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一线一线地透过窗帘照进屋里,一束光线滑上了我的眼皮,暖暖的,像温柔的亲吻,被它吻醒了,我慢慢睁开眼,看到了盛满阳光的飘窗,有一层透明的乳白窗纱包着。我一直梦想自己住的房间能有个飘窗,可以和爱人靠着抱枕坐在上面享受阳光。现在这个有飘窗的房间并不属于我,但是枕边这个给我温暖而真切怀抱的男人,此刻属于我。
我用脸蛋摩擦着他的鼻尖和下巴,他醒了,轻轻摩擦着回应了我,“我们一同在撒满阳光的早晨醒来,你说,这是梦吗?”他用抚在我胸前的手,更紧地搂住了我,回答我,这是我们共同拥有的真实的此刻。
一年的朝思暮想,一天的舟车劳顿,此前的种种,都不再重要,终于有这样一个早晨,跟我脸庞相依的不再是枕头,跟我四肢交缠的不再是被子,这个早晨就这样到来了,如此的美妙动人。
“我只要你几天时间,行么?我们什么都不管不顾,像一对情侣一样的,过完这几天,行么?”
他答应了,我满足了。
我明知道,不可能的。
他只是我偷窃来的幸福。
每每想到这里,我的心都像被揪住了一般地痛,这种感觉,总是在我觉得自己最幸福的时候,袭上心头,当时心里越甜蜜幸福,想到这里就越觉得害怕。
我钻进了他的怀里,把脸拼命地贴紧在他赤裸的胸膛,贴得紧一点,再紧一点,即使嵌在一起,也改变不了事实,心里又开始隐隐地痛。这种痛驱使着我,用脸蹭着他的肌肤,我在他的耳边轻声呢喃:“要我吧,要我吧……”
他要了我,我肆意地叫了出来,拼命用快感,冲击着自己心里的痛,我是多么需要安全感,被他拥入怀里还不够,当感受到他在我身体里时,彼此的身体没有一丝缝隙时,我才能随着起伏的呻吟,慢慢舒缓下来。
清晨的温度,来自于他温暖的胸膛、炽热的欲望,于是,我不再冰冷。
第五世,他是天空翱翔的雄鹰,我是被人眷养的白色的小雀。我日日听着他在天空中傲然地长啸,却无法出声。终究这一天来到了。他从空中急扑而下,我静静地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我在他的眼中看见了迷惑,他的利爪停在我的胸间,略一迟疑,还是用力把我撕碎了。我从容地望着他疑惑的双眸,带着眷恋的微笑,闭上了我的眼。我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把他记在心间了,不能跟他在一起,我已生无可恋,死之前最后凝望他,只希望,下一世,下一世,不要再错过……
窗外风雨交加,地上和窗台上散落着衣物,房间里静静的,回荡着我的呻吟,他的喘息,跟暧昧的甜蜜交织在空气里。
抚摸亲吻的时候,他的一举一动总是非常轻柔,嘴唇轻轻地含着我的嘴唇,舌头缓缓地探进来,轻易就搅动起我的欲望,我瘫软在他的怀里,任他的手在我身上游走,赤裸的四肢紧紧纠缠在一起,他会颇有耐心地直到我央求……
他在我身体上起伏的时候,我搂着他的脖子,急促地喘息当中,费力地在他耳边说:“我爱你我爱你!”
这是我第一次跟他在一起的时候,面对面说出这句话。
我爱他,竟没有底气当面平静地说出,心里有种隐隐的卑微,因为,自己没有权力爱他。
他看书的时候,趴在他身边望着他,我很想说我爱他。
一起吃饭的时候,偶尔一抬头遇上他炽热的目光,我很想说我爱他。
散步回家的路上,一阵寒风吹过,下意识地挽紧了他的手臂,那个时候,我好想说我爱他。
可是每次,都只是默默在心里对他说了一遍,我爱他。
这句话我不敢轻易说出口,不知道他会怎样回答,害怕听到一声“嗯”之后便是难堪的沉默。
做爱的时候,他回答我,“我也爱你”。
我听到了自己想听到的回答,而他不必为这个回答想太多。
如果是在没有做爱的时候,他会怎样呢?会不会淡淡笑了一下,摸摸我的头,说:“宝贝儿,别这样,啊?听话。”
第一次翻看《霸王别姬》的时候,李碧华赫然在纸上写着,“婊子无情,戏子无义”。我当时心里想,如果全篇都是这个论调,不看也罢。在段小楼当众宣称要娶菊仙的时候,李碧华叹了一句,“说‘婊子无情’是为了自保”,“一个姑娘儿,浪荡子在身畔打转,随随便便地感动了,到头来坑害了自己”,而男人呢,分明动了心,却用这一句来劝自己,人家根本没有心,没结果的事,趁早拉倒。
眼泪突然在我眼眶中开始打转,我惊了一下,不该想这些,做爱的时候。
在快感之中,他突然伸手握住了我的手腕,将我按在床上,动作也强硬了很多,喘息更加急促了,来自下体的撞击,更加猛烈了……我下意识地挣扎了几下,他更加兴奋起来,眼睛里面燃烧着蹂躏的快感,一直燃烧到他的高潮……
对于他真心爱着,全心全意怜惜着的女子,他会有这样去蹂躏她的念头么?
我又开始胡思乱想。
他气喘吁吁地在我身旁躺了下来,我趴在他的胸膛上,望着他,脑子里想着刚才的问题。他摸摸我的脸,问我在想什么,我突然探身过去,吻了他,“我爱你”。他看着我,抚摸着我光洁而没有赘肉的后背,“我也爱你,宝贝儿”,眼睛里面是温柔的怜爱。
我把脸埋在了他的胸口,那一刻,我心里充满的,竟是对他的感激。
我拿出那两枚银白色的月牙,一半给他,一半自己收起来。
是无意间淘到的宝贝,像是为我们定做的信物。
分开是两张期盼的脸庞,合起便紧紧亲吻在一起,完整的圆。一个上面刻的是“when”,另一个是“now”。
他问我何解,我说不管什么时候想吻我了,我都会说现在就可以。
他笑了,吻了我。
其实,我第一眼看到这两枚小月牙就爱不释手,是因为它提醒我,不论何时,我们能把握的只有现在当下。
出门比较晚,吃完晚饭回来,已经是凌晨了,我们站在十字路口被红灯拦住的时候,我回头看见有人在我们身后烧纸。
今天是清明,我家里都是年夜烧纸给先辈的,所以不在清明烧。不过人家都收到家人烧的纸了,我那才去不久的姥姥,是不是会不高兴呢?
姥姥,你会不高兴么?姥姥,如果真的给你烧纸了,你能保佑我么?我爱我身边的这个男人,我只是爱他,不再妄图占有他了,别再惩罚我了好么?我已经受到一次重重的惩罚了,别再惩罚我了,我只是想,能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就好好爱他,不再奢望天长地久。
绿灯了,我转过身准备过马路,转身的一刹那,一阵风突然从身后吹来黄纸烧过后的黑絮,狠狠地扬在昏黄的夜空中,徐徐地落在我们头上和身上,是警告还是默许呢?我更紧地抓住了他的手,惩罚我吧,我不放手,死也不放手。
月光和街上的路灯照进房间,他均匀地呼吸着,背对着我,沉沉地睡着。
他的那半月牙,在床头发着隐隐的柔和的光,我拿过来,跟我的这半合在一起。它们也快要分开了,还能在一起的时候,一定要合在一起。
我说这个月牙是信物,下次见面的时候,要用它作为虎符相认。他笑说,就算我忘了带,他也不会翻脸不认人的。
希望下次见他的时候,我还是青春活力的样子,可以吃吃地笑着,手指上挂着这半月牙,等他走近了,一把将我抱起。
如果下次是很久很久以后呢?如果是一年、两年、五年,甚至十年呢?我都不再青春都变了样子呢……
他会记得吗?会记得这个女人青春美好的身体吗?会记得这个女人在他身下的娇喘,会记得这个女人在他耳边的嘤咛吗?会一直记得吗?我离开之后,他跟了别的女人之后,下辈子,下下辈子,他都会记得吗?
我望着他宽阔的后背,贴了上去,用脸摩擦着他的皮肤,他的味道,我想记住,永远也不想忘掉,下辈子也不想忘掉。
第七世,这一世,我从小就只喜欢白色的东西,长大以后,更是所有的饰物都是白色的。我穿着我最爱的一套白裙出门了,走在湖边的林荫小道上,对面走来一个男子,我的心忽然一阵硬生生地疼,我弯下了腰,为什么会这样了?他走到我的身边,脚步慢了下来,看了我一眼,象是在思索着什么,终究还是没有停下他的脚步,我们都越走越远。晚了,终究还是晚了一步,我求了七世,终于与他对视了一眼,却彼此走过。我见到了他,也爱上了他,只是我们相识的时间早已错过……
我们一同走出门,这个房间,我们一起进来7次,一起走出5次,这是最后一次。
我们一同坐电梯下去,25层楼,我们一起坐了12次,在电梯里拥抱11次,亲吻9次,这是最后一次。
我们一同吃饭,一共7次,坐在桌子的同一侧因为他可以随时揽我入怀,一共5次,这……绝不是最后一次……
我打断了自己无限伤感的思绪。
绝不是最后一次。
“如果有那么一天,我突然跑来说要嫁给你,你会娶我吧?”
“宝贝儿,不会有这样一天的。”
“如果有呢?”
“可是这是根本不可能的。”
“求你了……”
“好吧,如果有这样一天,我娶你。”
笔在手里,我望着他,犹豫着,在纸上写下“I want to own you .”他看了,轻轻叹了一口气,摸了摸我的头发,把我揽进怀里。他是疼惜我永远无法实现的梦想么?还是在温柔地警告我,不要再贪心了,否则连这温暖的怀抱也要一同失去。
因为我的一再要求,他才答应没有送我上站台,只是在候车室,便止了步。
要我眼睁睁地看着他离我越来越远直到消失,我会觉得撕心裂肺的痛。
最后的亲吻。
我自己拎着行李,从检票口通过了,走一步,回头看他一眼,直到尽头。我没有勇气再多看他一眼,怕再多一眼,就彻底失去了离开的勇气,但是心里却总是不甘心的小声说,最后一眼,最后一眼,再让我看他最后一眼吧,才发现,最艰难的动作,竟是转头把视线从他身上移开。
车开了。
我感觉到,心被掏空了一样。
深深地抿住嘴唇,想锁住他唇的温度,吻的味道,两行泪已经急急地滑落了,像那两行铁轨,把我无情地从他身边,越带越远。
“我们什么时候会再见面?”
“苹果花开的时候吧。”
“苹果花什么时候开?”
“我也不知道。有时在7月,有时在4月。也许,就在我想你的那个季节。”
上天啊,我还能有来世么?
如果还能有来世,这一世,就让我默默地守着他吧。我什么都不要,只要那一份相知相守的缘份。
也许,也许来生他还是依然把我忘记,也许,也许今生他依旧不在意我,可是,看看我七世的等待,看看我七世的痴情,再许我这一世的缘份吧,让我伴他到生命的尽头,不要那么多,只要一点点的眷顾我就满足了。
如若错过,我必再求七世,在永无止境的轮回中,总有那么一次可以与他相亲相爱,走过岁月的痕迹。
我还有多少个七世可以来求得他?我不在乎,一切只因,我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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