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力最终击败了美貌,权力欲压倒了爱欲。赵姬跪在吕不韦面前,攀附着他的双腿,满面珍珠泪,一片心酸辞,红唇间的湿润,似仍期待着一次甜蜜的亲吻。然而,离别的时候到了,你可以软弱,而我必须坚强。且让欢爱如烟云散去,散成飘渺的回忆。当我疲倦地归来,有人举一壶酒,为我祈福,然而那人将不再是你,你在另外一个男人怀里。亲爱的,原谅我。Please forgive me ,but not forget me .
电影大师希区柯克曾说道,it is difficult, and it is painful, and it takes a long long long long time to kill someone。我以为,这句话道出了希区柯克导演艺术的精髓。当然,在现实生活中,人,不是这样子杀的。在古代,对那些握有生杀大权的人来说,杀一个人只是一项简单的工作,一声咳嗽,一道眼神,都可以杀人于无影无形。但从杀一个人到杀三千人,那就会量变引发质变,成为一项浩繁艰巨的高风险工程。就算吕不韦有心杀三千士人,他也未必敢冒这样的风险。千万不可小看这些吃白食的士人,他们可不会甘心伏首就诛,一旦事情泄露,这些士人联合起来,反戈一击,先一命归西的还不定是谁呢。就算吕不韦真能成功地杀掉三千士人,他也不得不顾忌国际舆论的压力。那时侯的诸侯大臣,都有一个共同的爱好,那就是狂喜欢指责甚至是干涉别人国家的内政。一旦真对三千士人进行大屠杀,可想而知,从六国远道而来的滔天口水,吕不韦套十个救生圈也能被活活淹死。
(呵呵,俺终于爬回来了。在这二十天里,杭州下了06年的第一场雪,我做了一场三界贯通的玄异大梦。第N遍复习了新龙门客栈,张曼玉还是那么的销魂。NBA all star . LeBron James got mvp,但Kobe Bryant却更让人敬畏。我还是没能打通任督二脉,倾毕生修为,一掌击出,方圆百里,人畜毫发无伤。既不能尽诛,惟默认众生之存活。歌照唱,舞照跳。生活的肥皂剧,依然无良而逍遥地冒着泡泡。三两废话,是为归来。)
李斯心思电转,yes or no ,他必须马上做出决定。他虽然未曾和吕不韦对视,但已能感到吕不韦眼中的寒意。吕不韦如今不比往日。以前的吕不韦,无论在商场还是官场,一直顺风顺水,凡有所求,无不如愿,因此心态上比较平和,偶遭忤逆,也能容能忍。李斯以前敢和吕不韦唱反调,先是拒绝参与编写吕氏春秋,再拒绝接手送嫪毐入太后宫的任务,便是利用了吕不韦的这一点。如今的吕不韦,正处在一生中鲜有的低潮期,接连的挫折和巨大的心理落差,让他已到达崩溃的边缘。此时的吕不韦,俨然是一头易怒的雄狮,稍不顺心,便可能会暴跳如雷,行为过激。李斯自然知道好歹,事不过三,今天自己绝对不能再拒绝吕不韦的提议。否则,吕不韦盛怒之下,要弄死他,只不过如捏死一只蚂蚁般轻易。况且,吕不韦毕竟是政治家,不是慈善家,李斯吃了吕不韦这么久的白食,再不为他出力,于情于理,也确实交代不过去。李斯于是拜道: “多谢相国抬爱。李斯不敢辞。”
李斯依稀听说过,在地球遥远的另一端,有一个名叫希腊的国度。当那个国家的人死去的时候,人们并不在乎讣文上说些什么,他们只会问一句话:Did he have passion when he alive?
李斯此时便已被一种强烈的激情所控制。不管如何,即便是擅闯宫殿,他也一定要见到秦王。如果今天他不敢去见秦王嬴政,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一剑将自己刺死,这样懦弱的李斯,不活也罢。虽说擅闯宫殿,按律当烹,但只要我说出了自己想说的话,如果秦王没有被我说服,还是要烹我,那我也认了。至少我努力过,没有成功,那是水平问题,不是态度问题。
All or nothing,李斯以自己的生命为赌注,彻底地豁了出去。
人类早期的那批救星,他们的遭遇是怎样的呢?据说,摩西被犹太人谋杀于旷野,他没能保住自己的性命。弗洛伊德将他的死因归结为犹太人对摩西野蛮的责罚的反抗。对此观点,我想再往深里挖掘一下。摩西生活的年代是在公元前1300多年前。根据记载,那时已有了相当的文明。所以,参照我们中国有巢氏和燧人氏的故事,可以肯定的是,就算对犹太人而言,摩西也应该不是第一个救星。因此就在此时,救星情结可能就已经在犹太人的潜意识里存在了。有人会问了,你说有就有啊?我想说的是,集体潜意识,并非个人所能左右,就如同马龙白兰度在《教父》里的那句经典台词:This is an offer u can not refuse 。或者可以再作一个比喻,就象你买品牌电脑一样,你买的不是一个裸机,电脑里已经给你捆绑了众多软件。我们一出生,就捆绑了这样的集体潜意识,而且你还不能象删除电脑里的软件那样删除它们,因为一是就算捆绑上这样的集体潜意识,通常也不会妨碍你正常使用自己,二是就算你想删除,你也根本找不到它们。它们隐于幽深的暗处,无比神秘。
蔡泽的内心独白:李斯都和秦王说了些什么呢?秦王替李斯保住性命,又特地派人将他客客气气地送回,看来一定是对他器重了。秦王说我老了,这信号太明显了。和李斯比,我实在是老人了。莫非,他要罢免我,用眼前这位李斯代替我?不可能。我可是四世老臣,秦王绝不会怀疑我对他的忠心。晚上,秦王还赏赐了我金和绸缎呢。但秦王的心思,深远得很,猜测不透。昨晚上那两个小娘们还真不错。那一身细白的嫩肉,真是吃人不吐骨头啊。奶奶的,今晚有心梅开二度,又怕力不从心。嘿,我怎么忽然想到这些?莫非这就是传说的意识流?打住。我本来以为李斯是吕不韦的心腹,但李斯若是吕不韦的心腹,他大可不必硬闯宫殿,甘冒被烹的危险来说秦王。吕不韦完全可以直接将他推荐给秦王,而不是送到我手下来当个吃力不讨好的卧底。看来他和吕不韦的关系不过so so 。看这李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莫非秦王已经和他交过什么底?
李斯送走蔡泽,躺在床上,被窝冰凉,顿感凄怆。快乐究竟藏身何处呢?久违了,快乐。我就在这里,锁在这里,困在这里,all by myself , 哪里也不能去。哪里也不能去呀。他找不到一个可以说话的人。无论喜悦还是悲伤,都无人与他分享。他思念家乡,思念妻子和孩子。但他在思念这些的同时,却不得不更加思念另外一个人。秦王嬴政。
比较穷人家的孩子和帝王家的孩子,纵有千万般相异,至少有一点却是共同的:他们的童年都很短暂。前者因为得到太少,后者因为拥有太多,使得他们必须过早地开始承受生存的压力,从而不得不加快从孩子到成人的转变进程。华兹华斯有名句云:The Child is the father of the Man。依据此一观点,当生存的意志磨灭了他们曾经纯洁的童心,他们或被迫或自愿地走上了叛父乃至弑父的道路。而这样的罪行,又有谁能对他们进行审判呢?
成峤昏死过去。浮丘伯跪在成峤身前,他想为亡者歌一曲,却找不到词和调。最适宜此情此景的歌曲,要等到两千多年以后,才由大门乐队唱出。歌名为:The End。
歌云:
This is the end,
Beautiful friend,
This is the end,
My only friend, the end
Of our elaborate plans, the end
Of everything that stands, the end
No safety or surprise, the end
I'll never look into your eyes...again
……
赤红的大火吞没了成峤的躯体,浮丘伯仿佛在火焰中听到呼喊:我的祷求涌出如水,为什么离弃我?为什么远离不救我?浮丘伯定了定神,再来倾听,却分明并无声音。
虽然吕不韦知道赵姬就是这样一个不可救药的女人,他也完全能够预先猜出她用来对付他的一招一式,可他就是抵挡不了。没办法,在女人的手里,有些招式就是那么无敌。而赵姬在信的结尾如是写到:残败之身,愧入故人之眼,将老红颜,犹望吕郎垂怜。这已是表达了愿意以身相许、鸳梦重温的意思。吕不韦心软了。她已经得到惩罚了。要知道,赵姬一直是他心中最大的缺憾。在人生的暮年,如果能够和她破镜重圆,未尝不是美事。这意味着赵姬宽恕了他的罪,老天宽恕了他的罪。他曾经以为,素腕秉烛, 红袖添香,those days are gone . 如今,他又重燃起了希望。尽管赵姬年华已逝,不再拥有当年那副让他不惜为之而死的容颜。可是,她始终不能是别人,她终究是属于他的赵姬。
归乡之路,如此漫长。而妻子只是默默地跟在李斯身后,垂着眼睑,仿佛除了跟着他,她不能知道世上还有别的满足。她本就是忠贞本分的女人,嫌弃乃至离开丈夫的念头,在她身上绝无可能产生,正如誓言中许诺的那样,to have and to hold from this day forward;for better for worse,for richer for poorer,in sickness and in health,to love and to cherish,till death do us part。兹意译如下:
王尔德曾说,人生有两大悲剧:一个是梦想的破灭,另一个是梦想的实现。后者之悲,更甚前者。这句俏皮话很漂亮,然而却是在妖言惑众,大为欠揍。照王氏的说法,对梦想采取任何行动都是愚蠢的、不理智的。则我们到底该如何对待自己的梦想?难道象古希腊爱利亚学派那样,因为认定运动是荒谬的、是不存在的、不可能的,于是作茧自缚,坐而嚼蛆?第欧根尼面对爱利亚学派的那些振振有辞之辈,一言不发,只是平静地站了起来,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而天也没有塌下来,宇宙也没有崩溃。阿甘是对的,run , forest , run 。别回头,回头便将变成盐柱。一直跑下去,到了该停下来的时候,你自然就会象是得到了神启,无可指责地停将下来。所以,秀才造反,十年不成;夸父追日,万世流芳。(what is my point ? damned. Totally lost .就这么在生活中横冲直撞,象一杆懒得瞄准的枪。)
李斯候在门外,心里很是紧张。他已经很久没有紧张过了。再过片刻,他就将见到韩非了。对李斯来说,只要见到韩非,即便这回出使韩国最终失败,也算得上是不虚此行了。十年不见,他有许多话要和韩非说,韩非也一定有许多话想告诉他。今天必将是一个不眠之夜。兄弟两人,抵足同榻,通宵卧谈,it is just like before, it is yesterday once mo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