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一袭轻裘，一骑独行，望阳关飞雁，月月，年年，徘徊在他乡驿站。
夜已深，弦月，点一豆清寒。对面楼上纱窗微明，烛影摇摇。洞箫幽幽咽咽，如歌，似诉。
那窗内何人？游子，还是归客？忽生出一股冲动，要去扣响那扇轻掩的门。
方举步，箫声忽断。“高山流水终难断，一曲清箫一曲寒。”门开，月光下，一张俊朗而沧桑的脸。
“长天秋水，阳关踏遍，不闻清箫，封尘琴弦。”
“朋友，请进一叙，何如？”

不像是旅店客栈，倒似闲雅人家。淡蓝的幔帐以银钩轻挽，紫檀几上，一壶酒，一杯茶。茶色碧绿，清香缕缕，却不知是哪一种。
落座，主人一手执壶，一手举杯，冲我微微一笑。
我亦笑。接过茶杯，半盏入口，品味着舌尖迂回的芬芳，递过杯去。如细泉般，酒满了杯。回手，一饮而尽。
“如何？”
“半杯酒，一盏茶。酒香？茶香？酒烈？茶浓？”

主人浅笑不答，将箫管凑到唇边。茶醉人，酒醉人，箫声亦不由人。长河落日，大漠孤烟，冰封来路，寂冷征尘……直似天外而来，心神恍惚梦中。

<二>
映在窗上的树影开始摇曳，起风了。
窗外，一声鹰啸，直似利剑，穿透了如水的夜。

“它总在月圆夜出现。若非月圆，它来过，必有暴风雨。今才月初，看天也不似风雨夜。它……”箫声陡停，俊逸的眼中闪过一丝疑虑。
“兄台对它似乎十分熟悉？”
“不。只是听说而已。我只见过一次，在上月十五。它的确有些特别。”  “哦？”
“它的翅膀上有一根血红的羽毛。月光下，分明得很。”

又一声。清朗，隐隐一丝撕裂的苍凉。

“你可知风沙渡与望星楼？”
我点点头。
“听说它总在圆月下长啸，整夜，直到月淡，最后一颗星隐去，直到风沙渐起。所以人们说，这里是它的风沙渡，也是它的望星楼。”
“风沙渡……望星楼……我叫星云。”
“逐风。”

“它的翅膀果真有一根红羽？”
“是的，血红。”
“哦……”我站起身，向门走去。
人影一闪，他已挡在门边。
“做什么，星云？”眼前人面色禀然，全不似方才的儒雅。想是误会了。
“没什么，我只想见见它。如果我猜的没错，我应该认识它。”
“认识？”
见他没有让开的意思，我回到桌边，斟了半杯酒。
“是的，应该认识。见过许多次——梦里。它总从山坳里冲天而起，一根血红的羽毛，刺目。”
“这里只有大漠，没有山。”
“是的，这里只有大漠，没有山。而我的家乡，是平原，也没有山。”  
沉默。

“传说中的鹰王。曾有许多人想要抓住它，结果……每死一个人，它那根血羽便更红一分。”
“怎么，你……”
“是的，我来关外近一年了，我也在等它。它是我的！”
“为什么？看兄台不似争名逐利之徒，就为了一点骄傲？”
“这……也许吧……”他的目光，忽的茫然了。

<三>
黄沙入天，残阳血色。大漠落日，的确很壮观的景象。

突然想起不记得什么时候看见的一场流星雨。一道道光华曳过，不知都投向了哪里。据说，一颗星陨落，便有一个灵魂逝去。那么，那场流星雨……
活有活的理由，死有死的原因。眼前这帮人，却是因何而生？他们，是否该生？他们的生死，本与我无关。但是，他们的弓箭，分明指向了空中那个孤傲的身影！所以……我找不到让他们继续呼吸的理由了！

群起而攻。宵小乌合，哪里还有什么高明的伎俩！凭你们，也想得到鹰王？不由长笑。霞飞漫天，一声清啸远远应和。
习惯了空手的漂泊。刀、鞭、勾……我赤手游走在这乱七八糟的铁网中。几乎忘了，腰间还缠着一道金剑——不封喉，它不会出；不见血，它不会回。
依然站在那里，所谓的“猎鹰人”，依然一脸的凶悍。只是，他们手中的刀再也不会举起，背后的弓也不会再拉开。
风渐起。我冷冷瞧看一眼，转身离去。不多久，风沙会将他们掩埋。
望着空中盘旋的身影，忽然感觉好累。
一道青光挟着冷风向太阳穴袭来。
逐风！我知道，躲不过这一击。
剑尖还在微颤，薄刃金辉，饮血无数，并无半点血痕。远天一点鲜红，融在暮色之中。

黄沙依然是黄沙。那张俊朗的面孔，渐如昨夜月色般苍白——青箫，插入了他自己的心脏。血色，正缓缓浸染。
“为什么？为什么？”
“你的眼神……和它……一样……”他笑了。我知道，穷尽一生，也忘不掉这苍白的笑容了。

西北方向，黑云卷涌而来。暴雨，持续了三天三夜。


尾声
那只鹰，再没有出现过。关外传说，那根凝聚了它的精魂的血羽，被一个叫星云的人带走了。
风声飒飒，一骑踽踽。马背上的人，手握一管洞箫——殷红的洞箫。唇边飞扬而出的，是一曲《秋水长天》。

长河落日，大漠孤烟，冰封来路，寂冷征尘
大漠，落日
好凄凉啊

作者是个浪漫主义者，可惜在这个流行直白的时代里，适合抒情的情节与故意太少了，而读者也竟趋于寥寥也

秋，这篇的确是听着《秋水长天》写的。续是《飞天》，背景为《飞天》与《笑傲江湖》琴萧合奏曲。
夏炎，呵呵，凄凉么？
蒹葭苍苍（很熟悉的名字。重文见过。不知是否同一人？），文字也是宣泄的载体，当无人看时，就当说给自己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