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5-20 23:24
村里我最帅
1
我相信一个好的小说一定有一个恰当的名字，但什么样的名字算是恰当的名字呢，我觉得这个小说的名字就是恰当的名字。《野战排》，这是我刚刚想到的名字，有一部据说很经典的电影叫《野战排》，但我没看过。我看过关于那个电影的介绍，但现在也忘了介绍的是什么，只记得这个名字。刚刚我吃饭回来，把长裤换成短裤，把运动鞋换成拖鞋，坐在电脑前面，想写一个故事，那个故事现在有了一个恰当的名字，就是《野战排》，这个排曾经有很多人，有一个排那么多的人，一个排有多少人，这个排就有多少人，但后来因为连年打仗，野外环境恶劣，很多人悄悄的退出去，截止到目前为止，只剩下四个人，他们是小但，张祥，小嘘，和我。私下里他们三个人都管我叫排长，这是一个象征身份和资历的称呼。野战排排长，听起来很生猛。和我的外形很不相称。
2
外面要下雨，我说的是，2004年9月6日下午18点49分的四平。外面要下雨，一个小时前外面就要下雨，但雨还在云上，还没有沉的掉下来。天已经黑了，外面要下雨，下雨前的四平刮很大的风，我呆在屋子里都能听见。风呼呼的声音。掠过高压线。
对于野战排，下雨就等于休息。下雨的天气里，心情最不好的那个人就是野战排排长，他只能选择回忆，回忆过去的那些倒霉和不倒霉的战争。野战排讨厌下雨。我尤其讨厌下雨，我比其他人都讨厌下雨。一下雨，那些回忆就会在心里冒出来，我的身体就会很痒。这说明它需要战争，可是雨天是休息的日子，它就要来临，外面就要下雨，我坐在电脑前，没人知道我是一个伤感的野战排排长。
小但从外面回来，他敲一下门，才进来。屋子里就我一个人，他敲一下门，我很自然的说了一声，请进。他敲一下门，听到我说请进才进来，我一看是小但。很奇怪。我就说，这不是你自己的寝室吗？你敲什么门啊？
小但说，就是自己的寝室，才要敲门。我要告诉这间屋子，告诉我的床，老子回来了。小但从外面回来，我问，外面还没下雨呢？他说，就要下了。他这么说的时候，已经躺在床上要睡着了。
小但是野战排的老兵。他在初中的时候就失身给一位阿姨，地点在阿姨家的阳台上。阳台，算不算是野外，有两种说法，一种是算，一种是不算。说不算的人中有我一个，我觉得阳台不够野，也不够外，所以不算。但小但不这么认为，小但认为只要不在屋子里，都算野外。为此，我们争执了几乎一个晚上。我记得小嘘为此还查了字典，他查了野外的意思，又查了阳台的意思，得出结论不算。小嘘是考据派，不是我喜欢的派，加上后来小但都快哭了，我就说，从广义上来说，阳台也算野外。从此，小但成了野战排一员。
3
野战排。曾经这是一个多么庞大的组织，曾经几乎所有管理系的学生都是该排成员。那时候，野战历史很流行，每天都有很多人来我们寝室请教问题，主动给我们点烟，听我们讲野战的历史。对于野战的历史，我讲过的最严肃的一个故事就是，我说，孔子，就是野战的后代。这句话让很多人对我肃然起敬，接下来我要列举很多例子。至于孔子到底是不是野战的后代，只有天知道。如果一个人他在某个场合醉眼醺醺的说，孔子是野战的后代，那他一定曾经是野战排的队员。这些人将来会走向社会的各个领域，遍布大江南北，而孔子是野战的后代这一说法在很多年后也许会妇孺皆知。但没人会知道我就是那个野战排的伤感的排长。
我能当上排长，大部分是因为我的野战理论。我的理论有些是在实战中总结出来的，有些是我一个人想出来的，我的野战理论博大精深，很多人从中得到启示。
其中最核心的几条是这样的：
1`野战是一种选择方式，你选择了野战，你就选择了自由。
2`野战的地点体现一个野战队员的天赋。
3`野战是天人合一，是地人合一。
4`没有文化之前，就有野战的存在。野战超越文化。
5`一场精彩的野战，是一场人类献给上帝的演出。
6`野战是人对大自然的敞开。
7`野战在白天，是野战。在晚上，是野战。野战和时间无关。它只和空间有关。
8`野战无敌。
9`野战的心情，只有野战过的人才知道。
10野战是最疯狂的回忆。
11`野战是行为，但不是艺术，更不是行为艺术。
12`野战面前，人和一切生物都平等。人和花，和树，和山，都一样。
13`野战的力量是隐藏在身体深处的力量。（野战有利于开发人的潜能）
14`野战是个别人的理想，是个别人的选择，它永远是个别人的理想，个别人的选择。
15`野战是祖先留下的宝贵遗产。我们的祖先，把血滴在岩石上。
16`把野战进行到底是每一个向往自由的青年不可推卸的责任。
以上是我的野战理论中最核心的部分，这么多年过去，它们并没多大的改变，野战的标准其实在很早就已经确立，我们所要做的只是学习它，用心去体会。
4
说说我自己，在两年前，有那么一个晴朗的日子，那真是一个适合野战的日子。我刚上大学，刚交上一个女朋友。那时候的我，刚开始接触野战。觉得无比的新奇。在那么一个好的日子里，我对她说，我们去野战啊？她说，什么叫野战啊？我说就是在野外做爱。她看看我说，你怎么这么恶心啊？我说，有什么恶心的啊，在野外做爱就恶心吗？她说，就是恶心。我盯着她看了一分钟，然后转身就走。从此她没来找过我，我也再没去找过她。一个不尊重野战的人注定不会是我的女朋友。那天，我在学校的2食堂和她分手后，就一个人出了校园，往山门镇的方向走，我走啊走，走啊走，一抬头，看见一座山，我来到了山脚下。我买了一张票就开始往山上爬去。十几分钟后，我爬到山顶，往四周看，心里感到无比开阔，当时我就想，以后我一定要和我喜欢的人在这个山顶做一次爱，后来这个愿望实现了（具体内容参见我的小说《七七看见了飞机》）
5
对于野战，其实有很多的讲究。首先，无论是野战还是内战，都要两个人，最少两个人，一个男的和一个女的。这是我所说的狭义的野战。我们在这里只讨论两个人的野战，也就是一个男的和一个女的之间的野战。
我，还有小但，小嘘，张祥，我们都是男的。这说明我们每个人都需要一个野战的伙伴。也就是说我们需要四个女人或女孩，她们在暗处，在遥远的地方，在我们还没注意到的身边，她们还没出现。我们刚上大学的时候，四个人都是单身汉，而且都是那种穷的叮当响的单身汉，我们的钱总是不够花，总是在不知不觉中就从我们的口袋里花出去了。我们四个人，在寝室里围成一圈，抽着烟，愁眉苦脸的想着自己的那个还没出现的野战伙伴。
我抽着烟，把我的小学同学想了一遍，都没有联系了。把我的初中同学想了一遍，也都没有联系了。把我的高中同学想了一遍，想到一个和我很要好的女生，她是我的同桌。我赶紧起身到我的抽屉里翻电话本，我翻了一页，两页，终于翻到了她，她叫王美。我按着那上面写的电话号打过去，两声嘟之后，有个女人接了电话，我听不出她是不是王美，我客气的说，你好，请找一下王美。她在电话那边说，啊，你是谁啊。我只好说，我是她高中同学。她说，啊，我们家王美出国了。
我放下电话，绝望极了。
受到我的启发，小但，小嘘和张祥分别给自己以前的同学打电话，小但最幸运，竟然找到了自己的小学同学，小但很激动,在电话里说，你还记得我吗？那个女生想了半天，说，你是谁啊？小但说，听声音你听不出来我是谁吗？她说，听不出来。小但只好说，我是小但啊。她想了想说，小但是谁啊？小但听她这么说就只好把电话挂了。小但只是短暂的幸运,幸运后面没有预料中的奖品。
经过一番打电话，大家都发现，野战的伙伴可遇不可求。我们都觉得要找一个能野战的伙伴还是要在自己的身边找。我们都盯上了自己班的女生。
6`
对于野战，还有很多难题。可遇不可求的还有野战的地点。我曾经说过，野战的地点体现一个野战队员的天赋。对于那些大家都能想到的地点，对于那些已经有无数人去过的地点，我建议没去过的不要去，去过的就别去或尽量少去，地点的重复大大的降低了野战的意义或价值。野战是有意义的，也是有价值的。每一次野战都有意义，一次和另一次野战的意义是不相同的，价值也不一样。
想到野战的地点，我就会想到那些在电影里出现的野战。我看过的电影里，我记得《红高粱》里姜文和巩俐的野战。我还记得《古惑仔》里陈小春和莫文蔚在一个房间里谈话，陈小春说他在温泉里做过，莫文蔚说她在温布尔登球场做过。
而提到现实中的野战地点，我想到的就是玉米地和山上。我之所以会想到这两个地方是由我们学校所在的位置决定的，我们学校围墙的外面就是一大片玉米地，玉米地的尽头就是山，有人在玉米地里做爱，有人穿过玉米地，来到山上做爱。它们就在我的身边，所以它们就成了普及的野战地点。
据不完全统计，小但在玉米地里做过两次，在山上做过一次。小嘘在玉米地里做过一次，在山上也做过一次，张祥在玉米地里做过很多次，在山上也做过很多次。我在玉米地里做过0次，在山上做过一次。从这个统计中可看出，我是一个对野战地点很挑剔的人，而事实，我确实是一个对野战地点很挑剔的人。野战地点的特别决定野战的特别。
找一个野战的地点很困难，找一个独特的野战地点更困难。我们在没找到野战伙伴的日子里，就开始在想野战的地点。每个人由于喜好的不同，他们理想中的野战地点也不同。
7
而我还要提到的就是野战物品的准备。对于野战，我觉得随身所带的物品越少越好，如果你带着一张床去野战，那我觉得就丧失掉了野战的大部分意义。野战是严禁带床的，野战本来就是一个远离床的行为。对于野战物品，我觉得分为两类，一类是野战必需品，一类是个人爱好品。前者是说，这种物品是野战必不可少的。但这种物品有哪些至今没有一个统一说法。张祥固执的认为，野战根本就没有必需的物品，只要两个人来到野外，他们要是想做爱，就能做成，什么物品都不需要。他说的其实有一定的道理。但我要向大家介绍的话，我只能说我觉得如果你是一个爱干净的人，并且你只喜欢躺着做爱，那我劝你带一个床单，把它叠好放在书包里，一点都不占地方。
对于那些个人爱好品，真是什么东西都有啦。小但曾经有一个女朋友，她总是随身携带着一把折叠伞。她说，她怕在野外做爱的时候遇上大雨。还有小但，总喜欢带一个望远镜，野战之前，他会拿着他的望远镜向远处望去，有时会看见一头牛，有时会看见两头牛，有时只能看见远处的山和静静升起的烟。
小嘘喜欢做爱的时候带一顶帽子，那顶帽子我见过，是白色的，很好看。带在小嘘的头上比放在桌子上好看。小嘘出去野战的时候总喜欢带着它,他说带着它就有了野战的感觉，野战的感觉对于小嘘就是带着它的白色帽子出门。
而对于张祥这个已不记得自己野战过多少次的人来说，香烟是必不可少的，他习惯在做爱前抽一根烟，抽完烟他会看看自己的野战伙伴，然后说，宝贝，我们开始吧。
8
野战要考虑的问题还有很多，但那些问题不是每一个野战队员都考虑的。例如空气湿度是多少，未来24小时的天气预报，空气污染指数等等等等。小嘘就很喜欢在野战之前看天气预报，他比我们都喜欢看天气预报，他后来无论明天是否有野战行动，晚上都看天气预报，他刚开始因为野战而看天气预报，但后来他就真的喜欢上看天气预报。所以小嘘看天气预报也不一定是要去野战。
我不得不承认，野战是带有季节性的，对于我们这个四季分明的国家来说，野战是一种季节性行为，我觉得夏天适合野战，初秋适合野战，但冬天和初春则不适合野战。张祥就不信邪，他曾在一个春天的开始，冰刚往水转化的时候，带着他的伙伴去野战。据说张祥把自己的家伙拿出来就放了回去，然后说了一句名言，妈的，只要家伙在，野战需等待。
我只是说冬天和初春不适合野战，不适合的意思就是说也可以野战，要是有比张祥还不怕死的家伙存在，那冬天野战就会传为神话。你想想，在冰天雪地里做爱，是多么疯狂的事。两个人一边做爱，一边往对方的脸上抹雪。他们不停的在雪中摇晃，在雪中惊叫，如果有乌鸦在附近的树上，它会吓一跳。它会想，这两个傻比在干什么？
9
下面说说野战的理想。每个人都有一个野战的理想。我曾问过小但，我说，小但，你的野战理想是什么？小但站在窗户的前面，说，能够野战就是我的理想。那时候的小但还没有野战过，我想要是我现在问他，答案也许会不同。我在问小但的那天，还问过小嘘，我说，小嘘，你的野战理想是什么？小嘘坐在椅子上，说，找一个野战伙伴然后和她野战是我的理想。小嘘这么说的时候，还没女朋友。我又问张祥，张祥躺在床上，说，天天适合野战，天天有野战是我的理想。显然张祥的理想最具完美的倾向。我问完他们三个，就站在他们三个中间抽烟，等着他们三个中的某一个开口问问我的野战理想。但他们三个都沉浸在自己的理想中，他们把我忘啦。我只好把我的野战理想搁在心里，现在也不说，等我的野战伙伴出现的时候，我会对她说。
10
提一个问题。这个问题是我偶然想到的。那就是在哪里野战取决于什么。我现在说，在哪里野战取决于野战的时候你想看见什么。如果野战的时候你想看见太阳，那你选择白天。如果你想看见月亮，那你选择晚上。如果你想看见一棵树，那你选择有树的地方，如果你想看见一座山，那你选择有山的地方。如果你想看见草原，那你选择草原。
（如果你想看见一瓶水，那你就拿一瓶水。）
有人说，在哪里野战取决于野战时你在哪里。持这种观点的人带有宿命论。
小但，小嘘和张祥都持这种观点。
三个宿命的家伙。其实，我比他们还宿命。
11
解释一下野战无敌。什么叫野战无敌。野战里没有敌人，也就是说野战双方可以是朋友，可以是情人，可以是陌生人，就是不是敌人。野战是合作，是分享，不是占有，野战是人与人身体的交流，也是人与人精神的交流，野战的双方，他们会被彼此的身体铭记。他们会永远记得自己的野战伙伴。（有点感性，不够理性。但我要说，野战就是一个感性的行为）
12
当我，小但，小嘘，还有张祥都意识到要在身边去找自己的野战伙伴，我们都盯上了自己班的女生。我绝望的发现，在我们的校园，这是一个现代的侏罗纪公园，雌性恐龙在校园中随处走动，抬眼一看就能看见她们摇晃着身体从你的身旁走过，偶尔有漂亮的出现，身旁一定跟着一只雄性恐龙。我们四个人感到问题的严重，我们坐在一起，抽烟，讨论问题，陷入沉默。后来张祥站起来，出去了。小嘘站起来，出去了。小但站起来，也出去了。过了不到一周，他们每个人都领着一个还算过的去的女孩从我的眼前经过。我心想，妈的，这帮贱人，真是宁烂勿缺。他们三个人从我眼前经过，都向我微笑。张祥还领着他新交的女朋友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说，越等越后悔，你自己好自为之。然后他牵着她的手大摇大摆的走了。
对于他们三个的这种行为，我表示唾弃。我是一个对野战伙伴也很挑剔的人，因为我的挑剔，我只好看着他们三个家伙领着自己的伙伴从我眼前经过。有那么一天，天空晴朗，这是深秋中难得的一个温暖的日子，我从床上爬起来，睁开眼睛，发现躺在另外三张床上的人突然都不见了，他们也许早就不见了，但给我的感觉是，我睁开眼睛，他们就突然不见了。我坐在床上，很是郁闷，我往外看了一眼，阳光明媚，阳光从窗户透进来照在***的墙上。***在墙上，想他们三个一个一个的离去，第一个离去的人睁开眼睛没有看见空床，第二个离去的人睁开眼睛看见了一张空床，第三个离去的人睁开眼睛看见了两张空床，而我早上睁开眼睛就看见了三张空床，它们的主人都神秘的消失了。我从床上下来，点一根烟，靠在窗台上抽。我想，我看不见的地方野战应该开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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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同时，小但正和他的女朋友走在大街上，小但正苦恼着怎么能把话题从现代繁华的大街引向荒无人烟的四野。而小嘘在电影院里摸着他女朋友的手，感慨良多。小嘘心想，妈的，这回从摸手到接吻，大概半年的光阴就过去啦。其实那天真正成功的只有张祥，我抽烟往窗外看的时候，张祥已经来到山腰的蝙蝠洞里。那个洞后来我也去过，我们都管它叫蝙蝠洞，我们都觉得那里应该住过蝙蝠，但我们去洞里的时候，从来就没遇见过一只蝙蝠，哪怕是一只趴在地上的死去多时的蝙蝠。张祥把他的女朋友领到蝙蝠洞里，他们先是聊天，张祥最擅长的就是把话题往下流的方向引，他可以把下流的事情说的比高尚的事情还高尚，他可以把下流说成是健康。（这点我一直都很佩服他）因为张祥在语言表达方面的特殊才能，上帝决定野战从他开始。现在，野战正式开始啦。
对于这次由张祥发动的野战，我觉得意义重大。这是我们野战排上大学以来的第一次野战，它的意义真是太重大啦，这次野战后很长时间，野战排都没有野战行动，它被孤立在时间和空间的某一个点上，显得很是重要。它那么醒目的存在，那么醒目的发生在那里，很长时间内我们都在谈论着这次野战，我们要张祥交待细节，我们又要张祥交代细节，谈到那次野战，我们就要张祥交代细节，厉害的是张祥每次都能交代出新的细节，我们要求张祥交代的细一些再细一些，他就按我们的要求把细节再细化。对于那次野战，我想听过张祥讲述的我，小但，还有小嘘每个人都能写出一大堆的研究文字。那次野战在张祥的不厌其烦的讲述中，在我们不厌其烦的倾听中，名垂青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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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但和小嘘很快的找到女朋友，又很快的甩掉了女朋友。原因是他们找的女朋友只是女朋友，而不会是他们的野战伙伴。他们没了女朋友之后，又回到我的身边，向我请教野战的问题。各种各样的问题被他们两个提出来，又被我解答。我们三个常常聚在一起，等着张祥从野战现场带回最新的原始材料，然后我们开始通过张祥的具体个案，深化完善野战理论，并希望有一天每个人都能组织一场精彩的野战。
张祥的女朋友在两年之内换了一茬又一茬，张祥看人很准，他只和那些将来有可能和他出去野战的女孩交往，张祥先是找一个有野战潜质的女孩，然后晓之以理，动之以情，野战的结束通常也是张祥一段感情的结束。那都是一些昙花一现的野战，那都是一些不可重复的野战，那都是一些伤感的野战。
张祥的第n个女朋友离开他之后，他决定过一段单身的日子。他又回到了我们中间，和我们一样，玩游戏，砍大山，一周不洗脸，天天打篮球，累的象一条狗。我们四个人累的就象四条狗。我们偶尔提到野战，不知道他们三个的心里是怎么想的，在我的心里，我一直还记得我的野战理想，我要和我喜欢的人跋涉到一个地方去野战。那个地方很遥远，遥远的坐火车到不了，坐飞机到不了，十秒钟到不了，十年更到不了，在我的印象里，那个地方和时间没有关系，和空间也没有关系，它就在它该在的地方，它不在空间里，也不在时间里，也可以说它在另一种时间里，另一种空间里。我总觉得，会有两种时间，会有两种空间，或至少有两种时间，两种空间。
15
在我们四个都是单身汉的日子里，我们不知道到底是谁先打破这个僵局，到底是谁会冲出去捡到一个女朋友，捡到一个梦想中野战的伙伴。我们不知道那个人到底是谁，我从没想过那个人会是我，而事实那个人真的是我。
我有一个习惯或是说有一个爱好。就是在大街上晃荡。我喜欢温暖的大街，我喜欢明亮的大街，我也喜欢温暖明亮的大街。在一个暑假，我一个人在长春的重庆路上晃荡，漫无目的。我漫无目的的走着，走的很慢，向前走几步，斜着走几步，或横着走几步，我走的那个慢啊，慢的很多人都从我的身边迅速的走过，很多很多的人从我的身边走过，他们走的那么的快，那么的目的明确。我一边走，一边看看人，看看路两边美丽的商店，美丽的橱窗。我走到一个点的时候，有一个女孩从我的面前经过，我看了那个女孩一眼，我先看到她的眼睛，她的眼睛在看着别处，我接着看到她的眼睛在看着我，我看到她的眼睛在看着我，我就移开了我的视线，往别处看去。我很少在街上盯着别人看，尤其是美女。越是美女我越看的少，有时只看一眼，有时看半眼。（半眼的意思就是说我只有一只眼睛看到了，一只眼睛看见在我心里就叫看了半眼）那天我看了那个女孩最少两眼，她看见我之后，明显的慢了下来，我虽然没看她，但我能感觉到她突然慢了下来，她慢下来，几乎要和我一样的慢，这延缓了我们将要错身过去的时刻。我感觉过了挺长时间她才从我的身边过去，她从我的身边过去，还看着我，我看着前方。她从我的身边过去，我就看不见她了，我继续向前走，走了不到十步，我听见后面有人大声的说了两个字：刘迪。在温暖的大街上听见有人说出我的名字，我不得不停下来。
我停在那里，转身，就看见了刚才和我错身而过的女孩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冲我微笑。那真是一个灿烂的微笑，我看见那个灿烂的微笑就想起她是谁了，她是我的初中同学张佳佳。
16
张佳佳后来谈起那次意外相遇，她说，你那次走的真慢啊。我说，慢吗。她说，慢。慢得我这辈子好象都不会忘记，你慢慢的从对面走过来的样子。
说说张佳佳，她是我的初中同学，初中时她没现在这么高，也没现在这么漂亮。初中时她不够高，也不够漂亮。她喜欢看我打篮球。我初中过生日的时候她还给我买过礼物。我初中的时候对女生还不太感兴趣，我那时只喜欢打篮球。我就不理解，为什么那么多的人不喜欢打篮球，喜欢女生。这个问题我刚上高一就理解了。我开始不理解自己为什么以前那么喜欢打篮球，不喜欢女生。
我到现在还觉得后来的张佳佳和我初中认识的张佳佳不是一个张佳佳，但这种感觉我不敢确定它的准确系数到底有多少。对于初中的张佳佳我已经忘的差不多了，而我重新遇到的张佳佳对于我而言就是一个新的朋友。她身上唯一没变的就是她那灿烂的微笑。
17
距我遇见张佳佳不到一个月，某一天。我们走在大街上，要过马路，她很自然的挨近我牵起我的手，她牵起我的手，我们站在那里等着红灯结束，过马路。她牵着我，我还有点不好意思，后来我们过了马路，她想松开我的手，我没放开她，我这回牵着她的手，直到把她送回家。（回家的路上我们坐在出租车里，我们还牵着手，她歪着头笑着问我，你牵每个女生都牵这么长时间吗？我想想说，没有啊，我小时候牵牛都没牵你的时间长。她用另一只手打我，轻轻的打我，我用另一只手轻轻的挡着。出租车司机一眼严肃的开着车）
18
十分让我感动的是张佳佳的第一次给了我，最让我感动的是我们的第一次是美丽的野战。一个女孩如果在野战中失去她的童贞，心甘情愿的失去，那我敢说那个女孩是爱那个男孩的。她也许还爱野战，也许不爱。
张佳佳的学校在长春，我的学校在四平。这两个地方离的说近不近，说远不远，坐火车一个多小时就到。当她给我打电话，说她已经出了四平火车站，站在四平的天空下的时候，我的内心一片激动。我上大学以来，她是第一个来看我的朋友。距离我们重逢大约一个月，距离我们牵手，不到一个月。
她给我打电话，我正在校园中走。她说，你猜我在哪里？我说，你在街上？她说，不是。我说，你在床上？她说，不是。我又说，你不会是躲在厕所里给我打的电话吧？她说，滚吧，你可真会想，我在四平呢，刚出火车站，快来接我。
我和她通完电话，就冲到校园口，拦了一辆车，我和司机说，越快越好，20分钟之内到我给你十块钱（通常打车五块钱就到火车站），那个司机看看我说，真的20分钟之内就可以？我说，快开吧，过去1分钟啦。
那天司机用了18分钟把我送到了火车站，我坐在车里就看见了张佳佳站在一个很显眼的地方，穿着很显眼的衣服，用很显眼的姿势站在那里东张西望。我给了司机五块钱就下了车。司机接过五块钱，说了一句，小兄弟啊，你净骗我。我说，没骗你，你在这里等着，我一会还坐你车回去，再给你五块钱。
我刚下车，刚把车门关上，张佳佳就看见我了，看见我后，她露出了她招牌似的微笑。我走过去,和她说些话，然后我们一起离开那里。
19
我不告诉任何人我和张佳佳野战的地点到底在哪里。我不告诉小但，不告诉小嘘，不告诉张祥，也不告诉读这个小说的人们。那个地方有阳光，很温暖，很舒服，那个地方我们再也不去，那个地方静静的温暖，风柔软，土柔软，草香，鸟飞，有露水。那个地方我永远不会说出去，那是一个只有我和她知道的地点，那个地方舒服的一塌糊涂。她在那个地方哭了，土地里渗进她的眼泪。她哭着说，刘迪，这个地方你永远别告诉别人。我说好，然后帮她擦去眼泪。然后我说，我还是喜欢看见你笑的样子。我说完，她就笑了。那个地方再也找不到啦。
20
对于我的守口如瓶，小但他们恨得要死。小但他们用啤酒灌我，用白酒灌我，用手掐我，不让我睡觉，轮流折磨我，可我还是挺住啦，我一直没说那个地方在哪里。他们也就一直不知道那个地方在哪里。在他们的眼里，那个地方象天堂一样美丽。那是他们心目中野战的天堂。而对于我这个去过天堂的人，他们是又爱又恨。
我和张佳佳混在一起的时候，小但，小嘘，张祥都没对象，他们三个象变态一样的监视我，注意我的一举一动，张佳佳要是给我打电话，他们就大声的喊，怪叫，张佳佳在电话里问我，怎么了？我说，没事，就是有一群变态。
后来，小但有了女朋友。接着，小嘘有了女朋友。接着，张祥也有了女朋友。有那么一天，我突然发现，我们四个终于同时拥有自己的女朋友了。这真是一件让人感到高兴的事，为这个事，我们到小酒馆里喝了一顿，喝到高潮的时候，我们又想到了我们理想中的野战。我们在醉的时候，都觉得我们离真正的频繁的野战行动不远啦。
21
当张祥领着他的女朋友，在玉米地里穿梭，他在想什么？
当张祥从一个女孩的身体上爬起来，看了一眼天空，他在想什么？
当张祥在野战之前抽烟的时候，他在想什么？
这三个问题我都问过张祥，他说他也不知道。他只说，有的时候他会看看那个在他身下的闭着眼睛的女孩，看看天上的白云，然后想到，野战的意义何在？
我曾经说过，野战是有意义的，它一定是有意义的，我们不要怀疑它的意义。只要我们不怀疑它的意义，只要我们相信它有意义，那它，就是有意义的。
22
当小但在他的望远镜里看见一头牛的时候，他在想什么？
当小但在他的望远镜里，什么也看不见的时候，他在想什么？
当小但放下望远镜，想对女孩说点什么的时候，他在想什么？
这三个问题我没问过小但。它们永远是三个问题，三个没有答案的问题。
23
对于小嘘，我没有问题。他带着他的白色帽子出门。我为他高兴。
对于野战，其实我已经没有那么多的问题。对于野战，我想的多，做的少。我崇尚做一次，是一次。做一次，难忘一次。那些美丽的野战背景，它们永远在闪光。
张佳佳曾问过我有关野战的问题，我在一个夜晚把我的野战理论都讲给她听，我讲的很认真，她听的也很认真。我给她讲，野战是一种选择方式，你选择了野战，你就选择了自由。那是一种什么样的自由，你知道吗，佳佳，那是一种你必须亲自体会才能知道的自由，那是一种你亲自体会也不一定能知道的自由。那是一种能随着时间的流失，你越来越能感觉到的自由，那是身体的自由，也是精神的自由，那是叫喊的自由，也是寂静的自由。那是你体会过就不会忘记的自由。我说的很认真，认真而伤感。她后来哭了，她被我的野战理论感动啦。从此，她再也不想和我上床（只想和我野战）
对于那些野战的理论，我总是一说再说，我说，野战是天人合一，是地人合一。野战的时候，你能感到天的存在，那就是天人合一。你能感到地的存在，那就是地人合一。你能感到天地的存在，那就是天地人合一。
我还说，没有文化之前，就有野战的存在。野战超越文化。没有文化之前，野战是唯一的选择。野战是正确的选择。野战在几千年后还被我这样的后辈所推崇，野战的魅力无比巨大。有文化之后，野战是反抗文化的方式之一。野战反抗文化，就象二反抗一，也象一反抗二。
我还说，野战的心情，只有野战过的人才知道。那是不可复述的心情，那是复杂的心情，那是简单的心情。对于野战过的人，我什么不说，他也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对于没野战过的人，我说的再多，他还是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野战的心情，没野战过的人，永远不会知道。
24
当我们四个人同时拥有女朋友的时候，我们四个人还没有同时拥有野战。当我们四个人同时拥有野战的时候，我们已经同时拥有女朋友很长时间了。在我们四个中，我，小但，张祥三个人拥有野战的时间差不多，但小嘘迟迟无法成功的进行一次野战。不是天气的问题，就是情绪的问题。我告诉过小嘘，不想野战的时候，千万不要野战。小嘘一直在等那个女孩有一天对他说，小嘘，我想野战。然后小嘘才会行动。我发现我有可能误导了小嘘，我又和小嘘说，对一个永远不会主动想野战的女孩来说，一场意外的野战是刻骨铭心的。我说完这句话不久，小嘘就成功啦。小嘘说，那个女孩一定刻骨铭心，对他，也对这场野战。
25
张佳佳离我很遥远。她在长春，我在四平。我们好象很少在床上做爱。我们一直在追求或坚持野战。我有些发愁，冬天就快来了，怎么办。对于一个不想和我上床，只想和我野战的女孩我该怎么办？一想到冬天就要来了，我就很难过。我和小但他们说，冬天就要来了。他们也很难过。但我觉得他们都没我难过。他们只是觉得冬天不能野战才难过。而我还因为不能野战的同时也不能内战。我的难过更丰富。
冬天就要来了，我想到我的野战理想。我要和我喜欢的人跋涉去一个很远的地方野战。我把这个想法告诉给了张佳佳。她说，那个地方有个名字，叫撒哈拉沙漠。我说，是吗？她说，是。她说她想和我在撒哈拉沙漠上做一次爱，在夜晚的沙子上做爱。我答应她了，我说，那好，以后我们有钱了就跋涉去撒哈拉沙漠做一次爱。那真是一个想想就很美丽的野战地点。
我做过一个梦，没和她说过。我梦见我们来到撒哈拉沙漠上，正是晚上，沙子温暖，不烫，不凉。我蹲下抓了一把沙子，她也蹲下抓了一把沙子。我把我抓的沙子放在她空的那只手上，她把她抓的沙子放在我空出的手上，然后我又把她给我的沙子放在她空出的手上，她又把沙子放在我空出的手上。我们就这样不停的交换着我们手里的沙子，我们停不下来，那两把沙子在我们的交换中越来越少，越来越少。后来就剩下两粒沙子，一粒在我的手上，一粒在她的手上，她把那一粒沙子交给我，我把我那一粒沙子交给她。我们还是停不下来，我们的手里永远都有一粒沙子，我们手里的两粒沙子永远都在两只不同的手上。我们交换沙子，忘了来撒哈拉的目的。我不知道这个梦意味着什么，但我要承认，我做这个梦的时候，哭了。我醒来，发现了自己的眼泪。寝室里静悄悄的，小但他们发出轻轻的胡噜声。
26
野战排应该有集体的野战行动。有那么一天，我突发奇想，我说，我们四个人是不是应该一起来一次野战。每个人带着自己的女朋友，我们八个人组织一场四组野战同时进行的大野战？我把我的想法告诉了小但，小但很兴奋，告诉了小嘘，小嘘很兴奋，告诉给了张祥。张祥说，妈的，这种活动早就应该组织啦。
我们四个人兴奋的睡不着觉，在寝室里讨论这次野战的时间地点。然后决定分头去劝自己的女朋友。
集体活动其实是很难组织的。我是一个不爱参加集体活动的人。这是我第一次想积极参加的集体活动。野战排，它不应该只包括男人，它还应该包括女人。野战排，这是我唯一爱过的集体。听到这个名字，我就无比开心。
想让自己的女朋友明白这次集体活动的重大意义是很难的。我相信我们四个人中的每个人都使出了浑身解数，我不知道小但他们三个费了多大的劲才劝动他们的女朋友。我只知道我费了多大劲才劝动张佳佳。她坐在椅子上看书，我说，佳佳，我给你削一个苹果吃啊？她头也不抬的说，不想吃。我说，那我给你倒杯水啊？她头也不抬的说，不想喝。我又说，佳佳，我给你按摩一下吧？她还是头也不抬的说，你有什么事要求我就说吧。
27
当那四个美丽的女孩都同意参加这次集体活动的时候，新的问题又产生了。她们想去的地方都不一样。她们想去的地方是四个地方。小但说，实在不行，咱们就组织四次集体活动。小但的意见我是同意的，小嘘和张祥也很同意。但四个美丽女孩都不同意。她们只答应参加一次。她们都觉得这种活动参加一次就够了，一次顶一百次。两次就连一次都顶不上啦。
怎么办呢？
后来我们去的那个地方是第五个地方，那个地方不是四个女孩想出来的，那个地方是我们四个男孩想出来的。我们想出一个地方，一个让四个女孩都满意的地方，那是一个多么美丽的地方啊，能让四个女孩都满意，那真是一个特别的地方。
28
接下来我们开始等待一个晴朗的日子，一个适合野战的日子，那个日子过了不长时间就来临了，我们八个人浩浩荡荡的向那个说好要去的地方进发。我们四个男孩一路上给四个女孩陪着笑脸，就怕她们中的哪一个起高调，突然改变主意。那就全完了。随着离我们要去的地方越来越近，我们越来越安心，当我们走到那块地方的时候，我们四个男孩真是高兴极了。我们来到那块地方，那真是一块好地方，它好就好在它的很多好处你都说不出来，你只有站到那块地方，你才知道它的好处。
我们四个人都流露出一种兴奋的焦急。张佳佳白了我一眼，说，你着什么急啊。我笑着说，没着急。她说，没着急就好。我们先玩一会扑克吧。说着她把她带的手袋从肩上拿下来，从里面取出两副扑克，她扬了扬手里的扑克，向其他三个女孩说，来，我们刨妖啊。
如果你是天使或上帝，在一个晴朗的日子，你就会看见四个美丽女孩在一块空旷的地方玩扑克，她们每个人的身后都有一个男孩，那是四个心不在焉的男孩，他们互相递眼色，脸上的表情都很无奈。对于四个喜欢刨妖的女孩，当她们刨妖的时候，你最好什么也别说，说了她们也听不进去，她们的眼里只有自己的牌和别人的牌。她们刨妖的时候，我们等于不存在。
一个晴朗的日子，随着四个美丽女孩陷入刨妖没完没了的过程中，时间在一点一点的流逝，有四个男孩在为那流逝的时间而感到心疼，时间宝贵，他们真切的体会到了这一点。他们看着阳光慢慢的弱下去，风慢慢的冷下去，还是没有想出办法。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离她们四个刨妖的位置已经很远了。我就在他们中间，我说，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啊。有什么能阻止她们刨妖呢。我想一场地震可以阻止，但我们都没有发动一场地震的能力，我们在某个时刻也许在一齐默念，地震吧，地震吧。我们忘了，地震的话，我们的行动也无法实施了。
29
大约是在下午的一点钟或两点钟，我们一起吃了一顿简单的野餐。吃完野餐后，小但他们领着自己的女朋友散步去了，我没注意他们三对所消失的方向。他们消失后，很长时间都没出现，有一个小时那么长的时间，给我的感觉是他们永远的消失了。我和张佳佳坐在原地聊天。后来我说，佳佳，他们好象已经开始了。佳佳说，什么开始了？我说，就是那个。你没发现他们还没回来吗？佳佳向四周看了看，一个人影都没有。她看了看，然后说，那我们怎么办？我说，我们也走吧。我们也该开始了。我领着佳佳往一个方向走，感觉到那个方向有人，我们就换了一个方向走，感觉到这个方向也有人，我们又换了一个方向，还是有人。他们三个占据了三个方向，还好给我留了一个方向。我们向那个没有人的方向跑去，我领着张佳佳向那个方向跑去，跑到没有人能看到我们的地方才停下来。我看了她一眼，我说，你觉得这里怎么样？她看了一眼，说，不错。
30
我和张佳佳回到那块空地的时候，他们六个人都已经在那里了。他们看着我和张佳佳笑，她有些脸红了，我没脸红。我们走过去，八个人又齐了。我们虽然最晚回来，但我们也是有原因的，因为我们也最晚开始。
我们八个人往回走，走的缠绵不绝，走的好象我们永远都不会分开。
我把张佳佳送上回长春的火车，一个人坐五路小公共回学校。我坐在车里，很困，我就坐在那里睡着了。车开得很快，但这并不能阻止我睡着。我只记得我听见咣的一声，然后就什么也听不见了。
我醒来的时候，在一间医院里。张佳佳坐在我的旁边，我睁开眼睛，就看见了她的眼泪。她哭着说，我求求你，你以后打车吧，别再坐五路了。
31
我在医院里躺了一周，我出院的时候，又养了很长时间才恢复。等我彻底恢复的时候，冬天来临了。我在寝室里抽烟，外面下着大雪。雪下的那个大啊，天地间白茫茫一片。我在寝室里，怀念那些可以野战的日子。我想起张佳佳，突然想起她，我特别的想她，就给她打了一个电话，我说，佳佳，我想你啦。她说，想我啦？我说，是啊，想你啦。她说，你是想我，还是想和我那个呀？我说，我真是想你，在这么冷的天，不可能那个，我只是想你。我这么一说，她就很高兴。她说，那你来长春吧。我说，好，你等着。我放下电话，换了一件衣服，就出门了。我打车到火车站，买了一张去长春的火车票，等了一会，火车就来了，我就坐上去。一个多小时，火车停下，我下车。我走出长春火车站，雪还没有停。它还在下。我走出长春火车站，又打了一个车，直接开进佳佳学校的大门，开到佳佳寝室楼的楼下。我站在佳佳寝室楼下，我打电话让她下来。不一会，她下来，看见我的第一句话就是，刘迪你疯了？
我那次去长春看张佳佳把她感动的够呛，她留我住在那里，被我拒绝了。我只是想看看她，没别的想法。我看了她一会，就和她说，我回去了。她说，你真回去？我说，是啊，真回去。她说，再不你别走了。我说，不行，留下就要犯错误，在这么纯洁的天气里，我不想犯错误。
32
我坐当天的火车又回到四平，回到寝室，小但问我，你干什么去了？我说，去了一趟长春。他又问我，去长春干什么？我说，看了一会张佳佳就回来了。小但说，你是不是有病啊，这么冷的天，你来回折腾什么呀。我看看他，说，你懂个屁。
在不能野战的日子里，我们也可以换一种表达爱的方式。只要你有爱的感觉，不能野战的日子里，你也会有和野战一样好的心情。
我不想说我和张佳佳是怎么分开的，我只能说后来我们因为某种原因分开了。我们还没有去撒哈拉沙漠上做爱就分开了，我们还没来得及去就分开了。我要说，我失去了一个很好的野战伙伴。我这辈子也许再也找不到象张佳佳那么好的野战伙伴了。和她分手这件事几乎让我对野战丧失了信心。要知道，一个好的野战伙伴离开后，任何一个不如她的野战伙伴都是坏的野战伙伴，都给你不好的感觉。她离开后，我也试过几次，但那都是一些糟糕的经历，不堪回首。她摧毁了我和别人野战的可能。除非有一天她回来，或出现另一个和她一样好的野战伙伴，我才能恢复对野战的信心。我现在，离野战越来越远，越来越远啦。我对野战的感觉都退化了。我是一个老掉了的野战排排长。
张佳佳和我分手后，我再也找不到了野战的感觉，自由的感觉。我再也不觉得野战是一种自由。野战的自由是一种由两个人决定的自由，如果一个人和另一个人配合不好，那他们就感觉不到野战的自由。我现在就感觉不到那种自由。
33
某一天，小但的女朋友厌倦了野战，她发誓再也不和小但出去野战，小但为此痛苦不堪，一个人喝掉一瓶白酒。某一天，小嘘的女朋友也厌倦了野战，小嘘也厌倦了野战，他们成了一对平凡的恋人。某一天，张祥厌倦了他的女朋友，他和我一样，过起了单身生活，从此再也不提野战。野战真的成了历史。我们自己的野战成了历史的一部分。
我们转眼就大三了。大三的人们一脸平静。小但的小弟也考到了我们学校，他请我们几个哥哥喝酒，席间他问我们，听说这个学校流行野战，真的假的？我看了小但一眼，看了小嘘一眼，看了张祥一眼，我们四个人都笑了。这确实是一个流行野战的学校，这个学校的位置决定了这种流行。我们的上届有自己的野战故事。我们上届的上届也有自己的野战故事。每届都会有自己的野战故事。
34
有这么一个故事，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去野战，他们想去撒哈拉沙漠上野战，他们还没起程，就分手了。很多年后，他们在撒哈拉沙漠上相遇。他们认出了彼此。他问她，你来这里干什么？她说，我来这里等你。他说，等我干什么。她说，我们不是说好了吗，我们要在撒哈拉沙漠上做一次爱。你忘了吗。他说，我没忘。
这不仅是一个故事，还是一个梦，我做这个梦的当天晚上。小但也做了一个梦，他梦见他从望远镜里看见了两个人在野战，他看到那两个人中的一个是自己。他从望远镜里看见自己，就哭了。
关于野战的梦还有很多，张祥梦见过和一个印度女孩野战。小嘘梦见过自己与一个女鬼野战。野战频繁的出现在我们的梦里，这证明我们都离野战很遥远了，遥远的它们在我们的潜意识里微微颤动。它们成了我们回忆的对象。当野战变成回忆，野战就彻底的完成了。接下来的只能是没有野战的日子，或新一场野战的开始。
35
我选择没有野战的日子。没有野战的日子，更显得野战的珍贵和美好。没有野战的日子，忘不掉野战，我们都还是野战排的成员。我们把日子分成有野战的日子和没野战的日子，我们把野战搁在心底，喝多了的时候，我们会提起那次集体野战。我问小但，你那次的感觉怎么样？他说，好的一塌糊涂。我问小嘘，小嘘说，无与伦比。我问张祥，张祥说，刻骨铭心。他们每个人都用一个成语总结了那次的感觉。如果我总结的话，我会说什么呢。我还没有想起来。
36
很多年后，我，小但，小嘘，张祥，成了老实的中年男人，成了社会的栋梁。那时候，我们还会不会想到我们曾经的疯狂，我们曾经的野战排？我们会不会因为想到那些疯狂的野战而流泪，我们还会不会记得那些和我们分享野战的姑娘的名字？
很多年后，我们四个会不会变的老实值得怀疑，会不会成为社会的栋梁，更值得怀疑。其次，我们会不会想起值得怀疑，我们会不会忘记值得怀疑。没有忘记就无从想起。
37
张佳佳坐在那里看书，外面阳光明亮。我说，佳佳，你别看书了，书里面没有自由，也没有野战。我们还是到实践中去检验真理吧。她把书从眼前拿开，笑着看着我说，真想去？我说，是啊，真想去。她说，你自己去吧。然后接着看书，外面阳光明亮。
过了一会，我从外面跑进屋子，我说，佳佳，发动战争的最好时辰已经开始，外面阳光象一床柔软的不能再柔软的棉被。有一个地方正在等着我们在那里躺下。她又把书从眼前拿开，看看我，笑了，然后说，那我们走吧。她把书放在她旁边的桌子上，从椅子上站起来，牵起我的手，和我一起出了门，走进阳光里。
我认识的每一个女孩在答应我出去野战的时候说的话都不同，在拒绝我出去野战的时候说的话也不同。不同的还有她们当时看着我的表情。一个懂得拒绝的女孩，是不和你出去野战也让你有要和你出去野战的感觉。给我这种感觉的女孩叫张佳佳。
38
我曾经说过，在哪里野战取决于你想看见什么。有那么一次，佳佳想看见河流，想看见月亮，她还想看见一个天使。我在一个晚上把她带到一条河边，那是一个有月亮的晚上，我说，佳佳，你什么都看见了吧？她说，天使在哪里啊。我说，就在你的面前啊。我一直有个秘密没告诉你，其实我就是天使。
她开始不信，后来我们在月光下的河边做爱。我的抚摸和冰凉的嘴唇让她相信，我真的是一个天使。我们做完爱，起来，看那条河流。那是一条晚上看不出有多脏的河流，那是一条我从没见过它有多脏的河流，它也许一点都不脏，它也许很脏。那天晚上，我们在河边站了很长时间，我们都想到了在河里游泳，但我们都没在这条河里游泳。
佳佳说，刘迪，你会游泳吗？我想了想说，我爸游的很好，曾经在部队里夺得过武装泅渡第一名。而我，不会。她说，那你赶紧学吧。等你学会了，我们到河里去做爱。
到河里去做爱，这个想法支持我天天往游泳馆跑，在不知喝了多少口水后，我站在游泳馆的门口，大声喊道，我终于学会啦。
39
到河里去做爱，那是一种什么感受。水会让你有什么感受。在水的包围中做爱是什么感觉。水是我们不可缺的。让我们到河里去做爱，让我们在那么多水的拥挤中做爱，让我们在温柔之上，温柔之中展现我们自己的温柔。和水一样的温柔。
我跑到张佳佳面前，我说，告诉你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她说，什么好消息能有天那么大啊。我说，我说了你就会知道。她说，那你说吧。我说，我学会游泳啦。她说，真的？我说，真的。她说，那我们就可以到河里去做爱了？我说，是啊。
我终于学会游泳了，我们可以到河里去做爱了。我们接下来，要找一条清澈的可以在里面做爱的河流。
那条河叫什么。黄河还是长江，珠江还是黄浦江。那条河的名字没人知道，没人知道那条河到底有没有名字。我们知道名字的那些河流都污染了，我们无法在那么脏的河流里野战。适合野战的河流，它没有名字。
40
我写过一手诗，叫
《旅行》
选一个好日子
坐在热气球上
升到空中
白云柔软
海水发蓝
读一本关于鸟的书
更多的时间
从上面往下看
我喜欢热气球，我比喜欢飞机还要喜欢热气球，我比喜欢火车还要喜欢热气球。我喜欢它的原因有很多。其中的一个，就是，它可以让我们在天空中做爱。在热气球里做爱，就是在天空中做爱。我和佳佳说过，等有一天，我们到天空中去做爱。我这么说的意思就是，等有一天，我们有了自己的热气球，我们就坐在上面到天空中做爱。下面是一望无际的大海，我们在空中慢慢的享受彼此美妙的身体。
到目前为止，我曾和张佳佳约定到三个地方去做爱。它们分别是
1撒哈拉沙漠
2河里
3空中
这三个地方永远都存在，我们总能找到这三个地方，它们代表永恒。可是，我们一个地方都还没去过，我们就分手啦。我不能再和别的女孩去这三个地方，这三个地方我只能和张佳佳去，如果我不能和她去，我就不能去啦。这三个美丽的野战地点，它们永远在我的心里。在我的语言中。
41
没有野战的日子，就是我们平常的生活，就是我们将来遇见的日子。昨天有野战，今天没有野战，明天也没有野战。野战会从我们的生活中消失，我们会穿上西装，打上领带，衣冠楚楚的去上班。我们会和我们的同事客气的打招呼，聊一些高雅的问题。没有人会问我们有关野战的问题，我们也不会和别人说野战的问题。我们有了自己的女人，孩子，我们再也不会在大街上慢慢的走，再也不会跑到一个远离城市的地方去野战。那时候，我们该怎么办？
我这么想想，就感到特别的难过。
有关这个问题，我问过小但，我说，小但，以后我们都成了平庸的男人，野战排是不是就解散了？小但说，我们成了平庸的男人，那野战排存在还有什么意义，最多是个平庸的野战排。他说，关键是我们不会成为平庸的男人。他这么说，我感到高兴。一个觉得自己不会变的平庸的人是永远不会想平庸以后的事。
但我想过平庸以后的事，想过有一天我们会过上心如止水的生活，我们不再疯狂，不再健康，我们苟延残喘的生活，忍耐着生活，我们忍耐着自己的忍耐。有那么一天，我成了平庸的男人，我也许会想不平庸的事。我现在想那些平庸的事，也许因为，我还没有变得平庸。我还是一个才华横溢的孩子，我希望自己永远这样。
42
野战是烟，是酒，是烟和酒之外的事物。
野战地点的永恒，决定野战的永恒。只要我们还有一块干净的空地，我们就要野战。我想起来了我说过的话，把野战进行到底是每一个向往自由的青年不可推卸的责任。我还向往自由，我要把野战进行到底。
号召那些向往自由的青年，让我们都投入到野战的行动中来，让我们带着自己喜欢的人去体会自由，体验大自然。让我们都成为环境保护的呼吁者，和志愿者。野战，从保护我们的环境开始。
43
我现在不随地吐痰了，也不乱扔垃圾了。那么一次，有个熟人问我，你现在怎么这么文明了？我说，野战，从保护环境开始。你不知道吗？他看看我说，这都可以？我说，没什么不可以。我相信每一个保护环境的人所持有的理由不一定都相同。我保护环境，就是因为，野战，从保护环境开始。谁来问我，我都这么说。
44
我想向那些没野战过的人，说，野战去吧，没体会过野战，就少体会了一种真正的自由。我想向那些野战过的人说，坚持野战吧，坚持野战，就是坚持真正的自由。就是坚持一种健康的灿烂的生活方式。
我想对小但说，永远别丢失你的望远镜。
我想对小嘘说，永远别让你的帽子被风吹走。
我想对张祥说，永远别忘记管那些美丽的女孩叫宝贝。
我想对张佳佳说，永远别忘了我。
我想对自己说，永远别忘了张佳佳。
我一个人站在阳台上，对着虚空把我想说的话都说出来，然后转身回到屋子里。屋子里灯光明亮，电视一直开着，里面在演古装电视剧。我重新适应沙发，适应遥控器，适应地板，适应墙，适应看不见树，适应床，适应床上的女孩，适应躺在床上看见的天花板。我要适应这我曾适应的一切。我要适应它们，我要呆在这里，我要让它们以为，我会永远呆在这里，不再出去。我要让它们以为，我是它们永远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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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门去干什么
1野战
2做与野战无关的事情，例如上班或上课
3做与野战相关的事情，例如先去找个女孩
我来到大街上，走到一座公用电话亭，插进我的200卡，我播了很多号，然后等待电话那边的女孩接电话。她拿起电话，喂了一声。我说，张佳佳，你知道我是谁吗？她在电话那头说，你？还好吗？我说，你知道我在哪里吗？她说，你在哪里。我说，你走到窗前，往外面看。我听见她把电话放在桌子上的轻微的声音，我想她是到窗户前面去了。过了一会，她重新拿起电话说，你在哪里啊，我没看见你啊。我说，我在的地方你走到窗前也看不见，所以你别问我在哪里啦。她说，刘迪，你怎么一点都没变啊，还和以前一样。我说，我以前什么样？她说，你以前就这样。
我在电话里告诉张佳佳我写了一个小说，叫《野战排》。我说，这是我写的最好的小说，等它发表了我就用挣到的钱买一张飞机票去看你。她说，那你来吧，我给你做好吃的。
46
我放下电话，走出电话亭，来到街上。
给以前的野战伙伴打电话让我感到温暖。
我还想给小但打个电话。
给小嘘打个电话。
给张祥打个电话。
我想问问我的野战排队员，他们都在干什么。
但电话卡里已经没有钱了。我打了一个长途就没钱了。我只能猜测他们在干什么。他们一定在干什么，睡觉或打游戏或别的什么。
47
你能摸到风吗？
你能摸到阳光吗？
你能摸到自己的心吗？
48
我最近感到一种可怕。那就是只要你野战过，你就再也忘不掉那种感觉。那是野战的感觉。永远忘不掉的感觉，永远吸引你的感觉。如果你脑袋里的东西已经够多了，那是否野战，你还是好好想想吧。我只是客观的向你介绍它。
49
野战，就是在野外做爱的意思。
完。下午，寝室里有两个人在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