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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乱 凤鸣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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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儿不乖
2009-2-10 18:03
山河乱 凤鸣篇
第一章
“有鸟止于南方之阜,三年不翅,不飞不鸣,嘿然无声,此为何名?”
(1)
仿佛自然之手的有意而为,渭水与泾水的碰撞带来的是关中的一片沃野。人们聚集起来,开垦土地,建立家园。在这里,聚集过来的人只需要努力的耕耘,就不会没有收获,悠然安享这一片乐土的样子。于是人们所在的地方被称为“长治久安”之地。后来以长安之名的城市也建立,再后来,这里的人统一了华夏,长安也成为了九州的中心。几世之后,不但使中华,连世界各邦也以长安为中心,此时的长安,似乎让人相信可以真的“长安”下去。
但人所建立的东西,总归都是要毁于人手的。
城市如是,国家也如是。
建立,兴盛,衰落,灭亡。
之前的国家大多数都无法逃避这样的宿命,大唐帝国却没有遵守前人的旧路,安禄山和史思明一次短短八年的叛乱,将之前帝国百余年的努力化为了随风散失的乐曲。唐帝国跳过了慢慢腐朽和老化的过程,只剩下之前最终乐曲残存绕梁的余音,听上去似乎还存在,但它的形魂早已游离天外了。
因为战争之后残留下来的已经不再是那个强大而统一的帝国,朝政权令仅限京畿,各地藩镇对中央的政令或阳奉阴违,或听调不听宣,或干脆再次竖起了反旗。而在实际意义上,帝国已经被各地大大小小的藩镇所分裂。此后的唐帝国好像已经入殓却还没有入土的尸体,等待着最后的埋葬。
这一等就是一百多年,讽刺性的是,亲手埋葬唐王朝的,是被皇帝赐名为全忠的朱温。名号只是名号,只有实际才最重要,朱温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所以当有无聊迂腐的文人想复制前朝旧式,再演一出先加九锡,后各地官民纷纷上表情愿,最后三次禅让的大戏时,就等于伸出脖子让人砍了。生于乱世,从小兵历经几度生死,最终爬上高位的朱温,对皇位没有丝毫的神圣感。
“天子,兵强马壮者当为之,宁有种耶!”
三十多年后的安重荣的话,是这个时代割据藩镇的心理写照。想的固然很多,真正做到得人却少之又少,朱温是其中之一,他亲手盖上了唐王朝陵寝的最后一捧土,在后来被他改名为开封的汴州建立大梁。长安也随着唐帝国,一个黯淡的转身,和世界中心的地位相行渐远。
梁开平四年五月,距离长安离开世界中心的时间刚刚过去了四年,距离大唐帝国兴起于太原,问鼎天下也才三百年,连自以为是天下之主的皇帝自认的“万岁”的十分之一都远远没有达到。
此时“芒种”已经来了,长安四野之内却全无忙种的景象。田间阡陌和着熟土一并被各色杂草淹没,放眼望去,及至连绵不绝一直到天边,和南山的阴郁浑然一体,似乎是天地造化的钟情本该就是如此。如果不是最近一年间不断的有军队车马向西而去,兵士辎重的踩踏、碾压,恐怕连官道也要被绿色侵吞。
沿着道路向西,由北面经玄武门进入,就到了长安城内的大明宫。昔时门前的刀光血影,和宫内旖旎风光早都没影子,只有从青砖缝里长出的高过半人的蒿草,充当着贡院最后的守卫。早些时候,还有不少小走兽也时不时出没,像是自领看管的遗臣之位,但现在这里驻扎了一支军队,獐麂早逃的看不见,只有在士兵打草时偶尔还能惊出几只野兔,也多半跑不了被士兵们抓了打牙祭的下场。
砍掉蒿草,射杀野兔,彻底剿灭“原守卫”,然后取而代之是总数大约三千的骑兵。这支军队是康怀贞麾下的镇国军中的一部,奉命在外征战已有一年光景,最近才暂驻于长安。
冬去春来,寒暑已易。
距离正午还有约摸一个时辰,太阳已经爬的老高了,白晃晃的就在头上,守在大明宫北,通向长安城内的丹凤门的兵丁阿六,一手擎着长矛,一手打着扇儿。
“这日子反常,才五月就是这样,后面七月、八月还要不要过了,破地方有什么好,连棵树都没有,娘皮的,怎么那些前朝官儿欢喜这鬼……”
阿六抱怨的话语被断在口中,打扇儿的手慌忙回擎长矛,连放下的身板也挺直了起来。配着阿六慌乱的动作,合着马蹄敲打青砖,一匹枣红大马正健步走过丹凤门,若仔细听,可以发现那打砖的马蹄声一丝一扣,都在同一步点上,一路走来,半点不乱。马背上的将军名叫王彦章,字贤明,是大明宫内三千骑兵的统帅,正式封号为西路行营左先锋军马指挥使。王彦章正值三十六、七的壮年,一身乌锤甲更显出他强健的体格,单看身高,若是下马就应该比常人高上一头。但最打眼的,是马鞍上挂着的两条乌黑透亮的精铁大枪。铁枪长二丈,重达百斤,常人脱抱都是费力,王彦章却可以舞得上下翻飞,挺枪冲阵杀敌,所向披靡,连名号都渐被人呼作“王铁枪”了。
“不知何等才能当将军,骑着大马,穿着铁甲,真神气。”
门兵阿六双眼直勾勾的盯着渐行而去的王彦章,直到对方消失在这座尚未变成古都的城市的街市之中。
门前小兵的想法,王彦章自然是不会知晓的,他刚接到自己的上司康怀贞的急召,前往康怀贞为于明德门外的行营议事。
明德门位于长安城南,大明宫则在长城北,从大明宫到明德门,需得贯穿长安城。需要穿行于市,王彦章并未催马疾行,但他看见的是另外一番景象。李唐盛世之时,长安人口有百万,但后世几经乱离,现在长安城内,已经是十室九空。加上兵祸不断,看见王彦章披甲执锐,行人远远都逃散,临街的商家也纷纷关闭大门,生怕一时不慎,惹出几多祸事。既然都避开了,那就大步前行吧。王彦章拉着缰绳,猛一打马,向着明德门飞驰而去。
一年之前,王彦章也是如此飞驰的,当时他正要离开陕州,跟随康怀贞出征向西。没有任何人可以挡路,王彦章纵然自信可以用铁枪横扫前路上的一切障碍,在得知作战的对象后,他仍是吃惊不小。
陕州以西就是同州,当时在长安驻扎的是地位尤在康怀贞之上,统帅整个大梁西面军马的同州节度使、西路行营招讨使,受封检校太傅、平章事的刘知俊。节度使加平章事,即是将带相名,时称“使相”,刘知俊可谓备受皇帝朱温器重。但就是这样的刘知俊却背叛了强大的梁,带着全军投靠了被他打的先后丢了四个州的歧王李茂贞。
朱温代唐,自封梁主,多个割据军阀上表称臣,不过,他的几个多年宿敌并没有因为他称帝的举动,就放弃和他的争斗。朱温虽然名义上拥有中原广大的地区,但是他身边,却四面被不服从自己的割据势力所包围。大梁的东南方,是占据了淮南的弘农王杨行密;西南方,是占据了巴蜀地区的蜀王王建;西面,就是占据岐州的岐王李茂贞,还有和他南北对立的山西新晋王,李克用的儿子李存勖。这四位,都根本不承认朱温的皇帝头衔,依然用唐帝国的年号,自行其事。其中的王建,更是在朱温称帝不到半年,也给自己弄了个皇帝头衔,建立了他的蜀帝国。刘知俊就一直在梁的西面和李茂贞作战,多年一直是战绩斐然。
但刘知俊投降给手下败将李茂贞的理由,却并不难想,虽然梁主朱温对来多次唯以重任,一副视为心腹的样子,但之前朱温数个心腹大将,有比刘知俊出道早的,有比刘知俊功劳高的,有比刘知俊关系深的,最后都逃不脱莫名其妙丢了身家性命。所以朱温越是表示器重,刘知俊心里越是没底,不久之后,一个新的事件更是让他下定了决心。
这就是王重师的死。
王重师的地位和战功,兵法武艺,以及所受到的恩宠器重,无一不在刘知俊之上,也似乎早被梁主视为心腹。但是这样的王重师,也一样被逐杀了,全族一并被诛,罪名是私通外敌歧王李茂贞。
刘知俊以王重师比自己,顿起一股所谓“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寒意。尤其是不久前,因为攻伐不利,自己被怀疑暗通歧、晋。很多事情就是不能琢磨,越琢磨越害怕。当有使者从梁都洛阳来召他回京觐见时,这份恐惧达到了极点。这名在沙场宿将猛地拔出佩刀,指使者的鼻子。
“回去告诉你家皇上,天下尚未平定,朱温你何苦对臣下如此苦苦相逼,人言天子可共患难,不可同富贵,竟是真言,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为你鏖战四方。”
如是一番感慨后,刘知俊打发已经三魂七魄跑了大半,以为必死无疑的使者回去见朱温,自己则立刻率军占据同州,接着又联络李茂贞攻下了长安,潼关。
惊魂未定的使者一路赶回洛阳,却没想到虽然刘知俊饶了自己,梁主朱温却依然没有放过他。还没听完使者转述刘知俊的话,朱温便喝令左右将使者推出去杀了祭旗。听到使者高呼“冤枉”。朱温狞笑着:“冤什么枉,想死得明白,朕就告诉你。没把刘知俊召回来,又在这里妖言惑众,有几个脑袋都该砍几个了。”杀身边的人固然容易,降服外敌却需要真刀真枪的打。
领了朱温之命,讨伐刘知俊的康怀贞,在外作战已经一年有余,如今已经夺回了潼关,拿下了长安。
明德门外,就是康怀贞的大军驻地。王彦章来到门前,他是镇州宿将,门兵也都认得他这位“铁枪将军”,早有人过来牵马。
“王将军,节帅正在中军等着呢。”
节帅指的是康怀贞,镇统一方的大将都是如此称呼。王彦章随口应了一声便进入大营,他虽是径自向中军大帐走去,对四下却也有几分留心。大营内四周戍卫森然而立,校场之上士兵操练如故,没有运量的车马往来,士兵的脸上依然如故,似乎并无任何异样,不像是要有战事的样子。王彦章本来以为主帅急召,必然使有军务要事,但现在看起来又是不想,或者需要商议后在行决断吧。
也许又快可以痛快的杀一阵了,鬼地方看来也不用多待多久了。王彦章的想法和这个时代大多数的领兵打仗的将军没什么不同。
为什么要参加军队?为什么要打仗,以杀人为职业?对这些终日厮杀在战场上的人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以回答的问题,他们来说无法是因为或者在家里种地做工已经没办法活下去,只能为了谋得一份“工作”,养家糊口,或者有点志向不安于现状的,也只能加入军队,和百年之前的大唐盛世不同,乱世之中,只有敢拿起刀来,能有机会出人头地,无论是那种人,他们都需要战争,而战争也正是需要他们的血肉来填埋的。
不过,任何一方都不会认为,是必须用自己的血肉要满足战争贪婪的胃口的。王彦章掀开了暗红色的帅帐门联,然后走了进去。帅帐之内左右两边,各有一排手横握腰间弯刀的铁甲,拱卫着坐在主座上的人。那人大约五十出头,身形随着年龄,已经不可避免的稍有变形,但目光锐利,纵使须发都已染霜,却也比青年人又多了一种时间雕刻出的威严气势。
“节帅,贤明到了。”
开口的是老将的身边的一个中年男子,四方白净脸,一双弯如钩的浓眉,嘴边两撇修的整齐的八字胡,虽然穿着甲胄,但架子里总透着几分文人气质。
“总算要离开这鬼地方了?”
王彦章上到近前,对老将抱拳,对那中年人也稍一拱手算是行礼。这两人中老将自然就是王彦章的上司,陕州节度使兼领西路行营副招讨使的康怀贞。另外一人则是和王彦章并称为“镇国军中,刘文王武”的西路行营右先锋步兵指挥使刘寻。看见这两个人,王彦章觉得自己已经猜中了七八分,满怀着兴致,声音也不由得提高。
“节帅,这次准备去打那里?耀州,邠州,还是凤翔,肯定是凤翔,早该把李茂贞那老小子从他的狗窝里揪出来了。”
康怀贞原本是割据山东的朱瑾的部下,在梁大将葛从周攻打兖州,康怀贞就出降跟随了梁主,此后又在另一大将氏叔琮南征北战,氏叔琮被诛杀后,更是可以独挡一面,建立赫赫战功,。随着梁的元老大将或死于战场,或死于老病,或死于梁主朱温猜忌,康怀贞现今也成为了掌控一方兵马的节度使。听了王彦章的话,康怀贞并没有立刻答话,只是神情凝重,双眉紧锁。他的左颊上原有一道三寸长的刀疤,因为后长得筋肉扭曲,原看上去宛如一条蜈蚣盘在脸上。“蜈蚣”轻轻的抽动了几下,左右亲兵立刻知道他的意思,都默默退出了中军大帐。
“贤明阿,你跟了我有多久了。”
王彦章没想到主帅的话和自己问的全然搭不上,也是一愣,片刻之后才说道:“某从节帅还在氏叔大都统手底下当偏将时,就在节帅身边做一个小小马前卒,算到现在,也有十几年了吧。”
“十余年,好快啊。这些年来我几经沉浮,数度生死一线,多亏了你的两杆铁枪,才能有今日,你是我的恩人啊。”
“某没什么别的本事,就凭几下子耍家伙的本事吃饭,要不是节帅看的上某,某怎么来的今天可以穿金甲,骑大马。”
如此应答着,王彦章开始隐隐觉得有些不安,他斜望向一边的刘寻,却看见刘寻神情如故。稍微停顿了一下,王彦章又道。
“全都是因为节帅和陛下……”
没等王彦章说完,康怀贞又道:“可惜今日的富贵,好多人已经看不到了,远的有朱珍,氏叔琮,近的有王重师,连刘知俊也……”
康怀贞的这一番话,终于让王彦章明白自己为为什么不安了,他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的主帅:“节帅……你……莫非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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