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书神侠 - [征文]传与不传轩辕春秋文化论坛 20周年

2008-2-10 11:53

[征文]传与不传

　　作者声明：本人只在轩辕春秋文化论坛用　疯隐僧　这个ID发过此文，转贴请注明ID，建议加注首发论坛，谢谢！

传与不传

　　天涯尽头有没有一处安静的角落？让浪迹的人在走累的时候躲一躲。厌倦了俗世纷争的人，更习惯躲在与世隔绝之处自在地生活。而雪谷的景色万古不变，如果不是洞中的本本记录着日子，根本看不出已是深秋季节。
　　和往常一样，在峭壁上练完剑后，狄云和水笙又开始了短暂的交流。
　　“笙妹，你的进步很快，已经能和我打上一百回合了。”
　　“没有你的指点，我要练好家传的武功不知要多久。谢谢你，狄大哥。”
　　狄云笑笑，先行下去了。水笙身法慢，只是缓缓地跟在后面，若有所思。
　　他们在这谷里已经住了四年了，双方的话不多。狄云一直希望她回家乡去，她却受够世间的流言蜚语和勾心斗角，尽管谣言的始作俑者花铁干早已入土，她也不愿离开雪谷。
　　起初，狄云认为她过惯小姐的生活，还是不要在这里吃苦；她说，你不在的时候我就在这里等你了，也没什么不惯。狄云说，我们孤男寡女的在一起生活不方便；她说，那空心菜总要人照顾吧，我是女的，照顾起来更方便。狄云说，我是个穷小子，受不了水姑娘的恩惠，也没法报答；她说，上次没有你，我早饿死在这里了，要说报答也是我该报答你。
　　狄云本不善言辞，自然拗不过她。经过四年的相处，自然更为信任，狄云把自己的身世告诉了水笙。
　　梅念笙，本是一个如雷贯耳的名字，水岱在世时不止一次向女儿提起过。得知狄云是梅念笙的徒孙后，水笙对他的感情又多了仰慕的成分。
　　平日里，他们要么是和空心菜在一起，教她识字、练武，要么两人一起练剑，日子过得简简单单。有时，他们会带空心菜到雪谷外面玩玩。不过有一点他们是特别注意的，就是购买并存放足够的食物在谷里，以防再遇到雪崩封山后没东西吃的窘境。
　　唯一的遗憾就是，她最想听到的话，一直没有从狄云口中说出。
　　其实，和动物相处久了都会有感情，又何况是和人？狄云对水笙也是如此，虽然没有谈情说爱的时光，但是早有柴米油盐的默契。
　　空心菜一天天地长大，而且健康可爱，没有比这更令他欣慰的事了。然而，狄云也有憾事，就是他的连城剑法长进非常缓慢。
　　这也难怪，当初丁典就没有得到过梅念笙的言传身教，之后在狱中用了十二年练成神照经，还没有练剑时就死了。狄云只能靠留下的剑谱和剑诀自学，因资质一般，虽然有神照功的根基，却始终练不好。此外，连城剑法光熟招式用处是不大的，要通过实战才能驾轻就熟，而狄云的陪练是水平相差较大的水笙，因此效果不佳。武功本来就是这样，想进步就要多和高手过招，总和比自己差的人打，能保持状态不退步就谢天谢地了。所以，他们这样对练，只能是水笙有进步，狄云顶多原地踏步。
　　即使没有雪崩，入冬之后大雪依然会封山，一两个月没法出谷已是常事。这不，空心菜又想在下雪之前出去玩，碰巧狄云在洞口周围砌的用来挡风的墙倒了，他要留下进行修葺，便让水笙带空心菜出谷。好在水笙武功本来就不弱，加上这些年又有长进，出门在外也能让狄云放心。
　　水笙和空心菜骑着一匹白马出去，贪玩的她们在外面呆了几天才回雪谷。刚到谷口时，雪就下起来了，水笙赶紧催马前进。
　　跑着跑着，白马突然停下，嘶叫起来，原来前面的路已被大石堵住，三个穿着血刀门僧衣的人就站在旁边。他们都上了年纪，不过比当年的血刀老祖要年轻些。
　　血刀老祖已死，狄云也说过宝象等血刀门第五代高手也死得差不多，因此水笙并不是十分害怕。“呛”的一声，祖传的宝剑已经握在她的手中。
　　这三个血刀僧高矮胖瘦不一，最高的那个也最瘦，僧衣虽然洗得很亮，但掩盖不了搓不去的血渍。另外两个都比较胖，一个的左手五指都戴有戒指，一个腰间挂着酒壶。三人都是右手持血刀在手，目光如炬。
　　对峙了片刻，那高个子僧人按捺不住，身法一展，横着身子直取水笙。水笙也从马上跃起，一招“燕子扑打”刺向对方左眼。
　　话说这剑伤人，上部主取眼、颈、喉；中部主取胸、腹、腕、臂；下部主取阴、大腿、踝。水笙虽是女流，但出手之准狠却不亚于男子中的高手。高个僧人自然知道这一招的厉害，向左旋转让过剑尖。这一来，双方交换了位置。水笙落地时与另两名僧人更近，高个僧则离空心菜更近。水笙担心他挟持空心菜，立即刺出了第二剑，也顾不得后面两名僧人的偷袭。不过，那两名僧人并没有出手的意思，看来对高个僧的武功很信任。
　　也多亏水笙出手快，不然空心菜和那匹白马都要死在高个僧刀下。这恶僧的凶狠残忍，看官以后自然会知道。
　　高个僧再次让过这一刺，不过却失去了有利位置，让空心菜重新回到了水笙的控制范围中。
　　水笙连续两刺不中，也很纳闷。照狄云的说法，以她现在的武功杀死宝象之流的人并不在话下，但眼前的这名老僧，武艺明显要高过她所听说过的所有血刀门门人。
　　高个僧正瞪着水笙，眼睛恨不得要喷出火来，完全不像当年血刀老祖那种色迷迷的眼神。倒是后面那两个还看得出有点色心，戴戒指那个首先开了口：“原来狄云躲在谷里不出来，是因为有这样的漂亮小妞作陪，怪不得啊怪不得……是我也不愿出来。”
　　水笙听到那僧人口中清晰地说出“狄云”二字时，不禁一惊！当年雪谷的事，已被花铁干给歪曲得不成样子了，任凭她怎么说，江湖上的人都不信，为什么血刀门的人会知道狄大哥的名字？
　　背酒壶那个的话就更让水笙诧异：“抓了这小妞做人质，就能让那小子交还本门的血刀经！”
　　他们怎么连这件事也知道？
　　可是，她已经来不及想了，背酒壶那个的刀已经砍了过来。他的刀很重，水笙不愿硬架，便闪过了一边。哪知刀还没下，那僧人的左手就已经化掌为爪，向水笙的脖子抓来。水笙头一偏让过，但指风已经让她感到颈上发凉。好厉害的内力，虽然比她爹的略逊，但远远强过她。
　　两人就在谷口打了起来，一开始水笙还能和其周旋，但五十回合后就渐渐落于下风。
　　话说水笙的功夫已经能和狄云相持一百回合以上，为何对付这个不如水岱的人却五十回合就见败势了？这恰恰是狄云造成的。因为武艺这东西，最忌和极熟悉自己的对练，越熟对方，就越容易在出招前猜中意图，反而影响实战的效果。对于女子来说，选陪练尤其不能选爱侣或丈夫。这水笙在狄云的指点下练了四年，武功大有长进是不错，但并不具备和狄云这层次的人相持百合的能力，只是熟悉狄云撑得久点罢了。
　　那僧见水笙技尽，面露喜色，又一刀砍来，水笙避无可避，硬架了这一刀，震得跌坐在地，剑也跌落在一旁。在马上的空心菜见状，不由得惊叫起来。
　　那僧用刀指着水笙咽喉，说：“好俊的小妞，今儿我要享用享用。不过，我知道你们这对狗男女伎俩多，连掌门都受过你们的暗算。现在，我要挑断你的脚筋，这样才放心些。”
　　话音未落，血刀已下，水笙和空心菜都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当！”数缕火星划破了飘雪。
　　水笙大喜过望，“狄大哥”脱口而出。
　　然而，架住那把血刀的不是狄云的剑，而是一把冷冷的朴刀。
　　
　　这人三十岁左右，身高八尺，一身黑衣，看装束是中原人氏。他拦在水笙和背酒壶的僧人中间，冷冷地说：“欺负女人不算本事，让我来陪你玩玩。”
　　背酒壶那僧人不慌不忙，一刀向黑衣人的颈项斩去。黑衣人朴刀一扭，用刀面将血刀拍开，同时身子早转，左脚短短地向前一摆，正中那僧的右腿胫骨。
　　那僧才“哎哟”了一声，黑衣人的左脚已落地，右腿迅猛踹出，直取其小腹。那僧反应也快，双臂一交叉，硬是吃了这一腿，虽然保住要害，臂骨却已酸麻。黑衣人收回右脚，前脚掌着地，脚尖指着左脚的中部，呈“丁”字形。
　　“枝子拳[①]？”水笙马上想到了这个词，过去常听爹爹说起北方的武术门派，其中就有枝子拳。
　　戴戒指的老僧也看出来了，戏谑地对黑衣人说：“这位大侠是北方来的吧，今天我们是要和这小妞和他的姘头了结私人恩怨，你何必多管闲事呢？”
　　黑衣人不知为何突然动怒，喝道：“我还就爱管闲事！”便舍了背酒壶那僧，朴刀“呼”的一下砍向戴戒指的老僧。
　　戴戒指那僧便与黑衣人大战起来，这朴刀的用法以劈、砍、绞、带、推为要点，在黑衣人手中犹如猛虎一般，刀风阵阵。枝子拳最会利用“一寸长一寸强”，黑衣人的武功和戴戒指那僧本不相上下，却因朴刀比血刀更长先占了上风。
　　高个僧见状，忍不住欲出手夹攻黑衣人，却被背酒壶那僧制止，大为不解，问：“前番不让我杀她们，是为了做人质，这突然冒出来的家伙，为何不让我杀？”
　　背酒壶那僧朝雪谷里望了一眼，说：“养精蓄锐，他来了。”
　　高个僧听到这话，竟然老实了下来，没有出手。
　　黑衣人和戴戒指那僧大战三十回合，老僧渐渐抵挡不住，挡开朴刀后跳出圈外。黑衣人此时怒气已消，留在原地没有追击，只是站在水笙和空心菜前面，以防她们再遭攻击。
　　“好一口虎虎生风的朴刀！北四怪中虎天豪是你什么人？”戴戒指那僧问道。
　　“正是吾师，老和尚还挺识货。”
　　这时，水笙才有机会发问：“你们三个淫僧是血刀门的什么人？”
　　背酒壶那僧笑道：“我们是血刀门第四代长老，血刀老祖的师弟，本已闭关多年，听说狄云这小子杀了师兄还抢了《血刀经》，今天特意来找他要回。”
　　水笙疑惑稍解，这三个家伙原来和那老恶僧是同辈，怪不得没听狄大哥说过。
　　原来，血刀门每一代掌门都是由武功最好的几个同代弟子比武决出，不参与比武则罢，参与了又比输了，只能在后山闭关到老死。之所以定这样的规矩，是因为血刀门作恶成性，包括掌门在内的门人都有可能随时死于非命，甚至还有灭门危险。因此，一定要留有高手在后山，以备门派遭到沉重打击后东山再起。在此期间，这些闭关老僧要压抑一切欲望，贸然出关者杀无赦。因此，争夺掌门之前必须做好心理准备，要么高高在上，要么生不如死。
　　所谓坏人也有坏人的规矩，一点没错。血刀门有很多接近变态的门规，其中对同门私斗的惩罚就特别重，要不这一群十恶不赦的人聚在一起，早不知道要内讧多少次，又怎么有能耐进犯中原。
　　这三个老僧自然也不是好人，而且兴趣各异。高瘦的那个叫赛沙，唯一的乐趣就是杀，见人也杀见马也杀。如果刚才不是同伙提醒，早就忍不住砍了空心菜和马。戴戒指那个叫摩谒，甚是贪财。背酒壶那个叫奕诃，看装束就知道最好酒。这两人相对赛沙来说还正常些，平常也参加奸淫掳掠，而不是除了杀戮什么爱好都没有。
　　三个恶僧也是运气好，血刀门开派以来，凡是挨去后山的都没有出头之日。但上次来中原时损失惨重，再无高手领导门派，门徒们才首次打开后山的石门。三个恶僧不知从哪里听到狄云的事情，便将掌门的争夺暂时搁置，约好来雪谷合力抢回《血刀经》。他们还做好三个准备：一是挟持水笙和空心菜，让重义的狄云拿经来换；二是倘若挟持不成要硬碰硬，便尽力除掉狄云等人；三是倘若夺经失败，也要设法保命。因此，在没有把握胜出的情况下，他们也不能轻易杀死狄云身边的人，以免今后寻仇对血刀门的生存不利。没想到半路杀出一个程咬金，让他们一时措手不及。
　　摩谒看了一眼赛沙，小声地说：“早说过进谷再动手，你偏偏不听，结果让外人误了事。”
　　赛沙眼一红，不再听同伙的劝告，出刀向黑衣人攻去。黑衣人不躲不挡，反而直接将朴刀扎向赛沙。这一刀又快又猛，加上刀身又长过血刀，使得赛沙不得不转攻为守，让过刀尖。朴刀一过，赛沙趁黑衣人未收，便挥刀劈其头顶。黑衣人刀背一撩，碰开血刀，右腿早起，脚尖点中赛沙左腿胫骨。赛沙站立着，动都没动，原来他专门锻炼过胫骨，抗打能力非同常人。黑衣人虽然暗暗吃惊，却没忘再起朴刀，砍向赛沙颈部左侧。赛沙身子往后一跃，躲过这一击。
　　“轻功还不错。”黑衣人微微一笑。他前面那几招叫“虎抱头式”，是枝子拳朴刀法的组合技之一，威力不小。在砍刀后本还连有一招扫堂腿，见赛沙已跳开，就没有使出。
　　摩谒见黑衣人临敌经验丰富，一对一难以速胜，恐其破坏计划，便决定改变打法。只见他一声招呼，和赛沙一起攻向黑衣人，奕诃却去捉水笙。
　　三把血刀和一把朴刀一把剑在雪中翻飞闪动着，黑衣人一对一还能不吃亏，打两个就再也无法抽身，眼见水笙又要不敌，好不着急。
　　蓦地，第四把血刀伴随着刺耳的呼啸声旋转飞出，朝奕诃打来。奕诃奋力一拨，震得右手发麻。血刀反飞回去，落入了狄云手中。
　　早在赛沙在谷口出手时，狄云就已经察觉。同样，他赶过来时也被奕诃知晓。
--------------------------------------------------------------------------------
[①] 现代称为戳脚，相传创拳时间为宋代。以“枝生叶”为理论基础，认为腿法是根本，其他技击手段均由腿法派生并与之配合。即腿法为枝，其他手段为叶。

　

　　这奕诃并不是狄云的对手，只打了三合便手忙脚乱，摩谒便弃了黑衣人前来夹攻。然而，他们武艺本不如狄云，前番和黑衣人厮杀又消耗了不少内力，二打一也未见胜算，只能跳出圈外。那边，赛沙也在和黑衣人的对阵中败下阵来。
　　狄云掠到水笙和空心菜身旁，关切地问：“没事吧？”
　　水笙说：“我们没事。狄大哥，他们要来抢《血刀经》，还要杀你为老恶贼报仇，你要小心。”
　　狄云心想，经已在血刀老祖坟前烧了，现在说什么他们也未必信，只有一战了。当然，他没有忘记向黑衣人道谢。黑衣人没说话，只是点了下头，他看狄云的眼神很奇怪。
　　三个恶僧见形势不利，互相递了一下眼色。接着，三人都做了不可思议的行为。塞沙挥刀扎向自己右大腿；摩谒把左手的五个戒指都摘了下来扔到雪地里；奕诃则旁若无人地喝起酒来。
　　原来，这些恶僧被关在后山时，为了压抑自己的邪欲，各自收敛内力练就了不同风格的邪功，和刚关进来时不可同日而语。如今到了紧要关头，三人就要释放全部内力决一死战。
　　赛沙过去把杀气一起逼到了右大腿的伏兔穴，封闭了足阳明胃经，现在刺破穴道放出淤积的气血，经络一通内力大增。摩谒的五个戒指，从拇指到小指分别封了手太阴肺经、手阳明大肠经、手厥阴心包经、手少阴心经、手少阳三焦经和手太阳小肠经，一脱戒指全部打通。奕诃和前两人不同，嗜酒者总会对酒精产生依赖，没有酒反而要出毛病，于是他便在被关期间用内功减缓身体的血流速度，以降低无酒生活带来的不适。现在，酒一下肚，血液循环倒正常起来，还驱掉了身上的残余寒气，气力大增。
　　恶僧再次袭来，狄云三人不敢怠慢，全力迎战。这场惊天动地的厮杀，足足持续了一个时辰。狄云的血刀因为多年未饮血，锋刃全无，在此战中途便已折断，只能换剑再战。
　　谷口的雪小了下来，三个恶僧气力不加，奕诃最先放弃，转身就跑。赛沙心有不甘，迟疑片刻也只能跟随而去。摩谒则虚刺一刀，然后在雪地里打了一个滚，拾回戒指方才离去。经历此败，他们很长时间内不敢正视中原。
　　水笙长舒了一口气，向黑衣人道谢：“多谢大侠相助。”
　　“不必了，”黑衣人笑容稍纵即逝，“今天我来，是要和狄大侠比武的，此战权当热身。现在大家消耗的内力差不多，再打也算公平。大侠，请吧。”
　　狄云大为不解，问：“大侠怎知我名？为何要和我比试？”
　　黑衣人说：“我现在还不想告诉你，反正于公于私，我都要和你一战！”话未说完，朴刀已到。
　　狄云更加疑惑，但已来不及细想，挥剑迎战。水笙对黑衣人突然变脸也很吃惊，但见他朴刀虽狠，却无杀狄云之意，便没有插手。不过，她还是忍不住提醒一声：“狄大哥，他用的是枝子拳！”
　　狄云虽然武艺高强，社会阅历却连水笙都不如，对中原各门派几乎是一无所知。当年，他还是从血刀老祖那里听说了“风虎云龙”、“落花流水”。和水笙相处了四年，是听说了不少武林的事情，但毕竟没有亲历，很多东西都是水过鸭背。因此，水笙虽然指出了黑衣人的门派，却不能给狄云带来任何帮助。
　　并不熟练的连城剑法，遇上了娴熟的枝子拳朴刀技，竟然很快处于下风。虽然狄云有无与伦比的内力，却是有劲无处使。这也难怪，他练成神功以来，并没有和任何高手打过，经验仍显不足。要不是今天和三个恶僧打了一个时辰找回点感觉，早已被黑衣人一招击败！
　　只见黑衣人一招“八步转环式”，在狄云身子周围走了八步，同时出了八刀，把狄云弄得晕头转向。刚定过神来，“大蟒翻身式”、“拨草寻蛇式”又到，让狄云疲于招架。
　　然而，狄云毕竟内力过人，仅仅是招架，反作用力都让黑衣人很难受。倘若就这样打下去，对手定会比他先力竭，因此狄云并不着急。黑衣人也猜到了狄云的想法，他开始有意识地减少刀剑相碰的次数，却被狄云抓住机会，开始反击。
　　由于身法灵活，狄云的剑二十多趟没刺着，不过也累得黑衣人够呛。他见势不妙，转身欲走。狄云以为其放弃，没有追击，却不料黑衣人将右手一滑，拿住朴刀杆的尾部，突然转身扫刀，直取狄云右膝。这一招叫“青龙摆尾式”，又快又突然，狄云只得用剑插地，挡住了这一刀。岂料他剑还没拔出，黑衣人已经扔掉朴刀，右腿向后撩起踢中他的下巴。狄云重重地仰倒在地，剑也脱手了，黑衣人转过身来，施展鸳鸯连环腿，连踢中狄云九脚，飞出数丈跌入雪中。
　　武谚云：“但见屁股调，便是枝子到”。枝子拳以独特、多样的后踢腿闻名江湖，此门高手一旦转身，正是对手最该警惕之时，狄云又怎知这些？
　　空手打起来时，狄云还要吃亏，若不是神照功兼乌蚕衣护体，早就被踢得口吐鲜血。打到后来，连水笙都看出来黑衣人是在炫耀武功，并不想速胜狄云，而是玩起了猫捉老鼠的游戏。他几乎把枝子拳的腿法用遍，脚内侧、脚外侧、前脚掌、脚跟、脚尖、脚背、膝、脚腕等全都用上，上、中、下盘都已踢中，甚至还使用两边小腿将狄云双脚夹住剪翻。
　　狄云越打越急躁，不甚讲理地提起右腿，踹向黑衣人腹部，被其侧身躲过。由于看出狄云实战经验少，黑衣人渐渐轻敌起来。恰好狄云这一踹发力太全，预兆明显，踢不中反而门户大开，使他忍不住说了一句：“招都老了！”然后，右脚狠狠地朝狄云毫无遮拦的左膝后部踩去！
　　这一脚是下了大力的，被击中即使不残废也将丧失行动能力，黑衣人已经玩够，算准此招可败狄云，也能使他不残。没想到好像踩到了钢铁，顿时右脚发麻！
　　原来，狄云知道比起拳法来不如黑衣人，便运用神照功暗暗地把真气集中到左膝后部的委中、委阳、浮郗三处穴道，使此处异常坚硬。愚者千虑，必有一得。黑衣人一时大意，反而中了狄云的计。不过，膝盖后部毕竟比脚掌要软得多，又没有乌蚕衣的保护，被踩了一下也痛得要命。这一下，双方各自有一条腿行动不便，便用手上功夫较量起来。
　　用双手，黑衣人的优势就没有那么明显了。而且，狄云听了他刚才“招都老了”的提醒，竟然还解了一个困扰四年的心结，打起来反而更加自如。
　　原来，自从狄云发现戚长发在传剑法时一直故意误导自己后，不知不觉将师父很多东西否定，其中也包括了一些正确的东西。他悟出剑招必须要有足够强的内力作基础，这与“练拳不练功，到老一场空”的说法是基本一致的。但是，在内力充足的情况下如何灵活运用剑招，他并没有完全掌握。平常他使剑时发力较重，想以极快的速度和较大的力量压制对手，这样的打法应付实力相差较大的对手是没问题的，敌人看出破绽也未必能挡住或躲过。但对付高手，发力过大、招式用尽倒成了大大的破绽。在实战中，很多时候动作不一定要做足。通俗点说就是不必做得那么标准，做得标准了，破绽倒出来了，反而“老了”。
　　“师父当年说过，既然叫‘马命风小小’，力量就不能过大。虽然这是他乱改唐诗编的，但拳理却和这黑衣人的暗合。只因责怪师父教错了自己，我把很多好的东西也抛弃了，真是不应该！”
　　两个人打得难解难分，但姿势都变得古古怪怪，极不正规。不是行内人士，说不定会以为是两个不会武功的人在打架。但水笙却看得清清楚楚，这两个人的武艺已经登峰造极，而且胜负即将分出！
　　“砰！”两人的右胸同时挨了对方一拳，双双倒地，久久爬不起来。狄云有宝衣护体，自然起来得早些，见黑衣人的眼中已无战意，就不再摆出架势。
　　不一会儿，黑衣人才挣扎站起，调息了许久才开口：“狄大侠，你并没有传说中那么厉害，看来是退步了。”
　　狄云直到现在还不清楚他的来意，不知如何回答。水笙倒替他说了：“大侠，比武既已结束，你也可以自报家门了。”
　　黑衣人看着水笙，半晌才答道：“笙妹，真的不认识我了吗？”
　　水笙大为吃惊，问：“你是？”
　　“在你十六岁时，陆大侠曾到你府上拜访令尊，还记得吗？”
　　水笙拼命回忆着，一时仍答不上来。还是黑衣人先开了口：“当时我们切磋武艺，你眼看比不过了就飞出簪子刺伤我手臂，后来就赢了，还被令尊训了一顿。”
　　“哦，你是陆伯伯的义子，陆预陆大哥！”
　　提到陆天抒，黑衣人冷漠的眼神里流露出了温情：“其实我姓骆，是当年镇守北疆十年，战功赫赫却被奸人迫害的骆将军之子。义父生平最仁义，拼死救出了我，之后让我改跟其姓，一藏就是数年。后来事情险些败露，他就把我送到虎天豪师父那里学艺。这一去，没想到和义父竟是永别。当初，义父联合三位大侠起了‘落花流水’之名，其实是为了我，他想让我今后接替他的位置……”
　　骆预话语停了下来。水笙的眼泪已在眼眶里打转，陆天抒当年为她舍身成仁的一幕，还历历在目。
　　骆预接着说：“这些年，我苦练武功，和很多高手切磋过，还曾经回到北疆，参加与外族军队的战斗，很多时候都是九死一生，也练得这一身本领。后来，花铁干来找我了，给我看了狄大侠的画像，叫我帮他留意留意。原来，他在出雪谷之后，弄到狄大侠是丁典的徒弟的消息，联系起狄大侠会使连城剑法一事，豁然开朗。回雪谷却没寻到，便在中原四处寻找。一开始，他还对我隐瞒，但后来却在酒后漏了一点消息。
　　“他变成这样我很奇怪，便辞别师父回乡去找答案，也听到了很多你的消息，也从你家老仆人那里听到完全不同的说法。于是，我就开始调查，最后终于了解了大部分真相。
　　“陆……骆大哥，谢谢你。”除狄云和几个家人外，水笙已经很多年没有遇见相信自己的人了，骆预的话自然能让她感动。
　　骆预点点头，转而对狄云说：“狄大侠，我这次来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请你出山。”
　　狄云正为水笙有人理解而高兴，没想到骆预会出此言，愣了一下道：“骆大侠，你叫我狄云行了。我是乡下人，过不惯外面的生活，不打算出去了。”
　　“你想让连城剑法失传吗？还是想传给她？”骆预看了一眼空心菜。
　　“我不想让她学这些。”
　　“那你想传给谁……”骆预疑惑地望了水笙一眼。只见水笙脸一红，他倒不好往下说了。只好把话题一转，说：“狄云，虽然你和丁典前辈都不是坏人，但并不值得我佩服。”
　　狄云听到他说丁典的不是，不觉有些生气，说：“我们不需要你佩服。”
　　“梅大侠一生行侠仗义，闻名天下。丁前辈却受困于儿女情长，浪费了一身好武艺。如今，你也因受挫而归隐。和梅大侠的所作所为相距甚远。”
　　“骆大哥，我们经历的很多事，你不懂。”水笙说。
　　骆预话匣子一开，反而滔滔不绝：“侠，自然要为国为民，除暴安良。狄云你有如此本领，不应该如此度过余生……”
　　狄云打断了他的话：“骆大侠，不必说了。”
　　骆预冷冷一笑，说：“现在出去你还来得及。久不与人交手，你退步倒神速，今日与我交手只是平手就是明证。再过几年，你就要废了，血刀门再寻来就不是对手了。”
　　狄云不语。
　　骆预看见说到了点子上，就更加得寸进尺：“你们想再躲在这里是不可能的了，血刀门不会善罢甘休的。事到如今，我也不妨告诉你们，血刀门之所以知道你们的事，最早也是从我这里传开的。”
　　狄云怒道：“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想逼我出去吗？告诉你，雪谷虽然呆不下，我们可以北上去西北，也可以南下入两广，天下总有藏身之地。”
　　“你好好想想吧。梅大侠临死前还要把连城剑法和神照经传给丁前辈，不就希望你们能继承他的遗志吗。你还没死，就不思传艺，唉……”
　　狄云又不语。
　　“天下并不太平，内有贪官鱼肉百姓，北有外族不时进犯，东南沿海又有外寇烧杀抢掠。而南方武林经上次天宁寺一劫后，人才凋零，我已经动员了很多北方的高手南下，就是为了重振南方武林，以保一方百姓，你也该考虑做点什么吧。”
　　骆预看见狄云依然无动于衷，料想一下将他说服也不现实，就结束了话题：“自己想想吧，告辞。”

　　雪又大了起来，骆预的身影逐渐化为一个点，没在白茫茫的飘雪中。
　　许久，狄云才开口：“笙妹，他说的话，对吗？”
　　“过去，爹爹也对我说过差不多的话。”水笙看着狄云，那是一种信赖的眼神，“无论你如何选择，我都会和你一起去的。”
　　狄云突然解开外衣，将乌蚕衣脱下来递给水笙。
　　“笙妹，今后不管是回家乡还是去西北、下两广，我们都要离开这里的。外面很危险，你有这个护身，我更放心。”
　　其实，狄云早就想过此事，只是这衣是贴身之物，同性之间赠送很正常，异性之间就难免会让对方产生想法。狄云脸皮薄，一直说不出口。而且，他还一直有私心，总想等空心菜长大后把乌蚕衣给她，水笙只是他赠衣的第二选择。今日遇险，反而让他坚定了决心。
　　水笙一时茫然，但幸福的表情已在脸上逐渐洋溢。

　　风雪扑面而来，让人几乎睁不开眼睛，骆预还在齐脚深的雪里走着，身后的雪谷已经越来越远。
　　只见他从怀里掏出一根簪子，那簪子和刚才雪谷中水笙戴的那根一模一样，只是显得小些。看着这根簪子，他的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温和。
　　“不用调查，我也相信你。”
　　　　　　　　　　　　　　　　　　　　　　　（完）

[ 本帖最后由疯隐僧于 2008-9-26 23:10 编辑 ]

用户名	时间	功绩	理由
cherry	2008-3-22 00:31	+500	一等奖
cherry	2008-3-22 00:32	+500
cherry	2008-3-22 00:33	+500
cherry	2008-3-22 00:34	+5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