短剑不仅锋利,也很华贵,剑柄居然还嵌着一块翡翠。恰巧,白慕云最喜欢的珠宝正是翡翠。
衣服也很漂亮。普通的料子、精细的做工,白慕云的衣服凑巧也都是这样。
“你还有什么话说?”满天风向白慕云冷冷地道。
她的确没什么话可说了。
因为她已明白这是一个局,一个精心布置的局。从听到柴房的密谋开始,她就陷入了局里,然后一步一步走到如今的境地。
以此时的处境,她说的话还有人会信吗?
她已打定主意什么都不再说,而是要等,等机会找到真凶。
处境虽然很不妙,但毕竟有了找到真凶的线索。
“就算陷害自己的人不是真凶,也一定和真凶有关。”
“只要自己还活着,终有一天能够查出真相。”
因此白慕云已没有心思再去辩解,她只在盘算如何脱身。
与其花费力气在做不到的事上面,倒不如集中精力去做能做到的。这个道理说起来虽简单,但很多人到了紧要关头却总是把它忘掉。
幸好,白慕云没把它忘掉。
不过朱思明好像看出了白慕云的想法,他淡淡地道:“任何人都别想轻易从这里脱身。”
的确,且不说楼内楼外埋伏了多少好手、布置了多少机关,单就一个满天风就不知能令多少人断了逃脱的念头,何况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白慕云?
白慕云轻笑道:“朱伯伯说的不错,当然没有人能从这里逃出,我更没有理由逃,只因这把短剑并不是我的。”
满天风冷笑道:“这把短剑不是你的又怎么会在你房中?你且说说这把短剑是谁的。”
白慕云从李振北手中接过短剑,细细打量一番后,肯定地道:“这把短剑是莞姨的。”
杨珈莞惊道:“慕云,千万别乱说。这短剑根本不是我的。”
白慕云道:“我不是乱说,莞姨。剑柄上还刻着你的名字呢。”
杨珈莞道:“不可能,我根本就不会武功,也不会用剑,剑柄上又怎么会有我的名字?”说着,站了起来准备接过短剑来看看。
“不好!”
朱思明话音未落,白慕云手中的短剑已架在了杨珈莞的脖子上。
崔正平急道:“慕云,有话好说,先把剑放下。”
白慕云道:“剑是不会放下来的,除非你们答应让我走。”
崔正平道:“虽然有人怀疑你,但事情终究还没水落石出,你这样一来岂非正给了人口实?”
白慕云苦笑道:“哪里还能顾到这么多。我已落入了别人精心设下的局里,此时不走,只怕再也不会有机会走了。”
满天风厉声道:“此时走了,正表明你做贼心虚。今天纵能逃得掉,日后三剑楼还是不会放过你!”
白慕云冷冷地道:“我今天若不逃,只怕片刻间就是阶下囚。至于日后的事,却不妨留到日后再说。”
满天风道:“就凭你的身手,你以为挟持了白夫人就能逃得掉吗?”
白慕云道:“以你们的武功和智慧,当然可以利用很多机会分散我的注意,然后快速制住我。不过千万别忘了,只要你们的行动有半分差池,我手中的剑就会动。”
那柄锋利的剑,稍微一动就可能会切断杨珈莞的筋脉。
冷泫长叹一声,道:“难道你真忍心下手么?”
白慕云苦笑道:“今天若不忍心,连活着的机会都没有了,我又怎敢不忍心?”
冷泫又是一声长叹。
朱思明向满天风道:“满兄,白夫人的安危要紧,看来今天只好让她走了。”
满天风道:“那就让她走,任何人都不准跟踪。”
转向白慕云又道:“不过你别忘了,就算逃到天涯海角,我们也一样会把你抓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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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不是原创,是楼主写的吗,请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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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8-11 08:11 资料 个人空间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是我写的,不过在起点和西祠发过一部分。
因不满起点的合约内容,就没发完。
是不是觉得文章不错不像我写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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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我在网上查到已经有这个文章,所以按例要问一下
楼主是新注册的吧,如果喜欢写原创小说,就常来笑书  
对了,楼主能把版面调好一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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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8-11 18:01 资料 个人空间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收到,嘻嘻。如果轩辕不要我的版权的话,我可以在这里全部发完(共16万字)。作为一个战棋迷,在轩辕享受了说岳、东吴等战棋精品之后,常常会因自己一点贡献也没有而惭愧,只好努力在这里多写点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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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细读来,古意实浓,惊天大阴谋,关键时刻没有了,楼主要加油啊,看看小姐会是什么命运。到底谁在布机关?那么多人在演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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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8-12 11:43 资料 个人空间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五、一出好戏
不知走了多远,白慕云才把短剑从杨珈莞脖子上移开。她长吁一口气,道:“真是吓死我了,真怕他们不相信我会下手。”
杨珈莞道:“我何尝又不紧张,幸好你够冷静,竟没让他们看出丝毫破绽。”
白慕云道:“我哪里能称得上冷静?当时若不是你使了个眼色,我简直就要束手就擒了。哪里还能得想到挟持你逃出来的主意?”
杨珈莞道:“你终究还是毫发无损地逃了出来,要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向你父亲交待。”
白慕云道:“我父亲……莞姨,你在三剑楼说得都是真的吗?难道我真不是父亲的亲生女儿吗?”
杨珈莞道:“你虽不是轻羽的亲生女儿,他却一直把你当作亲生女儿看待。我也知道你是一定不会做对不起白家的事,所以才会和你演这出戏。”
白轻羽去世虽已近一个月了,但提到最亲近的人,两人也不禁一阵唏嘘。
忽然,三剑楼的上空窜起了一道七彩的焰火。
杨珈莞失色道:“不好,他们已发出讯号封锁洛阳城,这下你没法子逃出去了。”
白慕云道:“带着你虽逃不出去,我一个人却肯定逃得出去。”
杨珈莞赫然道:“你想一个人走?有我作质岂不是更好,万一被他们找到,你至少可以全身而退。”
白慕云摇了摇头,道:“再好的戏演多了也总会有露馅的时候,万一他们看出破绽来再想逃走就难了。”
杨珈莞沉吟道:“这倒是。不过……你一个人又如何能逃脱呢?”
白慕云道:“你别忘了,我是会一点轻功的。这一点虽然能引起别人对我的怀疑,不过也同样能使我化险为夷。”
杨珈莞道:“你的轻功虽不错,满天风他们的轻功更高。他们若是追了上来,你怎能逃得掉?”
白慕云道:“他们若是追了上来,我自然逃不掉。不过他们却是永远也休想追上来的。”
杨珈莞道:“你这么有把握?”
白慕云俏皮地道:“我本来是没把握的。不过我现在忽然有了把握。”
杨珈莞道:“我知道你很聪明,不过要想对付朱思明那样的老狐狸可不是那么简单呀。”
白慕云道:“对付他本来是不简单的。不过有了莞姨,只要一个简单的法子就能对付他。”
白慕云的法子果然很简单。
她的法子就是两个人分头走:自己赶回白府,而让杨珈莞从相反的方向绕回三剑楼。
三剑楼的人一定想不到白慕云会让杨珈莞离开,更想不到她此时居然还会去白府。
三剑楼一定都在全力追踪两个在一起的女人,而且也不会想到去白府追踪。因此短时间内分开走是最安全的。
也许朱思明能想到这个法子,因为他是一个真正的智者。尽管他也许不是一个仁者。
不过,白慕云仍然认为,就算是朱思明也要过个三两天才能察觉到她的意图。
那时,也许她早已扭转了局势。
白慕云甚至认为杨珈莞根本不必回三剑楼。
“等找出了真凶、扭转了局势再回去岂不更好?”
“那时回去自然好,但现在回去却更好。”
“你回去后,若是被发现和我一起骗了他们,岂非很危险?”
“他们是绝对发现不了的。再说纵然是发现了,也不至于对我怎么样。所以我可以在三剑楼观察每个人,说不定也能帮到你。”
白慕云最终也不再说什么了。碰到这样的人、这样的事,除了感动,还能说什么?
她只有加快步伐,力争尽快回到白府。
只有回到白府,她才有可能查到柴房里说话的是谁、自己房间里怎么会突然多出一个地窖来、到底是谁把短剑和衣服放在地窖里。
她相信,这个局不管布置得多么周密,也是难免会有漏洞的。因为假的就是假的,它永远都不可能和真的一模一样。
所以她要尽快回去,尽快地为自己洗脱冤屈、尽快地为父亲报仇。
她迎着风飞奔。
风虽冷,她的心却是热的。
充满希望的心岂非总是热的?
               
六、万花断肠散
地窖里的泥土甚至还很湿,显然是新挖的,而且绝对是在三个时辰之内挖的。
三个时辰前,正是自己从房间到柴房去的时候。
白慕云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布局的人果然厉害!
自己一出房间,他就来挖了这个地窖,而且好像算准了自己一时不会回来。
这个人真可怕!
所幸,她已快找出这个人是谁了。
因为她已发现了他的漏洞。这个漏洞就是李振北。
地窖是新挖的。这一点连丝毫江湖经验都没有的人都看得出来,以精明干练见长的李振北又怎会看不出来?
唯一的答案就是:李振北即使不是那个布局的人,也一定和布局的人有瓜葛。
眼下只剩一个谜题:柴房里谈话的两个人是谁?
白慕云已决定再去柴房看看。
“现在若赶到柴房也许可以发现一点蛛丝马迹,只可惜你永远都没机会去到那儿了。”门外响起了一个古怪的声音。
门关着,白慕云并看不到门外,可她知道来的是满天风。因为只有满天风的声音才会这么古怪。
白慕云故作镇定道:“为何没机会去?你们纵是怀疑我是凶手,也该让我有洗脱罪名的机会吧?”
满天风嘿嘿笑道:“何止是怀疑,我们早已认定你是凶手了。若现在就杀了你,也绝不会有人说什么的。”
白慕云道:“你如今已是三剑楼的首要人物,失手杀了一个弑父的凶手,自然不会有人说什么的。”
满天风道:“不错。”
白慕云道:“但你莫忘了,虽有那封信为你赢得了三剑楼的支持,但若露出任何破绽,你都照样难免会被怀疑。”
满天风道:“那又如何?”
“没有人看见你为三剑楼做过任何事,他们信任你只因为有那封信” 白慕云道:“建立在一封信上的信任想必不会太牢靠。”
满天风道:“就算现在不牢靠,日后我也有法子让它牢靠。”
白慕云又道:“以你的武功,若说杀了我是因为失手,只怕没几个人会相信。”
满天风哈哈笑道:“多谢提醒。我会对他们说你剑法太高,若不杀你,就会反被你所杀。”
白慕云道:“你也莫忘了我是不会武功的。若说我能杀得了你,只有鬼才会相信。”
满天风道:“不过你也千万莫忘了,你已露了一手不错的轻功,挟制杨珈莞时的手法也相当巧妙。若说你不会武功,只怕连鬼都不相信。”
白慕云道:“看来你今天是非杀我不可了?”
满天风道:“不错。若是这次再让你逃了,我颜面何存?”
白慕云忽道:“李振北是什么时候被你收买的?”
满天风愣了一下,旋即笑道:“果然不愧是白轻羽的后人,终究还是给你瞧出了破绽,不过让你知道也无妨。”
让一个快要死的人多知道一些当然无妨。
满天风又道:“你若还想知道什么,也不妨说出来。看在你已不久于人世的份上,我会全都告诉你。”说完,发出了一阵笑声。
得意的笑声。
人在得意时难免会有些疏忽。若是换作别的人,一定会趁此时逃脱甚至偷袭满天风。
但白慕云没那么做,因为她知道满天风此时虽然得意、却未忘形。
所以她继续发问:“和你在柴房里说话的人是谁?”
满天风道:“没有人和我说话。”
白慕云奇道:“没有人?”
满天风道:“你去柴房的时候,只有我一个人在房里。”
白慕云道:“正如你所说,我已是一个将死的人了,又何必骗我。当时明明听到在有人和你说话。”
满天风道:“当时的确只有我一个人。你听到的另一个声音是我用口技发出的。”
白慕云道:“口技?”
满天风道:“不错,就是口技。你难道没听说过这东西?”
白慕云道:“我虽在书中看到过有关口技的记载,可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信那些对口技的描写。”
书中的东西往往被描写得太过神奇,明智的人通常都不会太相信这些描写。
满天风道:“我原本也不信,直到后来遇上了一个以表演口技为生的老人我才相信。”
白慕云没有做声。为她知道要想让别人继续把话说下去,最好的法子就是静静地听。
“口技实在是一项神奇的技艺,模仿一个人的声音只不过是其中最粗浅的一种。”
“真正的高手甚至可以模仿热闹的集市,鸡啼、蝉鸣、小孩的哭闹、情侣的私语、叫卖声、吵架声、讨价还价声都惟妙惟肖,听者往往会误以为已置身于集市中。”
“见到那个老人时,正碰上他穷困潦倒。因此,我就给了他五十两黄金,他也教了我一点最粗浅的口技。”
“那天你在柴房听到冷泫的声音正是我用口技发出来的。现在你总该明白了吧。”
白慕云道:“我明白了,甚至还明白了你为何不模仿别人,单单只模仿冷伯伯。”
满天风道:“以你的智慧,当然会想到我模仿他只是诱使你去找他的麻烦。但他却是除白轻羽之外三剑楼人缘最好的人,当人们以为你是在诬陷他时,也会显得最愤怒。”
白慕云道:“你故意用这么难听的声音说话难道也是什么陷阱?”
满天风道:“那倒不是。这是我本来的声音,我不用口技只因使用它太过耗费精力。”
想成功,就不应把任何有用的东西耗费在没用的地方。这也是一个很多人都明白的道理,可惜也一样没几个人能做得到。
白慕云道:“你的局布得虽不错,却也不能说没有漏洞。”
满天风道:“不错,眼前的这个地窖就是漏洞。不过等过个两天泥土一干,连这个漏洞也会消失的。”
白慕云道:“却不知李振北是怎么被你收买的。”
“我答应了日后扶他坐上黄泉首领的位子,另外还有三万两黄金。” 满天风得意地道:“李振北的确是个好帮手,也值这个价。”
白慕云道:“却不知朱思明和崔正平当中,哪个做你的帮手会更好?”
满天风又是一愣,道:“你怎么知道他们两人中有人和我联手的?”
白慕云道:“李振北虽干练,却也没有本事做这么多事;另外,你对他如此看重,却而不肯让他当天堂或地狱的首领。这表明你另外还有更够份量的同谋。”
满天风道:“你果然聪明。可惜,正是因为你太聪明了,我们才决定让你作替死鬼。”
聪明的人总是不长命。这句话白慕云一直不怎么相信,这次却有点相信了。
若不是她的智慧让满天风等人感到头疼,也许他们真的不会选她当替死鬼。
白慕云叹道:“我又怎能称得上聪明?若是真的聪明,也不会被你在这儿找到了。”
回到白府来本是出人意料的一招,应该没有人会想到。满天风又怎么会想得到?难道是杨珈莞出卖了她?
满天风道:“如果认为是白夫人透露了你的行踪,那你就错了。所以能找到你是因为我在三剑楼的通道上撒了追风散。”
追风散是一种药粉,非但追不上风,甚至连人也追不上。它唯一的作用就是:只要有人粘上它,就会在自己走过的地方都留下一种特别的味道。只要粘上了一点追风散,就算你真的象风一样快,也一样逃脱不了追踪。
满天风道:“你还有什么疑问吗?”
白慕云道:“还有最后一个疑问。”
满天风道:“什么疑问?”
白慕云道:“就是为什么到现在你还是不敢进来杀我?”
满天风象听到了世上最可笑的事情一样,哈哈大笑道:“我不敢?我平生也不知杀了多少高手?杀一个你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又有什么不敢的?”
白慕云道:“你当然不敢。你嘴里虽说得很硬,心里却不免对我手里的万花断魂散有所忌惮。”
满天风冷笑道:“万花断魂散?你手中怎么可能会有万花断魂散。怕是你江湖逸闻听多了吧。”
万花断魂散是百年前一代毒王蓝婷仗以纵横天下的毒药,据说只要身上粘上极小的一粒就会全身溃烂而死,而且除了蓝婷的独门解药外无药可救。
但万花断魂散自蓝婷死后已失传,又怎会出现在白慕云手中 ?
白慕云笃定道:“我手中当然有万花断魂散。要不然你为何一直以回答疑问为借口来拖延时间,而不敢进来杀我?”
满天风道:“回答你的疑问只不过是想让你知道我布的局是多么完美,要知道一个人的杰作若是不能为人所知该是多么无趣。”
白慕云知道他布的这个局已的确是个杰作,也知道那些才华横溢的诗人、画家都希望自己的杰作为世人所知。
但她仍不认同满天风的说法:“不要找借口了。你的布局又怎么会没人欣赏,你的那些同伙自然会为你叫好的。你不进来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怕了我的万花断魂散。”
满天风道:“随便你怎么说吧。不过别以为自己说手里拿着万花断魂散我就会相信,其实就是你真有那东西我也未必怕你。”
白慕云笑道:“你若是不怕我,为何又不敢进来。”
满天风道:“我虽不怕你,倒也不必冒险。”
白慕云道:“你不敢进来,我也不会出去。照这样耗下去,不知到何时才是个了局。”
满天风道:“不会太久的,你撑不了太久的。”
白慕云当然懂他的意思:不管有没有号称天下第一奇毒的万花断魂散在手,对付满天风这样的高手也不能有丝毫的疏忽。因此她必须集中全部精力来防备他偷袭。
对于她这样没有武功根基的人来说,体力根本就不能撑多久。等她的体力衰竭的时候,满天风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杀了她。
所以她不能这样耗下去。
只听白慕云喝道:“看剑!”
满天风急忙右手化掌,准备待白慕云出来时切向她的脉门,却只见一张椅子被白慕云窗口掷了出来。
若换作别人,看到这种情形不免一怔。在这一怔之时,白慕云纵是不使出万花断魂散,也会乘机逃掉。
但满天风不是别人,他是十几年前就威镇江湖的“天下第一刀”,这种情形根本对他产生不了丝毫影响。
满天风仍然全神戒备地站在门外。只要白慕云敢冲出来,他有十二分的把握制住她,不管她手里是否有万花断魂散。
白慕云当然不会冲出去,因为她并不笨。她知道满天风并不容易对付。
她又是一声“看剑”,挥手将一直握在手中的短剑向房门。
房门虽牢,但短剑更利。白慕云腕力虽不强,短剑却也刺穿了房门,小半截短剑已露在了门外。
满天风缓缓弯下腰,伸出右手,用食指和中指夹住剑尖,把剑拔了出来。
他站起来,用左手握住剑柄,对短剑细细把玩了一番道:“果然是把好剑,难怪那个铸剑师非要一万两现银才肯卖!”
白慕云道:“这一万两银子花的当然也值得。”
一万两银子虽然不是小数目,但同三剑楼的基业比起来就显得太微不足道了。
为了能嫁祸别人、为了能控制三剑楼,花什么样的代价都是值得的。
满天风道:“值得,当然值得。”
莫说是一把剑、一件衣服,就算是一万把剑、一万件衣服,只要能让人加深对白慕云的怀疑,对满天风来说都是值得的。
白慕云道:“何止是值一万两,其实这把剑的价值此刻恐怕已超过了十万两。”
满天风道:“不见得吧,剑柄镶的这颗翡翠价值虽不菲,却也超不过三千两银子。就算以后有好事者想利用这次的事情把剑的身价抬高那也是以后的事了。”
白慕云道:“不错,好事者若想抬高这把剑的价值的确是以后的事。但这把剑的价值以后无论如何也高不过现在。”
她缓了缓又道:“因为剑柄上已被涂上了万花断魂散,为了这些万花断魂散,我花了十万两银子,你说这把剑现在值不值十万两银子?准确地说应该是十一万零三千两。”
满天风笑道:“什么万花断魂散?难道你真的以为我会相信你有万花断魂散?”
白慕云道:“你若不信,为何不闻闻剑柄上是否有香味?”
满天风哈哈大笑,道:“剑柄上虽有香味,不过却是女孩子用的花粉香味,你以为这样就能唬住我?”
白慕云也笑道:“你怎么不仔细闻闻,看看以前是否见过这种香味的花粉?”
满天风又闻了闻剑柄上的味道,笑容突然凝固了。
白慕云道:“现在你总该相信了吧。因为这种香气的花只有西方一个遥远而神秘的国度才有,而蓝婷的父亲正是来自这个国度。”
满天风当然知道有关蓝婷的传说:她的身材象男人一样高大、眼睛象海水一样湛蓝、鼻子高挺、头发金黄。据说她的父亲就是来自西方一个遥远而神秘的国度,那个国度的人都非常喜爱一种叫做郁金香的花。
万花断魂散的主要成份正是郁金香。
莫非剑柄上就是郁金香的香气?
满天风的脸色变了,变得非常难看。
他知道白慕云也许并没有说谎,自己也许真的中了万花断魂散。
他当然也知道万花断魂散的厉害。
“要想死的话,尽管动手来杀我,不过沾上万花断魂散的人一妄动真气,马上就会气血逆流而死”白慕云冷冷地道。
满天风当然不想死,一个想死的人绝不会耗费这么多精力来布局陷害别人。
所以他只有眼睁睁的看着白慕云扬长而去。
“你若不想死,就赶快找崔正平医治,也许你还有一线生机。”
满天风虽未完全相信白慕云的话,却也没有出手阻拦的意思。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此时的满天风是三剑楼的头号人物,已非昔日刀头舔血的大盗了。
权势通常会使人的心越来越大,心大的人通常胆子却很小。
莫非满天风的胆子小得连一点风险都不敢冒了?
不管满天风的胆子是大还是小,白慕云终究还是再次从他眼前脱身了。
白慕云从他身边走过的时候甚至可以看到他的脸,就象几天前煮的咸鸭蛋一样,又青又冷。
当白慕云的身影渐渐远去的时候,他却露出了笑容。
他为什么会笑?
难道他早已在前面布下了更凶险的陷阱?
  
七、绝秀才
白慕云的心情愉快了许多。
能从满天风的眼前脱身当然是一件相当愉快的事。
尽管她知道满天风不会善罢甘休,但一想起他居然会相信三两银子买的郁金香花粉是价值十万两银子的万花断魂散,还是忍不住想笑。
若是你刚刚从虎口逃生,而且还从老虎嘴上拔下了几根毛,恐怕你也会忍不住想笑。不管用的法子是不是从别人那儿学来的。
天还没有亮,迎面吹来的风也依然很冷,但黎明的第一缕曙光很快就将洒向大地,朝阳也将喷薄而出、驱走无边的寒意。
河水也会随着太阳的升高渐渐暖起来的,现在却依然很寒冷。白慕云站在一条小河边良久,却突然跳进了寒冷的河水中。
“白慕云投河了!”
负责盯梢白慕云的马三立即通过一种特殊的方式把这个消息传到了三剑楼。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马三就接到了三剑楼通过同样方式传来的命令:尽快赶到小河下游离这里最近的人家,然后等待其他的兄弟来到。
负责盯梢别人的人通常都不会太笨。马三不但不笨,反而是公认的机灵鬼。
他很快就明白了这个命令的含义:白慕云投河并不是要自尽,而是借投河之机逃向了小河的下游。
河水很凉、白慕云的体力也不会太好,因此她极有可能在小河下游离这里最近的人家休息,也许还会吃点东西、换套衣服。
所以三剑楼要派出大批的人手到下游进行搜索、围捕。
这是一条很小的小河,河水很浅、河面很窄、流经的地方也很偏僻。
马三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在五、六里以外的地方找到了一个小村落,确切地说是七户人家。
当李振北带着三十名三剑楼武士赶到这里的时候,马三已经查清了七户人家的底细:七户人家中有六户是以耕田为生的农户、一户却是洛阳城里有名的花匠。
李振北听了马三的介绍后,立即下令道:“马兄弟和我一起到那户花匠家去,其他的人分头到另外几家看看。”
李振北显然把那户花匠当作了搜索的重点,所以要亲自去察看。
连平日里很自负的马三也在暗自佩服他,因为没有几个人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就把怀疑的重点放在那户花匠上。
等到了那户花匠家,马三更觉得那户花匠是最值得怀疑的。因为这位花匠实在太年轻,也实在太斯文,根本不象一个花匠,倒象是一个文弱书生,手里却偏偏拎着一个长方形的包袱。
更可疑的是花匠家的那位中年客人,虽是一身文士打扮、相貌清雅,眼神却带着一股说不出的狂傲。
最可疑的还是院内的水池,这么大的水池不仅足以藏得下几十个人,水里残留的芦苇竿更是让潜在水底的人顺畅呼吸的好工具。
李振北当然也看出了这些疑点。他边向水池走过去,边向那位年轻的花匠道:“敝府走失了一名丫环。敢问这位兄台,不知是否方便让在下到水池里察看一番?”
花匠还没来得及答话,那中年文士已抢着道:“不方便,非常不方便!小意兄弟刚在水池里种下了名贵的荷花,若是被弄坏了,你们赔得起吗!”
马三本就瞧这文士不顺眼,现在听他说话如此无礼,不禁怒道:“我们三剑楼什么赔不起!你这分明是心中有鬼,不敢让我们搜查。”
那文士笑吟吟地看着马三,道:“我就是不让你们搜查,你又能怎么样?”
马三大声道:“不能怎样!”
在说出“不”的时候,他就握紧了双拳;在说出“能”的时候,他已从李振北身后向中年文士冲去;在说出“怎”的时候,他的拳头已挥出;在说出“样”字的时候,他的右拳已到了那文士的眼前。
马三的武功虽不高,却是少林的嫡传。少林的功夫也许并不是最精妙的功夫,却无疑是最有威力的功夫之一。三剑楼的许多人都知道马三的拳头能把碗口大的花岗岩击碎。
中年文士的脸当然没有花岗岩坚硬。一拳下去后,这张脸是否也会粉碎呢?
中年文士显然已被吓坏了,慌忙伸手来挡马三的拳头。
连花岗岩都能击碎的拳头又岂是这样白白净净的一双手能挡得住的?
马三没有看到答案。
因为李振北拉住了他。
李振北不仅没帮他教训那个狂妄的中年文士,反而制止了他,居然在走前还向中年文士说了两句赔礼的话。但马三并没有生气,因为他虽有些冲动,却并不笨。他知道李振北这样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你一定在想我为什么不让你打他?”离开花匠家没多远的时候李振北问马三。
马三的回答诚恳而简练:“是。”
李振北道:“你一定以为刚才那一拳可以把他击倒。”
这次的回答同样简练:“是。”
李振北道:“那一拳虽然很快、很猛,但若打在了他手上,倒下的去的一定是你。”
马三没有做声。
他虽不认为这句话是正确的,却又不能说这李振北句话是错的,因为李振北是他的上司。
若是你打心眼儿里就不认同上司说的话,除了不做声之外,还能怎么办呢?
李振北好像看出了马三的心思,道:“你可能不相信他有这个本事,因为他的武功的确没你高。”
马三仍旧没有做声,他知道李振北下面一定还有话。
李振北果然接着说了下去:“江湖中的高手并不都是靠武功成名的:有些靠机关、有些靠暗器,还有一些靠的是用毒。”
马三明白了李振北的意思:“难道他是用暗器或是用毒的高手?”
李振北沉声道:“不错,他正是当世的用毒大行家——绝秀才。”
马三惊道:“他就是川西三绝之一的绝秀才?”
李振北道:“他正是绝秀才祝逸俊,所以我刚才才会拉住你。”
“幸亏李大哥及时拉住了我。不然的话,不定这个绝秀才会放出什么样要命的毒来呢”,马三长出了一口气道:“却不知绝秀才怎么会从川西来到洛阳?他和那个少年花匠又有什么关系?他又为什么要管白慕云的事?”
李振北道:“我虽不知他为什么要管白慕云的事,却知道他来只不过想拿十万两黄金的花红而已,当然如果还有其他的酬谢想来他也不会拒绝。至于那少年嘛……”
他顿了顿道:“那少年原本和他没什么关系,只是他这个人喜欢附庸风雅,到了洛阳后非要找一个雅致的地方落脚,才在这儿住下了。”
马三用一种敬佩的眼光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的大哥道:“李大哥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李振北微笑道:“在洛阳地界上有多少事情是三剑楼不清楚的?就算眼下有什么不清楚的,也会很快查个水落石出。”
马三道:“现在既然有绝秀才插手,事情就不好办了,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呢?”
李振北道:“我们都不是绝秀才的对手,你说我们除了回去复命之外,还能怎么办?”
马三嗫嚅道:“若是就这样让白慕云又逃脱了,上头不会怪罪下来吗?”
李振北笑道:“我们若是不自量力和绝秀才硬碰,最后落得个损兵折将,上头就不怪罪我们了吗?”
李振北接着又道:“绝秀才也不是什么易与之辈,白慕云碰到了绝秀才也不会有好日子过,除非……”
马三奇道:“除非什么?”
李振北道:“除非他们本就是同谋!上头三番两次的放过白慕云岂非就是为了放长线掉大鱼,找出她的同谋?”
马三道:“如此说来,我们放过绝秀才不但没有错,反而还立了一功?”
“不错!简直是立了一个弥天大功。” 李振北得意地笑道。

八、小意的花锄
“他们只晓得我会用毒,却不知道绝秀才最绝的功夫是易容”,祝逸俊又细细打量了一遍眼前体态臃肿、脸色蜡黄的农妇后,不无得意地向站在身后的年轻花匠问道:“小意,你说是吗?”
那名叫小意的花匠道:“祝先生乃是高人,技艺通神,岂是在下一介村夫所能妄加评断的。”
祝逸俊眯起眼睛,用针一样锐利的眼光盯着小意道:“你也太过谦虚了吧!我虽在这里只借宿了七八天,却也看得出你不仅文采不凡,而且武功绝不会比刚才那个要打我的家伙差。”
小意很难为情地道:“祝先生想必是看错了,在下只是一个普通的花匠,别说会武功了,就连隔壁的赵大奎都敢欺负我。”
祝逸俊微笑道:“小意,不要瞒我了。祝大哥行走江湖二十多年了,难道还看不出一个人会不会武功吗?你的左手修长而稳定,若没练过几年剑法是不会这样的。”
小意也笑了,道:“祝先生果然误会了。花匠与剑客相比虽算不了什么,但也需要一只稳定的手。花匠修剪花木与剑客比武一样,手若有丝毫的颤抖就会出错。唯一不同的是花匠断送的是一株花草,剑客断送的可能是自己的性命。”
祝逸俊指着小意的右臂道:“就算你说的有道理,那你的右手呢?为什么要整天缩在袖子里?还有你整天背在肩上、寸步不离的狭长包袱,里面装的难道不就是一把利剑?”
祝逸俊虽仍是面带笑容,但话语已是非常的不客气。
小意却仍是非常平静,他慢慢地把右手从衣袖里伸了出来。
小意的右手与常人的手几乎没什么不同,唯一的差别是比常人少了一根食指。
“这就是我一直把右手缩在衣袖里的原因,”小意象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一样,静静地道:“向我买花的人中有很多是一些文人雅士和千金小姐,他们都非常讨厌不美的东西。我若想生意好些,就不得不把所有不美的东西都藏起来。”
那包袱里藏的又是什么呢?难道也是什么不美的东西?
祝逸俊尽管很想知道答案,却还是不让小意马上就打开包袱。
祝逸俊是个老江湖。老江湖的意思通常都是说比别人更狡猾、更有经验、也更谨慎。他可不想让辛辛苦苦挣来的名头毁于一旦。
所以他让那个脸色蜡黄的农妇从小意手里接过了包袱。那农妇轻轻地把包袱放在了桌子上,慢慢地解开。
“花锄,这只不过是一把花锄。”小意若是刚才这样说,恐怕绝秀才怎么也不会相信,但现在他相信了。因为他看到了花锄。
一把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短柄花锄,和其他的花锄没什么区别。
“你为什么会把如此普通的一把花锄象宝贝一样整天带在身边?”绝秀才的疑问又来了。
小意的回答是:花锄对于花匠来说,就象利剑对于剑客,已不仅仅是工具,而成了生命的一部分;况且,这是他最亲近的一位长辈留下来的。
绝秀才又问道:“你相信吗?”
不过,这次他发问的对象已不再是小意,而是那个脸色蜡黄的农妇。
“相信。因为他是洛阳城最好的花匠,我也一直很喜欢他的花”农妇道:“而且我也知道在这几年中有很多人曾经欺负过他,这些人中有的只不过是欺压善良,却也有一些人却是借机试探。”
绝秀才道:“莫非三剑楼也……”
农妇道:“不错。洛阳是三剑楼的根基所在,所以三剑楼对洛阳城里的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很在意,这里每个可疑的人都逃不过三剑楼的试探。”
绝秀才道:“三剑楼试探的法子一定很巧妙,也很有效。”他虽对李振北和马三不以为然,但对三剑楼却不敢有丝毫轻视。
农妇道:“三剑楼的法子虽不见得有多巧妙,却一定很有效,若是三剑楼没发现的破绽,相信世上已没人能发现。”
话说得很满,却也很实在,因为三剑楼的确有这个实力。在三剑楼的四大分楼中,冷泫统领的玄机虽位居朱思明统领的天堂和陈大洪统领的地狱之后,但其耳目之广、异人之多已令武林中的其他帮派望尘莫及。
绝秀才也只好点头,道:“既然白小姐如此说,我也相信。”
脸色蜡黄的农妇居然是白小姐。
那白小姐是谁呢?当然就是白慕云喽。
小意道:“我不会武功,也不是武林中人,若是你们现在走了,三剑楼的人再来时想必也不会太过为难我。”
绝秀才嘿嘿一笑,道:“你如意算盘打得倒精,想我们这边一走,你那边就向三剑楼报信吗?”
小意好像被他的这一笑吓懵了,竟什么都不敢再说了。
白慕云道:“祝先生请放心,我担保小意大哥不会的。”
绝秀才道:“白小姐只是以前偶尔买过他几次花,就能如此信得过他?”
白慕云道:“我虽没见过小意大哥几次,但却买有不少他养的花,从这些花中自然看得出他的人品。”
从花中看人品说起来虽玄妙,其实也很浅显,就像从衣着、书画中看人的情趣一样,并不是什么高深的道理。
绝秀才当然也懂得这个道理:“不错,小意兄弟养的花全都透着一股清高之气,想来也不是见利忘义之徒。”
白慕云坚定地道:“因此我相信他绝不会泄漏我们的行踪。我敢跳进这条河、敢在这里上岸、敢直接闯进这里,就因为我信得过小意大哥!”
绝秀才道:“但小意兄弟若不向三剑楼透漏我们的行踪,三剑楼一定不会放过他。不如……”
他又用针一样锐利的眼光扫过白慕云和小意,道:“不如小意兄弟和我们一道走吧。”
小意道:“我若是不答应呢?”
绝秀才道:“我们虽能信得过你,却更能信得过三剑楼的逼供手段。你若不答应和我们一起走,我手里的这把五步索命沙可随时会要了你的命。”
小意道:“看来我只有和你们一起走了?”
绝秀才道:“不错。你不但一定要和我们一起走,而且还要掩护我们脱险!”

九、命悬一线
黄昏。
古道。
在血一般凄美的残阳下,一辆马车疾驰而来。驾车的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
那小伙子虽是白白净净、看起来连四两的力气都没有,脾气却是火爆的很,手中的鞭子不停地抽向拉车的马,疼得那马象疯了一样没命地飞奔。
黄昏时路上的行人已不多,不远处只有一对菜贩模样的中年夫妇和一位吃力地拎着一个包袱的白发老者;前面还有一个茶摊,约莫有五六个大汉坐在那里歇脚。
菜贩夫妇边赶路边争执着哪笔买卖赚了、哪笔买卖赔了。白发老者却一边听着这对夫妇的争执一边在半眯着眼睛笑,仿佛是想到了自己年轻时的荒唐和幸福。
菜贩夫妇吵着吵着已到了茶摊旁。皮肤黝黑、相貌猥琐的丈夫想坐下来喝杯茶,那脸色蜡黄的妻子却只想赶快回家去给孩子做饭,拉住丈夫,死活也不肯让他坐下来喝茶。
在茶摊歇脚的几个大汉看到那丈夫被死死拉住、动弹不得,都哈哈大笑起来。
那丈夫一路上争执得早已烦了,此时又被旁人耻笑,不禁又羞又恼,抬手就要打那妻子。
后面的白发老者看到两人撕打起来,急忙上来劝架,却不料那丈夫已急红了眼,也不看来的是谁,伸手就是一推。
那白发老者本已是步履蹒跚,哪经得起这一推。只见一推之下,那老者一个趔趄摔倒在了路中间。
白发老者想从地上爬起来,无奈力不从心,挣扎了几次都没能爬起来。
正在此时,那疾驰而来的马车也冲到了茶摊旁,眼看那匹烈马的铁蹄就将踏上白发老者的胸膛。
驾车的小伙子、吵架的菜贩夫妇,还有在茶摊喝茶歇脚的几个大汉,都吓得惊呼起来,而白发老者早已吓得面如土色,好像连惊叫的勇气都没有了。
正当白发老者命悬一线的时刻,茶摊里窜出了一个精瘦的汉子。
那精瘦汉子一拳击向了那匹狂奔的马。
马快,拳头更快。马蹄刚要踏上老汉的胸膛,钵盂般大小的拳头已击中了马头。
只听那马一声悲嘶,一连向后退了三四步,终于倒在了地上。
茶摊里坐着的一个虬髯大汉喝彩道:“好拳法!没想到马三这小兔崽子的拳法有了这么大的长进!”
原来那精瘦的汉子正是三剑楼的马三。
他当然是马三。除了马三,整个洛阳城里又有谁能一拳就击倒一匹烈马?
马三听那虬髯大汉如此说,脸上的笑容虽越发得意,但仍是谦恭地向那大汉道:“陈楼主过奖了,小的这点微末功夫哪能入您老的法眼,纵是有些长进,那也是您老教导有方……”
马三说得正兴起,突然象嘴里被塞上了一大块年糕一样,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他慢慢走到马前,慢慢弯下腰,从马蹄上慢慢地抽出了一截线。
线并不是普通的棉线,而是一种质地柔韧而且接近透明的丝线。
马三双手捧起丝线,走到那虬髯大汉面前,恭声道:“马三惭愧,若不是您老用截脉飞线相助,恐怕我还没碰上这匹马,那位老人家就遭不测了。”
那虬髯大汉伸手接过丝线,哈哈大笑道:“小兔崽子也不要太惭愧,你的十八罗汉拳已经大有长进了。再说了,我练了三十多年的截脉飞线若是还没有一双拳头快,我陈大洪岂不是要被人笑掉大牙。”
陈大洪笑着笑着,眼光忽然转到了那辆马车上。
马已倒地,驾车的小伙子也摔倒在了路旁,但马车里仍没有丝毫动静。
陈大洪沉声道:“马三,是这小子没错吧?”
马三道:“没错,我们就是在他家里遇见祝逸俊的。这辆马车上落的还有花瓣呢。”
马车上不单有几片零落的花瓣,甚至还残留有零星的花肥。马车显然经常用来装载鲜花。
陈大洪道:“既然没错,车里必定有我们要找的人。”说着就迈开大步走向马车。
驾车的小伙子方才吓得不轻,摔得更不轻,一直坐在地上爬不起来。但看到陈大洪走过来,却像屁股上着了火一样,“腾”地一下就站了起来,挡在了马车前。
陈大洪看到他挡住去路,不怒反笑,道:“好小子!有种,敢挡我老陈的路。”
那小伙子颤声道:“俺…俺知道…你是…是…三剑楼的…陈…陈…陈大爷,求…求您老开…开…开恩,放…放过…俺们吧。”
陈大洪道:“你既有胆子挡我的路,也算一条汉子,我自然不会为难你,但她……”
“这次为了出来找她,我不惜违反楼规背着老朱他们偷跑出来”,陈大洪切齿道:“一定要把她碎尸万段,才能解我心头之恨!”
小伙子虽是被陈大洪的恨意吓得脸都白了,却仍是没有一点让开的意思。
陈大洪大喝一声 “得罪了!”,伸出蒲扇般的大手一把抓住小伙子的衣领,手臂一抡,将他扔在了路旁。
那小伙子甚是倔强,看到陈大洪伸手就要去掀马车上的布帘,竟然又想扑过来抱住陈大洪的腿。
马三闪电般地探出手臂,一把攥住了他的双手,那小伙子再也动弹不得,只有嘴里还不停地在叫:“陈大爷,放过俺们吧,俺这就把小兰送回家,以后再也不敢私奔了……”
“小兰?不是白慕云吗?”陈大洪奇道。
车上果然没有白慕云,谁都看得出来车上那个已吓得昏了过去的矮胖少女绝不是白慕云。
陈大洪揪住那小伙子的衣领问道:“白慕云呢?你把白慕云藏哪儿了?”
那小伙子一脸茫然道:“您老说的是白三侠家的小姐吗?俺可从没见过她呀。”
马三道:“你就算没见过她,总该见过我吧。老实说,祝逸俊在哪里?”
小伙子吓得一哆嗦,道:“这位大爷,俺从没见过你呀,那个什么猪一斤,俺也没听说过呀。”
马三喝道:“你还装蒜!清早在你家的时候,祝逸俊还叫你小意兄弟,你竟敢说没听说过他!”
小伙子恍然道:“原来你把俺当成了小意,俺可不是那个病歪歪的小花匠,俺是赵大魁。”
赵大魁果然很魁梧。
被马三洗去易容的药物之后,赵大魁露出了黝黑的皮肤和健壮的肌肉,和之前白净文弱的模样相去甚远。
陈大洪叹道:“想不到当今世上还有这样高明的易容术,若不是亲眼看到,怎么也不敢相信一个黑大汉能变成这样一个小白脸。”
马三向赵大魁问道:“是谁给你易容,就是打扮的?”
赵大魁道:“今天一大早,俺还没起床,就有三个人带着小兰到了俺家里问俺想不想领着小兰远走高飞。俺当然想了,小兰和俺都好了两三年来,可他爹嫌俺穷,就是不愿意把小兰许给俺。”
陈大洪怒道:“谁问你小兰她爹嫌不嫌你穷了,快说到底是谁给你易的容!”
赵大魁忙道:“是、是。那三人说俺要是愿意领着小兰走,就帮俺打扮成小花匠的样子,好用小花匠的马车拉着小兰走,这样小兰爹就认不出俺来,也就抓不住俺们了。”
陈大洪急道:“快说!到底是谁给你易的容!”
“俺说了之后,你们能不能不抓俺们回去” 赵大魁看到陈大洪脸色越来越青之后,赶忙接着道:“那三个人就是刚才的两个菜贩子和那个老头,帮俺打扮的就是那个男的菜贩子。”
陈大洪急忙回头看去,却发现那三个人早已趁混乱之机跑得无影无踪了。陈大洪气得只有跺脚的份了。
远处的一方池塘旁,一个衣着十分邋遢、容貌却异常美丽的少女在一个白净斯文的白发少年和一个清雅雍容的中年菜贩正在洗漱歇脚。
他们当然就是白慕云、小意和朱逸俊。
白慕云道:“祝先生的易容术和小意大哥的计策都是妙不可言,我们轻而易举地就摆脱了他们。只怕陈大叔今夜气得要睡不着啦。”
祝俊逸笑道:“我原以为小意兄弟会向三剑楼告密,才想勉强你上路,没料到兄弟也是侠肝义胆的汉子。先前实在唐突,愚兄这厢赔罪了。”
小意淡淡地道:“只要祝先生以后不要再把手里的那把五步索命沙时刻对着我,我就领情了。”
祝俊逸打了个哈哈,道:“那是先前吓唬你的,以后我们就是共患难的兄弟了,哪能用那东西对付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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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8-12 15:23 资料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哈,在起点看到了20多章,不知道现在贴的是不是有什么变动,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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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把它顶起来,看看有没有人出来帮白慕云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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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说中的大侠)

潇湘侯监造使中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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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故事真是曲折,看来这个连载比较长。
情节比较玄妙的说,而且一些对白的模式是古龙风格吧  
楼住能把全篇放到一个帖子里吗,那我加推荐或者精华也更容易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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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别:男-离线 东方未明
(传说中的大侠)

潇湘侯监造使中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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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UOTE:
原帖由凝望云涛于2005-08-11, 8:11:45发表
是我写的,不过在起点和西祠发过一部分。
因不满起点的合约内容,就没发完。
是不是觉得文章不错不像我写的呀   

先生原来是起点过来的啊,高才高才,希望喜欢轩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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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别:未知-离线 凝望云涛

柳泉侯光禄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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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8-13 20:36 资料 个人空间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QUOTE:
原帖由西狂杨过于2005-08-13, 19:39:31发表
这个故事真是曲折,看来这个连载比较长。
情节比较玄妙的说,而且一些对白的模式是古龙风格吧  
楼住能把全篇放到一个帖子里吗,那我加推荐或者精华也更容易下手

1、目前写到了尾声,已有16弯字,将来修改一下,应该能到20万左右;
2、我是古龙先生的铁丝;
3、遵命
另外,能否请删了这个贴,然后我把接下来的内容全贴在第一个帖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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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郡公枢密直学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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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8-14 05:11 资料 文集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遵作者指示,合并了主题,加为精华。

楼主这小说我以前在起点看的,还收藏过,不过你。。。后来。。。TJ了。。。  这回要是我们能看到全文荣幸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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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陵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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柱国(正二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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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76也说好,那真的是好了。欢迎一下楼主,兼顶下帖子,然后开始拜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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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泉侯光禄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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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8-14 20:36 资料 个人空间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十、司空摘心
这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小镇,就算把它的名字告诉你,你也未必记得住,因为天下不知有多少这样的小镇,也不知有多少小镇有这样普通的名字。
这个小镇也和其他普通的小镇一样有丝绸店、有棺材铺、有赌场、也有酒馆……
当然还有一家客栈。
客栈的名字也很普通:平安客栈。
“平安客栈”这个名字虽普通、却无疑很有诱惑力。对于漂泊的旅人来说,还有什么能比一个平安的客栈更有诱惑力?
客栈的掌柜是个矮矮胖胖的中年男子,一脸的和气仿佛能把三九天的坚冰都融化成钱财。
唯一的一个伙计虽然年轻,却显得无精打采,一张马脸哭丧着,好像每个人都欠了他三百年的老会钱一样。
时值正月,除了几个不信邪的之外,遵守风俗的人们大都还在家里享受着天伦之乐,路上很少有旅人,客栈的生意也很冷清。
那马脸伙计懒洋洋地趴在一张桌子上打瞌睡,胖掌柜也不理他,只是聚精会神地查看着账簿。
天色已暮,眼看已不会再有人来投宿了,胖掌柜也合上了账簿,准备早早关上门回家了。
正当此时,却有一个面容枯槁的中年男子带着两个面容几乎同样枯槁的年轻小伙子走进了客栈。
看见有客人进来,胖掌柜忙喊道:“梁子,快去招呼客人!”
马脸伙计伸了个懒腰,缓缓站了起来,有气无力地道:“三位客官,不知是要打尖还是住店?”
中年男子道:“住店,不过咱爷们还是得先吃点东西再说。”
然后向身后身材较高、背满了大包小包的那个小伙子吩咐:“你先把行李放到客房,再下来吃饭。”
小伙子应了一声,就跟着马脸伙计去了后面的客房。
那中年男子和那个较瘦小的小伙子刚坐下来,就听见门外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接着七个身穿青色劲装、腰跨鬼头大刀的彪形大汉闯了进来。
胖掌柜急忙迎上前去,陪上笑脸道:“几位大爷,不知是要打尖还是住店?”
为首的大汉瞪了他一眼,道:“就你这破店,还让咱弟兄们住!咱弟兄们只想在这儿歇歇脚、给马喂喂料。快到外面喂马去!”
胖掌柜忙喊道:“梁子,快给几位爷去喂马!”
马脸伙计在后面应了一声,慢吞吞地走了出来。
那大汉看到马脸伙计无精打采的样子,不禁大笑起来:“他奶奶地,年纪轻轻的就象得了痨病一样半死不活地,怕是被老婆折磨坏了吧。”
身后的几个大汉闻言也都大笑了起来。其中一个又黑又壮的大汉在马脸伙计屁股踢了一脚,笑骂道:“他奶奶地,还不快点!要是饿着了老子的马,非把你的那玩意儿割下来,省得再整天象个痨病鬼似的惹人生气。”
马脸伙计也不敢说什么,象避瘟神一样急忙窜出了客栈。
看到一直慢慢悠悠的马脸伙计竟然被吓得象中了箭的兔子一样飞快地跑了出去,那七名大汉又是一阵大笑。
大汉们笑着笑着,脸色突然变了,从阳光万丈变成了满天阴霾。
当然,脸色变的不止他们七个,客栈里所有的人脸色都变了。
因为他们都看见了一个人走了进来。
那人长得相貌堂堂,甚至已算得上英俊,衣着也非常得体,可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却偏偏苍白得吓人,从他几近透明的面皮下隐约能看到青色的血管;一双眼睛虽大,却象死鱼眼般毫无生气;而且大晴天在屋里还撑着一把雨伞,显得说不出的诡异。
看到这样的怪人,中年男子、小伙子和胖掌柜固然显得浑身不自在,那七个大汉却显得更为紧张。
那怪人慢慢踱进了客栈,走到那群大汉的桌子旁,用一种象锥子一样的声音问道:“你们就是大别山七雄?”
为首的大汉强作镇定,道:“不错,大别山七雄就是咱弟兄们。”
那怪人冷笑道:“就凭你们这种东西也配在江湖中称雄!而且还敢跑到这里来趟混水,胆子不小哇。”
为首的大汉听到怪人的辱骂,霍然而起,刚要发作,却被身边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大汉拉住,慢慢地坐回到了椅子上。
怪人却不依不饶,道:“只有争花红的胆子,却没打架的胆子,我看你们还是赶紧滚回山窝里打家劫舍去吧,别在这儿丢人现眼啦。”
为首的大汉被挖苦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正犹豫着该不该出手,忽听背后一声大喝,原来是先前吓唬马脸伙计的那个黑大汉抽出腰间的鬼头大刀向怪人扑了过去。
黑大汉身高体壮,刀法走的也是刚猛凌厉的路子,只见锋利的鬼头大刀带着虎虎风声向那怪人当头劈去。
刀快,刀法更快。
转眼间,鬼头大刀已快劈上了怪人手中的雨伞,眼看就要把他的脑袋劈成两半。
那身材瘦小的小伙子虽是看着那怪人极不舒服,此时也不禁失声惊叫道:“小心!”
不料那怪人的身手更快,右手往左手握住的伞柄下一探,手中立即多了一把狭长的利剑。
剑光闪处,那黑大汉还没看清怪人的招式,就觉得右臂一凉,鬼头大刀连同半截断臂掉在了地下。
黑大汉甚是骠悍,手臂虽断,兀自指着怪人骂道:“夜枭!老子兄弟七个在大别山讨生活,你他奶奶地在湖南游荡,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干嘛非跟老子们过不去?”
那叫夜枭的怪人淡淡地道:“你既知道我就是夜枭,就该知道我的脾气。”
他用那冰冷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过一遍后,接着道:“凡是想跟我抢饭吃的,要先胜得了这把剑再说。”
为首的大汉本对夜枭甚为忌惮,但此时看到自己的兄弟被伤,终于忍不住拍案而起,怒道:“你她妈的只不过是个欺软怕硬的东西,咱弟兄们一直让着你只是不想伤江湖同道的和气,别以为真的怕了你!”
夜枭嘿嘿一笑,道:“既然不怕,何不放马过来。也让大伙瞧瞧大别山七雄的真功夫。”
为首的大汉听见夜枭对自己如此不屑,更是怒不可遏,大喝一声:“弟兄们,跟这厮拼了!”抽出腰间大刀,一式“雷霆万钧”迅猛地向夜枭砍去。
其余的几个大汉也纷纷抽出大刀扑向夜枭。就连黑大汉也忍住剧痛,用左手拣起地上的刀扑了上去。
大别山七雄虽只是占山为王的强盗,在江湖中算不上什么厉害角色,但在招式配合上却显得颇为默契。
七把鬼头大刀或迅捷、或沉猛、或凶悍,互相以有余补不足,宛然组成了一座刀阵。
当世最负盛名的阵法当数少林的十八罗汉阵和武当的真武七截阵。眼前的这座刀阵也许比不上十八罗汉阵和真武七截阵的威力,但这七个大汉的凶狠、老辣却远胜少林的有道高僧和武当的修真之士。
若换作别人,可能一上来就会被这刀阵攻个措手不及。
但夜枭不是别人。
他既然敢一而再、再而三地向这七把刀挑衅,自然有对付他们的把握。
只见夜枭身子一拧,纵上了旁边的一张桌子,不仅避开了刀阵,而且长剑随手一刺,正中一个大汉的手腕,那大汉手中的大刀“呛啷”一声掉到了地上。
不待大汉们有反应,夜枭又是拧身一纵,高高跃起,手中利剑向大汉们疾刺。
大汉们刀法虽凶猛,轻功却是稀松,在这到处都摆满了桌椅板凳的客栈与人打斗,就象水牛掉到井里一样——有劲也使不出来。
眼看着夜枭凌空来攻,大汉们只能尽力把手中大刀舞得密不透风,以求自保,再也无法以刀阵相抗衡。
只听一阵“呛啷”声响起,又是四个大汉手腕中剑,手中大刀都跌落到了地上。
为首的大汉见势不妙,大呼道:“暗青子招呼他!快退到亮敞的地方去。”
说着,扬手就是一把铁蒺藜。
那大汉原本以为这把铁蒺藜纵使伤不到夜枭,也能阻一阻他的攻势。不料夜枭左手雨伞当胸一旋,雨伞带起的劲风将那把铁蒺藜尽数激向了那大汉。
那大汉放暗器的手法本不高明,接暗器的手法更是稀松,登时被激回的铁蒺藜弄了个手忙脚乱。
那大汉刚刚好不容易用大刀磕飞了最后一枚铁蒺藜,夜枭右手的利剑又如毒蛇般刺出,大汉正待回刀招架,却已慢了。
也许并不是他太慢,而是夜枭的出手实在太快。但无论如何,利剑都已将刺上他的咽喉。
夜枭手中的剑离大汉的咽喉已不足两寸。
还有谁能挡住这那毒蛇般的一剑?
这大汉当然不能,他的兄弟们更不能。
但有一条鞭子能。
一条红色长鞭闪电般自门外飞来,不偏不斜正好卷住了剑身。
夜枭看到这条火一样红的长鞭,一双死鱼般的眼睛突然有了神采,苍白的脸也好像开始红润了起来,嘴里却偏偏叹息到:“火凤凰呀火凤凰,为什么无论我走到哪里,你都要跑来跟我作对。”
门外,一串银玲般的笑声响起。笑声中,一个身穿火红衣服、手持火红长鞭的清丽少女走了进来。
那少女边走边道:“你这个夜猫子真是不识好人心。若不是我出手阻拦,你就闯下大祸了。”
夜枭奇到:“什么大祸?”
少女向那面容枯槁的中年男子和小伙子扫了一眼,道:“难道你不知道,为了不让别人拿到那十万两黄金的花红,还没见到白慕云的影子,就已有三四十个成名人物赔了性命。眼下三剑楼已立下禁令,谁都不得阻挠别人缉拿白慕云,否则就视为与三剑楼过不去。”
夜枭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大祸呢,想来这不过是三剑楼为显示仁义之风故意作出的姿态罢了。”
火凤凰摇头,道:“据我在洛阳的朋友所说,这次三剑楼为了缉拿白慕云不惜一切代价,看来三剑楼这话不是说着玩儿的。”
夜枭哂笑到:“就算他们是认真的又怎么样,莫非我夜枭还怕了不成。”
火凤凰道:“你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自然什么都不怕,可我……”
说着,幽幽地望了望夜枭,道:“可我心里却怕得很。”
夜枭不解地问道:“你怕什么?”
火凤凰道:“我怕你被三剑楼逼到穷乡僻壤去之后,就……就再也……再也找不到人作对了。”说着说着,眼中似已有泪光。
夜枭忙柔声道:“好、好、好,我不跟三剑楼作对,这就罢手好了吧。”
说着,向大汉们喝道:“还不快滚!”
那为首大汉虽刚刚侥幸从剑下捡了一条性命,却仍是很硬气,道:“夜枭,咱弟兄们学艺不精,就算再练上三十年武功也不是你的对手。但我三弟的断臂之仇却不能不报,他日咱弟兄们必来寻仇。”
那大汉又向火凤凰深深一揖,道:“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说完,大汉们昂首走了出去。
火凤凰也扯了扯夜枭的衣袖,柔声道:“咱们也走吧。”
夜枭又盯了那身材瘦小的小伙子一眼,道:“我想……”
火凤凰小嘴一噘,道:“你还再想那十万两赏金是不是?好!你去拿你的赏金吧,我可要走了。”
说完,一跺脚就要往门外走。
夜枭忙道:“我走、我走,我这就走。”
他转身正待往外面走,身后却响起了一个声音:“你们谁都别想走。”
这声音虽很温和,但话里却透着一股杀气。
夜枭和火凤凰转身看去,说话的却正是客栈的胖掌柜。
夜枭眉毛一扬,道:“你想怎么样?”
胖掌柜嘻嘻笑道:“不想怎么样,只想把你们留下来而已。”
夜枭冷笑道:“莫非你嫌生意太差,非要做我们两个的生意?”
胖掌柜道:“我司空摘心不管生意是好还是差,从来都是只要有买卖就做。”
火凤凰听到这句话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反而是夜枭听到“司空摘心”四个字后,一张冷峭的脸已微微变色。
夜枭道:“司空摘心,我和火凤凰业已不再插手缉拿白慕云的事,你又何苦非让我们留下。”
司空摘心道:“难道你不知道我司空摘心的脾气。”
夜枭不是火凤凰这样初涉江湖的世家小姐,江湖中的事他已很少有不知道的,他当然也知道司空摘心这个人。
“司空林,自称是当年的一代神偷司空摘星之后,少年从游侠袁凌霄学轻功,未能大成;三年后转投崆峒门下学剑;后又师从淮南鹰爪王,不久被逐出师门。
一年后,江湖中出现了一个名叫司空摘心的杀手,其人残忍好杀,轻功、剑法俱佳,最拿手的功夫是以空手摘人心肝。”
这是当年夜枭以三千两白银买到的一份卷宗里的记载。
这也正是他变色的原因。
他可以死。
他是个快意恩仇的人,闯荡江湖虽才十数年,但已结下了不少仇家,他早已有了死的准备。
但火凤凰不能死。有谁愿意这样一个美丽、可爱的生命就此消逝?何况自己早已与她暗生情愫?
所以夜枭选择了忍。
夜枭咬咬牙,道:“我们决不把白慕云落在你手里的事情说出去,这样总行了吧?”
司空摘心咯咯笑道:“想不到自命硬骨头的夜枭也会服软。”
接着,他声音一沉,道:“可惜你今天遇上的是我,就算你说个大天出来,也休想活着离开这个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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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第八节,歇口气~~果然是古派啊~~有些不习惯那么多的所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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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8-15 19:53 资料 主页 文集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QQ
典,典型的古龙风格啊~~对白都是"道,道......"

期待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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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8-15 19:57 资料 主页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真是古龙风格啊!文章里对话较多,就是体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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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8-15 20:45 资料 个人空间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十一、陆小疯
夜枭怒道:“别以为我怕了你,你也未必就能胜得了我手中这把剑!”
司空摘心冷笑道:“既然不怕,何不放马过来。也让大伙瞧瞧三湘第一高手的真功夫。”
司空摘心说这话的语句、口气简直跟夜枭先前向大别山七雄挑衅时说的一模一样,可谓是无礼之极。
换成别人,恐怕会被这句话气得七窍生烟。
但夜枭没有,因为他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司空摘心不应该是个有这么多话的人。
司空摘心之所以说这么多话,无非是为了让自己生气。人一生气难免会心浮气躁,而心浮气躁正是与别人拼命时的大忌。
有个前辈曾经说过:跟别人拼命时,就算你看到自己的老婆正在偷汉子也要当作没看到。
这句话说得虽未免太过夸张,却无疑很有道理。
很有道理的话,夜枭通常都会牢牢地记住。
所以,他立即恢复了冷静。
因为他知道,如果不保持冷静,过一会倒下的一定是自己。当然,和自己一道倒下的一定还有火凤凰。
看到夜枭的眼神慢慢变得清澈、脸色渐渐恢复苍白,司空摘心的眼睛里也流露出了钦佩之意。
司空摘心道:“果然不愧为三湘第一高手,在这种情形下居然还能够沉得住气。不过今天既然碰上了我,任你再冷静百倍,也休想再看见明天的日出!”
话音未落,他已出手。
夜枭自出道以来,身历大小六十三战,会过的成名好手少说也有一、二十人,却从未见过这样的出手。
司空摘心的出手不仅快、而且狠,但最要命的却不是快和狠,而是刁。
夜枭曾跟以刁钻、狠毒称霸两广的朱冶箐交过手。但朱冶箐与司空摘心相比,简直就像一个又慈悲又迂腐的老和尚了,出手不仅又慢又蠢,而且居然还很客气。
司空摘心的轻功也许并不很高,但在夜枭看来却比南宫世家那个自命当世轻功第三的南宫燕强了不知多少倍。
以司空摘心这样的轻功,再配上刁钻、诡异的招数,对手若换成火凤凰,恐怕就算不被打倒也会被吓倒。
但夜枭不是火凤凰。
他不单胆子比火凤凰大、阅历比火凤凰多,手中的这把剑的轻灵、犀利更不知远胜火凤凰多少倍。
司空摘心的身法虽快、招式虽刁,可在夜枭的长剑面前却占不到丝毫便宜,甚至还渐渐落了下风。
但他并不慌,因为他还有杀手锏。
他的杀手锏就是向火凤凰出手。
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杀手,司空摘心深知攻击别人的弱点有多重要。
夜枭本身也并不是没有弱点,但这个三湘第一高手实在太聪明、也太强。在他的严密防守下,这些弱点已不存在。
于是,司空摘心开始攻击他本身以外的弱点——火凤凰。
夜枭很关心火凤凰,一旦火凤凰有危险,夜枭一定会分心救她。对高手来说,分心就意味着失败、失败就意味着死亡。
这个道理不仅司空摘心懂,夜枭也懂。
火凤凰的江湖阅历虽浅、武功虽不高,但并不笨,她当然也懂这个道理。
所以,她退!退向门外!
一旦她退到门外,夜枭再在门前一挡,司空摘心将再也无法抓住夜枭的弱点。
对于夜枭这样的高手来说,抓不住他的弱点就等于失败。
司空摘心当然不能让火凤凰退到门外!
他不顾夜枭的长剑当胸刺来,左手鹰爪一样抓向火凤凰的心口;右手却像变戏法般的摸出了一把短刀,短刀划出一道匹练似的光芒直向火凤凰双目刺去。
火凤凰哪里见过如此又迅捷又毒辣的招式,急忙向后退去,堪堪避过了司空摘心的左手,却再也无法躲开他右手的短刀。
夜枭手中长剑虽已将刺入司空摘心的胸膛,但在此之前司空摘心的短刀肯定会先刺伤火凤凰。
夜枭只好将手中长剑改直刺为斜撩,向司空摘心的右臂削去。
司空摘心的刀快,夜枭的剑更快。
司空摘心的短刀虽是再进数寸就能刺中火凤凰,但夜枭的剑也会削断他的右臂。
没有人会拿自己的手臂来换一个无足轻重的人的双目,司空摘心当然也不会。
他不仅没有去刺火凤凰,反而将方才没抓住火凤凰的左手化爪为掌,直切夜枭右手脉门。
夜枭的身手虽不凡,怎奈司空摘心好像早已算准了夜枭会救火凤凰、而且会用长剑削自己的右臂,左掌攻的恰好就是夜枭的空门,不仅把夜枭的攻势完全化解,右手的短刀更是鬼魅般向夜枭的咽喉疾刺。
夜枭毕竟是夜枭,临危不乱,右手手腕一抖,长剑从不可思议的角度刺向司空摘心的左掌,不仅避过了一击,反而隐然有了反击之势。
但司空摘心的短刀依然犀利。
夜枭的长剑为他的左掌引开,已不及再招架,也不及再躲闪。
身后惊魂甫定的火凤凰此刻不禁发出了一声惊呼。
只见夜枭左手雨伞急旋,迎向短刀。
看到短刀刺入雨伞,火凤凰不仅松了一口气,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意。
她知道这是一把什么样的雨伞。
她虽没看到方才这把雨伞如何破解大别山七雄的暗器,却亲眼见过这把雨伞如何击败过武当年轻一代的翘楚方中雄。
火凤凰相信短刀刺入雨伞的一刹那,也必定是司空摘心失败的时候。
但她错了,而且错得很厉害。
因为她看到了一道白光,一道耀眼的白光。
随着白光在雨伞下闪起,火凤凰的心虽沉了下去,有人却笑了起来。
笑的人就是司空摘心,他一边看着夜枭脚下丢掉的长剑和雨伞,一边象鉴赏古董一样把玩着手中的短刀。
“你怎么知道我的眼见不得亮光?”夜枭捂着双眼痛苦地呻吟道。
司空摘心道:“我不但知道你为练这手幽明剑法在一个山洞里一直躲了三年没出来过,以至艺成后双目已不能再适应洞外的光亮。”
他用目光扫了一眼夜枭因痛苦而扭曲变形的脸,接着道:“我还知道你为了保护眼上的弱点,历尽千辛万苦找到了这把刀剑不入、水火不侵的天罗伞。”
夜枭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你不可能知道这么多的……”
司空摘心道:“江湖中的事有几桩是我不知道的?我还知道这个刁蛮任性的火凤凰自从前年见过你之后,就一直象影子一样跟着你,而且还变得温柔了许多,你对她也很不错。若不是她父兄嫌你心狠手辣,说不定你们早就成了亲。”
成功的杀手不仅身手要好,反应要快,心思要细密,更要能了解自己的对手。
司空摘心当然是个成功的杀手,非常成功的杀手。
所以他了解他的对手,甚至也了解每一个可能成为他对手的人。
他在这方面的力气没有白费,今天能够击败武功比他高出一截的夜枭就证明了这一点。
夜枭道:“可我还是不明白你到底是用什么法子刺破这把伞的。”
司空摘心又用左手轻轻抚了抚短刀的刀背,道:“我擅长的本是剑法,这次为对付你,我特地弄来了这把短刀……”
夜枭道:“莫非、莫非这是一把宝刀?”
司空摘心得意地道:“不错,这正是当年徐鲁子所铸的割鹿宝刀。”
割鹿刀不但是削铁如泥的利器,它的出现还引出了大盗萧十一郎和沈璧君、风四娘那一段荡气回肠又缠绵悱恻的故事。
割鹿刀固然是武林中人心目中的至宝,萧十一郎更是年轻人心中的英雄。
夜枭长叹道:“好个割鹿宝刀,好个萧十一郎!我夜枭今天能败在萧十一郎用过的刀下,也算无撼了。只是火凤凰不过是一个初涉江湖的姑娘,还望司空先生能放过她。”
司空摘心嘿嘿一笑,道:“夜枭,你又不是不懂事的小孩子,难道还不知道我司空摘心的脾气。”
江湖中很多人都知道司空摘心的脾气,那就是只要有摘人心肝的机会,他一定不会放过。
夜枭当然也知道。
他不顾双目的疼痛,伸手猛推在身边搀扶的火凤凰。
火凤凰当然懂他的意思:只要有一个人逃掉,司空摘心就会顾虑到三剑楼的禁令而不敢下杀手。
没有人敢得罪三剑楼,除非他不怕死。
显然,司空摘心并不是那种不怕死的人。
所以她不再犹豫,手中长鞭一挥,象长了眼睛似的卷在了门外的一棵大树上,身子借夜枭一推之力如纸鸢般飞了起来。
借助长鞭的拉力,火凤凰速度将越来越快。司空摘心的轻功虽不错,若给她冲出了客栈之后,也将一筹莫展。
司空摘心只有拦。
只有在她的速度尚未到达巅峰时才能拦住她,只有拦住她才能毫无顾虑的杀夜枭。
但他站在火凤凰身后,还能有什么法子拦住她?
别人也许没有法子,他却有。因为他是司空摘心。
他左手一挥,一蓬银雨般的细针向火凤凰身后打去。
火凤凰再快,也快不过暗器。
她耳中听得有破风之声,左手向身后猛击两掌,总算把身后的细针尽数震落。
却不料,就因这瞬刻的延误,司空摘心手中的割鹿刀脱手飞出,削断了门帘钩。
火凤凰给滑落下的门帘又是一阻,司空摘心已如鬼魅般跟了上来,手指轻点处,火凤凰应声而倒。
司空摘心吃吃笑到:“这小姑娘轻功倒不错,不过到头来不还是逃不过我的摘心手。”
说着,右手五指箕张,就向火凤凰心口抓去。
旁边的夜枭双目虽已不能视物,耳朵却还敏锐,听到司空摘心的话后急忙喝道:“司空摘心,你敢!”
司空摘心停住了手,笑眯眯地望着夜枭,道:“我有什么不敢?”
夜枭道:“莫非你活腻了,竟不怕触犯三剑楼的禁令?”
司空摘心微笑道:“怕,怎么不怕。我才不象你这样逞能,我还想多活几年、多摘几副心肝呢,怎敢得罪三剑楼这样的主呢?”
夜枭厉声道:“那你还敢对火凤凰无礼!你不怕今后有人会发现我们来过这里!”
司空摘心笃定地道:“江湖同道都将会知道我来过这里,而且抓到了白慕云,却永远都不会知道你们来过。”
夜枭道:“不见得吧。最少大别山七雄总知道我们来过吧。”
司空摘心呵呵一笑,道:“你还指望那七个脓包能逃得掉?”
夜枭闻言脸色大变,道:“难道你早已布置了诡计来对付他们。”
司空摘心道:“诡计倒谈不上,只不过安排了一位朋友招呼招呼他们而已。”
话音未落,就见刚离去不久的大别山七雄除黑大汉之外,全部又倒退回了客栈门口。
这些在夜枭的利剑下都不曾后退半步的大汉,此时却象一群驯服的羔羊被鞭子赶着一样,随着门外一阵“”的脚步声慢慢向后退去。
随着脚步声进来的正是那无精打采的马脸伙计。
那马脸伙计一手把黑大汉挟在肋下,一手正在用匕首慢慢割黑大汉右腿上的肉。
黑大汉早已晕了过去,其余的六条大汉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愤怒,身子都在不断地颤抖。
看着黑大汉腿上的皮肉被一绺一绺地割下、鲜血汩汩而流,火凤凰和那瘦小的小伙子都忍不住呕吐了起来。
这情形虽残忍,但客栈里的其他人却无动于衷。
除了夜枭一手捂着眼睛,一手摸索着向火凤凰的方向慢慢走去外,那形容枯槁的中年男子居然也能不动声色。
司空摘心和马脸伙计更是一直笑吟吟的,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那为首大汉看到黑大汉如此惨状,说不定顷刻之间就要毙命,再也忍耐不住,一声怒吼,挥刀向马脸伙计扑去。
看到为首大汉不顾生死地扑向马脸伙计,另外五条大汉也舞动手中大刀向马脸伙计砍去。
大汉们虽是气势逼人,马脸伙计却并不畏惧。他一声怪笑,左手抡起黑大汉就往为首大汉头上砸去。
大汉们的刀法配合得虽默契,但都因怕误伤到黑大汉而不免缩手缩脚。
而马脸伙计却上下腾挪,不仅出手又快又狠,而且象疯了一样连咬人、撩阴这种手段都使上了。
投鼠忌器的大汉们碰上马脸伙计这般疯子般的打法,很快就落了下风。
十招没过,已有一名大汉喉管被咬断,眼看就要支撑不住,两名大汉被匕首刺成重伤倒地。
只有为首大汉和另两个大汉还在捂着伤口苦战。
马脸伙计突然把黑大汉往为首大汉身上一推,为首大汉急忙收住手中的刀,伸手接住黑大汉。
另两名大汉也立即出刀护住为首大汉的前胸,以免马脸伙计乘机偷袭。
却不料马脸伙计就地一滚,竟钻到了为首大汉的胯下,众人一怔间,匕首已刺进了他的小腹。
为首大汉双目圆瞪,不敢相信似的看着小腹上的匕首。
司空摘心道:“你一定很想知道他是谁,也一定很想知道他为什么对付你们。”
为首大汉忍着痛,嘶声道:“不错,他到底是谁?江湖中什么时候有了这样一号象疯子一样的家伙?咱弟兄们若不弄个明白,死不瞑目呀!”
司空摘心道:“他是陆小疯,陆地的陆、大小的小、疯子的疯。就像司空摘星和陆小凤一样,我们也是好兄弟。”
陆小疯,好邪气的名字!好邪气的人!
看着大汉们怀疑的目光,司空摘心道:“不错,依他的身手,应该是江湖中成名的棘手人物。你们没听到过他的名字,只因为他不愿出名,只想做个无名的杀手。”
没有名气的人通常都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不引起别人的注意往往是刺杀成功的前提。
陆小疯的做法无疑是很明智的。
司空摘心道:“你们相信了吗?”
为首大汉长叹一声,点头道:“咱弟兄们有眼不识泰山,今天死在这里也无话可说。”
司空摘心道:“那就好。”
话音未落,他已闪到了为首大汉身边,伸手一探,那为首大汉和黑大汉的心脏已被挖出。
旁边的两个大汉看到如此惨状,也顾不得防备身边还有一个身手不凡的陆小疯了,两把鬼头大刀带起虎虎风声,向司空摘心砍去。
刀虽快,却快不过陆小疯。
大刀刚刚挥出,陆小疯的匕首已割断了一个大汉的持刀手臂,另一名大汉也被咬住了手腕上的动脉。
两柄大刀还没落地,司空摘心双手一伸,两个大汉心脏也被摘了出来。
司空摘心转身去看那三个重伤倒地的大汉时,却见被咬断喉管的大汉正举刀刺向另一个高瘦大汉的心脏,高瘦大汉却一手向被咬断喉管大汉的咽喉切去,一手拿刀刺向另一个大汉。
司空摘心见状笑道:“你们何必自寻短见呢?我司空摘心说话算数,绝不杀无还手之力的人……”
三个大汉听了,手上的动作缓了一缓。
就在这一缓之间,陆小疯匕首一挥,司空摘心双手一探,高瘦大汉的双腕已被陆小疯削断,另两个大汉的心脏又到了司空摘心手里。
“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司空摘心看着满脸悔恨之意的高瘦大汉,笑到:“这半句话我没说完,你们干嘛就停下来了呢?”
那高瘦大汉怒骂道:“妈了个巴子,亏你还是江湖中的一号人物,竟然耍这种卑鄙手段。你他妈不得好死!”
司空摘心伸手把高瘦汉子的心脏挖出,悠然道:“我才不管什么成名人物、什么卑鄙不卑鄙,只要能过摘心的瘾就好。”
说罢,右手又闪电般往火凤凰心口抓去,吓得火凤凰一声惊呼。
夜枭本已摸索着走到了附近,此时听到火凤凰的呼声,纵身子奋力一纵,竟扑到了她身前。
当然也替她挡住了司空摘心的摘心手。
司空摘心的摘心手以前也许从未落空过,但这次却落空了。
因为他出手的方向虽是火凤凰的心脏,却被夜枭的腹部挡住了。
夜枭不仅挡住了他,而且箍住了他的双手。
箍住司空摘心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何况夜枭双目已不能视物。
但夜枭毕竟是曾身经数十场血战的高手,若单论打斗经验的丰富,在江湖中只怕已无人能及。
在火凤凰生死存亡的关头,他的经验和敏捷已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司空摘心的双手刚插进夜枭的腹部,夜枭的身子急缩,左臂一揽,紧紧地箍住了他的双手。
司空摘心还在错谔之中,夜枭右手袖口里弹出一柄短剑,刺入了他的胸膛。
夜枭的拼命打法虽使司空摘心措手不及,却因丧失视力而不能准确地将短剑刺入他的心脏
司空摘心毕竟也不是易于之辈,重伤之下,双手不退反进,竟从夜枭的背部穿了出来。
纵是铁打的身子也撑不住如此重的杀招,夜枭终于再也无法支撑下去,喉头“咯咯”几声,象是要说什么,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就没有了呼吸,只有一只右手紧紧地握住了火凤凰的胳膊。
司空摘心狠狠地把夜枭的尸体掼在地上,一手捂住胸前的伤口,一手正待向火凤凰心口抓去,却见她嘴角留出一丝鲜血,显然已咬舌自尽了。
司空摘心费尽心思制住这么多人,本想过够摘心之瘾,却不想夜枭和火凤凰均未死在摘心手之下,自己反被夜枭所伤,不免意兴阑珊。
陆小疯走过来,从衣服下摆上撕了一缕布条,给司空摘心包扎了伤口,关切地问道:“没什么大碍吧?”
司空摘心道:“不打紧的。对了,你把那个到客房里放行李的小伙子怎么样了?”
陆小疯笑道:“那只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家伙,被我点了穴道扔在客房床底下了,等一会儿就带过来给您练摘心手。”
司空摘心道:“还等一会儿干嘛,现在就带过来。”
陆小疯道:“好,这就去。”
不到片刻,陆小疯就扛着那小伙子回来了。
司空摘心看到等待屠杀的羔羊般的小伙子,就象少女见到了久别的心上人一样兴奋,因失血而略显青灰的脸上也渐渐有了血色。
他正要从陆小疯手里接过那小伙子,突然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到。
他赶紧一手扶住旁边的一张桌子,一手就去扯伤口上的布。
陆小疯冷冷地道:“晚了,我给你包扎伤口的那块布上涂的是软骨粉,此时你全身筋骨都已酥软,就算是大罗金仙也帮不了你啦。”
司空摘心楞了片刻,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陆小疯满脸恨意,道:“难道你真想不到吗?”
司空摘心叹道:“我一直把你当作兄弟,有什么好处总是第一个想到你,有危险的事总是不让你做。你…你为何还要这样对我?”
陆小疯道:“你不管什么事都自作主张,每次出手的时机、方法都是你说了算,把我当什么了?”
他忿忿地瞪了司空摘心一眼,又接着道:“更可恨的是你自己已名扬天下,偏偏却说杀手不应出名,结果到现在江湖中都没人知道有我陆小疯这号人!”
司空摘心靠住桌子,竭力稳住他那已几近瘫痪的身体,喃喃道:“为什么?人为什么都要出名?”
陆小疯道:“世上有谁不想名扬天下?你当年不也是为了成名不惜一切代价?”
司空摘心道:“不错…不错。当年我为了成名,不仅数次叛师,还不得不离开自己心爱的女人。”
陆小疯道:“叛师、女人,这些算得了什么!只要能成名,什么样的代价都是值得的。”
司空摘心道:“你的劲头真象我年轻的时候。正是如此,我才会阻止你象我一样再为了这些虚名,付出这些代价,甚至还要冒着行动时被人识破的风险。这些虚名根本不值得付出这么大的代价,等到了我这个年龄你就会明白了。”
陆小疯道:“你错了。我就算到了一百岁也不会改变主意的,因为我永远都不会象你这样变得这么怕死!”
司空摘心苦笑道:“难道我真的变得怕死了吗?”
陆小疯道:“人越是年老越怕死,越是有钱也会越怕死。你现在又老又有钱,若不变得怕死才怪。”
司空摘心道:“也许我是变得怕死了,但怕死的人岂非也总是很小心,小心才会不容易出错。若留下我这么个小心的人帮你,岂不是对你更有利?”
陆小疯笑道:“我留下你在身边,你会忘掉今天的事?”
司空摘心忙道:“忘掉、忘掉,保证全都忘掉!”
陆小疯道:“你以为我会象大别山的那几个蠢猪一样相信你的话?你都承认自己卑鄙了,还想指望别人相信你!”
说着,手中匕首已刺入了司空摘心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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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慎言慎行
客栈里的人几乎都已倒下,没有倒下的只有三个半人:陆小疯、形容枯槁的中年男子、身材瘦小的小伙子,还有半个就是被点了穴道的那个小伙子。
被点了穴道的人甚至连半个人都不能算了,通常只能算个死人。但陆小疯此时心情居然不错,也勉强就把他当作了半个人。
把这半个人往地上一扔,陆小疯向全身瑟瑟发抖的中年男子和呕吐不止的小伙子大步走去。
在距中年男子还有三步远的地方他停住了脚步,道:“绝秀才,别装了!”
中年男子抬起头,四周望了望,象是在看谁是绝秀才一样。
陆小疯笑骂道:“连大别山的那几个蠢猪都知道白慕云你们就在这个客栈里,你这灰孙子的样子装得再象也瞒不过去喽。”
中年男子此时方才一扫眼中的迷茫神色,道:“我祝逸俊自付这手易容术还不算太差,怎么现在好象谁都能识破我这两下子了。”
陆小疯道:“你的易容术虽不错,可三剑楼却有个见多识广的老头。”
祝逸俊脱口道:“冷泫?难道他也会易容术?”
陆小疯道:“冷泫虽不会易容术,他父亲却和当年的易容高手齐宇是生死之交。他通过陈大洪的描述发现了你易容术的秘密,然后三剑楼就把这个秘密透露出去,现在江湖中几乎人人都知道了。”
祝逸俊恨恨地道:“竟把我的秘密告知天下,三剑楼这一手也太绝了吧!他日我一定要让他们后悔!。”
陆小疯阴恻恻地道:“他日?一个马上连命都会丢在这儿的人还会有他日吗?”
祝逸俊也不动怒,只是象欣赏一幅画一样地看着陆小疯,仿佛已忘记了他是怎样对付大别山七雄和司空摘心的。
祝俊逸不说话是因为他看出了有人会替他说话。
替他说话的就是身材瘦小的小伙子。
小伙子道:“你要杀祝先生?”
陆小疯道:“不错。”
小伙子道:“我若不准你杀他呢?”
陆小疯指着司空摘心的尸体,道:“不准我做这做那,只有一个下场,就是这样。”
小伙子没有丝毫畏惧的意思,道:“你既然知道他就是祝先生,想必也知道我是谁。”
陆小疯道:“我当然知道。你就是昔日的三剑楼白大小姐、今天的弑父逆贼白慕云。”
小伙子道:“不错,我就是白慕云。不过你莫要忘了,三剑楼出十万两黄金的花红是要抓我回去,而不是要你们杀了我。”
陆小疯道:“我当然会把你毫发无损地交给三剑楼。”
白慕云道:“你今天若再敢伤人,我回到三剑楼后一定会把你违犯禁令杀人的事情说出来。”
陆小疯道:“你以为我会笨到让你把这些事说出来吗?”
白慕云道:“莫非你想把我的舌头割掉!你若敢碰我,我马上象火凤凰一样咬舌自尽。”
陆小疯咯咯笑道:“三剑楼为了让你在天下英雄面前认罪,不许任何人伤害你。我看在那十万两黄金的份上,说什么也不会伤害你。”
白慕云指着被扔在地上的小伙子,道:“你既不敢伤害我,何不让祝先生他们走,免得我回到三剑楼告你一状。”
陆小疯道:“若是让他们走了,可能不出一个时辰,人人都会知道我抓到了你,我就会成为一心想拿花红的那些人的靶子。”
成为靶子显然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
陆小疯道:“我希望自己能一直保持愉快的心情,却又不能把这两位老兄拴在腰带上,所以只有杀了他们。”
白慕云道:“你若没有不让我向三剑楼告你状的好办法,我劝你还是不要动手的好。”
陆小疯道:“我既然敢动手,自有不让说出去的法子。”
白慕云嘴角露出一丝讥笑,道:“我实在想不出你有什么法子能不让我说出去!”
陆小疯慢慢从怀里掏出一包灰色的药丸,不无得意地道:“你认得这是什么吗?”
白慕云摇了摇头。
陆小疯又向祝逸俊道:“咱们的白大小姐当然不会认得这些旁门左道的东西,可是你这位旁门左道的大行家应该认得吧。”
祝俊逸变色道:“莫非…..这就是散魂丸?”
“果然是见多识广的绝秀才”陆小疯道:“不错,这就是可以令人忘记所有往事的散魂丸。”
白慕云以前虽未见过散魂丸,却也听说过服下散魂丸的人不但会忘掉所有的往事,而且会对别人告诉他的事深信不疑。
死亡虽然令白慕云感到恐惧,更令她恐惧的却是散魂丸。
因为一旦服下,她将忘记仇恨,而且很可能会成为替罪羊,从而让真正的凶手逃脱。
所以她不能落到陆小疯手里。绝对不能!
她选择了逃。
白慕云在司空摘心的面前没有选择逃,因为她亲眼看到了他的轻功有多高,知道逃也是徒劳。
但陆小疯就不同,他出手虽然又快又狠,轻功却未必有多高。
凭自己的轻功就算逃不掉,也为绝秀才制造逃跑甚至出手的机会。
就算自己含冤而死,绝秀才也未必不能将自己的冤屈公诸天下。
可祝逸俊显然没明白白慕云的意思,竟然捉住了她的双手向陆小疯道:“别过来,你敢有任何举动我都会杀了她,大家谁都拿不到那十万两黄金。”
陆小疯先是一愣,随即笑道:“你是为了那十万两黄金吗?你为什么不回三剑楼领赏金,却一直朝南跑呢?你舍得杀掉自己费尽心机保护的人吗?”
陆小疯手上的功夫固然很犀利,此时的一连串问话却显得更犀利,问得祝逸俊头低了下去、枯槁的脸上也似已通红。
陆小疯嘴上说着,脚下也没闲着,又慢慢向祝逸俊靠去。
祝逸俊突然抬头,看到陆小疯距自己仅有一步之遥了,急忙挥手打出一把细沙。
陆小疯面无惧色,左手从怀里掏出一块油布把细沙全部挡住,右手匕首向祝逸俊刺去。
祝逸俊看到细沙被陆小疯轻松挡开,右手一扬又是一把红色粉末,左手一推把白慕云推向了陆小疯。
陆小疯依样画葫芦,拿油布来挡红色粉末,不想那粉末竟把油布穿了个洞,依旧朝他打来。
陆小疯临危不乱,身子向右疾闪,不但躲过了红色粉末,而且左手探处,已抓住了白慕云的手腕。
祝逸俊虽只以用毒闻名,轻功倒也马马虎虎,在这一瞬间居然已出了客栈门口。
谁知陆小疯的轻功竟似比司空摘心还要好,左手挟起白慕云,兔起鹘落间就赶上了祝俊逸。
祝逸俊眼见已甩不开陆小疯,停了下来叹道:“你真是我的克星,看来今天祝某无论如何也难逃一死了。”
陆小疯道:“死在我手下并不是一件丢人的事。日后别人若说起新一代杀手皇帝陆小疯的时候,说不定也会提到你是怎么被我击败的,岂非也一样能天下闻名。哈哈哈……”
他正在得意间,笑容突然开始扭曲,什么也顾不得了,松开肋下的白慕云和手中的匕首,双手捂住喉头,爬在地上痛苦地扭动了起来。
祝逸俊道:“你一定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中的毒?”
他看了看因痛苦已发不出声音的陆小疯,接着道:“我在抓住白小姐的时候就把天下第一奇毒——慎言慎行下到了她身上,你抓住她的时候自然也沾上了不少。”
白慕云道:“那我怎么却没事?”
祝逸俊道:“慎言慎行的最神奇之处就是中了它的人若不说话、不走路,就永远不会发作。所以我才会引陆小疯奔跑、说话。”
陆小疯指着白慕云,嘶声道:“谁能一辈子不说话、不走路?她岂非也一样要毒发身亡。”
祝逸俊道:“这个不用你担心,我既然会用这种毒,自然也有解药。至于你嘛……”
看着陆小疯的痛苦而又充满渴望的神情,祝逸俊笑道:“至于你,就别想浪费我这珍贵的解药了。”
陆小疯倒也硬气,看到已无生路,竟也象火凤凰一样咬舌自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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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密林茅屋
天色已微亮,白慕云一行三人也已疲惫不堪。
连赶了一夜的路,谁都会疲惫,他们三人当然也不例外。
祝逸俊一屁股坐在路旁的一块石头上,气喘吁吁地道:“累死了!走了一夜的山路,又渴又饿,还是先歇会儿弄点东西吃吧。”
小意道:“歇不得,恐怕一歇下来就会被人追上。”
祝逸俊道:“现在离平安客栈至少也有二三百里了吧,还有谁能追得上我们。”
小意道:“若是寻常的武林人物,就算能追得上我们,也未必知道这条路;就怕当地的武林人物……”
白慕云一手拄着一根树枝削成的手杖、一手扶着路旁的一棵小树道:“不错。小意虽是在这一带长大的,对地形比较熟,可当地的武林人物对这里更熟,而且走惯了山路。我们还是小心为妙。”
祝逸俊道:“我真是又累又饿,一步也不想动了。若再走一个时辰,恐怕不要他们动手,我们自己就累死了。”
白慕云也道:“那也倒是,若能在附近找地方歇息一会再赶路就最好不过了。”
小意沉吟片刻,道:“前面不远处倒是有一个隐秘的去处,如果能到了那儿再休息会很安全。”
小意口中的不远处虽不近,但那去处确实很隐秘。
在偏僻的密林最深处的小茅草屋若不隐秘,天下哪还有隐秘的地方?
看到这茅草屋里不仅锅碗瓢盆一应俱全,居然还有半袋大米时,祝逸俊的脸上也挤出了一丝笑意,就没再跟小意计较不远处到底该有多远。
等到小意把一大锅热腾腾、香喷喷的白米饭端出来时,祝逸俊的笑意已快比自己的脸还要大了,不仅不再想问候小意的祖宗十八代,而且竟然还自告奋勇来盛米饭。
祝逸俊一边盛饭一边道:“好香的米饭,小意的手艺真是不错。等过两天到了川西,那儿的大米配上你的手艺就更美味了。”
白慕云在一旁插话道:“怎么小意大哥也要跟祝先生一道去川西吗?”
小意耸了耸肩,道:“有什么办法?祝先生手里的五步索命沙指到哪儿,我就只有走到哪儿。看来只好跟你们到川西去了。”
白慕云道:“不是我们,我不到川西去。”
祝逸俊奇到:“莫非白小姐有了其他的打算?”
白慕云出神地望着窗外的远山,道:“我原本就打算去找一个长辈,却又怕找不到他。但依现在的局面看,除非找到他,否则谁都没法帮我。”
谁都没法帮,当然祝逸俊也没法。
祝逸俊脸色一红,便不再说什么,默默地把手里盛好的米饭放到了白慕云面前。
米饭又香又热,人又饿又累。
三个人都不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吃着米饭。
祝逸俊吃完了一碗饭,准备再盛时,忽然瞥见白慕云脸色苍白、双唇紧闭、捧着半碗米饭的双手也在不停地颤抖。
祝逸俊一步跨到她身前,伸手捏起一颗米粒看了看,道:“不好,有人在米里下了迷药。”
白慕云张了张嘴刚想说些什么,身子一歪,就倒在了椅子上。
祝逸俊走到门前,朝外望了望,连一个人影也没看到,转身向小意喝道:“是你!”
小意双手抱着额头,刚说出“不是我”三个字也倒下了。
祝逸俊伸手想去探小意的鼻息,哪知手刚伸出去,竟也倒在了地上。
密林、隐秘的茅草屋、三个昏迷不醒的人。
如果有人进来,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把白慕云抓走。
但没有人进来,进来的只有风。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终于有一个人站了起来。
这个人当然就是祝逸俊。
他不仅没有一点中了迷药的意思,反而一边向白慕云走去,一边道:“好好地让你去川西你非不去,就莫怪我不怜香惜玉了。”
祝逸俊一手捏开白慕云的嘴,一手摸出一颗灰色的药丸,冷笑道:“亏得我离开客栈时从陆小疯尸体上搜出了这颗散魂丸,这下你不光会乖乖跟我到川西,还会陪解闷儿呢。”
他正待把药丸放到白慕云嘴里,肩膀却被一件包袱抵住了。
小意的包袱。
祝逸俊缓缓转过头来,盯着小意道:“你不是被迷倒了吗?”
“你不是也被迷倒了吗?”小意笑了,两只眼睛眯得象一对弯月:“你被迷倒了却还能站在这儿,我当然也能。”
祝逸俊奇道:“莫非你早就发现我在碗上下了迷药?”
小意道:“不算太早,只是在你抢着要盛米饭的时候觉得有些不对劲而已。”
祝逸俊道:“抢着盛饭就不对劲吗?”
小意道:“别人抢着盛饭肯定不会不对劲,可你就不同了。”
他看了看祝逸俊寒霜般的脸,接着道:“你看起来虽温文儒雅,其实却是个自私、贪婪的人。在那种情况下,你不抢着休息,却抢着盛饭,我当然会怀疑。”
祝逸俊道:“可我不明白你分明把一碗米饭都吃下去了,为什么却没被迷倒。”
小意脸上露出了一种奇怪的表情,道:“你当然不明白,因为你没挨过饿。一个经常挨饿的人有很多办法把应该吃掉的饭藏起来。”
没有人想把应该吃掉的饭藏起来,尤其是经常挨饿的人。
但有很多经常挨饿的人往往会把应该吃掉的东西藏起来,尽管他们不想。
小意道:“你问了我这么多问题,我若也问两个问题,你想必也不会介意。”
祝逸俊道:“你问吧。”
小意道:“你为什么要帮助白小姐?”
祝逸俊道:“因为我比司空摘心他们聪明。”
小意道:“不错,因为你比他们活得都长。”
活得长的就是聪明人,聪明人就是活得长。
这句话在其他地方也许不对,但在江湖中却是颠破不灭的真理。
祝逸俊得意地道:“他们只知道把白慕云抓回三剑楼能得到十万两黄金,却不知道帮她杀回三剑楼的好处更大。”
小意道:“不错,白小姐若是能回到三剑楼当上楼主,自然不会亏待帮过她的人。可你不怕她真是弑父的坏人吗?”
祝逸俊笑道:“你真有趣,居然会问这样的问题。若是有好处,又有谁会去管她是不是弑父的坏人。”
小意叹了口气,又道:“单凭你一个人就能帮白慕云回到三剑楼当上楼主吗?”
祝逸俊道:“我一个人虽不能与整个三剑楼抗衡,但有人能。”
小意道:“打死我也不信当今世上有人能靠一己之力与三剑楼抗衡。”
祝逸俊呵呵笑道:“你别指望能激我说出那个人是谁。其实我就是告诉你他是谁,你这辈子也别想见到他。”
小意道:“难道他一辈子都不出头露面?”
祝逸俊冷冷地道:“不是他不出头露面,而是你快要死了。”
小意道:“莫非你想杀我?”
祝逸俊道:“你还不算太笨,总算看了出来。”
小意道:“为什么一定要杀我?”
祝逸俊道:“我若放你走了,你一定会把今天的事说出去,我岂不是要无法在武林中立足。”
小意道:“我若是答应保守这个秘密,你会不会让我走。”
祝逸俊道:“只有死人才能真正保守秘密,活人我一个也信不过。”
小意道:“看来你是非杀我不可了?”
祝逸俊道:“不错!”
小意道:“难道你不怕我包袱里装的是一件极厉害的武器,可以在你来不及出手的时候就能杀了你?”
祝逸俊道:“你以为我没看过,包袱里不过是一件花锄而已。就算是把剑,也未必能快过陆小疯的匕首吧?”
陆小疯的匕首虽快,到头来还是不免死在祝逸俊的“慎言慎行”毒药下。
小意呢?他的包袱里纵使有一件极厉害的武器,但他的身手能比陆小疯好吗?
小意镇定地道:“我的身手虽不好,却有一个身手极好的朋友。”
祝逸俊道:“那又怎么样?难不成以后你的鬼魂还会找他帮你报仇不成?”说完,象是听到了件极荒唐的事一样哈哈大笑起来。
等他的笑声渐渐消失,小意才道:“我的鬼魂虽不会去找他,可我的人现在就能找到他,因为他就在附近。”
祝逸俊道:“你以为这样说,我就不敢杀你了?”
不等小意答话,又道:“鬼才相信这种隐秘的地方,附近还会有其他人。”
小意道:“你千万莫要忘了这地方虽隐秘,却是我带你们来的。而这个地方,正是他带我来的。”
祝逸俊道:“既是如此,怎么不请你那位身手不错的朋友出来见见。”
小意道:“他不喜欢见到陌生人,除非万不得已,他是不会出来见人的。”
祝逸俊大笑道:“看不出你长得一副老实模样,说起谎来倒连眼都不曾眨一下。你若真有这样一位朋友,他在你装作被迷倒时就该出手了,还会到现在都不出现?”
小意道:“看来你不会相信我的话了?”
祝逸俊道:“不错。”
说着,已摸出一把泛着蓝光的细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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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清风神剑
白慕云醒来的时候,小意还在呕吐。
“你也中了迷药吗?”她关切地向小意问道。
小意好不容易停止了呕吐,道:“都吐出来了,没什么事。”
她又在屋内屋外打量了一番,问道:“祝先生呢?”
小意道:“他走了。”
白慕云道:“他真的肯走吗?”
小意点了点头,道:“他真的走了,和一个朋友一起走的。”
白慕云道:“可是以他的性格,不会就甘心这样走了呀。”
小意道:“但他的那位朋友非要他走不可,他不能不走。”
白慕云松了一口气,道:“总算走了,再也不用担心他会把毒药下到我身上来毒人了。”
小意笑到:“我也不用再担心他的五步索命沙随时会要我的命了。”
白慕云笑了笑,脸色忽然又暗了下来,道:“他在的时候虽然不拿我们的安危当回事儿,可他这一走却没法子对付那些要抓我去领赏金的人了。”
她又看了看小意,道:“现在已没有人逼你了,你还是走吧,免得再遇上什么危险。”
小意苦笑道:“现在人人都知道我是跟你们一道的,若是被人抓到,就算想死都很难,还不如跟你一块走呢。”
白慕云叹了幽幽地道:“都是我害了你。日后若能回到三剑楼报了父仇,我一定会补偿你。”
小意道:“日后的事就日后再说吧,现在最要紧的是先想想眼下该怎么办。”
白慕云道:“眼下还能怎么办呢?除了去找那位长辈还能怎么办呢?”
小意道:“我只是一个花匠,不懂江湖中的恩怨。可我知道以三剑楼当今的实力,无论谁都无法凭一己之力对付它。”
白慕云道:“但我说的那个人不同,他不仅武功高,而且威望也很高。他若能站出来帮我,三剑楼也许会有很多人站在我们这边。”
小意摇了摇头,道:“我不相信自白楼主辞世后,世上还有这样的人。”
白慕云道:“有,当然有。就连我父亲在世时都自付不如他。”
小意道:“你说的莫非是清风神剑?”
白慕云展颜道:“不错,我说的正是清风神剑萧清风萧伯伯。怎么,你也知道他?”
小意道:“天下谁不知道二十八年前,三位少年剑客星夜驰援浙东,血战一日一夜,以区区三人杀敌一百一十三人,终于从倭寇手中抢回被俘的抗倭义士和三千万两饷银,从此创下了神州三剑的名号。”
连三岁的小孩也知道,天下最厉害的人物就是神州三剑,神州三剑就是奔雷狂剑常奔雷、清风神剑萧清风和轻羽快剑白轻羽。
白慕云道:“此后他们三人结为异姓兄弟,行侠江湖,不知做了多少好事。尤其是二十五年前,他们一举荡平了和倭寇、水患并称‘天下三害’的青龙会后,更成为了武林的中流砥柱。”
小意黯然道:“可惜好景不长,荡平青龙会两年后,奔雷狂剑和清风神剑就在江湖中神秘地消失了。”
白慕云道:“父亲告诉过我,那是因为常伯伯与萧伯伯在一些事情的看法上不同,而双双归隐了。不过他们俩虽不再行走江湖,却仍然在暗地里为父亲创立三剑楼出了不少力。”
小意奇道:“难道你父亲和他们一直都在联络着?”
白慕云道:“父亲倒没对我说过这些。不过,我小时候曾听他说过萧伯伯在黄山之巅隐居。这里距萧伯伯隐居的地方应该不远,不如现在就去找他。”
小意道:“找不找清风神剑对我来说无所谓,不过去黄山倒是个好主意。因为我知道有条近路通往那里,而能找到这条路的人应该不会太多,我们到了那里也许会很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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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谢谢西狂杨过帮忙删掉了重复的内容;
2、很快就能发到27章以后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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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还想写点的,一进来就看到楼主滴帖子,狂汗之下偶还是回洞里在修炼几年吧~~~~~
支持楼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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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8-17 08:18 资料 个人空间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蝶无痕和随云逐水谬赞了,实在是诚惶诚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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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泉侯光禄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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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8-17 08:20 资料 个人空间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十五 唐大宗
这条路果然是近路,却也是险路。
能从这条路走到黄山的要么是轻功不错,要么是路径极熟。
白慕云的轻功本就不错,再加上小意俨然是常走这条路的人,两人竟一路通行无阻地到了黄山。
黄山不仅秀,而且险。
两人到达山巅时,天虽已黄昏,白慕云的笑容却象朝阳般温煦,因为她看到了斜阳下的几间小屋。
有谁会在如此险峻的山颠搭建起如此雅致的小屋?
当然只有剑法通神、潇洒倜傥的萧清风。
白慕云兴奋得一把拉起小意向前奔去。
到了小屋前,她却愣住了。
几间小屋的门窗都已结满了蛛网,显然已很久没人住了。
白慕云的心蓦地沉了下去。
过了好久,她才想起去看小意。
小意从包袱里掏出干粮和清水递给白慕云,柔声道:“我看过了,靠西边的那间小屋有一张床,还有枕头、被子。你先吃点东西早点睡吧,说不定明天就会有其他办法。”
白慕云凝视着他真诚的眼神,默默接过干粮和清水,转身向西边的小屋走去。
走了几步,她转身问道:“那你呢?你累了一天,也要休息呀。”
小意道:“中间的房子里也有床和被子,我坐一会就去睡。”
白慕云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就走进了小屋。
初春的夜很静,除了偶尔一两声寒虫的鸣叫,就只能听到风吹絮飘的声音。
小意就坐在那棵柳树下,静静地看着飘零的飞絮。
飞絮飘落的样子很美,在轻风的吹拂下摇摇曳曳地落下,就象体态轻盈的舞女一样展示着温柔的风韵。也是最后的风韵。
美好的东西为何总是如此脆弱,美好的时光为何总是如此短暂?看着飞舞的柳絮,小意不禁叹了口气。
就在叹气的同时,他突然听到了开门声,西边小屋那儿发出的开门声。
尽管声音很轻微,又碰巧他当时在叹气,按理他是不会听到的,可他偏偏却听到了。
莫非他一直都在留意那边的动静?
白慕云美丽而且温柔。象这样的少女,没有哪个少年不想去关心、去接近。小意恰好正值少年,而且是个正常的少年,他能例外吗?
少年虽然张扬,却也有羞涩的时候,尤其是在美丽的少女面前。
所以小屋的门虽已开了,小意还是坐着不动,他只是偷偷地向后瞟了一眼。
他瞧见房门正缓缓地关闭,同时也从门缝中瞧见了一双脚,一双穿着普通鞋子的脚。
鞋子虽普通,可他一眼就看出那不是白慕云的鞋子,因为那是一只多耳麻鞋。
他知道她只穿洛阳福泰祥鞋店的青色布靴,就算为父守孝时也只在布靴上蒙了一层白布,她根本不可能穿多耳麻鞋。所以,刚刚进去的人一定不是白慕云。
所以小意立刻向小屋奔去,就象离弦的箭一样迅捷。
白慕云若是看到这个看起来这么文弱的人有这么快的身法,她一定不会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实在是太快了。房门还没关严,人已到了门前。
不过他并没有去开门,而是挥起左拳击向窗棂。
窗棂应声而破,于是他就看到了昏睡在帐内的白慕云。
这时,突然迎面扑来一道白光。耀眼的白光。
耀眼的是光,要命的却是剑。
这柄剑来得实在太快、太急,在月光的照映下宛如一道流动的白光,直射向小意的咽喉。
这柄剑的来势虽快,却还没有小意的去势快。所以看起来反不象是剑刺向他,倒象是他自己向长剑迎了上去。
这柄剑的主人甚至暗暗嘲笑自己越来越胆小,对付这样一个莽撞的小伙子竟一出手就使出了绝招。他觉得要放倒眼前这个飞奔而来的少年,只要用剑鞘就已足够了。
以这个莽少年疾冲过来的速度,光用剑鞘就已足以洞穿他的喉咙,何况自己又刺出了如此快捷、迅疾的一剑。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旗花般的鲜血自小意的咽喉喷出,绚烂而美丽。
可他怎么也想不到小意的咽喉并没有碰上他的剑尖,因为在这间不容发的关头,小意突然飘了一下。
他并不是象枫叶一样飘落在地下,也不是象风筝一样飘上天去。他只是突然象一根被风吹动的羽毛一样向左横飘了过去,只飘了三尺。
窗户向左三尺就是房门,小意恰好就落在门前,他用肩头一撞,门应声而开。
小意一步跨进房内,那名剑手还没从一击不中的惊讶中清醒过来。
小意不等那剑手长剑刺出,右手一伸便扣住了他的脉门,左拳已向他那张因惊讶、悔恨而扭曲的脸击去。
但小意这一拳并没有打倒那张脸上,因为他看到了一枝羽箭。一枝搭在弦上的箭。
那副弓箭就架在那扇被打破的窗户上。
透过窗口,小意可以看到窗外那个拉弓引箭的人。
那人是个身材修长瘦削的老者,他瘦得就象一根竹篙,双手也同样修长,而且干燥。这样的一双手,无论使用什么武器通常都会很要命。
不过,最要命的是那枝箭并非对准着小意,而是对准了帐内的白慕云。
若是羽箭射向小意,他还有五成把握避开,可那瘦子现在的目标居然是白慕云,小意就一筹莫展了。
就算白慕云能够突然醒来,能够作出最快的反应,也无法躲开那枝羽箭。
因为在这种距离之内,白慕云恐怕一个身还没翻完,就已被射成了一只刺猬。
要让她变成刺猬,小意当然不愿意。
所以他只有不动。
不动的意思就是,右手还扣着那剑手的脉门,左拳也就在剑手的眼前,随时准备着打歪他的鼻子。
那瘦老者道:“放开他,否则你一定会后悔。”
若是别人这样说,小意未必会放在心上,但这瘦老者的话他却不能不信。因为就算他没听说过这人的名字,也一定听说他手里的这张弓。
这张弓并没有镶金嵌玉,和普通的弓几乎没什么区别,它唯一特别的地方就是长,而且很长。
小意的个子已不算矮,但这老者却比他高了半尺还多。不过这张弓若是竖起来,恐怕比老者还高。
因为长一点的弓总是比较强一点,也总是难控制一点,特别长的弓也就特别难控制。所以特别高的人固然不多,特别长的弓却更少。
眼前这张就是天下最长、也是最强的落日弓。唐大宗的落日弓。
小意认得这张弓,自然也就认出了引弓的老者。
他微笑道:“人们都说杀手皇帝唐大宗已遁入山林,做了傲啸云霞的隐士。想不到竟然能在这里一睹唐先生风采,真是幸何如哉。”
老者冷冷地道:“老朽正是唐大宗。不过今天你我是敌非友,说不定一会就要有人血溅五步,又有什么幸运了。”
小意道:“晚辈无状,不知哪里冒犯了前辈,还请明示。”
唐大宗道:“唐某向来受人钱财,与人消灾。你虽没有冒犯我,不过我拿了别人的钱财,无论如何也不能放过你们。”
小意对着剑手微笑道:“人人都说唐大宗座前狂刀怒剑英勇骠悍,这位前辈剑法快似惊雷迅电,想必是人称怒剑的时霖时先生。”
那剑手哼了一声,并不答话。
小意道:“唐先生与时先生情同手足,江湖中人人皆知。不如在下这就放了时先生,唐先生也不要为难一个女流之辈了。”
唐大宗轻叹道:“看来也只有如此了。”
小意正待答话,突听一声暴喝,却是时霖乘机向前跨了半步,脸已贴到了小意的拳头上,左手以拳化掌向小意的右腕脉门切去。
这一来,小意的左拳离时霖的脸已极近,击打固然已使不出力道来,纵是拦截他的左掌也来不及了。
所以他只有撤手、后退,后退的同时左手向时霖的胸膛疾抓,时霖这次的反应总算不慢,恰恰让小意的手贴着他的胸膛掠过。
谁料小意身形尚未站定,头顶响起了破风之声,一位受持长刀的大汉自屋梁上飞扑而下。
时霖也向前跨出半步,右手一挥,长剑已如毒蛇般撩出。
持刀大汉的刀势威猛,时霖的剑法迅急。
那大汉的刀从上向下砍来,时霖的剑自下向上撩去。一刀一剑,一上一下,已成了天地交泰之势。
眼看小意已是挡无可挡、退无可退,当真是要命之极。
但最要命的并不是这一刀一剑,而是唐大宗手里的那张弓。因为就在这一刀一剑发动的同时,唐大宗也向小意射出了一箭。
要命的一箭。
碰到这种情况,十万人中也未必有一个人能够全身而退。但小意能,因为他手里还有一枚纽扣。救命的纽扣。
他手里的纽扣是刚刚从时霖衣服上扯下来的,所以小意就把这枚铜扣还给了时霖。
不过他并没有把纽扣放到时霖手里,而是用手指把它弹到了时霖右手的脉门上。
时霖右手一麻,长剑已被小意夺去,左臂也被顺势一拉,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向持刀大汉撞了过去。小意却从他右肋下掠了过去。
持刀大汉却反应很快,时霖冲到他刀下时,他凌空一个翻身,已从时霖的头顶窜了过去。
只不过那大汉虽没有伤到时霖,刀势却已衰竭,刀剑组成的一记绝杀已被瓦解。
不过时霖他们并没丧气,因为还有唐大宗。
他们都是跟随唐大宗出生入死数十年的兄弟,亲眼目睹了很多高手败于落日弓之下,所以他们对唐大宗非常有信心。
有人喜欢用飞快来形容速度,可唐大宗的这一箭却不知比“飞”又快了多少倍。
唐大宗也曾射落过高空的苍鹰,也曾射死过斗室里的苍蝇,也曾射杀过轻功高超的江湖豪客,但从来都没有射出过如此迅急凌厉的箭。
也许是小意的身手已激起了他的斗志,这充满斗志的一箭已超越了唐大宗本人力量与技艺的极限。
一箭射出,这个杀手之皇也不禁闭上了双眼,似是不忍看着眼前这个惊才绝世的少年横尸当场。
年纪老一些的人,心肠岂非也总是比较软一些?

十六  名门之后
几乎就在唐大宗闭上眼的同时,他突然听到了一种意外的声音,这种声音本不该在这时响起的。这声音既不象兵刃格击那样响亮,也不象羽箭穿心那般沉闷,这是一种他从来都没听到过的声音。
唐大宗虽是年近花甲,好奇心却和年轻时一样强烈。奇怪的事情,他也不愿错过。
所以,他忍不住睁开了眼,然后就看见了一根手指——小意的右手中指。
莫非方才听到的就是指尖弹飞羽箭的声音?
唐大宗双眼紧盯着这根手指,仿佛上面绽开了一朵鲜花,竟没有留意羽箭经过一弹之后,正回射了过来。
唐大宗虽没有看到那枝羽箭,时霖和那大汉却看的很清楚。
可是他们尽管看到了,也只有担心的份。因为羽箭射出的速度本来就已很快,经过长剑一拨却似更快了。
也许他们的轻功可以追上疾飞的黄雀,他们的暗器可以击落翱翔的苍鹰,面对这枝羽箭他们却束手无策。
因为这是唐大宗的箭,不仅利、而且快。
所以他们只能惊呼。
这声惊呼虽不能减缓羽箭的速度,也总算提醒了唐大宗。
听到呼声,唐大宗的目光从长剑上移开,终于看到了这枝箭。看到这枝原本由他射出、此时却又向他射来的箭,脸上露出了奇怪的表情。
那种表情既象是看到被失手打落的花瓶掉没摔碎的孩童的庆幸,又象是看到子侄光宗耀祖的长者的宽慰,更象是不久于人世的老人的留恋。
为什么唐大宗会有这种表情?他是为没有伤害到小意而庆幸,还是为躲不开自己的羽箭而懊恼?这个答案当然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箭已在咫尺,人已不及躲避,他还有机会说出自己的想法吗?
时霖和持刀大汉瞪圆了眼,紧盯那枝箭,就象目光能把它熔化一样。
只可惜目光并不能真的熔化任何东西,也熔化不了那枝箭,更救不了唐大宗。
此情此境,又有谁能救得了他?
唐大宗做梦也没想到这种情势下还有人能救得了他,更想不到救他的人竟是小意。
其实小意站着动都没动,只是用手指弹了弹长剑,剑尖应声而断。
剑尖不仅断了,而且奇快无比地飞了出去,竟后发先至,击落了那枝羽箭。只听“当啷”一声,剑尖与羽箭相撞,同时跌落在唐大宗身旁。
此刻时霖他们自是惊喜之情溢于言表,唐大宗看了看地上的半截剑尖、又打量打量小意,笑了。
时霖跟随唐大宗出生入死已有数十年,对他不可谓不了解。可还是想不到他在被一个后生小子击败后还能笑的出来,而且似乎笑的很开心。
行动失败,一败涂地。
连唐大宗本人都差一点去见了阎王,只差一点。
唐大宗无疑是个很成功的人,许多人都认为他是近百年来最成功的杀手。
成功的人通常都很自负。
唐大宗也很自负,自负得很难接受失败。
时霖有一次曾经看到他把自己锁在房子里整整三天三夜,仅仅因为几个兄弟超过了三个时辰才完成行动。
所以唐大宗一笑,他们就慌了。
有很多自负的人因为经受不起失败的刺激,变得行为失常、性情乖张,最终成为可笑的疯子。
这样的疯子,时霖他们听说过,也见过。
唐大宗也很自负,这次的打击对他的刺激显然也很强烈。
他不会疯了吧?那大汉和时霖的心都悬了起来。
唐大宗一笑,他们就慌了;但唐大宗一说话,他们又镇定了。
因为能说这句话的人显然不但不疯,而且头脑还很清醒。
他这句话是向小意说的。
“飞扣伤人、断剑救人,好厉害的指法,公子用的莫非是弹指神通?”
小意点了点头。
唐大宗又道:“却不知公子与江南楚家有何渊源?”
小意躬身道:“晚辈萧无意,楚霁禅乃在下舅父。”
唐大宗轻拍自己的额头,大笑道:“我果然是老糊涂了。你若是不是姓萧,怎能既会江南楚家的弹指神通,又精通白轻羽的九霄一羽身法?”
时霖奇道:“弹指神通,难道这小子用的果真是江南楚家名震江湖的弹指神通?”
唐大宗道:“若不是弹指神通,又怎能一招之内易守为攻、夺下你的剑?”
时霖摸了摸后脑勺,嘿嘿笑道:“怪不得,怪不得。当年连白轻羽都没让我们吃到亏,今天却在他手里吃了个瘪。”
小意躬身道:“晚辈无礼,多有得罪。”
唐大宗道:“双方拼上了命,还说什么有礼无礼的。你靠自己的武功机智胜得光明磊落,我们只有认输,还能有什么话说。”
他顿了顿,又道:“你既姓萧,又精通清风剑法,想必识得清风神剑萧清风。”
萧无意躬身,道:“正是先父。”
“先父?难道......”唐大宗缓了缓,又道:“我这次复出就听说萧兄从江湖淡出已久,不料他竟真的英年早逝了。”
萧无意黯然道:“先父辞世十五年了。”
唐大宗长叹一声道:“二十年前,你父亲与我立约赌技时何等潇洒、何等豪迈,谁料当年一战竟成永诀。”
萧无意道:“先父在世也时常向晚辈提起先生的豁达胸襟、绝世箭法。”
唐大宗道:“那是他抬高我了。不过我纵横半生未尝败绩,那次输给你父亲却是心服口服。”
萧清风当年被公认为剑法第一,人品也是人所敬仰,败在他手下本就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唐大宗问道:“当年那一战,你想必也听说过。”
二十年前,萧清风代替负伤的白轻羽与唐大宗在黄山之巅立约赌技,本就是轰动武林的大事,谁能没听说过?
就算现在,刚刚懂事的孩童也能说出那一战的结果:萧清风连闯杀手之皇布置的九处埋伏,又以一口长剑击败了唐大宗的落日弓,迫得他按照赌约退出江湖。
作为萧清风的儿子,萧无意更没有理由说不知道这件事。
所以他只有点了点头。
唐大宗又道:“现在你一定怀疑我为什么不守约定,又重操旧业。”
萧无意道:“不错,从一见到你,我就在猜你复出的原因。不过,到现在也没能猜出来。”
唐大宗苦笑,道:“别说你猜不着,就连时霖他们也猜不出。”
说着,他自怀中摸出了一个卷轴,递给了萧无意。
萧无意走到桌旁晃亮火折,点燃了蜡烛。
“八骏图!”,萧无意惊呼。
他很小的时候就见过这幅画,至今还清楚地记得那时这幅画就挂在父亲的床头。
父亲闲暇时总喜欢抱着自己看这幅画,边欣赏边向自己讲送给他这幅画的那个唐先生的事迹。
直到有一天,父亲去洛阳喝白大叔家女儿的满月酒,带去了这幅画作贺礼。从此,他就再也没见过这幅八骏图。
直到他长大了,才真正知道这幅画的价值,才知道当年唐先生赠画时曾约定凭这幅画就可以调动他手下的所有人马。
所以一看到这幅画,萧无意就知道了唐大宗复出的原因。
对唐大宗这种有钱有势的人来说,金钱已不重要,无论多少金银都无法令他违背诺言。所以满天风他们看到黄金白银无法打动他时,只有拿出这幅画。
唐大宗是个非常守信用的人,又不愿自己的手下不明不白地去冒险,只好自己出马。
“幸好这次是我们三个,要是那些莽撞的家伙来,恐怕早已被你揍得爬不起来了。”唐大宗走过来,拍拍萧无意的肩膀,笑道。
时霖闻言也大笑了起来。
持刀大汉却冷冷地道:“只不知萧公子为何如此袒护白姑娘,难道白夫人、朱思明他们是陷害她不成?”
萧无意沉吟了一下,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唐大宗缓缓地道:“世家的纷争、权力的更替,本就很难分清孰是孰非。”
他看了萧无意一眼,接着道:“萧清风的儿子,我总是信得过的。”
持刀大汉道:“可是白家那边怎么交代?大哥,你可从没失信过呀。”
唐大宗微微一笑,道:“你都看到了,我们可是尽力了,谁又能说我们失信!不过,那收人家的好处自然是要还给人家的,这幅画本是我送给萧大侠的,今天就还给萧公子吧。”
说着,大步走向门外,持刀大汉和时霖也急忙跟了出去。
走了约莫十丈远,唐大宗突然回头道:“萧公子心地仁厚,其实就算你与萧大侠素不相识,也一样信得过你。”
说完,三人并肩向山下走去。
萧无意站在门外,只见三人渐行渐远,不一会就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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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8-17 08:21 资料 个人空间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十七 夜谈
萧无意轻轻地关上房门,向柳树的方向走去。
“谢谢你又救了我。”身后响起了白慕云的声音。
萧无意慢慢地转过身来,只见白慕云披着一条白色长袍,站在窗前凝视着自己。
第一次见到白慕云时,她也是穿着一袭白衣,显得非常美丽、圣洁,但却不象今天这样让人怦然心动。
他急忙把目光转向一旁,道:“算不上什么,只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白慕云浅笑道:“那你在茅屋里杀绝秀才也是举手之劳啦?”
萧无意愕然道:“你怎么知道绝秀才被我杀了?”
白慕云道:“那天我看到你不停地呕吐,就怀疑他不是被朋友带走了,而是你杀了他。”
萧无意道:“呕吐和杀人有关系吗?”
白慕云道:“难道你没听说过第一次杀人之后通常都会呕吐吗?”
萧无意摇摇头,自嘲道:“没有听说过,但我这样做过。”
白慕云道:“那时我还不太相信你能杀得了绝秀才,还真的以为他被朋友带走了呢。”
萧无意道:“他的确是被朋友带走了,只不过这个朋友是他最不愿意见到的。”
白慕云道:“他最不愿意见到的朋友岂非就是死亡?” 萧无意道:“不错。”
白慕云盯着萧无意背上的包袱,道:“你难道用包袱里的武器杀了他?”
萧无意解开包袱,包袱里仍只有一柄花锄。
但他旋开花锄的把手,竟抽出了一把寒光闪闪的长剑。
“一位非常亲近的长辈留给我的是这把剑,而不是这柄花锄。认真说起来,我并没有骗你们”小意笑到,一双眼睛弯成新月。
白慕云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的这位长辈一定是你义父魏大师。”
萧无意点头道:“正是我义父,他曾耗费十年的心力铸成了悲秋、冷艳、啸月三柄利器。”
白慕云道:“悲秋莫非就是我父亲常用的那把剑?”
萧无意道:“不单是白叔叔手中的悲秋,这三把利器都各有一个声名显赫的主人,也都伴随着自己的主人书写了一段属于自己的传奇,却也都杀了不少人。”
望着苍茫的夜色,他继续道:“我义父自认为铸造利器有干天和,从此就不再铸剑。直到我十四岁那年,才又铸了这把‘痴心’送给我。”
白慕云叹到:“痴心,好名字!想必也是绝世的宝剑。绝秀才这号人能死在这种宝剑之下,也不算委屈了他。”
萧无意道:“我当时也不想杀他,只是想把他吓走,还骗他说我有个身手很好的朋友就在附近。哪知道他太聪明了,一眼就看穿了我说的是谎话。”
白慕云道:“那是因为他还不够聪明。”
真正够聪明的人是会装糊涂的。会装糊涂的人可能会吃小亏,但永远都不会吃大亏。
白慕云道:“他若有那位使弓箭的唐先生一半聪明,也就不会落得这个下场了。”
萧无意道:“他怎能与唐先生相比,杀手皇帝唐大宗在二、三十年前可是与神州三剑相比也不遑多让的人物。”
白慕云道:“唐先生真的姓唐名大宗吗?这样的名字真奇怪。”
萧无意道:“他原本叫唐继宗。只因他十分仰慕一代英主唐太宗,又和唐太宗一样善射,而且又是杀手中的王者,江湖中人认为他只比唐太宗差一点,因此都称他为唐大宗。”
白慕云咂舌道:“真想不到他这样一个看起来这么瘦弱的人,竟有这么大的来头。”
萧无意道:“其实江湖中有不少奇人异士都是貌不惊人、却来头很大。”
白慕云轻笑道:“那你又算不算是其中的一个呢?”
白慕云又道:“你也当真谨慎,我们一起经过那么多事情,你竟然没透露过半点你的身世。”
萧无意道:“不是我存心骗你,实是怕让人知道了身份,会无端生出很多麻烦。”
萧清风一生行侠仗义,虽有许多人曾受过他的恩惠,却也因此得罪了不少人。再加上清风剑法天下第一的称号,萧无意若是给人得知身份的话,的确会惹上很多麻烦。
白慕云黯然道:“我知道你为什么会隐名改姓,做个与世无争的花匠。若是我有象你一样的机会,也会和你一样选择做个普通人的。”
很多人都很羡慕世家子弟,他们可以骑最快的马、喝最好的酒、用最好的剑、身边也总是有最漂亮的女人。可他们却不知很多世家子弟为名所累,一心只想过普通人的生活!
萧无意又叹了口气。他已不记得今天已叹过多少次气。不过无论是谁今天发生的这些事,也只有叹气的份。

                    十八 血战
萧无意回到房间就睡着了,睡的很熟。
疲劳的人总是很容易就能入睡。
也不知过了多久,萧无意突然从梦中惊起,就象被一只无形的手猛然拉起。
有生以来,这种情形他只经历过两次。
第一次从梦中惊起时,他看到了一个自小就很亲近的长辈,得到的却是一段噩梦般的经历,然后失去了右手的食指,也失去了右手握剑的能力。   
第二次从梦中惊起时,他看到了前来租房的绝秀才,此后却被迫亡命天涯。
这次等待他的又将是什么?
萧无意却没有时间去想这些,他只有时间做一件事:左手从包袱中抽出长剑,右手把包袱从窗户扔了出去。
只听得一阵噗噗声起,转眼间一个小小的包袱上就钉满了,菩提子、铁蒺藜、金钱镖之类的暗器。
萧无意微微一笑,右手拎起披在身上的长衫挥舞在胸前向门外冲去。
刚出去不到两步远,就听见破风之声大作,长衫上又嵌上了许多暗器。
萧无意用力一抖,长衫上的暗器便象长了翅膀一样向四处射去。转瞬间,惊呼声、尖叫声四起,显然是有不少人被他震回去的暗器打中了。
趁着这个机会,萧无意几步就到了小屋的窗前。眼看他就可以破窗而入,毫发无损地进到小屋里去。突然一声呼哨声起,混乱之声立止,又是几根长矛飞来。
萧无意侧身一让,长矛便齐刷刷地钉在了他和窗子之间,正好封住了他的去路。
这次暗处射来的长矛虽少,但更重、更快、更准,已不是仅凭一张被子能挡的住的。
萧无意正暗自担心时,又是十几柄长矛射来封住了他的去路,紧跟着树丛中又窜出了几个黑衣人。
从这些黑衣人的动作来看,他们的身手也不会太差。若是他们扑过来,再加上那些又快又重又准的长矛,就更难进到小屋里去了。
自己被缠住倒不要紧,可白慕云在里面怎么样了?
想到此处,萧无意更是心急如焚。
就在此时,黑衣人已扑到了面前不足两丈之处,又是几柄长矛疾射而来。
前路被阻,后退不得。
萧无意一声长啸,横剑当胸。右手一扬,那张被射得千疮百孔的长衫被抛到了半空,显然他已决定要大战一场。
饶是这些黑衣人骠悍凶猛,也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在一个能击败唐大宗的人面前,若非活腻了,谁会轻举妄动?
就在黑衣人凝神提气欲与萧无意放手一搏时,却见他一纵身,跳到了半空
一个黑衣人见状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他一挥手,其他的黑衣人成犄角之势向萧无意方才跃起的地方扑去。
萧无意不管能跳多高,终究还是会落下来。
当他落下时也正是他旧力已竭、新力未生之时。
若是此时向他出手,他又怎能躲得开?
所以黑衣人都剑拔弩张,等着萧无意落下。
其实萧无意跳得并不是很高,只勉勉强强跳到了刚刚被抛起的那张长衫后面。
恰巧,当长衫开始下落时,他也开始下落。更巧的是,他下落的速度也和长衫相差无几。
所以当长矛再掷来时萧无意一点都不担心了。
因为长矛掷到被风鼓起的长衫上已经显得一点力道都没有了,更别提伤到人了。
所以黑衣人只有等,等萧无意落下。
可是萧无意令他们失望了。
他并没有直接跃落在地上,而是凌空一个后翻落在了房顶上,接着脚下运力一跺,整个人就沉进了小屋里。
萧无意人虽沉了下去,心却没有沉下去。
因为他看到了白慕云,白慕云非但没有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而且比前几次遇敌时镇定多了。
而且她还在笑。鼓励的笑。
萧无意觉察到敌人声势之大、武功之强、攻击之周密后,本已有些气馁,但看到白慕云充满鼓励的一笑时,也不禁豪气顿生。
萧无意长剑斜指,站在白慕云身前。他身材虽不算十分高大,但此刻竟显得如山岳般伟岸、如战神般威武。
可就算是真的战神在此,也挡不住黑衣人不断地冲进小屋。
战神做不到的事,萧无意也做不到。
虽然他每一剑刺出都有人倒下,但屋外的黑衣人还是照样往里冲。
但战神做不到的事,却有人能做到。
听到一声长啸之后,准备冲进小屋来的黑衣人都很有秩序地退到了离小屋十丈以外的范围出去;就连已冲进小屋的黑衣人也都退了出去。
“他们为什么要撤退?”
“因为那声长啸的意思是在命令他们撤退。”
“那发出长啸的人为什么要他们撤退呢?他们岂非已占据了主动。”
“那人想必已看出他们虽占据了主动,却不见得一定能完胜。现在下令撤退,一定是准备用更厉害的法子来对付我们。”
黑衣人接着的法子果然更厉害了,他们竟开始将绑上火把的长矛掷向小屋。
长矛的来势虽急,萧无意却不在乎。
连唐大宗的落日弓都能破解的人,还在乎这种长矛吗?
但他却不能不在乎长矛上的火把。
他只能舞动手中的长剑护住白慕云,让长矛无法伤人。可却无法不让火把燃烧。
小屋的屋顶、屋里的家具全是木材所制,这些物件一旦碰到火把,必将引起大火。
他只有拼命地把长矛拨出屋外。
从房门里掷进来的长矛虽被拨了出去,从窗口掷进来的长矛仍有几根扎在了家具上,更要命的是黑衣人又开始向房顶扔火把。
就连白慕云都已看出此次已是凶多吉少。
先前在小屋里的搏斗,黑衣人既无法一拥而上,又不能使用暗器,萧无意才能以寡敌众。
一旦被逼出小屋情形就会大不一样:不但外面数以百计的黑衣人会一拥而上,各种暗器更将防不胜防。
可此时屋顶已开始起火,屋里的火势也开始越来越大。又有什么办法能不出去。
白慕云黯然道:“看来你只有出去了。”
萧无意道:“决不能出去!只要我们迈出房门一步就可能会被暗器打满全身。”
白慕云道:“我不是说我们一起,而是说你一个人。他们的暗器虽然歹毒,可未必能伤得了你。没有我的拖累,你一定可以逃出去。”
萧无意转过身来、面向白慕云,道:“其实我不想死,但若要我不顾你的安危去逃生,那还不如死了算了。”
此时,一个看起来像是头目的黑衣人喊道:“屋里的少年听着,我们是连云寨的。我们老大说了,把姓白的丫头交出来,就放你一条生路。”
连云寨是方圆五百里内最厉害的一伙强盗,也是最讲信用的强盗。据说他们的老大本就是朝廷派去抗倭的将军,只因得罪了上司,才逃到连云寨落草为寇。
萧无意当然也知道连云寨答应放谁一条生路就一定会放的,可他更知道把白慕云交出去的后果。
他只能装作没听到。
他能装作没听到,白慕云却不能。
白慕云不但听到了,而且此时已迈步向门外走去。
萧无意忙拉住白慕云,急道:“你千万不能出去!”
白慕云道:“我为何不能出去?”
萧无意道:“因为他们根本不在意你的安危,显然不是为三剑楼那十万两黄金来的。”
白慕云道:“那又如何?”
萧无意道:“你若落到他们手里,他们就算肯听你辩解,就算相信你是无辜的,也未必会放过你。你若不在,还有谁能替你报父仇?况且…….”
白慕云道:“况且他们只怕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我,就会杀了我是吗?”
萧无意深深叹了口气。
白慕云苦笑道:“纵是如此,我也要碰碰运气。就算有一线生机,也总比马上就葬身火窟好吧。”
萧无意当然知道这并不是她的真心话。
“你是不想拖累我才打算这么做”萧无意道:“可你想过没有,纵然他们能守信,我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白慕云缓缓地道:“这本就是我一个人的事,又何必把非把你拖进去。等过一段日子,把这些事情全都淡忘之后,你仍然会很快乐。”
萧无意道:“人活着要问心无愧才会快乐,若是在危难之时弃别人于不顾,我永远都会惭愧、永远都不会快乐。更何况……”
更何况你是我最关心的人,若没有你,我又怎能活得下去?这些话萧无意虽没有说出来,白慕云也明白。
白慕云长叹一声,就再也不说话了,显是已打算葬身于此。
萧无意此时却松手放开了白慕云,走到西北边的墙角里,开始用长剑挖地。
地并不是太硬,长剑却很锋利。因此萧无意很快就挖了一个两尺见方、三尺深的坑。
坑里竟有一方青石板。
萧无意掀开青石板,石板下赫然是一个地道。
“这是我小时候为了偷跑出去玩而挖的地道,地道尽头有一条小溪,你现在就到小溪那儿去等我”萧无意道:“若是到明天黄昏还没等到我,你就去找唐大宗。”
白慕云奇道:“你为什么不走?”
萧无意道:“若是我们一直不出去,他们必定会起疑心,不待大火烧完就会进来搜索。”
白慕云道:“他们会发现我们是从地道里走的,也会从地道里追过来,却未必能追得上我们。”
“他们虽然不一定能追上我们,却能看出这个地道是出自小孩之手,一定不会很长” 萧无意道:“那时他们就会封锁整座山。”
白慕云颤声道:“所以你……”
萧无意点了点头,道:“不错!我要在这里掩盖好地道入口,然后再冲出去。”
白慕云道:“他们人多势众,若想冲出去又谈何容易。”
萧无意笑道:“你就算对我没信心,也该对清风剑法有信心。快到小溪边去等我吧,千万不要让我到了那儿找不到你。”
话虽说的轻松,却掩饰不了心中的忧虑。
白慕云含泪道:“我在小溪边等你,你一定要来。”
萧无意道:“我若是不死,纵是爬着也要去见你。”
说着,把白慕云推下了地道。
白慕云回头望去,只见萧无意已转过身子向门外冲去。他的身影在熊熊的火光中有如涅盘的凤凰一样灿烂、绚丽。
她喃喃自语道:“若是我们还能再见,我一定会……”说着,眼中似已有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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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守候
地道的出口果然有一条小溪。
溪水很清,也很浅。
若在以前,白慕云说不定会卷起衣袖,洗洗手、洗洗脸、逗逗水底的游鱼,但此时她什么都不想做。
她只是在想:那个小时候挖了地道跑到这里来玩的人此刻怎么样了?他有没有受伤?他是否还能抵挡住凶猛的黑衣人?
不知不觉间,太阳从东方到了南方,又从南方到了西方。她的心也象太阳一样,提起又落下、落下又提起。
黄昏已经到了,人却还没到。
她依然坐在溪边的岩石上等着,丝毫没有去找唐大宗的意思。
换成你,你也能这样等待为自己慷慨赴死的人吗?
也不知等了多久,直到白慕云迷迷糊糊将要睡着的时候才听到“扑通”一声。显然是有人摔倒在了小溪里。
是他,果然是他!
他虽满身鲜血,把溪水都染红了一大片,却还能笑。
他努力向白慕云笑了笑,就晕了过去。
一个人若还会微笑,那他就不会死得太快。白慕云虽已记不清是谁说的了,却很认同这句话,特别是现在。
苍天如果有眼的话,也会把这个勇敢的少年从死神手中拉开,但苍天此时却像在沉睡。能把萧无意从死神手中就回来的只有白慕云。
没人知道白慕云吃了多少苦才把萧无意救醒的。也许只有萧无意知道。
因为醒来时看到的情形已告诉了他这一切:自己躺在一个破祠堂的草堆上,祠堂里没有其他人,只有一个人正在煮饭,煮的居然是一大锅香喷喷的鸡汤!
那人正是白慕云。
虽然脸上已沾染了不少草灰、身上的衣服也不再雪白,但她仍是那个风华绝代的白慕云。
萧无意甚至觉得她此时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还要美。
白慕云也觉察到了他的目光,转过头来,嘴角露出一丝微笑,道:“你醒了。”
萧无意道“是的。这些日子,多亏了你的照料。”
白慕云道:“先别说这么多,还是趁热喝点鸡汤吧。”边说着,边从锅里盛了满满一大碗鸡汤递了过来。
鸡汤里除了放了点盐之外并没有其他的佐料,甚至连一点油花都没有,但喝在萧无意的嘴里却是无比的鲜美。
在这样的荒山野岭能喝到这样的鸡汤已经很不错了,何况这鸡汤是白慕云亲手炖的。
鸡汤虽然鲜美,煮鸡汤的人眼中却已布满了血丝,原本洁白如雪的衣衫上也落满了灰尘。
最令萧无意歉疚是白慕云往日高高挽起的发髻已散开,一支翡翠发簪也不见了。
萧无意心口一酸,道:“莫非……你把发簪当掉了?”
白慕云指着墙上挂着的几只山鸡,笑道:“想不到一个小小的发簪居然能换这么多山鸡,早知道的话我以前就多买几根发簪带在身上了。”
萧无意道:“我真是无能,不但屡屡让你身陷险境,还害得你如此狼狈……”
白慕云道:“若非你屡次出手相救,我早就落到了坏人手里。何况这次若不是有你以身犯险,恐怕真是在劫难逃了。”
萧无意道:“可是……”
白慕云柔声道:“你身子还很虚弱,有什么话以后再说吧,反正日子还长的很呢。”
说完,脸上泛起了一阵红晕,随即便低下了头。
萧无意看着她因娇羞而显得愈加美丽的面容,竟似已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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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胡二太爷
夜已深。
若在平日,苏州城里早已是灯火阑珊,但此时胡二太爷的家里的八十一个大红灯笼却把集镇般大小的院落照得如白昼一样亮堂。
一个人若被人称为太爷,通常都很有钱,年纪也很大。
但胡二太爷不同,他不是有钱,而是非常有钱。
整个江南的人都知道苏州城里的生意有一半都是这个胡二太爷的,包括最赚钱的当铺、赌场和妓院。
胡二太爷还有一点和其他的什么太爷不同的,就是他不但年纪不大,而且看起来还很有精神。
要不然他也不会在每天去陪第九房姨太太的同时,居然还有精神经常去自己旗下的妓院“巡查”。
胡二太爷连干了三大碗酒后,一张胖胖的赤红脸膛已亮得发紫。
胡二太爷用手里的象牙筷子夹了一块腰花放在口中细细嚼了一会儿,用他那沙哑的声音道:“想必诸位也听说了,萧无意和白慕云已到了我们苏州一带。”
众人纷纷点头。
胡二太爷的目光在每个人脸上扫了一圈,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大家都知道,这两个人凶残成性。白慕云弑父挟母就不用说了,那个萧无意更是毫无人性……”
胡二太爷叹了口气,道:“我一提这个人就觉得恶心,胡福,还是你来说吧”
站在他身后的一个年轻家丁走上前来,躬身道:“那个萧无意虽自称是萧清风的儿子,却没有一点清风神剑的风范,倒象是个嗜杀成性的屠夫。”
他看了看胡二太爷,又接着道:“三个月前,他在皖南的一个客栈里不仅杀了夜枭、火凤凰,竟然还挖了大别山七雄的心肝来吃,就连无辜的客栈老板和伙计也遭了他的毒手。”
胡二太爷挥手示意让胡福退下,接着道:“据说,川西的绝秀才也被他们杀了。”
   坐在下首的一个五短身材的鼠须汉子道:“这两个煞星不但杀人如麻,而且手段残忍,令人发指。他们若是到了苏州,我一定不会放过他们!”
   坐在胡二太爷左边的魁梧道人颔首,道:“桑帮主所言极是,这两个人若到了这里,不知又会杀多少人、造多少孽。”
胡二太爷道:“正是为此,胡某虽非武林中人,也怕好好一个苏州城被他们弄得鸡飞狗跳,才敢斗胆请兰若寺冷禅大师、白云观清玄道长和钟大侠伉俪,还有咱们苏州三大帮、五大派的各位当家到寒舍来商议。”
坐在他右首的一位须眉皆白的枯瘦老僧道:“善哉!善哉!胡施主能有此念甚好,但老衲乃出家之人,早已不问江湖是非了。”
胡二太爷向老僧道:“冷禅大师是一代高僧,自然可以物我两忘。可大师素来以慈悲为怀,难道就能忍心眼看着苏州城里被萧无意他们弄得血流成河吗?”
老僧道:“他们不至于这么凶残。”
他下首的一个黄面大汉道:“大师此话怎讲?”
老僧道:“虽说江湖中盛传平安客栈里的十一条人命都是他们所伤,但据我所知太行山七雄的心肝被挖的手法极象传说中的杀手司空摘心所为;客栈伙计却中了天下第一奇毒慎言慎行,而这种毒只有绝秀才才有。”
魁梧道人道:“不错,还有那火凤凰是咬舌自尽而死,夜枭也象是被司空摘心所杀,客栈掌柜的致命伤却象是客栈伙计手中的匕首刺的,而那掌柜本人可能就是司空摘心。”
胡二太爷怫然道:“那二位是不相信我说的话了。”
老僧道:“不是我们不信胡施主的话,而是人命关天,没有十足的把握,谁也不能断言别人就是罪魁祸首。”
胡二太爷道:“江湖中盛传的虽不一定对,你们所知道的难道就一定是实情了?说不定萧无意就是司空摘心呢?”
老僧道:“不管到底实情如何,终须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
胡二太爷道:“如此说来,非要到他们把苏州城杀成人间地狱的时候,你才相信吗!”
老僧道:“依胡施主之见,又该当如何?”
胡二太爷道:“他们两个出手狠辣,全然不顾江湖规矩,我们当然也不能坐以待毙。”
鼠须汉子道:“不错,管他们是谁,我们都不能任人宰割。”
胡二太爷道:“既然大家都这么说了,我们不如趁萧无意他们没到的时候,在苏州城布下天罗地网,专等他们两个上钩。”
老僧道:“却不知你们要布下什么样的天罗地网?”
胡二太爷道:“自然是万无一失的天罗地网。”
老僧道:“既是万无一失,想来也做好了万不得已时伤人的准备?”
胡二太爷笑道:“不错,大师猜得对,到了非用下策不可的时候也难免会有所杀伤。”
老僧道:“真相尚未大白,你们就想下杀手。象这种商议……也罢,恕老衲不奉陪。”
说完,站起来就要走。
黄面大汉道:“大师莫要走,有清玄道长我们三个在,不见得就会到非用下策不可的地步。”
老僧道:“钟大侠,有这么多好汉在,到时候恐怕就由不得咱们三人了。你若有此想法,难免身不由己地跟着别人做下错事,到时候就追悔莫及了。”
魁梧道人也道:“不错,我虽也想为武林除害,但若不弄清实情,岂非既坏了别人的性命,又坏了自己的名头。这种事贫道也是决计不干的。”
老僧向道人说道:“即是如此,我们走吧。”
胡二太爷道:“既然听到了我们要对付萧无意,难道你们还想走吗?”
老僧道:“莫非胡施主想留下老衲不成?”
胡二太爷道:“正是。”
老僧道:“也好,久闻胡施主手下藏龙卧虎,老衲今天也只有开开眼界了。”
胡二太爷一挥手,身后的胡福立即象一头豹子般窜了出来。
胡福二话不说,左拳带着虎虎风声击向老僧面部,右掌却悄无声息地自不可思议的角度切向老僧的咽喉。
左拳虽猛,却有法子招架;那右掌又快又出人意料,才真正令人防不胜防。
被称作钟大侠的黄面大汉看起来也是个角色,此刻也不禁惊呼到:“小心!”
老僧微微一笑,身子竟似被拳风吹起一样向后飘去,一双衣袖却如流云般击向胡福。
胡福见势不妙,急忙变招,双手回探,牢牢抓住了老僧的衣袖。
胡福笑道:“老和尚这手流云飞袖虽厉害,却也奈何不了我。”
“不见得吧” 老僧低声一喝,一双衣袖前端已被齐齐震断。
胡福正在错谔时,老僧的衣袖已击中了他的胸膛。
他“噔噔噔”倒退了几步,好不容易站定了,捂住胸口道:“你……你这不是流云飞袖!”
老僧道:“你用的是龙虎翻天手,当然也不会是一个普通家丁。”
胡福道:“不错,老子就是龙虎门的程继福,不是什么胡福。”
老僧道:“程施主既然敢承认自己的身份,老衲也不打诳语。我用的不是流云飞袖,而是专门为对付你而练的流云叠袖。”
程继福道:“不错,你既已知道三年前是我破解了流云飞袖、杀了冷净和尚,绝不会蠢得再用流云飞袖了。我们低估了你。”
老僧喃喃道:“冷净师弟,为兄终于找到了杀害你的凶手,你可以瞑目了。”
“老和尚,不用再罗嗦了,我这就送你上西天找你师弟当面去。” 程继福狞笑着向老僧扑去,手中射出了三点寒星。
老僧衣袖轻挥,正待拂出,却见身后闪出一个魁梧的身影,一掌震落了那三点寒星,飞起一脚正中程继福的心窝。
这一脚不仅快、而且重,程继福哼也没哼一声,就倒在了地上,只有一双眼睛仿佛还在怨毒地盯着那魁梧的身影。
老僧双手合什,道:“阿弥陀佛!老衲嗔念一起,不仅断送了一条性命,还累得清玄道长开了杀戒。罪过,罪过!”
那魁梧的身影正是清玄道长,他哈哈笑道:“大师慈悲为怀,我老道可不管这么多。象程继福这种恶人,杀他千儿八百只当是做善事。”
老僧不再说话,一扯清玄道长的衣袖就往外走。
清玄道长忽道:“大师小心!”
老僧回头看时,清玄道长的右掌已印上了他的胸膛,老僧也被这一掌之力震倒在了墙边。
鲜血一滴滴自老僧的嘴角涌出,瞬间就把他雪白的胡须染成了血红。
老僧好似不敢相信自己眼睛,问到:“道长,是你下的手?”
清玄道长正在犹豫怎么答话,旁边的胡二太爷道:“清玄道长疾恶如仇,岂能容你跑去向萧无意通风报信。”
老僧好像根本没听到胡二太爷的话,兀自喃喃道:“你我乃多年之交,为何……为何!”
清玄道长一跺脚,似是已鼓起了勇气,道:“不错,是我下的手。我就不服你为什么明明武功机智都不如我,名声威望却在我之上。自己食古不化也就算了,还不让我接收胡二太爷的资助,害得白云观弟子都怪我没有主见。”
老僧叹道:“原来是为了这些。我们出家之人原本就是要勘破红尘的,又何必苦苦计较那些虚名浮利呢?”
清玄道长道:“你已经什么都有了,当然可以不在乎,可我做不到。”
老僧道:“所以你接收了胡施主的资助?”
胡二太爷哈哈笑道:“大师当真聪明的很,连这点也猜到了。但清玄道长比你更聪明,他不但对这些小节揣摩得好,还知道该说什么话、做什么事。”
老僧又向清玄道长问道:“刚才程继福明知不是我的对手,还敢向我出手,自然是希望你同时偷袭了?”
清玄道长道:“不错,我们本就约好了一起出手的。”
老僧道:“你当时为何不出手?”
清玄道长道:“当时你全身戒备,我纵能伤得了你,也难免受伤,所以我选择了等待更好的机会。”
等待本就是一种美德,只是很多人把它用到了做坏事上。
老僧道:“你等到了。”
清玄道长道:“我等到了,所以你只有死。”
老僧道:“是的,我就要死了。但你呢?”
清玄道长脸色一变,正不知该说些什么,胡二太爷笑道:“道长当然会平平安安地活到一百岁,还会成为百世以后以后人们都津津乐道的高僧,白云观也会成为天下最大的道观。”
他走上前去,飞起一脚正要向老僧踢去,却见老僧双目一阖,竟已死了。
胡二太爷转身道:“各位听着,大家一定要同心协力除掉萧无意这个祸害。凡是象冷禅和尚这样想通风报信、坏我们大事的,人神共诛之!”
黄面大汉也道:“不错,除魔卫道正是我们江湖同道的本分,谁要临阵退缩,我钟嵘第一个不答应。”
胡二太爷走过来拍拍钟嵘的肩膀,道:“钟大侠果然是侠肝义胆……”
胡二太爷正说得兴高采烈,忽然像被掐住了脖子一样,把剩下的话咽到了肚里。
清玄转头看时,却见钟嵘已将腰间别着的那柄短刀架在了胡二太爷的脖子上。
清玄厉声喝道:“钟嵘,你想干什么!还不快把刀放下。”
钟嵘道:“什么都能放下,唯有刀是万万不能放下的。”
放下了刀就意味着放弃了抵抗,就要任人宰割。聪明的人都不会轻易就任人宰割的。
可是不放下刀又能怎样呢?
“你不放下刀又能怎样呢?”清玄果然问道:“这么多人在这里,岂能放过你?万一失手伤了胡二太爷,不怕被大伙剁成肉泥?”
钟嵘微笑道:“正是因为怕大家不放过我,我更不能妨下刀。”
胡二太爷道:“若不放下刀,以我为质,的确没人敢轻举妄动。我唯一不明白的是你原本是赞成对付萧无意的,为何此刻却又对付我呢?”
钟嵘道:“因为我看到了你们对付冷禅大师的手段,也听到了你们的对话。”
清玄他们对付冷禅的手段虽有效,却很卑鄙;胡二太爷和清玄说的话也都透着凶残。
真正的大侠当然不会再帮他们。
“你原本没有机会的,现在却等到了一个以我为质的机会,我也不得不有点佩服你了”胡二太爷道:“你是个聪明人,不应该象冷禅一样抱着所谓的正义不放,跟着我们吧,你会成就一番大事的。”
钟嵘坚定地摇了摇头,道:“道不同不相为谋。”
清玄道:“胡二太爷财大势大,若和他一起干一番大事业,岂非比你势单力孤的一个人做一些打抱不平的小事好多了。”
钟嵘道:“谁不想做一番大事业,但若非要仰人鼻息才能如此,钟某就做些小事也罢。”
清玄道:“若不把刀放下,然后再帮我们对付萧无意,你今天休想出得了胡家大门,就算是做些小事也没机会了。”
钟嵘道:“我若出不去,你们的胡二太爷恐怕也别想活到明天!”
“未必!”胡二太爷口中响起一声炸雷似的吼声,钟嵘一怔间,胡二太爷向后一跃,脖子已离开了钟嵘手中的短刀。
钟嵘大喝道:“哪里走!”手中短刀已疾风般劈向了胡二太爷。
哪知胡二太爷竟不闪不避,只是手中多了一只银光灿灿的铁筒。
“天女散花!”在众人的一片惊呼声中,钟嵘已倒下,只是身上多了不计其数的蓝色小花。
胡二太爷长吁了一口气,道:“天女散花虽厉害,但若不是清玄道长前几日教了我一手狮子吼,震得钟嵘怔了一下,只怕今天还是难逃一死。”
清玄闻言,愣了一下,随即道:“那是胡二太爷天资高,正好碰上贫道前几日卖弄了两下狮子吼,居然就学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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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天罗地网
苏州。
长街。
微雨。
江南的春雨就象江南的女子,清新、温柔。
雨点轻轻敲打在一柄柄绘着美丽图画的油纸伞上,犹如一首流动的曲子。
若是文人雅士看到此情此景,随手便会拈来一首诗。
可惜这条街上没有文人雅士,有的只是丝绸店、棺材铺、干货行、古玩店和它们或高或矮、或胖或瘦的老板们。
这些老板们有的手脚便捷、有的头脑灵活、也有的巧舌如簧、也有的是花丛圣手,却没有一个擅长做诗。
除了吃饭、睡觉之外,他们最擅长做的一件事就是察言观色。
对生意人来说,还有什么比察言观色更重要呢?
什么样的人会买什么样的东西,什么样的人根本就不想买东西。若连这些都看不出来,非但会为不想买东西的人耗费很多时间,还会错过那些想买东西的人。
做生意的人若不会察言观色,恐怕比做官的人不会拍马屁还危险。
但这条街是通往苏州城中心的必经之路,也是苏州最繁华的一条街,当然也是铺面租金最昂贵的一条街。
敢在这条街上开店铺的人若没有察言观色的本事,恐怕要不了一个月,就会穷得连裤子都当掉。
所以成功的生意人通常只消一个照面,就能把一个人的心肝脾肺肾看得一清二楚。
谁若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就更难逃过他们的“火眼金睛。”
谁要是能同时引起他们所有人的注意,这个人一定特别的不得了。
此时,就有两个特别的不得了的人正走在这条街上。
这两人一老一小,老的也不算太老,最多也就五六十岁,中等身材,满面红光,一看就是非福即贵;小的看起来只有十八九岁,虽是书童打扮,举手投足间却带着一种大家闺秀的风范,若是打扮打扮,只怕比苏州城里所有的姑娘都好看。
最特别的就是,明明老的打扮得象老爷、小的打扮得象书童,可偏偏是书童在前面不紧不慢地走着,而老爷却在小心翼翼地在后面撑着伞,好像惟恐有一滴雨水落到书童的身上。
丝绸店的瘦老板向对面珠宝店的矮老板使了个眼色,好像是在说:来了个好主顾。
好主顾的意思通常是笨主顾。
对生意人来说,只有那种把稻草当宝贝、买一大堆东西在家放着只看不用的笨人才是好主顾。
但那书童一双眼睛象夜空上的星星般又明亮又有神,一点笨的样子都没有。
那老爷虽有点老,眼睛也常常眯着,可一身衣服都是上好的丝绸,手上的汉白玉斑指更是价值不菲,显然是个豪富之人。
富人通常也都不会太笨,真正笨的人就算是给他一座金山也会被败坏光的。
但老爷虽可能是名副其实的老爷,书童却一定不是书童。对女人有经验的人一眼就能看出那个“书童”是个女子,而且是个美丽的女子。
美丽的女子最能令人倾心。
不管是多么睿智的老人,只要遇上了令他倾心的女人,通常都会变得比败家子还愚蠢。要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七老八十的老头子非要娶二十几岁的年轻女子。
眼前的这个老人显然就对这个“书童”很倾心。
这种倾心一般都很危险,不但可能最终落个人财两空,还会毁了一世的声名。
不过对于生意人来说,他们最喜欢的就是这种多情的老爷。
有钱的老爷在某方面不能带给自己的爱人快乐时,就会拼命地为她花钱来讨她欢心。
所以,看到这一老一少时,几乎这条街上所有店铺的老板都在期待,期待着两个人能光临自己的店铺。
只有一个人例外。
他就是丝绸店的瘦老板。
他不要期待,他要争取。
瘦老板不顾天上的雨会打湿身上的崭新丝绸长袍,连雨伞都没打,迈开腿,三两步就到了二人面前。
“二位是第一次到苏州吧?这位小哥光彩照人,老爷也是相貌堂堂,若是穿上敝店上好丝绸制成的衣服,啧,那简直就更妙了”瘦老板满脸堆笑道:“敝店可是苏州城里有名的老字号,货真价实、童叟无欺。”
可能是看到瘦老板这样争取机会,自己再傻傻地期待下去只会坐失良机,珠宝店的矮老板也跑了出来,拉起老爷的手就道:“还是到我的珠宝店里看看吧,有新从异域进的火油钻,保管你们喜欢。”
老人见这矮掌柜竟敢拉住自己的手不放,脸色微变。
没待老人发作,旁边一个卖冰糖葫芦的鼠须汉子也凑了上来,道:“又香又甜的冰糖葫芦,二位要不要来几串?”
瘦老板看到矮老板来抢自己的顾客时,面上已似有不豫之色,此时看到鼠须汉子又过来凑热闹,破口大骂道:“滚开,老子好不容易等到了两位贵客,你他妈的又来捣乱!”一脚踹过去,踹得鼠须汉子“噔噔噔”连退了两三步。
鼠须汉子吃了亏,也是不甘罢休,抡起插满冰糖葫芦的草把子就向瘦老板劈头盖脸打去。
瘦老板见鼠须汉子来势极凶,忙躲到了老人的身后。
鼠须汉子还是不依不饶,抡着草把子跟着追了上去就要打。
瘦老板吓得双手捂着头,蹲了下来。
鼠须汉子手中长长的草把子眼看就要砸上瘦老板的头顶,突然觉得手中一重。
回头一看,原来是一位身材魁梧的道士在身后抓住了草把子。
鼠须汉子看来脾气也甚是暴躁,两眼一瞪,用力从道士手中抽出草把子,迎头就向道士砸去。
道士也不气恼,嘻嘻一笑,闪到了老人的面前,笑吟吟地道:“天罗地网。”
人虽和气,语气也温和,但这四个字一出,整条大街上的形势都变了。
每个店铺都突然冒出了三两个佩戴着镖囊的汉子;矮老板把老人的手抓得更紧;鼠须汉子从草把子中抽出了一双峨嵋刺;瘦老板往地上一倒,摆出了地趟拳的架势。
街上的行人已吓得四散逃开,只有近处一个脸膛赤红的汉子不知是想看热闹,还是被吓傻了,一动不动地呆立在街上。
老人和“书童”听到“天罗地网”四个字时,脸色也都是一变。
但已晚了。
老人的左手被矮老板紧紧抓住;面前站着的魁梧道士虽没动,却已封住了他前方所有的去路;身后有个瘦老板,瘦老板旁边还有一个鼠须汉子。
这虽不是真正的天罗地网,对老人来说倒也与天罗地网差不了多少。
更要命的是老人和“书童”已被隔开。
换作你是那老人,你又能如何?
老人叹了口气,道:“我只不过是个没用的老头子而已,白云观的清玄道人、青龙帮的桑诚帮主,还有地趟门的大护法许黎阗、小鹰爪门的少掌门蒋伯兆都来了,你们犯得着弄这么大个阵势吗?”
“你是没用的老头子?” 道士象听到天底下最大的笑话一样,哈哈大笑道:“你不仅一剑就杀了号称川西三绝之一的绝秀才,还击败了当年连白轻羽都头疼的唐大宗,连云寨的精锐八十七人也都成了你剑下之鬼。你若是没用的老头子,谁还有用?”
老人道:“看来你们真不相信我是个没用的老头子?”
鼠须汉子道:“鬼才相信!”
老人道:“莫说你们不相信,连我自己都不相信。”
话刚出口,拳也出了手。右拳。
鼠须汉子还没看清老人的拳要打向哪里,就觉得面门被人击中,眼前一黑、鼻子一热,一双眼睛说什么也睁不开了。
几乎就在同时,矮老板用来握住老人左手的右手一凉,原来掌心被老人左手的食指钻了个洞。
矮老板相貌虽猥琐,却颇有大家风范,临危不乱,右手急甩,左手鹰爪般抓向老人左臂。
矮老板招式虽凶猛,老人更是棋高一招,竟借矮老板右手一甩之力凌空翻起,不仅避开了瘦老板自下而上的奋力一击,而且在落到矮老板身后之前,膝盖狠狠地撞在了他的腰眼上。
矮老板咬咬牙,想忍住痛楚回身锁拿老人,怎奈腰眼一酸,倒在了地上。
道士忽道:“你不是他!”
老人掸了掸袖子上的尘土,笑了笑道:“我早就说我只是个没用的老头子,从没说过是他,是你们非偏偏把我当作他的。”
道士看看鼠须汉子的脸,又看了看矮老板的右手掌心,猛然道:“你是他!”
老人又笑了笑,道:“不错。这几个人当中就清玄这个老牛鼻子还算有点见识。”
清玄突然看见瘦老板正趁着老人说话之际悄悄摸到了他身后,急喝道:“不可!”
就在此时,瘦老板已出手。
不!准确地说是出了全身。
不仅是手,也不仅是脚,而是整个身子扑在地上极快地旋了起来,拳打、脚踢、头顶、肘击、提膝、肩扛,几乎全身的每一个部分都成了一件武器。
“天转地旋!”清玄的眼睛亮了起来,也叫了起来,而且声音显得异样的兴奋。
“天转地旋”是一种极厉害的功夫,已失传了近百年,他也仅仅是从前辈口中听说过这种功夫。
看到同伴在出师不利的情形下使出这样的杀招,他怎会不兴奋。
但他很快就不再兴奋了,因为老人也已出手。
其实老人也没出手,只是腿似乎动了一下。
老人面向清玄站着,好像根本没理会瘦老板的杀招,任凭他飞速旋转的拳、脚、肘、膝、肩狂风般攻向自己的下三路。
但清玄看到了老人的腿动了一动,只是幅度很小、动作很快的一动,就把瘦老板所有的攻击都挡在了腿上。
瘦老板攻击不仅多、而且快,从出手到罢手只不过是一眨眼的工夫。
但就在这一眨眼间,已有一连串沉闷的骨头断裂声响起。
断裂的当然是瘦老板的骨头,而且至少有十三处骨头。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瘦老板如烂泥般瘫在地上,带着哭声吼道。
老人深深叹了口气道:“你若不知道我是谁,为何又下这么毒的手?”
瘦老板边呻吟边道:“不错,这招‘天旋地转’确实歹毒。但能为我地趟门换回这招失传近百年的绝招,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老人皱眉道:“莫非是有人以这招‘天旋地转’诱你为他卖命?”
瘦老板道:“也算不上卖命,他们只要求我学会‘天旋地转’后帮他们杀个人。”
老人怒到:“难道杀人还是小事吗!”
瘦老板凄然道:“虽是人命关天,但我地趟门近年来人才凋零,若没有挽狂澜于既倒的好法子,只怕本门百年来响当当的名号就要断送在我们这一代了。”
老人道:“所以你指望学会‘天旋地转’后就能光大地趟门?”
瘦老板道:“除了如此,还能有什么法子?”
老人道:“糊涂!难道一个门派的兴衰就靠一两招什么狗屁绝学吗?真是如此,教你‘天旋地转’的那个人岂非早已称雄武林,还用得着你来帮?一个门派的地位如何不仅要看武功强不强,还要看人才多不多、威望高不高。”
老人看了看瘦老板,又道:“蒋椹仪那小子虽不太聪明,倒也不是个蠢人,怎么会让你做这种蠢事?看来人舒服惯了,难免会变得糊涂。”
瘦老板道:“家父并不知道这件事,是我自做主张这么做的。”
老人道:“念在与你父亲曾有一面之缘,我才没下杀手,你快走吧,你的伤不碍事,养个一年半载的就好了。”
瘦老板不解道:“你既是家父的至交,我总该听说过。可我怎么想不起来你是……”
老人道:“朋友也谈不上,只是你父亲当年在浙江遇上仇家的时候,找过我两趟。”
瘦老板恍然大悟道:“原来是您老人家!早知道是您,晚辈……晚辈有眼无珠,该死、该死!”
老人道:“不知者不罪,你虽然有错,但也是一片苦心。算了,也算教训过你了,走吧。”
瘦老板道:“晚辈这就走,但有一件事要说。”
老人奇到:“什么事?”
瘦老板向远处指了指,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见一片蓝色的小花迎面飞来。
老人挥起衣袖,正待替他挡住这些小花。
怎么小花飞来的速度太快,不待老人衣袖挥到,已密密麻麻地嵌在了瘦老板胸膛上。
瘦老板死了,但眼睛还在瞪着,瞪着那个好像已被吓傻了的红脸汉子。
那汉子无视老人愤怒的眼神,手中握着一只银光灿灿的铁筒,施施然地走了过来。
清玄在一旁喊道:“胡二太爷,小心!这老人是沈三。”
那汉子就是胡二太爷,除了他之外,还有谁的脸有那么红?还有谁的暗器有那么毒?
胡二太爷笑道:“人称‘钢指铁掌磐石腿’的沈三爷,我胡二怎敢不认识?”
老人瞪着胡二太爷道:“你就是胡二?”
胡二太爷道:“我就是。”
老人道:“我长兄沈半城就是被你害死的?”
胡二太爷道:“那是他不识时务。无儿无女的,非要霸着这么多财产干嘛?早给我不就得了,省得费那么大的事儿。”
老人强忍怒气,道:“好小子,竟敢这么张狂!”
胡二太爷笑道:“为什么不敢张狂?杀了沈半城都快三、四年了,也没见你敢从浙东跑过来放个屁呀。难道会怕你不成?”
老人道:“我知道你杀了兄长之后,还敢大肆宣扬,就是想引我到苏州来,然后再设下圈套除掉我。”
胡二太爷道:“不错,你猜对了。不过那也是白搭,因为今天你还是来了。”
老人道:“但今天来和那时来不同,今天他也来了。”
胡二太爷道:“我们本就是打算对付他的,他来了更好。”
老人道:“但你们打一开始就认错了人,早已不知他到哪儿去了。”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不知道敌人在哪里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
胡二太爷却好像不在乎沈三口中那个“他”的去向。
胡二太爷笃定地道:“不管他在哪里,也不管他在干什么,待会儿都会乖乖向我投降的。”
沈三不无讥讽地道:“有这么离奇的事?待会儿一定要让我见识见识。”
胡二太爷指着已躲到了街边的“书童”,道:“这件事说来离奇,但有了她就一点也不离奇了。大家都知道那位萧无意公子对这位白慕云白姑娘可是关心的很哪。”
沈三浓眉一扬,道:“你们想拿慕云来要挟无意,没门!有我沈三在,谁都别想靠近她。”
胡二太爷道:“你的武功虽不错,眼力头儿却不怎么样。难道你看不见我在这条街的五十六家店铺里安排的一百四十个人?难道你还想逃出我布下的天罗地网?”
清玄接着道:“这一百四十个人虽不是什么高手,暗器功夫却受过严格训练。他们若同时放暗器,就算是观世音菩萨也会被打得千疮百孔。”
沈三道:“如此说来,我们只有死路一条了?”
胡二太爷得意地道:“还有一条路,就是束手就擒。”
沈三道:“我若束手就擒了,岂非要受尽你的凌辱,还要把所有的财产都交给你,最终还难免一死?”
胡二太爷道:“正是。不过你也可以以后找机会跑掉,总比现在就死好得多。”
清玄道:“沈三怎么也算武林中的一号人物,若是死在这些不入流的暗器之下,岂不让人笑掉了大牙?”
沈三想了想,自言自语道:“不错,我怎能死在这些小兔崽子手里,还是束手就擒吧,说不定还能跑掉。”
清玄喜道:“那就赶快封了自己的穴道。”
沈三伸出手来,好像要封自己的穴道,突然又停了下来,道:“万一你们是骗我的怎么办?万一这些家伙根本就没带暗器怎么办?你们还是让他出手看看吧,如果真象你们说的那样厉害,再投降也不晚呀。”
胡二太爷看到沈三装疯卖傻捉弄自己,一脸的笑容早变成了杀气,狞笑道:“沈三,你真想找死吗?”
沈三笑道:“我找死又怎么样?你有本事就让我死死看。”
“目标沈三,放暗器!” 胡二太爷低喝一声,打了个响指。
只有沈三,没有暗器。
没有暗器,只有怒气。
胡二太爷的怒气。
胡二太爷又打了个响指。
仍旧没有暗器。
沈三哈哈大笑,道:“你的响指打的不错,眼力头儿却不怎么样。难道你看不见自己在这条街的五十六家店铺里安排的一百四十个人全都被点了穴道?难道你不知道自己布下的本就是破罗烂网?”
果然,大小店铺里那些佩戴着镖囊的汉子都似已变成了腊人,莫说放暗器了,就连动弹一下也不能了。
胡二太爷的脸色已变得非常难看,就象看到自己的老婆正在偷汉子一样。
他定了定神,道:“这些人的穴道莫非是他点的?”
沈三反问道:“除了他还有谁有这么大的本事?”
胡二太爷道:“这么说他岂非现在就在这条街上?”
沈三道:“他就在这条街上,也说不定此刻就在你的背后。”
胡二太爷身子微微一抖,随即道:“我不管他在哪里,只知道我手里的这筒‘天女散花’随时可以要了你们的命。”
此时,胡二太爷身后响起了一个冷冷的声音:“你何不试试看,到底谁会要了谁的命?”
胡二太爷道:“莫非阁下就是萧少侠?”
那声音道:“不敢,在下萧无意。”
清玄向沈三道:“我就不懂了,白慕云是三剑楼悬赏捉拿的弑父逆贼,萧无意是个杀人狂魔,你沈三与三剑楼交情非浅,怎会帮这两个声名狼藉的人?”
沈三道:“老牛鼻子此言差矣,我沈三不是与三剑楼交情非浅,而是与神州三剑交情非浅。二十八年前,若非神州三剑冒死相救,我们一干抗倭的哥们早就一命呜呼了,他们的后人要人帮忙,我老头子怎么好意思袖手旁观?”
清玄道:“人人都说浙东沈三是个恩怨分明的好汉子,依我看却不见得。”
沈三道:“怎么个不见得法?”
清玄道:“因神州三剑于你的一点私恩就忘了江湖的大义,不但不对付萧无意他们俩,反而为虎作伥。这还能算恩怨分明吗?”
沈三骂道:“老牛鼻子净他妈瞎挑拨,我老头子可没糊涂到受你挑拨的地步。难道三剑楼里那个满天风说谁是坏人,谁就是坏人吗?我看他就是天字第一号的大坏蛋。神州三剑的后人都信不过的话,我他妈还能信谁?”
清玄道:“你以为你能帮到他们?”
沈三道:“当然了,这次我们把你们打垮,让苏州的武林同道不要再受你们的控制,也不再受三剑楼的挑拨,我们就迈出了第一步。接下来,什么长安、襄阳、济南……总之,我们一个一个地如法炮制,他们终须沉冤得雪。”
清玄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笑,道:“就凭你?”
沈三道:“不单是我,还有唐大宗、刘正雄他们呢。”
沈三和清玄之间的嘴仗打得激烈,萧无意和胡二太爷之间的对峙却悄无声息。
但这种悄无声息的对峙却隐藏着无限的杀机。
终于,胡二太爷忍不住道:“还不放下剑来,难道你想看着白慕云和沈三死在我的‘天女散花’之下?”
萧无意道:“我不想。”
胡二太爷道:“那你还不束手就擒。”
萧无意道:“正是因为我手中有剑,他们才不会危险。”
胡二太爷道:“你对自己的剑这么有信心?”
萧无意没有回答。
没有回答的意思是不需回答。
萧无意若对自己的剑没信心,还有谁对自己的剑有信心?
胡二太爷道:“你以为能杀得了祝逸俊就很了不起吗?要知道,在我们那里,他不过是我的副手而已。”
萧无意道:“你们那里?”
胡二太爷发觉自己说漏了嘴,就不再答话了。
沈三接口道:“我最近查到,你原本就是二十八年前浙东一战中,神州三剑手下的漏网之鱼。看来祝逸俊那灰孙子也是你们倭寇一伙。”
胡二太爷道:“多说无益!萧无意,你到底放不放剑?”
沈三道:“别做梦了,无意的剑一定比你的‘天女散花’快,你还是老老实实地把‘天女散花’交出来吧。”
胡二太爷道:“看来只有鱼死网破了,萧无意这可是你逼我的。”
萧无意道:“我倒要看看是怎么个鱼死网破法?”
胡二太爷一声大喝,仿佛平地起了一个炸雷,沈三和白慕云俱是一怔。
清玄好像早已有了防备,喝声一响,他已如一只大鸟般向白慕云扑去。
胡二太爷也准备按下早就对准了沈三的铁筒上的机簧。
胡二太爷和清玄的动作都很快,快得已几乎没人能比得上。
除了一个人。
萧无意就是那一个人。
一道剑光闪过,清玄的咽喉和胡二太爷的手都断了,但沈三等人却没一个看得清到底是哪个先断的。
但清玄已死,胡二太爷右手也已断,‘天女散花’早丢在了地上。
沈三从吼声中清醒了过来,一声咆哮,冲着胡二太爷扑了过来。
“且慢。”萧无意喊道:“留着他问口供。”
但一切都已晚了,乌黑的血从胡二太爷嘴角流下,他诅咒似地一字一字说道:“他不会放过你的,萧无意。不管你多厉害,最终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话说完时,人也停止了呼吸。
只有刻毒的笑意和诅咒的神情还挂在脸上。
沈三上前探了探他的鼻息,又从他牙缝里抠出一粒淡绿色的小药丸道:“服毒死了,倭寇的惯用伎俩!”
胡二太爷虽死了,可听到沈三的话之后,白慕云原本喜悦的心里多了一些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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