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花葬, 为嘛要给偶个刀子嘛....
性别:女-离线 薇拉
(初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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组别 仕女
级别 破贼校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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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册 2007-4-21


发表于 2007-4-29 18:44 资料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花葬

 



  娘亲为瑶琴插上最后一支花簪的时候,瑶琴打量着对面镜子里的那个年轻貌美却又略显稚气的女子.
  柳眉,凤眼.嘴角忍不住上翘的时候,唇红齿白.
  真的是瑶琴么?
  于是忍不住地抬手扶了扶那支梅花簪.镜子里的人也跟着扶了扶头上的梅花簪.

  笑意爬上眼眶脸庞."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扶住桌子的时候,却突然想到了――――


  去年菊花漫山的时候,邻家的消夏姐姐终于把头发汇总,插上了消夏娘留给她的珍珠发簪。漂亮是更漂亮了,但是当依旧梳着两个小髻的瑶琴央着她玩惯常一起玩的游戏时,消夏姐姐鼻子里明显的轻轻“哼----”了一声,脸上浮起了不屑一顾的神色。然后消夏姐姐提了提群摆,袅娜地起身回去了。
  从此以后,消夏姐姐就远离了瑶琴和她的小伙伴们,当初那个上树下河的假小子消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位沉静温婉,不论何时手中都拿着女红的姑娘。
  眼睛里,却是多了些看不懂的东西。

  难道自己以后,也要像是消夏姐姐一样么?



  --------于是笑容,就那么凝固在了嘴角。



  下午的时候瑶琴被娘打发到村头三婶家借丝线,刚好三婶叫的燕子姐姐也在家,瑶琴就多和燕子姐姐聊了会儿。往回走的时候,已经是黄昏。
  残阳如血。狗尾巴草随风摇曳。
  野花低头,田野间均是艳丽的颜色。


  村里的人看瑶琴的时候,尽是惊恐的神色,躲闪忙不及待。


  远远的望见自家大门敞开着,瑶琴一路喊着跑了过去。
  “娘——娘——”难不成是来着山贼?
  沉寂。只略微有风拂过地上野草的细碎声。

  站在大门口,瑶琴看到了房门也是敞开着的,空荡荡地随着风吱吱哑哑地晃动。


  手攀上门框的时候,瑶琴的膝盖一软跪了下来。
  “娘亲——爹爹——”撕心裂肺的哭声终于爆发,大颗大颗的眼泪砸了下来。


  屋子里一片狼籍。
  曾经有结实臂膀可以依靠的爹跌坐在地下,身上的衣服明显有鞭子鞭笞过的痕迹,一片一片撕裂了开来。
  曾经明艳动人的娘脸朝下趴着,额头边的地上有大滩大滩的已经凝固的血迹,拖的老长老长。


  到处都是血。
  触眼处,一片鲜红。漫天漫地。

  浓的,化也化不开。




  正午。阳光灼烧。
  大地一片被烤焦的味道。

  瑶琴盛装,呆呆的跪在郊外的一片荒草之中。面前是新坟一座,坟头上的土甚至都能够感觉的到潮湿。
  耳畔反复回响的,是娘亲断断续续地话:“瑶琴,王财主……要你做……他家傻儿子……的……小妾……娘亲……没有能……能力……保……保护……你……”
  王财主。
  傻儿子。
  小妾。
  不从。


  眼泪已经失去作用。心内空旷荒凉。
  没有任何依靠。
  人还在。
  心已亡。




  不知道跪了多久,一双温暖的大手把瑶琴拉了起来。
  逆光。猛然站起来的时候麻木的腿和晕眩的大脑。短暂失明。
  然后是满眼的血红色和片片光芒交织,奇幻华彩。


  瑶琴抬手遮挡依旧毒辣的阳光,看清楚了眼前的黑影。



  不是认识的人。
  男。英俊。瘦削。仿佛也不是汉人,服饰稀奇古怪。
  瞳孔无限制放大,影子和影子交错重叠。
  阳光刺眼。



  和男子乘着同一匹马进村的路上,看到了认识的人一群群四下逃窜的身影。和那天躲避瑶琴是惊人的相似。
  瑶琴的嘴角嘲讽地上扬,却也不知道是否真正的扬起来。
  是真正明白,什么叫做流离。


  自家三叔看到瑶琴的时候不禁停下了脚步,轻声惊呼:“瑶琴——”
  瑶琴听到了背后传来的低沉厚重的声音:“你叫瑶琴?”
  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却发现已经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然后瑶琴听到了身后男子的声音:“传令——禁止屠城——”
  禁止屠城。禁止屠城。禁止屠城。禁止屠城。
  ————————一就一节节的传递了下去。




  也许是因为瑶琴。也许不是。
  全村人畜无一伤亡。金军只是住了一夜,就离开了。
  仅仅带走了瑶琴。



  然而,从此瑶琴成为了大宋人嘴里人尽可夫的女子,举国唾骂,红颜祸水。




  是的。他把瑶琴带去了金。
  瑶琴一直没有关心过,原来他是金朝的大将军,千军万马集于一身。他们说,是金朝的英雄。而对瑶琴,他不过是一个可以给自己温存的人,没有任何身份。
  他疼瑶琴,但是他的族人不。
  瑶琴记得,当面对自己的同胞流离失所的时候自己微微皱了皱眉头。正是这轻微的举动却让他看在了眼里,于是,那么多那么多的人,就在他的命令下存活。



  他们说,这个女子是妖孽,引来了灾难。





  在上都,有华丽的府邸,成群的丫头小厮,锦衣玉食,人间的另一个天堂。瑶琴静静的,看着他为自己忙前忙后做的一切,偶尔微笑,却是不说一句话。
  看着窗外慢慢流过的时间,仿佛就过了一切。没有悲伤,没有喜悦。没有爱,也没有恨。


  瑶琴从来不出将军府的大门,不仅仅知道自己是被族人唾骂的女子。偶尔心酸,难道这是也是错么?是自己的族人,但是他们害自己家破人亡;反倒不如,一个陌生的男子给的温存。
  同时也知道,自己是不被他的族人所容忍的女子。
  记得他因为不出去征战而和另外的一个看起来很有地位的人争论。不懂得是用什么语言讲话,但是能够看的出表情的急迫和愤怒。
  那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争吵。瑶琴没有说出口,但是远远的看到了。看到了他隐忍的为难,看到了他从未说出口的放弃,看到了他族人对自己的,恨。
  可是这一切,对于瑶琴而言,又有什么重要。


  原本事情就是这样,会一直缓慢而悠长的过下去。
  转变,是一件很偶然发生的是事。
  瑶琴很难得的出了次门,因为听说新近有个扬州人开了饭庄,那是瑶琴一直都怀念的地方。
  就在返回的途中,一支箭准确无误的射中了瑶琴乘坐的轿子,轿顶上的花绫散了一地。风恰起,飘的一整条街道上都是凌乱的芬芳。
  瑶琴微笑,微笑,微笑。那都是他们的事了。


  他抱着瑶琴,紧张的问东问西。眼睛里的关切明显而直接的表现出来。
  瑶琴看着他的忙乱,看着他呵斥着手下的人保护不周,看着他想尽办法去让自己忘记发生过的不愉快,看着他千方百计的想磨合这种种族的仇恨。
  可惜,可惜,那不是我们能够办得到的啊。


  “瑶琴,我带你走,你愿意么?”在众人都退下去的时候,他下了很大决心的征求瑶琴的意见,“可是,那样我们就没有锦衣玉食,我们要自力更生。瑶琴愿意么?”
  瑶琴微笑。看着他点头。
  眼睛里是满满当当的温柔。






  大漠。残阳。
  转眼已是第三个年头。
  瑶琴的生活安静的像冬天的大海,甚至是,缺少了语言。
  瑶琴不说话,他也不说话。两个人就这样沉默的沉默着,却是没有缺少过沟通。
  因为心灵,是走着同样的道路,奔赴着同样的未来。


  三年来,他和瑶琴感受过草原中春天凛冽的风,当风用急迅的速度呼啸而来的时候会晃然间以为灵魂就此脱离。他和瑶琴沐浴过盛夏温润稀缺的细雨,听雨拍打帐篷,看地上的幼苗循序渐进的生长。他和瑶琴拾捡过金秋的落叶,是草原上很少很少见的高大的乔木,有巨大的深浅不一的黄色叶片来供自己缅怀半年来缓慢的成长。他和瑶琴观赏过寒冬的银装素裹,真正是全世界满满当当的银白,一片安静平淡。
  有一些羊。清晨的时候随意的放出去,晚上它们自己会找到回家的路。有一条小狗,不分白天黑夜都会汪汪的叫。有一只只知道睡觉的懒猫,会在乘狗不注意的时候悄悄的踮起脚尖在屋顶上迈骄傲的步伐。有一匹马,会在每个集节的时候带着他去市场中买回需要的东西。
  小羊长成大羊,都已经是买掉一批后重新买来的新羊了。狗,猫和马还好,看起来没有任何要生病的迹象。
  于是日子就像流水一样,轻飘飘的过去了。


  在第三年的年头,一切还尚未生长,草还没有从地下冒出细小的嫩芽,甚至是积雪尚未融化的时候。
  某个深夜。
  瑶琴是被火把的摇曳光线和熙熙攘攘的吵叫声惊醒的。习惯的伸手,没有找到他。
  于是披衣起身,出了帐篷。


  这原本是被世界遗忘的地方,荒芜而没有人烟。也是只有两个人的安宁世界。
  却是突然之间多了兵马。火把。一大群的骑兵环绕成圈包围了帐篷。
  帐篷前的空地上,一些人举着火把围成了一个圈。
  透过空隙,瑶琴看到了他。还有另外一个人,像是在争吵。


  瑶琴没有走过去。插着空隙看他们之间的战争。听那个陌生的人用激烈的语气讲话,脸上愤怒的表情双手狠狠摇晃他的胸膛。
  看到了那个陌生的人突然指着帐篷用汉语说你着个败类,为了女人背叛国家。
  说你对不起大金的百姓,对不起你的先人,对不起你在神灵面前发的誓,大金将以你为耻辱,将以你为耻辱。
  耻辱。
  耻辱.
  耻辱.


  于是知道了,是他终于找来的族人。
  看到他跪了下去,面朝着东方他们一起来的地方。用他们自己的方式深深的拜了下去。
  再抬起头的时候他就看到了瑶琴。
  瑶琴是对着他微笑的,温婉依旧。脸上浮现的,是他所熟悉的温柔。安静,不食人间烟火的美丽着。
  是他可以放弃功名利碌,抛弃金玉满堂的女子。
  现在,他依旧坚持着,只因为在那里,有瑶琴。


  就在他想来到瑶琴身边的时候,一支箭准确无误的射入了瑶琴的胸口。鲜血刹时就沁满了胸口,鲜艳的红色花朵肆无忌惮的盛放。
  瑶琴没有感觉到疼痛,因为在很久或者是想象中很久以前,她就已经不会再感觉到痛了。瑶琴只是猛然发觉自己说话的能力又回来了,瑶琴想对他说话的,可是却软软的倒了下去。倒地之前,听到了兵马中的欣喜而庆祝的呼喊声,看到了他惊慌而哀伤的脸庞。
  被飞奔而来的他抱住的时候,瑶琴还有微弱的感觉,尚能够知道是他来到了身边。这么久无声的厮守,已经让瑶琴可以清楚的分辨出来他的味道。
  其实不是没有好处的。其实对瑶琴而言,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不用再背负仇恨,不用再背负骂名。不用再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感觉到自己是他的累赘。
  不用再时时刻刻感觉到相逢是彼此要经历的罪。
  不用在深夜一次次的醒来,泪流满面。



  虽然只是三年的时间,对瑶琴而言,已经就是一辈子了。




  烟消云散。草原上一片空旷。
  没有风。有一只鹰。静悄悄的盘旋着。能听得到翅膀伸开合拢的声音。
  太阳已经失去了白日的光芒,散发着暖暖的橙色光芒,露一半在地面上。于是天边的云就占满了温暖的味道。大片大片的燃烧着。
  火烧云。


  雪开始有融化的痕迹,开始有一小滩一小滩的地方显露出土地的颜色。甚至仔细观察的时候会发现有尖尖柔弱的嫩芽钻出来。
  又是一年春来到。


  帐篷是孤零零的站立着,却也没有往常此刻应该有的炊烟飘起来。


  帐篷前是一座新坟。坟前跪着深爱着瑶琴的丈夫。
  他们从来没有过交谈,也没有过很深很深的了解。甚至是,他是从别人口中得知瑶琴是叫瑶琴的,而瑶琴都不曾知道过他的名字。
  不会说他说的话,不知道他们住在什么地方。不知道彼此有什么可以依靠。
  仅仅是,那年的阳光太明亮,可以照亮瑶琴凄婉的哀伤。


  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


  瑶琴18岁那年,在温柔的要融化掉的月光下躺在他的怀里静静的死去。
  连同她肚子里尚未来得及出生的孩子。





后记:
  三年后,公元1127年,金兵大举进犯,北宋灭亡。




ps,某薇码的好辛苦好辛苦好辛苦好辛苦好辛苦好辛苦啊。。。。。本来还是想发到笑书来着。。。。。
飘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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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镜门生 2007-4-29 23:53 +50 好帖奖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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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别:男-离线 水镜门生
(虾仁生煎)

许国公
河北东路经略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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柱国(正二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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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 五谷轮回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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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4-29 23:55 资料 个人空间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QQ
这篇貌似更现代文艺哈,不怎么笑书,少见动手,连动嘴的都少见,沉默的模范夫妻呢,这就孩子都有了哈

薇mm辛苦,润笔费送上

另外,某草同学,来瞧瞧,有你们家花葬出场哦,虽然貌似配角,点缀,点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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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别:男-离线 秋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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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4 16:19 资料 短消息 只看该作者 QQ
似乎太长了,留个记号,有机会再来盯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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