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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11-27 11:36 巴孤
超时空古典章回小说连载《贼三国》

第一回:梁山泊驾雷入汉,宋公明荒野遇惊
话说北宋时山东及时雨宋江,自梁山聚义三十六天罡星、七十二地煞星,又三战杀得高逑心惊胆裂,全军覆没,得了多少粮草、军械、钱财,招降军卒不计其数。自此声威大震,四方好汉如云投靠,山寨更见兴旺,啸聚到十万人马。宋江心中高兴,只等招安之后,为国家出力。

这一日,宋江与众家好汉,督率着各部儿郎操练战法,但见:
马似虎,人如龙,红缨枪染百里火海,镔铁盾集千丈乌云。士卒分合皆有道,将军进退只无规。山坳中旌旗招扬似起浪,水泊里战船往来如穿梭。遮莫道草莽豪杰少大略,梁山英雄更威风!

宋江看得高兴,对吴用道:“俺宋江本是郓城小吏,只因合上天缘法,得这许多好兄弟相聚,眼见得要看出一番功名来。只不知道九天玄女给俺指的道路,现下着到哪里?”
话未说完,忽听天边闷雷接连滚动,再看四下乌云弥合,阴风习习。吴用怪道:“这天却是古怪,方才还艳阳千里,怎么须臾之间,就这般渗人了?”
猛可的只见公孙胜脚踏罡步,运动八卦,口中念念有词,右手宝剑一道华光,只照得周围数丈地方,阴晦中更显得稀奇。吴用问道:“公孙先生,你这是什么公干?”
公孙胜道:“天道有大变!我只得集周围山野草木之气护卫公明哥哥,不然大变一到,恐难支撑!”说话间,念咒更急,脚下步子也越发紧张。宋江见他头发披散,头上汗气蒸腾,哪敢发问打搅,只是在一边惶恐。
无移时,天空阴云密集,层层叠叠也不知道罩了多少,竟把个八百里水泊笼得暗无天日,十步之外,不辨人面目。漫说宋江等头目,就是众小喽罗,也都不晓得什么大祸临头,谁还有心操练。都一个个木桩也似站着,有望天祈祷的,也有左顾右盼的。

忽听嘎拉拉一声霹雳,声裂天地,震得众人纷纷掩耳,更有数千惊恐倒地者。黑旋风李逵大吼一声:“哥哥,铁牛在此!”提起板斧便奔宋江身边。离开还有三五步,又是一声巨雷,却似整个梁山都在抖动。同时就着闪电,天上忽地裂开一个大口,滚出璀璨光华。梁山上下,都看得呆了。忽然又是霹雳一响,众人只觉头晕目眩,眼前光环乱跳,手脚都似不是自家的动弹了。宋江惊得目瞪口呆,眼前一黑,便人事不省。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宋江睁开眼睛,却不禁连声叫苦。原来身处之地,却是一片丘陵,远及天边,隐约有些山峦。再看周围,极目所见,尽是自家将兵,横七竖八躺得满山遍野。也有旗帜、兵器、粮草、器物扔得数十里狼藉。宋江虽屡劲磨难,哪见过这等变动,慌得口里叫:“军师!铁牛!”
便听二人答应:“哥哥莫慌,吴用、铁牛在此!”急忙过来,挽起宋江。宋江惊魂稍定,问吴用道:“这是何处?我等怎地到了这里?”
吴用道:“我亦不知。刚才天空裂开大孔,倒似将我等吞吐而入。只是不知这里是什么地方。”
宋江道:“定是我宋江作了什么错事,遭得天谴,连累众家弟兄,我的罪过何其大也!”一边抹泪,一边望天道:“上苍呵,我宋江若有甚过失,粉身碎骨,无敢怨言,但请莫折磨我这帮兄弟!”
吴用劝道:“哥哥不必如此。想是上苍遇我等干什么功名,故而做法弄来也未可知。眼下众弟兄都在,先还是看看周遭如何。”
于是察看四周,梁山人马、器物落了周围十里地面,粗粗纠集,小喽罗在此的有七万余人,带伤者四五千,并有尸首数百具。山上其余人众则不知所终。所喜一百零八个头领具全,只有几人轻伤。宋江便令各位头领整顿部下军卒,一边令圣手书生萧让、铁面孔目裴宣、神算子蒋敬、玉臂匠金大坚、通臂猿侯健、金钱豹子汤隆、青眼虎李云、操刀鬼曹正、铁扇子宋清等人清点兵马、粮草等器物确数,一边发神医安道全治疗受伤将士。一面派遣乐和、时迁、白胜、段景住四人各带两个伴当,往东南西北四面探听消息。最一要紧,此地究竟何处。
四人去了约莫一个时辰,仍未回来。此时天色清明,宋江闲来无事,往返走游。忽见混世魔王樊瑞手拿一个罗盘,对着太阳张望演算。宋江问道:“樊瑞兄弟又算出什么来了?”
樊瑞答道:“回哥哥的话,小弟按日轨天角推演,此地当在青州左右。但为何风景却如此不同,甚是奇怪。”
宋江听了,又松一口气:“我当这阵天雷把咱们轰到什么天涯海角了呢,原来却在青州左右,距离梁山还不算远。既然如此,我先到左近游玩一番。”
吴用急忙劝谏:“哥哥休得如此唐突。天降大变,周围不明,哥哥出行,若遇见意外,我十万将士自乱。”
宋江不以为然道:“我梁山人马兴旺,近日杀得高逑全军覆没,山东一带,谁不闻俺威名,岂有甚意外?”
吴用道:“哥哥若去,只带吕方、郭盛随身护卫。”
宋江道:“何必如此带累弟兄?我只带两个伴当,附近走走,不碍事的。”
吴用再三苦劝,宋江只是不从,带了两个伴当,乃是张三、李四,穿着便服,带些钱钞,各人挎一口腰刀,散着步子往南边走去。

其时日当正午,宋江等人所到之处,山清水秀,风景倒也不错。只是人烟稀薄,田地多数荒芜,杂草丛生,道旁还偶有尸骨。枯鸦戚鸣,残垣孤立,多少凄凉景象,宋江怪道:“这山东一带,本是商贾往来的繁荣地方,却如何这般萧条?”
不觉走了又一个时辰,三人上得一道山梁,周围数十里风光尽收眼底,却仍是房舍稀疏,杂木茂盛。宋江三人走得饥渴交加,抬眼望见山腰上有一家小店,挂个“食”字幌子,不由大喜道:“且去那小店叫上些酒肉,胡乱吃些,聊解饥渴。”于是脚下加紧,不一时到了小店之中。一个半百老头,前来服侍道:“三位客官用些什么?”
宋江看这小店,桌椅破烂,门窗凋敝,心中已有三分不喜,无奈饥渴难当,乃勉强道:“先打三壶酒,有甚肉食,胡乱将三四斤来,吃了一发算钱给你。”
却见那主人一怔道:“客观,且莫乱言,小店从不卖酒的。”
宋江闻言也是一怔,方才想到方才那店门外的幌子不是“酒”而是“食”。乃又问道:“你这店家倒也古怪,你自卖酒,我自备些钱钞来买,有何不可?”
店家似乎有些明白,道:“你这客官是远方来的罢,近日这官府早下了禁酒之令,说是为节约口粮,凡民间一律不得私自酿酒,违者轻则抄没财产,重则坐监杀头,我小小酒店,哪有这个胆子啊!”
宋江闻言,更是古怪道:“这是哪处官府,怎么定出这等法律?民间黍谷丰满,酿些酒有什么不妥?竟得如此荒谬之言,可笑之极啊!”
那店家面露惊恐道:“客人,乱世年头,这官家的法令,千万别胡乱议论,不然我这小店可不敢款待您老了。”
宋江听他说得莫名其妙,便不谈这个,一屁股坐下,道:“既然如此,便上几碗茶吧。你店中有甚么肉食?”
店家道:“回客官,小店没有肉食,只有豆腐、青菜、落花生等。”
宋江不快道:“便是你自家吃的肉食,也将些来与我,一般算你钱,何必如此推脱?”
店家苦笑道:“客官,我若有肉食,何不卖与你吃?实在这灾祸年生,能有饭吃已经不错,哪敢再奢望吃肉?”
宋江又道:“若你自家养了甚鸡鸭之类,也不妨拿来,不少你钱。”
店家道:“这等乱世年头,人尚喘不出气,谁还有心去养鸡鸭?”
宋江忍无可忍,拍案叫道:“店家!你这厮是存心欺负我远方客人?又不短你饭钱,为何耍这等歪心,不卖我酒肉吃!”
店家惶恐道:“客人!我若有心欺负客人,天打五雷轰!实在小店没有酒肉,便简单些,好罢?近有附近捞的杂鱼,客官可要尝尝?”
宋江无奈,道:“既如此,每人来碗面,菜肴随上两个。杂鱼要两斤,做两盘上来。”
店家满口应允,自去后面忙碌。不一时,端上菜肴。那刀削面质地粗劣,一碗清蒸豆腐,一碗炒青菜,缺油少盐,难以下咽。两盘小鱼,一盘和葱干炸,一盘加辣煮汤,也都无味道。宋江和两个伴当在山寨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日子过惯了,哪受的这个。无奈肚里饥饿难忍,只好胡乱吃些。便是端上的茶水,也淡色寡味,全无意思。宋江吃得郁闷,将手一招:“店家,结帐!”
店家恭敬道:“七百文。”
宋江略一皱眉,从怀里摸出两张五百文的交子票,递给店家:“不找了。”
店家接过,不解道:“敢问客官,这是何物啊?”
宋江道:“此乃德胜钱庄的交子票,与你做饭钱呢。”
店家陪笑道:“回客官,小人从未见过这等物事,这个……还请客官……”
宋江正待发作,转念一想与此人有甚么好说,乃一把夺过交子,再伸手掏出几个大钱,扔给店家,起身与伴当离了小店。
店家拿起钱,瞧瞧足铜成色,方才放心,但仔细看来,心下又嘀咕:“这上面图形文字,怎地如此奇怪……”

再说宋江一顿饭吃得七窍生烟,出了店门,走出数里,犹在自己气闷。伴当又不敢劝。当下三人一阵闷走,不觉迷了方向,走到一处荒山之前。忽然四下里锣声不断,宋江大惊之下,草丛中涌出二三十人,手持刀枪棍棒,团团围住。为首一个喝道:“甚么人擅自入俺地界,定是奸细!孩儿们拿下!”两个伴当拔刀抵抗,早被长枪刺死。宋江虽学过些枪棒,到此哪敢逞强,束手就缚。
那为首的喝问宋江道:“你这厮是那来的奸细,为何擅自闯入我等地盘,快快从实招来。慢半句,叫你身上多十七八个亮窟窿!”将手里刀在宋江脸上一晃。
宋江心道这必是哪处的绿林豪杰,于是道:“实不相瞒,在下乃山东及时雨宋江,因与梁山兄弟失散,误入贵地,还望好汉包涵则个。”原指望这强人听了宋江大名,定然如雷贯耳,恭敬有加。谁知那为首的一脸木然,转头问一个小喽罗:“你可听清这厮说的什么?”小喽罗道:“好像说什么梁山,什么风雨,俺也不明白甚么意思。”为首的点点头:“这厮胡言乱语,定是奸细,我也不多罗嗦,一刀斩了,把首级去献将军便是!”举起刀,便要劈下。
宋江大惊之下,急叫:“且慢!待我招来!”那为首的强人大笑道:“早该如此了。”放下刀,吩咐小喽罗:“先把他身上搜一遍。”当下来了两个小喽罗,将宋江全身衣服剥得精光,细细搜了一遍,抄出金银、交子和些许文书信笺等。为首的强人瞪大眼睛,一一检视,宋江在山风中瑟瑟发抖。看完一遍,那强人道:“这些东西甚是奇怪,且先押往大营,交付将军发落吧!”
宋江一听“将军”,不由暗自叫苦:“原以为是绿林好汉,不料却是官军!此去命必休矣。”这时小喽罗已棍棒打来,逼他快走。宋江忽想自家弟兄许会来寻,当下一边慢慢走,一边仰天大叫:“苍天!我宋江死于此地,真是冤枉!”那伙人也不止他,只是催促快走。
行不上一里,转过山路,忽听山坡后面呼哨连连,杀声大起,冲出百十人来。为首一个黑大汉,正是黑旋风李逵,手提两把板斧,高叫:“哥哥莫慌,铁牛来了!”率先冲来。押送宋江那群人大惊之下,各自抵抗,当不得梁山人多,片刻之间,尽数毙命。为首的被李逵一斧头劈开脑壳。戴宗随后赶来,解开宋江,找件干净衣服换上,一边道:“军师见哥哥久不回来,分派众兄弟四处寻找。俺与铁牛作这一路,也是老天有眼,远远听见哥哥仰天大叫,因怕伤了哥哥,故抄到转弯处埋伏。哥哥速跟我回大营,军师和公孙先生有要事禀报。”

宋江跟了戴宗、李逵回到自家大营,已经日头西斜。只见众好汉都在等着。见了宋江,少不得抚慰问候。宋江招呼打过,赶到后帐,见白胜、段景住、时迁、乐和四人委顿不堪,公孙胜、吴用、卢俊义等人神色严峻,各自背手而立。见宋江到,吴用挥挥手让四个探子出去,一边请宋江坐下,一边道:“哥哥受惊了。方才四位兄弟探得周遭消息,再加上樊瑞兄弟与公孙先生以天象地理推测,我等确遭了天变。”
宋江道:“是何变故?这阵天雷把我等轰到了甚么地界?”
吴用道:“若说地界,这天雷把咱轰到了青州中段,离开梁山数百里,已是古怪之极。可更为古怪者,现今却不是大宋天下矣。”
宋江大惊:“不是大宋天下?改朝换代如此之疾?莫非天上一日,地下数十年么?敢问现在是谁人入主中原?辽人?方腊?”
吴用道:“哥哥休惊。现在竟是那汉末曹刘孙三家相争之时。按四位兄弟探访乡民得知,此时乃建安十三年十月,正是三家赤壁鏖战之际!”
宋江闻言如遭雷击,跌坐椅子之上:“甚么……”
吴用道:“哥哥请勿惊惶。这等时空逆转之事,虽然古怪,然既已落到身上,不定是上苍给我等弟兄降的大任,也未可知。”
宋江惊魂稍定,乃细细沉思。
忽一人嚷道:“好也,好也!哥哥自从作了这梁山之主,大碗吃酒肉,大秤分金银,何等快乐。便夺了天下,自家做个皇帝,有何不好?偏要受甚么鸟招安,今日也说,明日也说,兀的不气破俺铁牛肚皮!今日被这大雷震到这千万年前来,却看你还等谁招安去?”
宋江一看却是李逵,怒道:“你这黑厮再敢乱言,砍了这颗驴头去!”喝令赶出帐去。李逵大笑拍掌而出。
吴用拱手道:“李逵所言虽然粗俗,倒也有几分道理。天既将我等弟兄人马皆降到汉末乱世,莫不是让我等扭转乾坤,再创清明世界?哥哥乃经天纬地之才,更兼众家弟兄武艺出众,又万众一心,何不就此扫平天下,让万民安乐,也遂了我等心中的豪气?”
宋江沉吟不语,半晌道:“如此自然好。只是曹刘孙皆旷世英雄,我等可能与之抗衡?”
卢俊义道:“公明哥哥不必担心,想我原在汉后数百年,长江后浪推前浪,无论兵法战策、铠甲锻造、刀剑磨砺,均远胜彼。且彼之长短虚实,彼之谋划打算,我尽知之,从中取势,点其要害,破其图谋,易如反掌!今日就在此起兵,先占青州为本,北上燕赵,西图中原,天下虽广,一鼓可下。到时哥哥混一宇内,得万世基业,不惟是我等弟兄的光彩,也是天下苍生的福分哪。”
宋江听他此言,意思稍疏,笑道:“卢员外此言甚得我心。”
吴用却摆手道:“哥哥忒托大了。我虽在军器上能暂胜彼,但军器铠甲,原本是人皆可用的,只可取一时的便宜,却当不得终生的依仗。彼曹操、刘备、孙权皆是雄才大略,更有众多谋臣名将,甚不可轻视。我等初来,若贸然出头,异军突起,必遭诸侯所疾。到时各家合力围攻,虽有良将劲弩,难保万一。”
宋江道:“如此,那该怎的是好?”
吴用道:“某却有一计,若依我这主意,只需假以时日,天下如在哥哥囊中!”只见吴用不慌不忙,说出这个计来。只因这个计,有分教:宋朝壮士,反闹汉家天下;三分河山,更添百八英雄。毕竟吴用此计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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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11-27 11:38 巴孤
第二回:智多星计谋天下,黄汉升力战群贼

吴用对宋江道:“在下这个计,叫做‘借尸还魂’之计。”
宋江道:“何谓‘借尸还魂’?”
吴用道:“俺想我等这七万士卒,百八好汉,在这汉末也算强大,但毕竟难与诸侯抗争。不若投靠一方,取得信任,先借彼的势力扫平天下,然后再取而代之。”
宋江道:“此计确实奇妙,只是该当投靠哪一方?”
吴用道:“刘备!刘备当前实力在三家中最小,我等前往,必受重用。须知我等权柄越重,则日后搅翻大局越发容易。此其一也。刘备乃汉朝宗室,名望足以号召,但毕竟又非嫡系,我等日后背之亦无后顾之忧,此其二也。曹操奸诈多谋,孙权年富力强,惟刘备为人,患难时尚能谦恭克己,一旦得志便飞扬跋扈,意气用事,正好为我所制,此其三也。我等先投靠刘备,助其击败曹、孙,扫清天下,一面劝其自己称帝,一面暗自掌握兵权,届时突然起兵,先以复汉为名,待把刘备势力尽数剪灭,哥哥再自己登基,大事谐矣。”
宋江大喜:“军师计策高妙!敢问当如何行事?”
吴用一边伸出指头道:“此时赤壁之战即将开始,欲投奔刘备,须得往南。我等到得荆州,战火已过,哥哥自领一支人马,就势先取了武陵、零陵、长沙、桂阳四郡,以作见面礼送给刘备,必受重用。此后西进两川,只需照史行事,不过当尽量显我等能耐,以取权威。待三分天下鼎足已成,然后见机行事。”
宋江道:“甚好。”
吴用又道:“我等起事,乃是图谋天下,此处山东乃中原咽喉,不可轻易放弃。可着卢员外分领部分人马,屯扎于此,招兵买马,整备战甲,积累粮草,届时起兵响应。”
卢俊义道:“只是这数万人在此屯扎,难以隐瞒,曹操必定派大军围剿。就算能依仗地利与之抗衡,怕也难有发展。这个可如何是好?”
吴用微微一笑,附在卢俊义耳边说不几句,卢俊义大喜道:“军师此计,确乎高明。”
吴用笑笑:“雕虫小技,何必谬赞。然后再派若干弟兄,分率精干人马,往马超、张鲁、刘璋、孙权等诸侯处投奔,煽风点火,寻机取势。再派若干弟兄,往中原几个重镇潜伏,以为接应。如此方可四方八面,左右逢源,一朝发起,震动天下。哥哥以为如何?”
宋江叹道:“军师真乃天下奇才,以我看来,比那诸葛孔明也毫不逊色!”
吴用道:“岂敢。诸葛亮乃古今明臣,某不胜钦佩,只是如今我占了先知的便宜,倒要与他计较一番高低了。”众人皆哈哈大笑。
宋江又问:“只是方才卢员外所说,军师以何计策教之?”
吴用道:“这个容易。此时青州地界,虽属曹操管辖,却有昌豨在此地屯兵造反,操正谴于禁、臧霸讨之。今日哥哥遇见的强人,想来便是昌豨的巡哨人马。我以为等我大队分头出散之后,卢员外便统带留下的弟兄,以本地豪强大户身份,助曹军攻灭昌豨。之后再不愿入朝为官,操必以员外为地方镇守。员外只需按时纳贡,却暗地囤积粮草兵马,并联络派往各城的弟兄,届时起事,怕不闹得魏国底朝天?”

次日,宋江升帐,先令神算子蒋敬报所有军械物资储量。蒋敬回报,此处搜集粮草可支一年,军械略有短少,船只尽数粉碎,其余匠作物件、医药、火器等虽剩余有些,亦不充足。酒肉钱财,也还有些。宋江点头,便先对众人说了吴用的计策。众家都有些惊异。只见花和尚鲁智深挺身出道:“宋大哥,我以为军师此策不妥。我梁山一百零八人聚义,情同手足,今日既到了这个所在,便自成军旅,与汉末群雄争个高下,纵然兵败身死,也不枉好汉一场!若按军师计谋,先要把众弟兄遣散各地,看似互相呼应,实则手足分离。试问日后两军阵前自家弟兄相对,如何是好?故请哥哥收回成命,莫用那‘借尸还魂’的腌臜计策。以洒家看,不如就此起兵,自树我梁山大旗,先占了这山东地方,然后席卷中原,有何不好?”
此话一出,帐下议论纷纷。吴用冷笑连连,宋江不悦道:“鲁师兄不必多言,我主意已定了。”当下抽出令箭:“锦毛虎燕顺、铁笛仙马麟、没面目焦挺、石将军石勇听令!”
四员步军头领出列:“哥哥有何吩咐?”
宋江道:“你等四位兄弟,引精壮小喽罗二千人,往北到辽东地方,投奔公孙恭,等我密令所到,再做接应!”
四人面面相觑,燕顺接了令箭。吴用道:“四位到了辽东,务须取得信任,把握兵权。我这里尚有锦囊一个,到辽东地界再开拆。”将锦囊付与燕顺。四人自出点兵。
宋江接着发令,又差出林龙邹渊、独角龙邹润、花项虎龚旺、中箭虎丁得孙为一路,往汉中张鲁处;没遮拦穆弘、金眼彪施恩、小遮拦穆春、打虎将李忠为一路,往西凉马超处;操刀鬼曹正、镇三山黄信、病大虫薛永、白面郎君郑天寿为一路,往西川刘璋处;锦豹子杨林、小霸王周通、金毛犬段景住、云里金刚宋万四人为一路,往南蛮孟获处。每路统带二千精兵,或分头,或合并,或投奔,或潜伏,以为接应。吴用每路各交付锦囊一个。
再点旱地忽律朱贵、鬼脸儿杜兴为一路,小尉迟孙新、母大虫顾大嫂为一路,菜园子张青、母夜叉孙二娘为一路,催命判官李立、活闪婆王定六为一路,矮脚虎王英、一丈青扈三娘为一路,每路带一百精干喽罗,分别往邺城、洛阳、许昌、徐州、长安五城潜伏,秘密刺探情报,准备内应。
接着令混江龙李俊为首,引出洞蛟童威、翻江蜃童猛、病关索杨雄、拼命三郎石秀、美髯公朱仝、白日鼠白胜、笑面虎朱富、摩云金翅欧鹏、火眼狻猊邓飞,共计十员头领,引军马一万,往江东孙权地面上潜伏,见机行事。
诸路人马分拨已定,再以卢俊义为总管,神机军师朱武为参谋,引双鞭呼延灼、双枪将董平、病尉迟孙立、百胜将军韩滔、天目将彭祀、圣水将军单廷、神火将魏定国、浪子燕青、两头蛇解珍、双尾蝎解宝、船火儿张横、浪里白条张顺、混世魔王樊瑞、丧门神鲍旭、铁叫子乐和、铁臂膊蔡福、一枝花蔡庆、圣手书生萧让、通臂猿侯健、紫髯伯皇甫端、轰天雷凌振、青眼虎李云、九尾龟陶宗旺、金钱豹子汤隆、插翅虎雷横,共计二十七员头领,带领二万余人,在青州屯扎。先以本地大户身份,助于禁、臧霸夹攻灭了昌豨,却以此为据点,缓图发展。吴用再三叮咛领凌振道:“君之火炮之法,乃我密器,故宋江哥哥一路亦不带得,实指望到万一之时,一举成功。你在青州卢员外帐下,秘密监制,切不可有所泄漏!”凌振应允。

当晚,宋江令大摆宴席,众头领与喽罗吃个醉饱,然后分头行事。次日一早,先发谴十路潜伏人马往各地去迄。第三日,李俊等引本部往南行去。然后宋江自引智多星吴用、入云龙公孙胜、小旋风柴进、扑天雕李应、大刀关胜、豹子头林冲、霹雳火秦明、小李广花荣、金枪手徐宁、青面兽杨志、急先锋索超、没羽箭张清、九纹龙史进、丑郡马宣赞、井木犴郝思文、跳涧虎陈达、白花蛇杨春、花和尚鲁智深、行者武松、赤发鬼刘唐、黑旋风李逵、八臂哪吒项充、飞天大圣李衮、摸著天杜迁、地太岁阮小二、短命二郎阮小五、活阎罗阮小七、神行太保戴宗、鼓上蚤时迁、小温侯吕方、赛仁贵郭盛、毛头星孔明、独火星孔亮、铁面孔目裴宣、神算子蒋敬、玉竿孟康、玉臂匠金大坚、神医安道全、铁扇子宋清、险道神郁保四共计四十一个头领,三万余精锐兵马,离了青州,寻隙往荆州进发。

行至豫州地界,吴用道:“我等前往,先取了四郡城池,与刘备作人情,然后投奔。只是全军同去,恐刘备见我强盛,心下猜疑。可分出几员头领,统带精兵,只做小股英雄,分别投靠,免得被他以为尾大不掉。然后日后方可配合。”宋江道:“军师高见。”便分出柴进、徐宁、索超、刘唐、孟康、武松、张清、杜迁八员头领,带精兵二千余人,各自去分路投靠刘备。又派时迁、戴宗赶往前面打探消息,大队人马,昼伏夜行,往荆州前进。
十二月初,到达荆州地界。前面戴宗来报:时周瑜赤壁火攻已谐,曹操北回。东吴孙权亲统军与曹将张辽争战于合肥,周瑜大军与曹仁、曹洪战与南郡。刘备一面分兵助周瑜,一面攻武陵。吴用道:“四郡之中,武陵、长沙较近而零陵、桂阳较远。刘备已去武陵,金旋庸才耳,必然投降。我等可疾攻长沙。长沙兵力最强,一举击破,再乘威南夺零陵、桂阳可也。”宋江道:“我闻长沙有老将黄忠,是蜀汉五虎将之列,甚难对付。”吴用道:“彼黄忠再是英勇,终归一人耳,今我等众弟兄手段不凡,怕他怎的?”宋江便令加紧进发,绕过南郡,直取长沙。

且说长沙太守韩玄,不过是中平之才,占据这数百里地面,麾下战将数十员,马步水军一万余人,战船百余只,倒也算个强盛地方。自从刘表死后,本欲投降曹操,心有不甘。再后来孙刘联军赤壁击败曹操,便约束人马,观望局势。其实也没个长远打算。这日正在郡府闲坐,卫士报进:“大人,有紧急军情!”
韩玄一惊,忙令召进,便见雄纠纠走入一人,身长八尺三寸,枣红面皮,长髯拂然,目似朗星,原来是本地豪强魏延,字文长。彼擅长弓马,因其庄园在郡城边外,又有自己兵马,因此在郡里挂个校尉的衔。韩玄见是魏延,问道:“文长有何军情?”
魏延道:“今有一支人马,数约不下万余,从北而来,已入我郡境地,特来禀告太守,并望拿主意。”
韩玄问:“来军是曹丞相旗号,抑或刘皇叔声势?”
魏延道:“却是打的‘宋’字旗号,并有‘梁山’字样,其可怪也馀!”
韩玄一愣:“甚么?宋字旗号?”惶惑之下,令击鼓召集众将前来商议。
无移时,众将到齐,韩玄说了魏延禀报之军情,“诸君有何高见?”
当下站出一人,年过六旬,苍颜白发,精神矍着,朗声道:“水来土掩,兵来将当,这‘梁山’兵马想来是黄巾一般草寇,纵有十万,有何可怖。某请得二千精兵,去斩了为首贼将的首级来!”正是老将黄忠。此人身长七尺七寸,虽然年事已高,却是虎背狼腰,两臂有数百斤力气,能开二三石硬弓,使一口六十三斤大刀,有万夫不当之勇,人称长沙屏障。韩玄见黄忠请战,甚是放心,乃问道:“敢问老将军,你以为这般草寇当如何应对?”
黄忠答道:“大人放心,一般草寇,总无章法,鼓噪而来,一战即溃。以我之见,大人与我数千精兵并数将为副,且先不与他争夺这边境县城。彼若分兵去夺,自散其势,若长驱而进,则后路动摇。我却以精兵迂回击其侧翼,一鼓可破也。”
韩玄大喜,便令黄忠为大将,校尉杨龄、杨寿、张承、王洪文为副将,点精兵三千,出郡府迎战。魏延道:“在下不才,也愿引本部人马助战。”韩玄便教为掠阵使,领本部乡兵三百人,随同黄忠出战。
当晚韩玄下令宰杀五头牛,十五口猪,出战将士一律吃个醉饱。次日早晨,黄忠与众将全副披挂,各自提了兵器,引三千精兵,出城东门,韩玄亲自相送。黄忠嘱道:“太守,某去之后,若有敌人赶到城下,只宜坚守,不可出战,待吾回师相救。”

原来宋江一军赶到长沙境上,吴用道:“长沙兵强将勇,须得小心对付。我若长驱郡府,怕他截我中路。可分兵三支,前后接应。”便教林冲、史进、陈达三人引兵五千为前队,只要小心进发。宋江并杨志、花荣、秦明等引兵一万为中军,又分出两支人马,每支三千,自己带一支,鲁智深带一支,两边以为接应。余众交关胜统带,在境外驻扎,防备后路。

时到下午,林冲三人正督军前进,忽然左边鼓声大作,军士慌乱之下,道旁旌旗竖起,伏兵涌出,为首一员老将厉声喝道:“何处草寇,敢侵俺大郡!”其时梁山军马突遭袭击,队形已乱,跳涧虎陈达挺枪迎上,战无三合,遮拦不住,拨马而逃。九纹龙史进大怒,手使三尖刀拍马来战,黄忠长笑道:“小毛贼如此嚣张!”大刀荡来,碰得当当作响,史进只觉此老力大,不由惊恐,心下先怯。奋力战到十七八合,不敢再打,亦回马而退。林教头望见黄忠如此英雄,大惊,欲自己出战,不料一旁冲出一队乡兵,为首大将高叫:“那来的蟊贼,先过我魏延这关!”林冲知道魏延后来亦是蜀汉名将,哪敢轻敌,挺丈八蛇矛迎战,二人盘马大战三十余合,不分胜败。这时节黄忠并四个校尉统带长沙兵,已冲得梁山人马纷纷溃退,史进、陈达招呼不住,只得混在败兵中逃窜。林冲见势不妙,丢开魏延,回到军中镇压。无奈长沙军取突袭之势,士气如虹,林冲虽然勇武,也独力难支,只好且战且退。偏生前面一带地形崎岖,多是沼泽杂木,梁山兵马伤亡甚多。
忽然北面鼓声大作,却是宋江大军来到。黄忠见了,也不畏惧,叫道:“原来贼首在这里!”指挥本部掉头直冲宋江。白花蛇杨春提刀出迎,交手方才一合,黄忠大刀斜沉,把杨春马头削去半个,战马倒毙,亦将杨春颠下。青面兽杨志大惊,一马挺枪飞出,拦住黄忠厮杀。两个战了十余回合,孔明见黄忠英勇,出马欲助战,这边杨龄抵住。再战二十余回合,杨志料敌不过,把马拉开,黄忠直冲中路。霹雳火秦明大怒:“老匹夫敢如此!”抡起狼牙棒杀出。两个并了十余回合,黄忠见秦明武艺高强,卖个破绽,回马便走。秦明大呼:“哪里去!”紧紧追来,不防黄忠回身一箭,倏的一声,秦明急急躲闪,肩头上早着,大叫一声,翻身落马。黄忠回马来杀秦明,扑天雕李应见势急,挺枪来截住,小军急把秦明救回。李应与黄忠战不到十个回合,遮拦不住,只得退开,黄忠又直杀入,所到地梁山军如波开浪裂。
眼见得逼近中军,宋江看黄忠如苍颜猛虎直杀过来,惊得手足失措,回马便走。黄忠加鞭赶上,吕方、郭盛双双赶来保驾,黄忠大刀猛力一挥,喀嚓一声,吕方画戟折断,空手而退。郭盛大惊,勉强战了几个回合,保着宋江匆匆而去。不料两边杀声大作,原来王洪文、张承二将各领了数百精兵,从两翼包抄上来,梁山军虽多,已被黄忠冲得七零八碎,故反被二将截断了归路。宋江大惊之下,黄忠已率杨寿直逼过来。背后杨春匆忙换马,与杨志两个杀回来保护,却被魏延截住厮杀。危急之时,只听一声虎吼:“哪来的鸟老头子,吃俺铁牛两板斧!”黄忠见一黑大汉着地杀来,不敢小看,只得小心招架。这时王洪文、张承二将从前面兜来,吕方忙从士卒手中取了兵器,与郭盛竭力上前保护。但宋江中军的精锐卫兵已被黄忠杀散,张、王二将反指挥本部将宋江、吕方、郭盛并数十个亲信团团包围。
忽地弦声一响,王洪文倒栽下去。只见小李广花荣远远赶来,银枪似白龙出水,连刺数人,直撞入围,带出宋江。接着远远杀声大作,吴用、鲁智深两支人马一同杀到。鲁智深挥舞禅杖,引一队步兵,杀入长沙军左翼。魏延在后队看见,弃了杨志、杨春,赶去抵挡。这边吴用军马也从后面抄上,黄忠便也丢开李逵,掉头冲吴用的军队。这边杨志、李应、杨春等兜马杀来,黄忠挥舞大刀,力战数将,精神倍增。宋江、吴用一边看得呆了。看看天色将晚,两军各自收兵。
当天夜里,宋江清点各路人马,总计折损一千数百人。秦明、杨林、郭盛带伤。宋江见黄忠如此英勇,以三千兵杀退四路人马,心中不由惊惶,对吴用叹道:“今日虽也斩了敌将,却耗自家这许多力气,连小小长沙都难以取得,还有何力可争夺中原?”
吴用不慌不忙,劝解道:“哥哥休要焦急,这长沙众将尽皆碌碌,只有黄忠、魏延两个有些本事,今日我军初到,偶然失利,无关大局。我却有一计策,定叫他首尾难顾,全军败溃!”
宋江大喜:“既然军师有此计策,请问如何布置?”吴用哈哈一笑,安排妙计。有分教:汉南名城,顿作兵火余烬;北宋草寇,反得耀武扬威。不知吴用此计如何,请看下回。

2004-11-27 11:39 巴孤
第三回:黄忠老眼识反间,吴用奇谋破坚城
话说宋江兵进长沙,只一战便被老将黄忠击败,宋江十分气恼,吴用却道自有妙计。还未开口,旁边李逵跳将起来:“军师哥哥,今天叫俺呆在中军,不放俺到阵前去杀人,好不闷杀铁牛也。明日用计,俺却要打头阵。”
吴用笑道:“铁牛,明天这个头阵,有个名堂,叫做诈败诱敌,只需输不准赢,更不准杀人,你可遵的?”
李逵一听,忙连连摇手道:“既是恁地,俺还是听军师哥哥安排,只求军师哥哥给个多杀人的去处,好教俺痛快一把。”
宋江听得不畅,喝道:“这黑厮又胡说甚么,军师定下计策,你自遵循便是了!”
吴用笑笑:“好,请众位兄弟挺好。明日大早,将我中军人马分作五队,杨志、花荣、李应、李逵各引一队,哥哥自引一队,分头排好,起先由李大官人出马挑战诱敌,各队环回演进,把黄忠诱到五里外的山冈前,两边杀出,一起攒住。这时我便指挥接应军马,挑战其后翼军兵。彼后翼是魏延,此人有勇有谋,只是贪功了些,一旦诱他胡乱出击,敌阵型必乱,此时前队林教头和史大郎再分兵两路,直抄进长沙军后队,敌军自乱了也。却教鲁达兄弟引本部人马,大张旗鼓赶往长沙郡府,做个声威,更动摇其军心。”宋江道:“军师此计策甚妙!便依此安排下去。”于是调度各营兵马不提。秦明受伤,着人送到关胜处,请安神医治疗。杨林、郭盛伤势不重,敷些金疮药,半夜好了太半,明日坚持出战。

再说当夜黄忠与魏延等四将商议道:“想不到不知何处来的强寇,竟然如此凶悍。“魏延道:“再是凶悍,终当不过老将军这口刀。明日我与将军并马冲阵,只要砍死贼首,不愁群贼不退。”杨龄冷笑道:“匹夫之勇耳。”魏延大怒,便要与杨龄厮并,黄忠慌忙当住二人,又对魏延道:“我寡敌众,要防他与我分路混战。明日我与二位杨将军冲阵,张承将军接应中间,你挡住后路。若前面有敌突袭则接应我军退下,切不可胡乱出击,动摇阵型。”魏延等答应,各各安歇。
次日辰时,黄忠列队出战,见前面李应横枪立马叫道:“黄忠老儿,今日来与你拼个死活!”黄忠大怒,正待出马,杨龄已挺枪出战,李应迎上,两个双枪并举,大战十余回合,李应回马就走,喽罗兵一起后撤。黄忠与二杨尽趋人马掩杀过去。
李应奔走了二里上下,道旁鼓声连连,花荣挺枪杀出。黄忠见是前一日射死王洪文的将,心中大怒,轮刀便上。花荣招架了七八回合,拨马便走,此时李应人马早已退出百步外。花荣军马跟着后退。黄忠驱兵追赶。
再奔走二里,远远望见一处山冈,黄忠正待追赶,后面张承赶上道:“老将军,前一日第一路敌军似有动静,我看将军不可冒失。”黄忠听得,便勒住战马,把士卒都停下摆开。忽听山冈后面鼓点阵阵,杨志引一军杀出,高叫:“兀那老头子,昨日洒家输与了你,心中不服,今日敢来再战三百合乎?”黄忠大笑:“手下败将,安敢再来!”提刀便上。杨志略战数合,叫声:“好厉害,不打了!”跳出圈子,回奔本阵。黄忠欲不赶,旗门下杨龄、杨寿见他得手,早下令擂鼓冲阵,于是大小三军尽皆呐喊杀过。杨志手下军卒略略抵抗,逶迤而走,将长沙军引到山冈之前。便见岗上红旗磨动,鼓号大作,大队军马杀出,正中一面“替天行道”杏黄大旗,下首大纛书“山东义士及时雨呼保义宋”,正是宋江。这时黄忠正与杨志军马鏖战,急切间后退不得,宋江左右孔明、孔亮等各带兵马杀上,杨龄、杨寿亦上前助战,两军在岗前混战。这边鼓点又起,花荣、李应两支人马又从山冈后面返杀回来,将黄忠等三面围住。中军张承急忙督率本部上前接应。
此时魏延统带后军人马并本部乡兵,在阵后列队,看前面双方厮杀。忽见右翼旌旗摇动,又冲出一支人马,为首却是一个秀士,在哪里大叫:“长沙人马,可敢来与我厮杀?”魏延看了一回,冷笑道:“这厮不知死的,待我赶上去一刀砍了,却乘势抄到贼军的左翼后面,岂不大妙!”当下吩咐几个军中末将压住阵脚,自拍马舞刀,向吴用直冲过去。
吴用见魏延风驰而来,心中暗喜,吩咐小校再摇动青色大旗,一边叫弓箭手、牌刀手上前迎战。魏延杀到阵前,乱箭如雨,刀矛如林,几次冲突不能得手,反倒伤亡了好些士卒。忽然一旁小丘后面又是连声呐喊,一队步军冲杀出来,为首一个黑大汉,却是黑旋风李逵,两柄板斧横扫直劈,两边李衮、项充刀牌护卫,直滚入来,顿时将魏延的后队人马切成两半。须臾之间,背后又是杀声大作,林冲、史进分两队左右杀进来。长沙人马立时自乱,魏延引少数精兵拼力突围,被史进和吴用两路逼得走投无路。林冲早挺丈八蛇矛杀入长沙中军。那张承正分兵竭力抵挡李应、花荣两面,哪能招架,中军人马土崩瓦解。前面黄忠三将正在厮杀,后方祸事起来,不敢恋战,杨寿心中一慌,早被青面兽杨志一枪刺落马下,再一枪结果性命。杨龄落荒而逃,却奉豹子头林冲,未及招架,林冲大吼一声,若巨雷炸响,手起一矛,从前胸直透后背,杨龄落马而死。黄忠仗着一口大刀,杀透重围,与张承、魏延汇合,一路奔往长沙郡府。待到城下,却见又有大队宋军列队而来,为首一个魁伟僧人,满脸络腮胡子,手提水磨禅杖,正是鲁智深。长沙军皆叫奈何,黄忠大叫道:“中军休慌,看老夫战这秃驴!”自提刀断后,抵挡鲁达。鲁达见黄忠威风凛凛,也不敢进逼,残军方得入城。这一战黄忠所率三千长沙军马,过半战死,小半投降,所余不过十之二三。

收军入城,韩玄问起战况,黄忠照实说了。韩玄大怒,指魏延道:“汝强作出头,送了大军性命,尚有面目见我?”叱刀斧手绑出去斩了。黄忠急忙劝阻道:“魏将军血气方刚,急于为国立功,加之敌众我寡,故而失利。本当重罚,念在强敌在侧,望太守宽恕,准其戴罪立功。”众将同劝,韩玄方道:“既然如此,看众将面上,饶你一次。”正说间,人报城外敌军倍至,攻打甚急。黄忠道:“此刻我军出战失利,兵力又弱,只可坚守待援,不可出战。想来只要坚持下数日,彼士气自衰,公子与皇叔的救兵也当来到,可破此草寇。”韩玄便与黄忠布置众将分守四门,只不许出战。

再说宋江用吴用计策,一战歼灭了黄忠人马,随即指挥四路军兵,一起赶到长沙城下,四面攻打。打了半日,毫无寸进。当晚收兵回营,与吴用计议道:“今日虽野战得手,又如何攻这长沙城?”
吴用沉吟道:“这长沙郡府城墙坚实,粮草充足,守军人数亦不少,又有老将黄忠镇守,若是硬攻,怕是难于得手。”
秦明道:“何不将人马分屯四门,围困这个城池,然后寻机破之?”
吴用摇头道:“不妥。我军欲先拿下城池,然后做见面礼给刘备,本是一件浑水摸鱼的打算,若是稍一拖延,刘备大军赶到,反成了救兵,届时我军若战,必与刘备火并,若不战则与畏惧投降无异,总是不妙。想来还得用计,尽快破城。”
忽然报鼓上蚤时迁从城中回来。宋江大喜,忙叫请入,询问城中探听得情报。时迁说了一回,宋江喜上眉梢道:“好极。我曾读三国志,知这魏延为人狂傲急躁,今既被韩玄所斥,必生异心,若能派一能言之士,前往说其反戈内应,则我唾手可得长沙!”
花荣道:“既然魏延为人高傲,就此前去说服,恐难奏效,不若先用反间之计,令其将帅相疑,然后可以说之也。”
宋江然之,于是安排下去。唯有吴用却暗自冷笑。


一夜无事,次日白天,梁山人马分头攻打,却是雷大雨小。黄昏时候,各自退去。夜里三更时分,黄忠不甚放心,率几个亲信士卒,绕城巡视。到南门时,正巧四更鼓响,忽地噗哧一声,黄忠转眼看时,地下掉了一支秃头箭,上面缚张薄纸。黄忠不声不响,捡起箭放进怀里,一边继续巡城,一边问身边士卒:“这南门是哪位将军镇守?”
士卒答:“乃是魏大人所部守把。”
黄忠点点头,回到自己府邸中,拆开薄纸细看,却是山东呼保义宋江写给魏延的密信,内容全是蒙做内应,不可焦急,待机而动等话。黄忠看完,便直去太守衙门。
韩玄闻黄忠深夜来访,急忙起身,二人入书房叙话。黄忠亮出密信,韩玄看罢,大怒道:“魏延贼子,原来早和这‘宋’家的草寇勾结!来人,即刻去将魏延与我绑来!”
黄忠止之道:“太守且慢!这密信一面之词,不足为凭。若真是魏延与贼人勾结,为何他不在城上时密信方来,且看其内容,并无甚紧要地方。以老夫看来,八成是敌人的反间计。太守若犯疑魏延,怕是正中其下怀。”
韩玄道:“那以老将军之见如何?”
黄忠道:“我先去魏延处看看,再做打算。”
于是黄忠又去魏延府邸扣访。片刻,魏延睡眼惺忪出来,问道:“老将军此来,有何事指教?”
黄忠一言不发,将密信递给魏延。魏延接过,方看两行,额头上冷汗渗出。草草看完,抬眼惶恐不已。
黄忠道:“城外贼人用反间计,被韩太守识破,特令老夫来告文长,教勿要惶恐。”
魏延拜泣道:“老将军,吾虽草莽,岂有不知老将军替我辨白之意?此正是救命之恩也,魏延没齿难忘!”
黄忠扶起魏延:“文长不必如此。与我同去太守处,安排对策。”
正说之间,门公来报:“大人,外面有一客人,要见魏大人。”
二人对视一眼,黄忠便躲入屏风后面,魏延吩咐请进客人。
便见走进一人,身长不过六尺,尖嘴猴腮,见了魏延打个拱:“小人乃河南客人,与魏大人一位朋友认识,有紧要事情禀告。请屏退左右。”
魏延使个眼色,侍从退下,来客轻声道:“将军,实不相瞒,我乃城外宋军麾下探子鼓上蚤时迁也。今日相见,特为将军的性命来!”
魏延佯作大惊道:“我有何性命之忧?请先生告知。”
时迁道:“那韩玄忌贤妒能,早看将军如肉中刺。加上前一日两军交战,将军出击失利,韩玄早有心借机剪除。近日之内,必有祸事!我宋江哥哥不忍看将军英雄被害,故而叫我前来通报,望将军早作打算。”
魏延道:“敢问令主如何得知呢?”
时迁道:“乃是因我主偶然获得一封密信……”一边欲从怀里摸出。
魏延哈哈大笑:“我知,敢问密信是否这封?”伸手入怀,摸出黄忠拿来的信,扔在时迁脸上。
时迁大惊,立时腾地而起。魏延已拔出佩剑,当头砍下,时迁一个空心后滚,早跃出五尺开外,魏延这一剑却把椅子劈成两半。魏延跨前一步,举剑又刺,时迁就地一顿,身子拔空而起,乘势左脚在墙上一蹬,借力斜飞而出,咵嗒一声,撞破窗棂,身子早到了街上。魏延大步追出门,只见时迁已腾到对面屋脊之上,眼看要跑,忽地弦响裂空,白光一闪,时迁惨叫着滚下屋脊,早惊动了巡夜士兵,立时围上。魏延回头看时,黄忠手持强弓,不语站立。魏延拱手道:“老将军箭法真入神也!”黄忠呵呵大笑。这时士兵已将时迁五花大绑押来,原是腿上中箭,痛得称唤不绝。魏延以剑指道:“汝这匹夫,敢来离间我将帅,真是不知死活!”黄忠道:“文长不必理他,押到韩太守处去审讯便是。”

日出时分,韩玄、魏延、黄忠等共审时迁。韩玄先问:“汝主宋江究竟是甚么角色,敢来侵犯我长沙城池?有多少人马?从实招来,慢一句,将你万剐凌迟!”时迁哪敢嘴硬,上牙碰下牙道:“我等实是山东梁山好汉,主帅便是宋江宋公明哥哥。有三万余人马。”韩玄又问计略,时迁一一供认,原来花荣与宋江设计,先以时迁潜伏城头,见黄忠走过,发个信号,城下射上密信,以为反间,再叫时迁前往游说。
魏延听得火冒三丈,拔剑要斩时迁,黄忠急忙止住,乃对韩玄道:“太守,今日可将计就计,擒杀那宋江贼酋!”韩玄道:“计从何出?”黄忠道:“可由文长假意应允倒戈,把宋江诱进城来,两边却伏下弓弩手,城门一关,将宋江乱箭射死,长沙之围自然解释。”韩玄道:“妙计!只是宋江奸诈,又如何肯信?”黄忠道:“可令这时迁写封亲笔书信,只说魏文长答应反戈,并文长自己书信,射到梁山军中,却如此如此……”韩玄大喜,便令时迁写信,只是城头守卫甚严,不得缒城而出,只好书信通报。魏延已答应倒戈,约定于两日后二更开城南门迎接大军入内云云。到得晚上,射入城南宋军营中。一边安排埋伏不提。时迁自囚入监狱。

再说宋江自时迁去后,一日不得消息,心中焦急。花荣、戴宗劝慰道:“哥哥不必担心,时迁天黑必然回来。”却有城南营寨中小校送来城上密信两封。宋江拆开,是时迁和魏延书信,不由大笑道:“好。好!长沙今日可得了!”
吴用听得,一边来看。看了一回,忽然也大笑道:“好,好!”宋江听他语气有异,道:“军师有何见教?”吴用冷笑一声,用折扇指点道:“哥哥何其胡涂也!时迁乃鼓上蚤,便是皇庭禁宫,也往来自由,这长沙城有甚么守卫甚严,可教他难于出来,只敢通信?时迁轻功出众,又几时需要缒城而下了?分明是守军识破计策,将计就计诱哥哥入城!”
宋江大惊:“他又如何得看破我计策?”吴用道:“哥哥忒心急了。魏延就算有异心,又如何会如此勾结哥哥?且送上密信,乃是冒奇险的路子,而哥哥却只为说‘不可妄动,相机行事’云云,这反间之意,岂不昭然?韩玄虽然昏庸,黄忠非凡人也,此计必被看破,不足为怪。”
宋江恍然,流泪道:“如此长沙不可得,我岂不又害了时迁兄弟?”
吴用笑道:“哥哥早些问我,也免了这番苦头。今日时迁兄弟虽然暂时被困,我料必无性命之忧。今我再翻设一计,乘彼埋伏,一举破长沙,救出时迁兄弟,也为将士们报仇。”
宋江惊喜道:“军师有何高见?”吴用微微一笑,伸两个指头,说出如此如此。宋江大喜,遵从安排。

两日后深夜,黄忠、韩玄并众将引城中主力人马,埋伏在南门两侧。原来韩玄终是对魏延不甚放心,叫他引一支人马护卫衙门。两面都是弓弩齐备,城上千斤闸也备好,只待宋江入城便要关门捉贼。二更时分,叫守军按约定打出青色的灯笼,片刻之后,南门外人马云集,中间一面大旗,正是宋江。韩玄吩咐开城,梁山人马,鱼贯而入,约莫进了数百人,便看宋江戴毡帽,身披黑色斗篷,随着大旗进城。黄忠带兵隐藏在门楼后面,只待宋江进入,便下令放千斤闸。
宋江走到门口,四面一看,忽然将手一挥。便听城外一声号子,推过几辆特制的铁叶车,分列城门两边,顿时将城门卡住,不得关闭。黄忠大惊,急忙下令落闸放箭。千斤闸倏地放下,轰卡一声,却被铁叶车顶住。同时已经进城的宋军呐喊着冲向街巷,后面部队源源不断,潮涌而入。长沙军万箭齐下,但前面宋军尽是铁甲牌刀手,伤亡甚轻。宋江也是身披宝甲,箭射不入,兼有吕方、郭盛挥动方天画戟左右遮拦,保得平安。
眼见梁山军越来越多,黄忠大吼一声,放马提刀冲下,连斩了数名敌兵。便见一员大将,身长七尺九寸,豹头环眼,手使丈八蛇矛相应而上:“林冲在此!”二人刀矛相交,大战三十余合,不分胜败。梁山军潮水般裹来,早将黄忠手下军卒冲散。一时间,南门内外,杀声震天,金石乱碰。
韩玄正指挥众军将拼力反击,只听背后喊声大作,火光腾起,半天夜空映红。韩玄大惊,忽见张承匆匆奔来道:“太守,大事不好,东西两门皆被贼兵突破了!”说话间,北面街巷之中,连连冒出火烟,片刻又是无数人马冲杀出来,为首一个黑大汉手持板斧,见人便砍,就有避祸逃命的百姓,也吃他个个砍翻。又有一个秃头大汉,手提禅杖冲突,势不可挡。韩玄胆裂,慌忙掉过马头,往西门小巷奔逃。不防走到路口,又杀出一队敌军,为首将领大叫:“韩玄休走,九纹龙史进在此!”一员将领上前迎战,不到十合被一刀斩于马下。韩玄转头奔逃,迎面又是一队人马杀出,为首正是青面兽杨志,韩玄措手不及,被杨志一枪刺倒,史进抢攻,从后面赶上,一刀斩下首级。长沙军大乱,纷纷投降。
再说黄忠在城门口力战林冲、杨林、鲁智深、陈达四将,手下军马渐渐稀疏,而四面梁山军马云集,围得密不透风。又听得高喊:“韩玄已死,诸军将降者无罪!”长沙人马再无战心。黄忠自己也刀法疲惫,乃未然叹道:“不想我黄忠戎马数十载,今死于此!”正是:老骥空怀伏枥志,小贼偏困英雄人。未知黄忠生死如何,且看下回。

2004-11-27 11:40 巴孤
第四回:雷绪命丧长沙郡,宋江议降刘玄德
且说黄忠陷入重重围困,脱身不得,忽然北面士卒喊声更巨,一彪人马杀进围来。当头一员大将刀光如雪,在乱军中劈开一条血胡同,再看却是魏延。黄忠大喜,便随了魏延冲出围来。原来魏延坐镇太守衙门,忽然两边敌军都到,知城已难保,只得率军尽力难度来寻韩玄、黄忠。沿途救了张承,知韩玄已亡,方来救了黄忠。合兵一处,见城门一带,梁山军势愈加厚实。张承道:“太守殉身,城池失陷,唯有北门敌军不多。不如掉头杀出。”黄忠、魏延然之,于是又转头向北。此时城中大乱,不少梁山军乘势掠杀城中住民,黄忠三人拼力死战,杀得铠破斧缺,从北门撞出城去。此时天边已微明,长沙城池异主。原来吴用一面叫宋江等全副装备从南门入城,一面分派鲁达、李逵、史进、杨志四人统带五千人马,分两队埋伏在城东西两处,约定时辰,同时抢城。此是“舍身诱虎”之计。黄忠虽识破宋江计策,终是计输一筹,东西门措不及防,军败主丧。

待天色大亮,宋江吩咐蒋敬清点战果,收到降兵数千,战马数百匹,军械旌旗无数,并有长沙城内粮仓钱库,尽皆无损,牢狱中放出时迁,亦是平安,不由大喜。遂召集众头领酒宴庆贺。其时秦明伤势养好,已回军中。忽吴用道:“哥哥今日取了长沙,还不是欢庆时候。往南桂阳、零陵二郡,须得赶紧动手方可。”宋江道:“既然如此,我与军师各分一半人马去取二郡如何?”吴用笑道:“然则哥哥此地欲摆空城计乎?我以为南二郡兵微将寡,可分霹雳火秦明、豹子头林冲二位兄弟各引一队人马去即可。我二人还是在此坐镇,一则为两军后援,二则应付各方。”宋江道:“既然如此,酒席散后,便请二位兄弟辛苦一下。兵贵神速,今日点起人马,明早便出发。”
次日早,宋江分林冲、陈达取零陵,秦明、杨志、杨林取桂阳。每路七千人马,其中间杂二成长沙降兵,昼夜兼程,务必取了回来复命。吴用又嘱咐道:“这边势头甚是凶险,众位兄弟取了城池,留一人驻守,其余迅速回师接应。”吴用自与宋江在长沙整顿兵马,搜集粮草,以备后着。

再说黄忠、魏延、张承及张承兄弟张著等突出危城,沿路收集溃散人马,直退到城东五十里,方才驻扎下来,检点兵卒,只剩五六百人,小半带伤。黄忠道:“不想这宋江草寇,以前从未闻说,竟有如此能耐!眼下主公亡故,我等当如何是好?”魏延道:“我闻刘皇叔宽广仁厚,天下英雄翘首而望,不如前去投奔,求他发兵收复长沙,剿灭贼寇,替韩太守报仇。”正议之前,探马报说西面尘头大起,无数人马赶来。黄忠大惊:“这时兵马来到,是何意思?”众将正慌之间,二探又到,原来是庐江大帅雷绪,闻长沙被困,特引二万人马,同刘表侄子刘磐前来救援。黄忠魏延大喜,急忙迎接。

两下相见,说了经过。雷绪怪道:“这各地的豪强,由来已久,我大都知道。这甚么梁山宋江闻所未闻,竟有如此兵马声势,实在奇怪。”刘磐道:“管他如何,且先进兵长沙,交战试看。”黄忠道:“不可。这宋江凶悍狡诈,军中猛将甚多,我等不可冒失。不如屯兵此地,待刘皇叔军到,再合力攻之。”刘磐不悦道:“我等现成大军在此,何必等刘玄德?莫非黄老将军以我荆州人马无能乎?”黄忠道:“岂敢,只是欺敌必败,况且这敌人底细含糊,我等还是谨慎为上。”当日争执不下。
次日,探报宋军分兵南进,雷绪道:“既然如此,他长沙一定空虚,待我等引兵前去,一举夺占!”黄忠苦劝不听。于是令张承引百余长沙旧日兵士为向导,雷绪亲引一万人马为前队,刘磐、魏延为中路,却叫黄忠、张著带一千人马在后方接应,连夜起兵,直进长沙。
消息早被戴宗得知,急报宋江、吴用。宋江惊道:“我这城中兵马尽出,如何能抵敌二万敌军?不如召回关胜、林冲、秦明三路御敌。”吴用笑道:“兵不在多,在其用也。雷绪、刘磐不知死活,既要来撩虎须,便叫他吃个利害!”安排下去,令李逵、鲁智深、李应三人各引一千人马,在城外埋伏,如此如此。其余军马,依计而行。

雷绪、张承等引兵杀奔长沙,离城尚有二十里,人报前面宋江引军迎战,雷绪与张承并众将一起去看,只见宋江全副戎装在阵前,厉声叫骂。雷绪大怒,提起四十七斤宣花大斧,拍马便冲对阵。宋江身边杀出九纹龙史进,轮刀相迎。二将交马二十余合,史进卖个破绽,回马便走。宋江跟着后退,梁山全体丢盔弃甲而走。雷绪回头招呼全军冲上,张承止之道:“敌人如此败阵,恐有诡计。”雷绪道:“放着这许多军马在此,纵有诡计,我何惧哉!”催动全军紧紧杀上。不到一个时辰,赶到长沙城下,两军皆大汗淋漓,气喘如牛。史进背城大战,雷绪放军将直攻城池,自立马在高处看战。忽然半空白光一闪,雷绪惨叫一声,倒下马来,左胸插上羽箭。庐江人马立刻大乱,又听城楼上鼓点阵阵,生力军马杀出,外围呐喊声大起,不知多少军马冲出,庐江军大为惊恐,纷纷掉头奔逃,沿途自相践踏,死伤无数。几个贴身卫士保着雷绪,还想逃命,被史进追赶上来,一刀砍死。张承死于乱军之中。

这时刘磐、魏延督率二队人马前进,忽闻前面杀声大作,急忙加紧上前,却看无数自家溃兵潮水般倒卷回来,反将阵脚冲得七零八落。却待整顿,宋江与史进、花荣等挥军紧随着溃兵掩杀过来,庐江军阵势已乱,无法招架。恰在这时,背后杀声大起,李逵、鲁智深、李应三支伏兵从三面冲出,将庐江军团团包围。魏延拼力死战,杀条血路出来,回头不见了刘磐,正欲回头寻找,却被鲁智深当住。因见四下梁山军声势愈大,只好不顾而走。后面黄忠、张著接着,商量一下,只好往北投奔刘备去了。
原来吴用预先伏下三支人马,先以宋江把庐江军引至城下,叫其一气奔上二十里,筋疲力尽。再以花荣在城楼上放箭射死雷绪——那雷绪武艺本是不错,但混战军前中此偷袭,也是运气背霉,而以生力军马杀出。至于外面却是叫三阮等引一般老弱降兵擂鼓呐喊以做声势,乱敌军心。如此不到两个时辰,吴用以一万人马,败雷绪二万军兵,刘磐亦被李逵大斧砍死。所杀人马尸横遍野,血流成河,长沙城外腥风扑鼻。宋江既然得胜,一面叫蒋敬检点俘虏、辎重,自回长沙不提。一面却叫关胜仍驻扎郡北,只把安道全等一般儿杂物头领及大军器械搬运入郡府。

又过了十日左右,南面捷报传来,林冲、秦明攻克零陵、桂阳二郡,零陵太守刘度、大将邢道荣;桂阳太守赵范、校尉陈应、鲍龙等皆降。宋江大喜。忽北路关胜来报,言刘备大军自武陵杀来。宋江急与吴用等商议。
吴用道:“我等早是打算要投刘备的,只是其兵势汹汹而来,须得先行交战,然后方有颜面投奔。关胜恐难抵挡,哥哥可分率部分人马先赶去接应,我这里发信催林冲、秦明两位兄弟火速回军,一起增援。”宋江然之,便亲率花荣、李逵、李衮、项充、孔明、孔亮、吕方、郭盛等头领并六千人马,前去增援关胜。
不一日,赶到边境之上,只见关胜军壁垒高树,对面也扎下一座大营,上面高扬汉旗,将纛上书“汉寿亭侯关”。宋江悚然道:“久闻关公乃三国名将,古今武圣,今日竟来,如何是好?”花荣道:“关公固然威猛,所谓武圣云云无非是后人尊敬,况且用兵主要看兵法战策,这关公丢徐州、失荆州,要抵挡他却也不是甚么难于上青天之事。”宋江意稍安,乃军并入关胜营寨。两边相见,关胜道:“关公是我先祖,勇武绝伦,不敢冒失,所以未曾交战,特等大哥前来。”宋江道:“既然如此,不妨与之一战。”便令孔明往对阵下战书。

再说刘备挥军从江夏往南四郡进发,先进武陵。武陵太守金旋不从抗击,兵败身死,从事巩志投降。正欲进讨长沙,忽闻有梁山人马围攻长沙,杀死太守韩玄,旋又报庐江雷绪军覆灭,绪及刘磐战死。刘备大惊道:“我原以为四郡之中,只金旋最是顽固,一旦攻灭,其余三郡传檄可定,更有庐江雷绪为外援。岂料何处来这甚么梁山人马,如此厉害,如此这荆州南部,岂不难得?”诸葛亮道:“这个梁山人马来得甚是奇怪,只是不管他,且先起兵前往,看究竟是何方神圣?”刘备从之,诸葛亮又道:“敌情不明,需关云长为前部方可破敌。”于是刘备留刘封、简雍等人与巩志守武陵,关羽统兵五千并本部五百校刀手为前部,自与诸葛亮、张飞等引军一万五千,杀奔长沙而来。关胜并不出战,关羽兵马不多,也不敢强攻,两下对峙。这天忽然对面送来战书,关羽看战书落“梁山宋江”,不屑道:“何方鼠辈,吾未曾闻也。”便在战书上批“来日辰时会战”。转看孔明,随口问道:“你是何人?”孔明答:“君侯在上,小弟是宋江哥哥手下中军护卫部将,人称毛头星孔明。”关羽怪道:“如何竟和我家军师字号一样?”赐予酒肉,令其归去。

次日晨,两军对阵,宋江与众头领一起出战,排开人马。便看对阵汉军凛然列阵,前面旗门之前,五百校刀手摆布得整整齐齐,刀刃寒光映日,耀人眼目。旗门下一员大将,身长九尺一寸,髯长二尺二寸,面如重枣,卧蚕眉,丹凤眼,浑身翠绿袍甲,手提八十二斤青龙偃月大刀,跨下追风赤兔千里马,正是:
威震华夏三千里,云长英雄第一人!

宋江望见,顿感威慑,此时全军将士皆有些动心。便见云长磕马走出两步,厉声道:“对阵宋江出阵答话!”
宋江拱手道:“关君侯,宋江有理了。”
关羽道:“宋江,汝既然是梁山贼寇,便当在你那梁山作威作福,今日何敢抢我长沙城池?”
宋江道:“君侯明鉴,天下城池,谁有力谁可得,怎说便是君侯的?”
关羽含怒道:“我哥哥刘豫州,乃是汉朝宗室,这荆州诸郡,本是刘表所占,今日刘表已故,岂不正该我哥哥?汝本山野草寇,既敢强占大郡,今日便请放马一战!”话说到此,丹凤眼低垂,竟似全然不把对阵放在眼中。
宋江正待答话,旁边早恼起一个太岁,大骂道:“直娘贼,敢骂我哥哥,今日便叫吃你爷爷三斧头!”只见阵中滚出一团黑物,正是李逵,手舞板斧,直冲对面而去。宋江慌欲叫住,哪里来得及。
关羽见李逵大步冲来,左手一摆,马前跳出一个大汉,满脸虬须,面若施漆,手使两柄铜锤,迎将上去,口里高叫:“这丑怪先与俺周仓战三百回合!”李逵只要厮杀,把大斧泼风般朝周仓头上乱砍,周仓一双铜锤左右格击,乒乒乓乓,打得火星四溅。两个步军一场好杀,正是铜锅碰铁盆,墨团砸炭头,好道是:
怒火烧天,杀气裂云。斧锤显威,黑头精神。板斧砍铜锤,似二郎山力劈华山;铜锤敲板斧,如楚霸王举鼎压人。火光四射,便阴晦天也映得鬼亮,金声大作,纵敢死士岂能定神。两臂轮转无歇处,一心只想打杀人。二虎崖前争草道,双龙大洋夺金珠。

两个大战了足足一百余回合,不分胜败。宋江恐李逵有失,叫鸣金收兵。李逵还待逞强,这边花荣高叫,李逵只好用板斧一格,跳出圈子道:“哥哥有令,先饶你。”周仓道:“汝且去歇息,我不追你。”两个对骂,一边怏怏回阵。
回到阵中,李逵问道:“哥哥,俺正杀得起劲,为何叫我回来?”宋江道:“我看兄弟战了这许久,故而叫回来歇息。”李逵顿足道:“哥哥兀的这等不知晓俺铁牛!俺只要有厮杀的,却哪里会累!下午一定要杀个痛快。”宋江等暗自好笑。

这边周仓回阵,对关羽道:“君侯,对阵那丑怪黑汉,武艺倒也不错。俺今日步战百余回合,竟还取他不下。”关羽道:“我看这厮也是贼人一员重将,下午阵前,换平儿去,以拖刀计取之。”
过午,李逵缠着出战,宋江只得应允。两边排开,李逵跳将出来,高叫:“对阵那黑汉子,出来和俺厮并!”便看对阵关平提刀出阵道:“汝这匹夫,今日换我来取你首级!”李逵听得恼怒,虎吼一声,提起板斧便冲上去,关平用刀格挡,二人马上地下,战了约十个回合,关平叫声:“不打了。”圈马欲退。李逵哪里肯舍,一个大步跃上,举斧便劈,不料关平将身一斜,右手单执大刀,倒荡回来,直削李逵脖颈。李逵身在半空,难以躲避,急中生智,左手大斧横格过来,只听“当”“嚓”两声,李逵当开一刀,左肩却被砍伤,大斧落地,身子一顿,跌坐在地下。口里兀自还在称唤。关平勒过马头,举刀便砍下,李逵右手撑地,强一后跃,关平这一刀砍空,正想再砍,忽眼角白光一动,急忙回刀,当的一声,格开一柄飞刀。抬眼看时,却是项充见李逵遇险,背上拔飞刀救援。关平一愣之间,宋江阵中吕方飞马而出,当住关平,李衮早将李逵拖回。关平与吕方二人交战二十余合,那关平英勇,吕方招架不住,拨马回阵。关平在阵前还要挑战,关羽在旗门下道:“平儿先回,看为父出战!”关平依言,退回本阵,关云长倒提青龙刀,正是春秋刀法架势,缓步催马出阵,丹凤眼微睁,扫了对阵一遍,厉声道:“梁山贼寇,谁敢来战!”
连问两遍,对阵杀出一将,乃是丑郡马宣赞,手提大砍刀杀出。关云长冷冷轻笑,将青龙刀起势来迎。那宣赞虽然勇武,与关云长对刀,心总是虚的,战不到五个回合,招架不住,拨马而回。关羽不赶,只是冷笑。井木猂郝思文大怒,火气上来,挺枪出阵,关羽纵马迎住,战七八回合,青龙刀锋过处,将郝思文头盔片下一角。郝思文大惊,伏鞍败回。
忽闻梁山军中鼓声震天,大刀关胜出马。关羽见他身长八尺六寸,一般的红面残眉凤眼,不由一惊,眉目全开。关胜出马揖道:“君侯,今日多多有罪。”关羽道:“休得多说,只管照刀来!”关胜把缰绳一提,使个春秋刀法架子,关羽骇然,也只得招架。二人盘马对刀,大战四五十合,不分胜败。
诸位,要说这关胜虽是梁山第一虎将,怎敌得其先祖关云长?皆因关家刀法乃是祖传,故云长的刀势,关胜大都清楚,加之云长见关胜与自己形貌如此相近,心中疑惑,未用全力。宋江在阵前也看得明白,深恐关胜有失,便叫鸣金。这边周仓、关平望见,雷动战鼓,五百校刀手带动全军一起掩杀过来,梁山众将拼力抵挡,方才全军入营,颇折损了些人马。宋江叹道:“不想关公神威如此!真无愧武圣也!今日只可坚守,不可出战。”便叫紧闭营门不出。

数日之后,吴用引林冲等并八千军回来,见过宋江。宋江说了前次战况。正言之间,人报对面汉军倍增,乃是刘备大军赶到。宋江惶恐道:“单只关羽已经无敌,如今怎么是好?”吴用道:“是矣。要我等与刘备死拼,本无胜算,今日就势归顺便是。”宋江大喜,便叫孔明再去刘备大营联络归顺之事。

刘备军赶到,听关羽说了战况,正与诸葛亮商议日后部署,忽报对阵梁山军前来请求归顺。刘备一惊:“这是为何?”早有张飞叫道:“哥哥恁地小心了,哥哥威名远扬,有人归顺理所当然,何必吃惊?”刘备道:“三弟有所不知,这宋江既能力夺三郡,必然不凡,今竟轻易归顺我,实在有些古怪。”诸葛亮道:“主公所虑正是道理。不过贤者不塞归顺之路,可先请使者进来商议。”只因这一次,有分教:荆襄已添水泊虎,华堂更登草莽人。毕竟后事如何,请看下回。

2004-11-27 11:41 巴孤
第五回:刘玄德空收草寇,宋公明初战曹兵
刘备听诸葛亮如此说,便道:“既然如此,请进来。”小校传进孔明,孔明道:“在下毛头星孔明,见过刘皇叔。”话音刚落,一边张飞嘎嘎大笑:“哇哈哈哈,不想这里又出来一个诸葛军师。”诸葛孔明亦笑道:“同名同字,本是常见,况我姓诸葛,彼姓孔耶。”刘备道:“孔将军此来,有何见教?”孔明道:“皇叔容禀,我哥哥宋公明,乃梁山好汉,聚集义军欲除暴安良,护卫百姓。今因见天下大乱,群雄混战,民不聊生,只有皇叔仁厚爱民,故率麾下众弟兄前来投奔,以效犬马之劳。因空手不好见面,特取了长沙、零陵、桂阳三郡,以为礼物。”刘备暗自道:“此三郡本我囊中之物,要汝等献这殷勤!”面带笑容道:“原来宋将军如此仗义,实是难得。今将军肯与我同心匡护汉室,扶大厦于将倾,解生民于倒悬,实乃我之大幸也。刘备何德何能,得这众多义士相助,看来汉室兴复有望!”乃望天谢祷。孔明道:“既如此,容我回禀公明哥哥,隔日献将领、军马、粮草并三郡城池册表来。”令随行喽罗搬来许多牛羊米面劳军。刘备大喜,赠与锦袍玉带,请孔明带回与宋江。孔明谢恩而去。
孔明回到自家营中,见过宋江。吴用道:“是矣。今日‘借尸’已成,可速将本部归编。”便将军马粮草册表取出。宋江一一看过,忽地心生犹豫道:“这好大家业,如此白白与人……”吴用道:“哥哥恁的说!这家业借与刘备,不过是暂存外库,数年之后,天下偿还,有何不舍?”宋江道:“只是我想若就此汇集,与刘备决一死战,岂不也……”吴用发急道:“哥哥!往日豪气盖世,生死关头,怎的反如此萎缩!今日众弟兄已然遣散,若不与降,纵不输给刘备,也吃孙权坐收渔利,那时连本断送,莫非竟好么?”宋江再转一想,笑道:“军师莫急,我也是此心,只戏言耳。只是我想这众军马投刘备之后,若被他拆得七零八落,日后呼应也难,如何是好?”吴用道:“这个自然须提防。那班降兵降将,也只好由他,我梁山自家军马,却必须得编组一起。”便传令神算子蒋敬、铁面孔目裴宣多派军吏,将自家心腹兵马分编各将,抵死不分。有对宋江道:“初次见刘备,哥哥只需如此如此,必能得手。”
次日,宋江再令孔明送过诸般册子,刘备先展开将帅名册,见上书呼保义宋江、智多星吴用、入云龙公孙胜、扑天雕李应、大刀关胜、豹子头林冲、霹雳火秦明、小李广花荣、青面兽杨志、九纹龙史进、丑郡马宣赞、井木犴郝思文、跳涧虎陈达、白花蛇杨春、花和尚鲁智深、黑旋风李逵、八臂哪吒项充、飞天大圣李衮、地太岁阮小二、短命二郎阮小五、活阎罗阮小七、神行太保戴宗、鼓上蚤时迁、小温侯吕方、赛仁贵郭盛、毛头星孔明、独火星孔亮、铁面孔目裴宣、神算子蒋敬、玉臂匠金大坚、神医安道全、铁扇子宋清、险道神郁保四,共计是三十三位好汉,并有三郡降将刘度、邢道荣、赵范等数十人。麾下军士分布三郡,共有五万余人。刘备与诸葛孔明计议道:“生意虽好,总怕祸福难料。”诸葛亮道:“宋江于旬日之间,破长沙、占零陵、桂阳,又全歼雷绪军马,显见得非良善之辈。以如此军力,竟轻易降我,确实有些蹊跷。不过用人之际,若不允之,则三郡难以收得。今日孙曹并强,收得宋江也算加我之力。只是日后须多加注意便是。”于是约定,明日在大营设宴,请宋江全班答话。

第三日,刘备军中杀牛宰马,大摆酒宴。辕门排开仪仗刀旗,金鼓齐鸣。日上三竿,对面宋江率吴用、林冲、关胜、李逵、孔明、孔亮、吕方、郭盛等人前来,刘备率合营前往迎接,两下相会,宋江先看刘备,身高七尺五寸,体貌出众,双手近膝,两耳悬颌。面色白皙,眉目明朗,唯有下巴光溜溜无一根胡须,有些滑稽。但在中军环卫之下,神态俨然有帝王之威仪。宋江不由暗自赞叹:“真英雄也!”再看身后,关云长傲然而立,神色峻武。又有一员黑脸大将,身长八尺三寸,豹头环眼,虎须倒竖,极其威猛,心道:“此必据水断桥之张飞也!”旁边一人,身长七尺九寸,面如冠玉,头戴纶巾,身披鹤氅,飘飘然有神仙之概,不是军师诸葛孔明是谁?孔亮在宋江身后对哥子孔明笑道:“哥哥,你也沾了他名儿的光了。”随后紧随刘备两人,左边一人身长八尺一寸,相貌堂堂,浑身白盔白甲,右边一人身长七尺六寸,眉目犀利,浑身青色战袍,却是刘备贴身牙门将,赵云赵子龙,陈到陈叔至。再往后,便是刘备麾下众将,原来刘备自赤壁战后,扫荡江南,四方云从,此时已有数万兵马,百十员战将。宋江一眼看见武松、刘唐等人也在其内,不由暗自心喜。
再说刘备看宋江,身长只六尺三寸,黝黑矮壮,但双目自有神光,身后众将,颇有威武之人,也不禁暗自赞叹。两下互相介绍部下,到得林冲,张飞哈哈大笑道:“宋将军,你这些兄弟倒也有趣,那大刀关胜竟与我二哥一般无二,这位豹子头又仿佛俺老张亲兄弟一般!”宋江笑道:“有此奇缘,那是我等的殊荣了。”又到吕方,张飞怪道:“呓,你这后生姓吕,又叫小温侯,莫非是那三姓家奴的子侄?不知武艺若何?来来来,与俺老张比划三百回合。”伸手去拉吕方。吕方运力,哪站得住,一个趔蹶,差点载倒。刘备慌忙喝住张飞,对宋江道:“将军不以刘备粗陋,此来赐教,实是天幸。”宋江答道:“岂敢,我辈生为护民,愿唯皇叔马首是瞻,共保国家。”两人大笑,携手而入。营前早是酒肉成山,大家相劝入席,刘备道:“今日相聚,实是天赐也!来来来,大家一醉方休!”于是互相敬酒。那梁山军中之人与武松等也佯作不识,互相询问。宋江恐李逵粗陋,叫他独自抱了一坛酒,一大盘肉到帐后去吃,正碰见周仓,李逵骂道:“你这黑汉好不痛快,不与俺厮杀够,反叫个小白脸用鸟诡计算俺!”周仓笑道:“多有得罪,先敬一杯赔罪,日后同在一军,再谈报答。”李逵道:“俺不耐烦小杯,且换大碗来。”

酒过三巡,席上欢声融融,吴用一使眼色,宋江忽道:“皇叔,今日当众位之面,某有一个请求。”刘备道:“将军但说不妨。”宋江道:“我这里弟兄,相随数年,情同手足。今日归顺皇叔,为汉室出力,自然是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不避刀剑。只是祈求能将我将兵一起留用,不要东西拆散,以冷了众人之情。这是某一家之请,皇叔若觉不妥,我等严遵军令,不敢再妄图。”刘备微微一怔,旁边诸葛亮急使眼色,刘备转一想,笑道:“将军如此忠义,备安敢强拆散手足!来来来,再饮一杯。”
诸葛亮心下不悦,饮了一杯,起身到后营溜达。忽见近日长沙军新投的三个将军进帐,为首的老将黄忠问道:“诸葛军师!刘皇叔何时发大兵为韩太守报仇!”诸葛亮作难道:“三位,如今梁山宋将军已归顺皇叔,如何是好?”黄忠大惊,三人面面相觑。魏延问:“那宋江现在何处?”诸葛亮道:“正在大帐前与皇叔饮酒。”魏延大叫一声,拔出佩剑,大步便赶往前营。黄忠、张著拔剑紧随。诸葛亮阻拦不住,慌忙跟来。
片刻到大营前,魏延提剑便奔宋江。旁边吕方、郭盛急立阻拦,后面黄忠、张著赶到,宋江两边林冲、关胜、孔明、孔亮皆拔剑站起。两下对峙,魏延举剑直砍吕方,忽地两条人影一晃, 瞠当几声,魏延、吕方、郭盛的宝剑已各被人架住,再看时,架住魏延的是赵云,架住吕方、郭盛的是陈到。便听刘备喝道:“大营之前,谁敢撒野?不弃剑者立斩!”黄忠拜到:“皇叔,这宋江杀害韩太守、雷将军、刘磐公子,又蹂躏城池,分明心怀叵测,望皇叔为我等作主!”刘备叹道:“彼时也是各为其主,今日宋将军已归我大汉,望三位看我薄面,化干戈为玉帛。”宋江也对黄忠揖道:“某只想取了长沙送皇叔为见面礼,伤了韩太守也是不得已,请老将军宽恕。”这时诸葛亮赶来,劝开黄忠等三人。宋江等自告辞回营。黄忠等人见刘备收编宋江,欲改投他处,当不得刘备流泪苦劝,于是留在麾下。

当夜刘备再与孔明商量。诸葛亮道:“主公今日酒宴之上,怎能答应宋江这个条件?日后他借机尾大不掉,岂不遗患无穷?”刘备道:“当时局势,我若不答应,势必翻脸,终是不可得。且先应允了,再做打算。”孔明叫苦道:“当时在我军之中,他安敢翻脸?主公一时手软,当众答应,今后不好再改,必有麻烦!”刘备道:“我贯以仁义待人,怎能如此胁迫?宋江若本无歹意,日后自是一家,我再这般算计,岂不为世人所指。军师不必多言。”诸葛亮长叹而出。刘备看了忽觉不妥,叫住道:“我欲不以梁山军委任城池,以便控制,如何?”诸葛亮道:“如此可以原班降将守三郡,以为牵制。”

数日之后,刘备任关羽为荡寇将军,张飞为征虏将军,黄忠、赵云为偏将军,魏延为校尉。又以宋江为振军将军,吴用、关胜、林冲等为校尉。以巩志为武陵太守,魏延为长沙太守,赵范为桂阳太守,刘度为零陵太守,将原先为宋江军所掳的三郡降兵,尽发还编排,令守御本郡。却将宋江所部军马三万,仍归各自将领,号为“梁山军”,随带于公安。
宋江暗与吴用商议道:“这刘备将我受降兵马尽数发还与众人,又另置太守,分明欲悬空我等,如何是好?”吴用道:“这个不妨,本部人马在就是。只是哥哥将人马如此汇集,虽可保手足齐全,却难得发展,若被他叫我全军去打恶战,反而受损。”宋江道:“如此则怎的是好?”吴用道:“我有一策,可借机拓展,今只叫那自投刘备的弟兄如此如此……”

两日后,刘备聚众人商议军情,孙乾禀告:“皇叔,东吴周都督在江陵与曹军对战,相持不下,闻我军连得城池,祈望增援。”刘备转问诸葛亮道:“军师你看如何?”诸葛亮道:“既为盟军,不可不应。可教关云长引军从夏口沿沔水上,张翼德引军从沮水牵制,却叫梁山军宋公明引本部沿夏水迂回,三路并进,可以取胜也。”刘备问众人:“意下如何?”便听一人道:“皇叔,东吴攻克江陵,虽损曹操,总是他人得利,皇叔的城池却无半分增加。某不才,愿领一支军,前去取了交州来献与皇叔!”却是柴进。他自投刘备,故无人知其梁山身份。刘备道:“交州地方荒远,军马远去,恐得不偿失。”柴进道:“此去虽然偏远,但以皇叔威望,必可得手。交州地方广大,住民虽少,毕竟又是一分疆土。得之,进可窥吴会、两川之背,退可作荆襄之壁,在下自当不辞辛苦,为皇叔出力。”刘备点头,正欲开口,一边林冲站出道:“皇叔,不劳其他兵马,某林冲亦愿自引梁山一军,去取了交州来!”刘备看看诸葛亮,诸葛亮道:“既然如此,便请柴进为主将,林冲为副将,前去交州,如何?”此本是诸葛亮令柴进牵制林冲,以削弱宋江势力。宋江佯做犹豫道:“皇叔,这个……”林冲早抢出:“末将尊令!”刘备道:“好!便令关云长引军六千,沿沔水北上阻敌襄阳乐进军;张翼德引军五千,至沮水为阵。宋公明引梁山军一万五千,从夏水迂回江陵。以柴进为定南校尉,引军三千,并林冲、鲁智深统带梁山军二千,南下攻打交州。”令下毕,诸葛亮、吴用,各自心底欢喜。

且说宋江、吴用、秦明、关胜等引军一万五千,沿夏水而进。关胜道:“这必是诸葛亮诡计,欲借曹操之手消灭我军。”吴用道:“消灭倒不至于,但他知这迂回一路,最是冒险,却故意给这个钉子让我等碰。”宋江道:“如此则怎的是好?”吴用笑道:“哥哥放心。我军右翼乃是关羽,此人心高气傲,由他抵挡,我军只莫进得太快,可保无失。”宋江然之,于是下令全军,一日只行四十里,慢慢挨着。

不数日,人报关羽遭襄阳乐进与江夏文聘两军夹击,催宋江火速进兵增援。吴用道:“不必管他,我等之事乃是进取江陵,只派少许援军即可。”忽然关胜闯入,拜道:“哥哥,君侯是我先祖,只求哥哥看我面上,发兵救援。”宋江看吴用,吴用使个眼色,宋江和颜道:“既然如此,我与你一千步兵,二百骑兵,快快去吧。”关胜拜谢而出。
吴用道:“关羽此战必败,纵有关胜助战也无奈何。只是我奉命迂回,若是一战不打,未免有些不好看。”宋江道:“一切在军师安排。”
于是吴用令加紧前进,直趋清泥关。行到次日,人报前方有曹操大将张绣、李通引兵一万前来阻截。吴用令出战。两阵对圆,张绣大骂道:“大耳儿手下贼将,敢犯国家地方!”李逵听得火冒三丈,提板斧杀出,对阵又出一员步将,却是张绣心腹将胡车儿,身长八尺七寸,极为雄健,手使一根熟铜棍,辟头便打李逵。两个厮杀十余回合,宋江身边杨林飞马而出,对阵李通挺枪杀来,两个战无十合,杨林招架不住,逃回本阵。张绣在旗门之下,催动大队骑兵,从右翼直扑过来。吴用在中军急挥动令旗,阵型倒转,秦明提狼牙棒出,截住李通大战,又令杨志率骑兵从中路冲出,反截张绣骑兵的侧翼。两军扭转厮杀约一个时辰,各自收兵。
宋江回到营中郁闷道:“不想这三国将领如此难胜。”吴用笑道:“李通、张绣皆北魏名将,哥哥岂能小看他?无畏,我有一计,可以破之。”正商议间,有小校报密信,宋江一看,却是留在青州的铁臂膊蔡福。原来奉卢俊义之命,投往曹操军中内应,却正在李通手下为头目。信中将曹军营地图样写的一清二楚。吴用大喜:“天助我也,今夜一战成功!”
于是分派人众,令史进引兵二千,攻曹军左营;秦明引军二千,攻曹军右营,杨志引军一千,抄入后营,宋江自引三千大军,正面攻打,却派时迁往后营放火。其余人马,严守壁垒,准备接应。各军二更吃饭,三更出发,务要成功。
再说曹军厮杀一夜,各个休息。张绣谓李通道:“白日激战,只怕敌人夜袭。我二人各引军兵,分守左右二屯,宁肯多费些小心,不要有失。”李通道:“将军所言是。”便各自把守两边。眼看三更已到,左右无事,都有些松懈。忽然后营粮草火光冲天,军卒纷纷炸营大乱。二人各自叫苦,皆不知如何出事,却不知是时迁带了火种,先按信找到蔡福,领了火种,潜入粮仓放火。那巡卫兵中有蔡福之心腹,故能得手。火光一起,曹军中隐藏的梁山喽罗混在其间,起哄搅乱,蔡福亦故意在营中乱嚷,使军心更是惶惶。这边李通、张绣见后营起火,已经着慌,其时公孙胜在营中踏罡念咒,平起一阵疾风,火添风势,烧得半天透红,似是赤壁重演。张绣、李通正不知所在,只听鼓声大作,杀声震天,前面宋江、史进、秦明分三路杀来,后面杨志抄入营后,曹军四散崩坏,李通、张绣各自杀条血路突围。宋江率众连夜追杀十余里,斩首三千余级,大获全胜。
宋江至白日收集战果,并有俘虏数百人,尽数编入本部。秦明便要乘胜进军,吴用道:“否。今日战胜,足以回复刘玄德之令。适可而止,不必现在去与曹军死拼。”便又原地驻扎。

原来其时曹仁、曹洪在江陵与周瑜作战,屡屡不利,士卒伤亡甚多,已是难熬;全仗有清泥关、襄阳两路为后援,还在死撑。忽闻报刘备军三路数万人马挺进,立时震动。关羽虽败于乐进、文聘夹击,却颇牵制了两处兵力,张绣又被宋江杀败,曹操遂令曹仁北退,东吴遂得江陵,刘备亦撤回三路人马。关羽在沔水为曹军败,损兵千余;张飞在沮水,少有接战,惟宋江在清泥关打胜。刘备只得重赏宋江黄金百斤。

再说柴进、林冲等引军五千南进,行半月余,近交州地界,柴进与林冲商议道:“这里地方偏远,我只五千人,须得好生计议才是。”正说间,前军齐声叫:“有敌人来犯!”二人大惊。正是:方离荆州新定地,又逢楚南何路人。欲知来的是谁,且看下回。

2004-11-27 11:41 桓大司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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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11-27 11:42 巴孤
第六回:花和尚力服蛮帅,小旋风恩结人心
且说柴进、林冲、鲁智深三人南进交州,已入其境,忽然前军乱喊。鲁智深急提禅杖,率心腹小校数人赶到前军,见前面路两旁皆是山坡,丛林茂密,路口有一队蛮兵,赤身裸体,往来跳跃砍杀。部下军卒皆不敢当。鲁智深大吼一声:“哪来的蛮子,敢与洒家作反!”跳将出去。便看一个蛮将,赤体步行,手提大砍刀,虎虎杀来,鲁智深轮水磨禅杖,辟头打去。二人大战十数回合,鲁智深天生神力,又是武艺高强,蛮人虽然勇武,也抵挡不住,刀法渐渐乱了,又战十余合,鲁智深禅杖横荡,当的一声,蛮人砍刀脱手,飞出十步开外。蛮人慌忙后退一步,却不显恐惧。鲁智深哈哈一笑:“看你倒是个好汉,一边退去,我不杀你!”蛮人听得,躬身行礼道:“多谢大人。”却并不退去。便看旁边又出一个蛮大汉,长得是:
身长八尺,腰大十围,红面黄睛,疑作星转斗降,赤足被发,定是野怪山精。浑身筋突,手足骨扭肉滚,遍体异彩,面目如虎似龙。分明南疆百越王,独立长啸楚天舒。
这大汉手使一柄铜瓜,对鲁智深喝道:“那秃大汉,你虽能胜过俺兄弟,却不该侵我土地,今日我两个不要众人帮手,且打一场,看看谁个厉害?”鲁达本是个好勇的人,闻言也不多说,禅杖一抖,摆个倚天把剑势,喝道:“且进招便是!”那大汉冷笑一声,双手持铜瓜打下,鲁达将禅杖向上一迎,当的巨响,火星四溅。那蛮族汉子叫声:“好力气!”铜瓜转头横扫,鲁达身子一斜,禅杖平推而出,削那汉子头颈,两下招式一碰,各各撤回,旋又进击。便看一个恶和尚,一个凶蛮人,在这路坡前盘旋交斗,一条禅杖,一柄金瓜,你砸我杵,打得声震四野,黄光裹着黑光,叫两军都看得眼花缭乱。这当儿柴进与林冲也都赶到观战,看两人大战了五十余合,不分胜败。柴进谓林冲道:“这个蛮子这般厉害,竟能和鲁达兄弟战上这许久!”林冲道:“彼虽力大,武技却略逊鲁达兄,我看再有三四十合,鲁达兄必能以巧招胜之。”原来这鲁达果然动这脑筋,心里却寻思:“这蛮子虽然凶恶,倒也不似个歹人模样,若能结交了,俺梁山大业也好多个帮手。怎生想个办法活擒了他,方好降服。”寻思到此,鲁达故意略留几分力气,反让这大汉占些上风。那大汉得势不让人,进招更狠,招招杀人,看得柴进胆战心惊。鲁达却是引这大汉自行乱了进度。果然再战数合,那人步态已乱,鲁达再退一步,那人抢进,却把左脚迈在前面,鲁达乘势折腰,禅杖突扫他下盘,那人急待竖兵器格挡,鲁达一击之下,借力把禅杖反指他面门,那大汉再起铜瓜招架,身形摇动,被鲁达双手紧拿禅杖,着力打下,彭的一声,铜瓜早脱了只手,身形后仰。那一头铜瓜倒砸下来,眼看要打到自己脑门,鲁达惊叫声:“当心!”心道不合却打杀了这厮。不料那人倒地之时,左手用硬力一握,生生把个重六七十斤的铜瓜单手捏稳,接着一跃而起,对鲁达拜道:“壮士,俺是服你了!”鲁达也松了口气,还礼道:“休得说此话,若把洒家作朋友,只一同喝碗酒便是。”两人各自哈哈大笑。
这边林冲柴进上前,柴进问道:“请问这位壮士大名,为何一言不发,便攻打我军?”那大汉道:“俺乃百越蛮王摩罗是也,这个是俺弟弟摩沙,这交州百越一带十万蛮人,尽归我管。还有个武陵洞溪蛮王沙摩柯,也是俺结拜兄长。只因这交州的大官儿叫做士變,对俺说荆州有兵马来,专抢我交州土地,故叫我前来这边迎敌。”林冲道:“错也!我等是荆州刘皇叔部下,专到交州来助蛮人,不受那士變祸害,大王却被骗了。”摩罗摇头道:“那士變却不害人,反对我等有关照。” 柴进笑道:“这是故意愚弄,使大王为他卖命,却反伤自己朋友。”摩罗道:“也对。那你这几个却叫甚么名字?”三人报了姓名,摩罗道:“难得相遇,何不入俺寨子去喝几碗?”柴进犹豫之间,鲁达先道:“好极,好极,接连行军十余日,且先休息一下,以备日后厮杀。”林冲亦无不可,于是三人整顿军马,随摩罗入寨。
这蛮人寨子在山陵环保之中,内有平坝,多水流林木,四面环山,风景秀丽。蛮人竹楼,多依山傍水而立,貌似简陋,其实坚实。三人皆是北方好汉,见这等情形,赞叹不已。林冲道:“谁言蛮人不晓文化,今观这风景,实与中原各有风色也!”鲁达道:“常听人讲蛮人如何粗鄙,我倒颇佩服他哩!其实都是一般百姓,各有肝胆,何必分得高下?”
其时天色已晚,摩罗吩咐杀牛宰羊,大摆宴席。土酿米酒一坛坛敲开,又有无数打得干鲜野物,满满地堆着。月上梢头,寨子中篝火熊熊,人声鼎沸,柴进、鲁达、林冲带来的军士与众蛮人挤坐一团,火上羊腿猪脊烤得焦香滴油。鲁达生来爱吃酒肉,汉朝生活清苦,虽在军中,因米粮不足,未敢放肆。今日得此机会,自是不必客气。那蛮人酿造的米酒本不浓烈,入口只是甘醇,鲁达举若饮水,须臾之间,连尽一坛。兴之所致,只用手撕扯大块肥肉,嚼得满襟留油, 快活欲仙。那摩罗、摩沙见鲁达豪壮,异常欢喜,只顾大碗敬酒,自己也是狂吃豪饮。柴进、林冲暗自发笑,也豪情大发,碗到酒干。两个蛮酋更是高兴。忽鲁达道:“今日我等一见如故,何不就此结拜兄弟?”摩罗大喜:“对,拜了兄弟,便是一家,以后也好照应。”林冲闻言,也喝采:“甚是!”对柴进道:“柴大官……柴将军,何不也……”柴进低声道:“我若也结拜,万一被刘备得知,这交州不好拿了。”林冲点头。鲁达道:“结拜便快来结拜,这厮罗嗦甚么!”林冲道:“柴将军父母有命,不便与异姓结拜,就我四人结拜即可。”鲁达骂道:“甚么父母有命,不就是……”林冲赶紧止住,拉了摩罗、摩沙,四人叙了年齿,鲁达最长,摩罗大林冲止二个月,摩沙居幼。于是摩罗令蛮人取来公鸡宰杀,汲血混酒,四人分饮,指天立誓,结拜为兄弟。时众蛮人与士兵皆醉,蛮人便起,牵手围火跳跃舞蹈,口中呓呀唱词。只听鼓点咚咚,铜铃脆响,众蛮人手舞足蹈,摇头扭腰,好不快活。柴进等的士兵也不由兴起,纷纷加入。大家吃喝玩乐,尽醉一夜。
次日早起身,三人整顿行伍,出了寨子。忽报士變谴弟士壹将兵万余前来。鲁达道:“这厮前来,正是灯蛾扑火,自取死耳!”柴进道:“整顿全军,急速逆战!”摩罗道:“弟兄们有事,我率本部蛮兵相援!”柴进道:“且慢,我却另有一事欲烦劳大王。”摩罗不悦道:“你这将军甚是不直,先不肯结拜,今又不肯要我帮忙,敢是看不起我蛮人?”柴进道:“岂敢!只求大王如此如此……”摩罗笑道:“不肯要我厮杀,却耍这等花招。”依计而去。柴进、林冲等催动军马,尽皆向东进。
行无数里,正遇交州人马。两阵列开,士壹旗号大书“汉合浦太守定南校尉”,两边排开十数员牙将,倒也威风。这边柴进出马道:“士将军,你兄弟占据南国,并为列郡,既遵从汉室旗号,今我主刘皇叔雄兵到此,当速速裹甲来投,不失为国家明臣,怎可起兵抗拒,莫不知逆天者亡乎?”士壹大骂道:“竖子胡言,刘备植席贩履之徒,枉冒皇室,割据地方,今又遣汝等无名鼠辈,犯我州郡。我亦不与你说口,有胆的,过来一战便罢!”话音未落,柴进身旁林冲大怒,拍马冲出,士壹军中一将手使双刀出马叫道:“我乃骑都尉鲍范也,鼠辈领死!”林冲并不答话,拍马逼上,战不三合,抬手一矛,戳死鲍范。交州军大惊。林冲一言不发,旋马自回。士壹旗门下,大将胡卦挺枪出战,鲁智深叫声:“来得好!”提禅杖跳出,两个马上步下,盘旋交战,约十数合,鲁智深一禅杖打折胡卦马腿,那马重创倒地,把胡卦颠下地来,早被鲁智深手起一杖,打得脑壳裂成两半,一命归西。交州军无不悚然。这边柴进看见,急令擂鼓,小校摇动大旗,林冲一马当先杀出,众军将如波浪冲涌而来,交州军当者披靡,阵脚即刻崩裂,士壹弹压不住,拨马先走,顿时兵败如山,降者不计其数。柴进、林冲、鲁智深督军追杀十余里方回。
当夜相议,柴进道:“交州地方广大,若是单靠武力,恐难尽得。日后交战,当设法服其心志也。”林冲道:“士燮居南二十年,势力深广,今士壹虽败,并有大军卷土重来。”鲁智深笑道:“林教头如何这般说,我军虽寡,却甚是精锐,他若前来,正好一举歼灭!”次日,转军向东,直进於县。
却说士壹一战兵败,计点士卒,折损十之三四,不由叹道:“这刘备军将竟如此厉害,如何了得?”正与副将商议间,外面令兵急报,却是士燮与三弟士珛,起交东、广南兵三万余前来。士壹急忙迎接入大帐,兄弟三人齐商量。士壹说了战况,士燮道:“我原意刘备方得荆南,左右未安,必不敢来犯我交州;及闻彼军南下,然不过五千,依无以为大患,故先叫蛮王摩罗阻击,再叫义彦引兵去战,谁知却被杀败。故从东引兵来抵挡。”士壹道:“刘备派来之将名不见经传,却是威猛异常,下次交战,我当分兵诱之,然后三面夹击。”士燮道:“义彦此计甚好。”于是安排下去。

次日,人报刘备军进於县,士燮便尽发人众前往迎敌,安排如此如此。这边柴进将本部军马,列成临战之势,逼近县城。至县十五里,右侧士壹引弱兵数千挑战,骂道:“前一日不慎输了,今日汝还敢来战乎?”林冲笑道:“真有不知死的。”拍马而出。士壹掉头便走,林冲按马不追,嘿嘿冷笑。后面柴进挥军上前,布置如此如此,便叫鲁智深引五百步军开头,全军直追赶而去。
走了数里,士壹军翻过一道小丘梁,柴进下令加紧进发,赶上丘梁,只见下面却是一个盆地,四面皆是丘陵,士壹军正在前追赶。柴进冷笑道:“雕虫小伎,欲何谓耶?”便令鲁智深引五百步军追击下去,自按大军缓缓下坡。
原来士燮早将大军伏于丘陵之后,特叫士壹诱敌,只等敌人追击下来,便好三面夹击。谁知敌军只以五百人追击,反不知所措。士珛道:“事已至此,何不就先灭了这支敌兵,也好振作士气!”士燮然之,令擂鼓大作。便看三面丘陵之上,呐喊声似滚雷炸响,旌旗林立而起,片刻之间,三面山头,交州军黑压压如蝼蚁而集,翻滚直下。鲁智深等五百军列成圆阵,巍然不动。须臾,三面敌军迫近,羽矢如飞蝗,鲁智深大吼一声,当先跃出,身后是五十名长枪手,五十名盾牌手,两翼张开,乱箭多被挡住。转眼间裹入敌阵,禅杖舞处,浑然铁圈,边缘血肉横飞,人马扑地。正面交州军措不及防,竟被冲得纷纷倒退,自相践踏,死伤无数。两翼交州军,却是士燮之子士袛、士幹,见状急麾军从两翼围裹上来,把鲁智深的四百人圆阵团团包住,却是冲突不入。原来宋时兵甲制作,原比汉朝先进,宋江占梁山多时,屡败官军,也整备不少,加上有金钱豹子汤隆维持,其实甚是犀利。但因恐被汉人学去,故极少用。柴进因要得功,又想交州地方僻远,不怕刘备得知,故将随军五百套与鲁智深五百步军。那精制铠甲,原也非无弱点,但突用之下,自然大起功效,交州军虽围住,冲突不入,士气却是渐渐不如。这时那鲁智深并一百精兵将正面敌人冲得大步后退,却似造了一个凹槽,当即转戈向右,似一把刮刀倒卷回来,所到之处,交州兵将尸横遍地,硬生生又闯出一条血弯道。士燮在山头,看鲁智深以一百人在盆地中左冲右突,反复搅转,四围数千之兵竟是望风披靡,不由胆战心惊,以至目眩。
柴进在这边山坡之上,看鲁智深渐渐疲了,便令点起狼烟,同时分派两员偏将,各引八百军,从两边抄到士袛、士幹后面夹击,自引余部,冲下坡去,便听杀声大作。士袛、士幹正在设法围攻鲁智深后路,见三路敌军从坡上冲下,腹背受敌,阵型大乱。这边士壹见状,急回军往战,士燮在山头原留下万余兵以为后应,此刻便纷纷投入,两军在盆地之中扭作一团,柴进、鲁达虽然兵精将勇,毕竟人数占劣,因此也讨不得便宜。
忽地四下里锣声乱鸣,无数蛮兵如江流汇集,直入参战。交州军大惊之下,军心立乱。士燮谓士珛道:“事急矣!我等当速率本部亲兵杀出,以定军心!”于是纵马率亲卫兵将,杀下山坡。才到半途,山脊上一彪军突起,为首一将身长七尺九寸,环眼圆睁,背后旗大书:“梁山五虎将天雄星豹子头林冲”,直从背后掩杀下来。士燮卫军怎料得后背竟出敌人,立时土崩瓦解,直溃下山。士燮见林冲追杀而来,不敢招架,伏鞍而逃,方到谷底,斜刺里杀出一队蛮兵,为首摩沙高呼:“士大人,今日为了俺哥哥,只好拿你送礼了!”士燮正在叫苦,一人大喝:“蛮子休得伤我父亲!”杀出一员小将,手使月牙戟,挡住摩沙。二人大战三十余合,摩沙渐渐不敌。此时士燮已向山后逃窜,林冲见势,放马奔下,直追过去,那员小将弃了摩沙,来敌林冲。两人矛戟并举,战约十数合,林冲大喝一声,音若雷霆,那小将先战一阵,已然力怯,又见自家军马混乱,不由心慌手慢,被林冲右手持蛇矛逼开月牙戟,左手轻舒猿臂,把那小将拦腰抱住,擒过马来。此时盆地之中,交州军已然群龙无首,四面丘陵,又没个逃处,只是惶惶乱跑,各军将自顾不暇。士袛、士幹等保护士燮夺路而走,士珛从小路走脱,士壹被鲁智深打倒马匹活捉。三万余交州军,阵亡五千,降者逾万。缴获战马七百余匹,甲杖不计其数。原来柴进见士壹出战诱敌,便知其意,一面唤蛮王摩罗引军潜进包抄,一面叫林冲带精骑五百,抄到盆地之后,看这边狼烟起信,迭次杀出,又故意叫鲁智深引五百精兵诱敌大军出动,反客为主,待其士气衰败,各路再起,因而大获全胜。这是柴进在梁山拜吴用为师,学得不少韬略,因此有此计略。

当晚安营扎寨,推过俘虏来问。那员小将原是士燮次子士徽,推入帐中,只是破口大骂,直立不跪。鲁智深赞道:“好汉子。”柴进又令推过士壹问道:“将军今日被擒,可愿屈服?”士壹冷笑道:“若非蛮人造反,我二人之位当易也!可恨这帮蛮子,往日施恩不吝,一朝如此背信弃义!今日既然被擒,要杀便杀,何必多说!”林冲闻言起,亲释叔侄二人之缚道:“二位义士,我等安敢得罪?”扶到自己之座上。士徽、士壹只不作声。柴进令送入酒肉,二人自取来吃,却还不说话。
正僵间,人报有人求见。柴进、林冲二人出帐看时,却又是一个青年将军,见了二人拜道:“二位将军,请恕家父一命!”林冲问:“请问将军是谁?”那少年道:“我乃士壹之子士匡也。今日家父阵前被擒,我孤身入此地,愿替从一死,只求能放了家父。”柴进看了林冲一眼,道:“你若能降,我便放了你父亲,并保你为官,如何?”士匡道:“我叔伯父子镇守此地二十余年,岂有降者!今愿身受万剐,以替回家父一命。”柴进道:“我若不放汝父,反将你杀了,若何?”士匡凛然道:“我既身入此地,岂有顾惜命哉!只是将军若如为如此无义之事,纵然得九州之地,须臾必覆亡!”柴进感叹道:“交州之地,一门父子皆如此英烈,岂有他也!”便对士匡道:“公子请进帐再叙。”
进得帐来,柴进吩咐给士匡送上酒茶,教与士壹、士徽同坐,一边道:“士威彦镇守交州二十年,威名远震,我等不胜钦佩。只是今日汉贼曹操把持朝政,时欲篡逆,我主刘玄德为匡扶汉室,起兵聚义,交州乃大江之背,故势在必得。今日奉命入公等境地,实属无奈。只是公等请思想,交州地界如此,东有孙吴,西有刘璋,焉可保净土?莫若齐聚刘皇叔旗下,共捍大业,岂不为美?”士壹道:“承将军厚爱,只是未得兄长将令,不敢贸然说话。”柴进点头:“说得是,今晚不才喧宾夺主,便请诸位且尽一醉。明日我亲自送回。”吩咐把盏。士壹父子叔侄三人便也不客气,宾主相饮,尽夜方散。
至明,柴进又吩咐取士壹、士徽战马、铠甲、兵器,同士匡一起送出营门之外。柴进对三人道:“我等心意,望告知令兄,我等翘首以待。若是无意,则战前一决生死,亦无怨恨。”三人感激涕淋,再三拜谢而去。
回到帐中,鲁智深问道:“柴大官人莫非爱他忠义,所以放回?”柴进道:“此其一也。士燮在交州二十年,结好各方,恩施百姓,惠及蛮人,民望甚大。今我等以军入境,若单靠强力,虽得其地,难保安稳。且我等之意,实欲要重振梁山,这交州地方广大,好一块基业,若不能安抚其民之心,安能得为我用?我特释二人,为收其心耳。这也是当年诸葛亮平南蛮之计。”鲁智深笑道:“当年?大官人莫非忘了,今日诸葛亮还未能入蜀呢。”柴进一怔,旋即哈哈大笑。柴进又吩咐将前二次交战生擒交州军一万四千余人,愿留者编于军中,其余尽皆发给口粮释放,任其回乡归队,有伤者并给医治。所放九千余人,皆感恩戴德而去。
再说士壹等三人归回本军,见过士燮,言了此事,并说柴进仁义。士燮沉吟不语。又有数千本部被俘士卒,熙熙攘攘,各归营盘,遍说北军之恩。士燮正在犹豫,人报交州刺史赖恭、苍梧太守吴巨到来,士燮惊道:“此二人与我素来不睦,今番前来,有何用意?”正是:才感彼将薄云义,又见此间嫌隙人。不知赖恭、吴巨此来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2004-11-27 11:48 桓大司马
第七回 柴进平定交州地,吴用计间孙刘姻

作者:pener(巴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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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这交州刺史赖恭与苍梧太守吴巨,皆是刘表委任之人,与士燮分庭抗礼,一向少有往来。士燮闻二人此时前来,心道:“必有不轨。”令请入。


  赖恭、吴巨入帐,见礼坐下。士燮问道:“未知二位来此何干?”赖恭道:“闻知威彦兄与北军交战失利,请问下一步当若何?”士燮道:“自然当重整人马,决一死战!”赖恭、吴巨对视一眼,吴巨道:“只恐北军凶悍,我交州人马难以抵挡。”士燮道:“是何言!我父子兄弟割据交州二十年,偶有闪失,岂能便将基业送人!”赖恭道:“威彦占据诸郡,权深位重,何不归降刘皇叔,不失富贵功名也。”士燮拍案而起:“二位既如此说,可自去投降,我亲引本部,与北军决一死战!”时士壹、士珛等在侧,欲降他火气,不得其便,便看赖恭、吴巨拍手道:“威彦兄果然豪气不减!我二人恐公胆怯,特作戏言相激耳。今公既下决心,我等当以本部军马相随。”于是告辞而去。


  二人辞去,士壹道:“此二人分明是挑动哥哥与北军火拼,好坐收渔利,哥哥如何竟不知了?”士燮叹道:“我非不知此二人卑鄙,但坐镇交州日久,一朝束手,受制于人,怎是能受?”士壹道:“我看那北军将帅都是仁厚之人,若是归降,也未见不可。”士燮看他一阵,道:“且先再战,更做他法。”士壹不敢再劝,只是默默。


  于是士燮令人去后方诸郡征集人马,连同随身将士并收罗溃散军卒,凑了二万六七千人,连日整顿。数日之后,闻荆州军将向南攻番禺,士燮便一面令人告知吴巨、赖恭,自引大军,赶去拦截。两军会于番禺北三十里。赖恭、吴巨亦各引本部军数千前来,列队于士燮阵后。


  两下旗门各开,柴进背后旗“汉定南校尉柴”,提枪出道:“对阵士大人请答话!”便看对面大旗书“汉绥南将军交趾太守士”,士燮浑身披甲,手提金刀出马道:“柴将军有礼。”柴进道:“士大人,我主刘皇叔之意,早已申明,大人据交州多年,民心皆顺,正当引众同讨国贼,兴复汉室,何必如此顽冥?”士燮道:“汝无故犯我疆界,屠我人民,尚有许多可说?”柴进正色道:“两军交战,各为其主,士大人此言便是不妥,既为汉家城池,则兴汉者当据之,何言侵犯?且将军可自去打听,这一路南来,我已令取民间一物者,定依军法,于途秋毫无犯。古人云得民心者安天下,将军可知?”士燮并不答话,只是转马回阵。片刻,士徽持戟出马挑战。林冲便要迎敌,柴进止住,自出马道:“公子,前日营中欢宴,今朝沙场对敌,我本非你敌手,要战便来!”士徽满面羞惭道:“柴大人恕罪,实是吴巨、赖恭挑动我父。”不战而回。林冲、鲁智深在军中,立时擂鼓出击,当头的却是前二次交战中收编的交州本地士卒,一时呼兄唤弟,喝爷叫子;偏生士燮军中,又有不少被放回的俘兵,交头接耳,立时崩溃。士燮遏制不住,见大势已去,只好与兄弟子侄一同奔逃。交州军纷纷投降。柴进几是兵不刃血,全歼士燮军马。


  当晚,士燮等投到赖恭、吴巨营帐之中,恭、巨令请入,置酒相劝。酒到半酣,忽然赖恭掷杯,帐后突出刀斧手,将士燮兄弟父子尽数擒住。士燮挣扎不起,质问道:“汝何故害我!”赖恭哈哈大笑几声,转脸道:“汝不识天命,敢抗刘皇叔之军,今我等擒了汝去做见面礼,岂不美哉!”士燮怒骂道:“原来汝这厮挑动二虎相斗,却存如此卑劣念头!吾死为厉鬼,当生啖汝肉!”厉声大骂。赖恭、吴巨冷笑不止,令将士燮等押入后帐,所部亲兵数百人,尽被屠戮。止有士徽,其时在帐外看马,闻帐中事变,心知不妙,急从后门越营而出,左思右想,径直投奔柴进去了。


  次日一早,赖恭、吴巨引精锐亲兵百余人,将士燮、士壹等兄弟父子十数人,尽押解赴柴进帐中。便看辕门口兵甲横陈,煞是威严。二人胆战心惊,低头入辕门,看大帐之前,柴进高坐其上,鲁智深手持禅杖立于一边,威风凛凛。赖恭、吴巨慌忙见礼道:“交州刺史赖恭、苍梧太守吴巨,见过柴将军。”柴进道:“二位此来如何?”赖恭道:“因士燮不仁,抗拒皇叔天兵,因此我等擒了他,前来献俘。”柴进看了一转,哈哈大笑:“好极,好极!”笑声未落,一拍掌:“拿下!”两边突出精兵,间杂蛮人,立时将赖恭、吴巨并所部士卒制住。赖恭惊问:“柴将军,这是为何?”柴进怒指道:“汝等挑动士大人与我交战,却又以诡计擒他,以图自家功名,真是背信弃义之人!”传令:“推出斩首!”吴巨大叫道:“且慢!我乃刘玄德故人,汝不可杀我!”柴进挥手道:“速速斩了报来!”刀斧手将二人拉出,须臾,血淋淋两颗首级送上。柴进吩咐号令辕门,“以为后来不义者见”,一面令林冲引兵一千,去将吴巨、赖恭兵营收复。一面亲将士燮等释缚,延入内帐,士徽早在等候。柴进对士燮道:“威彦公,不才意思,想来义彦已告知,今日这赖恭、吴巨以卑劣奸计陷害威彦,故而杀之。我主刘玄德确为匡扶汉室,需君之援,还望君不吝鼎立。”士燮道:“这吴巨是刘玄德故人,柴将军今日杀之,于皇叔面上岂不难看?”柴进笑道:“皇叔大志仁厚之人,若知吴巨此等行径,必不怪我。这个士大人不必担心。只望能同匡汉室。”士燮寻思片刻,起身离座,率诸子弟拜道:“柴将军恩义并举,在下等愿从柴将军,以随皇叔大业!”柴进大喜,急忙扶起,于是吩咐摆酒,尽情欢宴。半日之后,林冲回来,赖恭、吴巨兵虽多,群龙无首,尽皆投降。柴进便将前番俘虏交州军并赖恭、吴巨部下,尽数发与士燮。一边请士燮派人晓谕交州各郡,十日之间,举州传檄而定。柴进一面令人上报刘备,一面密报宋江、吴用。


  且说吴用自柴进南进,日夜与宋江等待消息。这天得到柴进密信,拆开细看,宋江看得喜上眉梢,吴用却微微皱眉道:“柴大官人这次南进,虽有大功,却亦有两处不妥。”宋江惊问:“哪两处?”吴用道:“其一,与摩罗结拜之时,柴大官人许是怕刘备见疑,故不敢与林冲、鲁达一起结拜。其实就真个结拜了,以柴进定南校尉职衔,也只为安定疆域,有何不可?如今这般推辞,反显做作,欲盖弥彰也。且依刘备意思,交州平定之后,当以柴进留守而鲁、林调回,若不结好蛮王,这江山哪能得稳?此一不妥也。再则,赖恭、吴巨虽非良人,何不留下,以为相互牵制,且到时能借彼之名,收士燮反叛刘备,为我所用。今日一次便将二人杀死,倒叫士燮忠于刘备了,以后周旋余地甚少。况杀了吴巨,刘备亦不喜也。”宋江道:“诚如此,如之奈何?”吴用道:“这第一处,我有计谋,可以弥补过去。这第二条已然做下,悔也无用了。”便写密信一封,遣神行太保戴宗火速送与柴进去。


  这边刘备得知消息,也是欣喜非常。诸葛亮道:“交州既定,则后方多一基业。只是我与孙吴虽为盟约,这攻城夺地,难说信义。柴文引以五千人而能定交州,才干非凡,可加官令其镇守。”刘备道:“只怕他坐大。”诸葛亮道:“彼以吴巨、赖恭奸诈而杀之,足见其胆魄;至于坐大,这交州边鄙之地,若要据关自守,想来非文引所愿。若有更作异图,须待大势定后。大势若定,则朝廷安惧哉?且今日主公虽占荆州,毕竟地方微薄,犹乏将帅之才,今有柴进,可足用也。”刘备点头称是。


  柴进自平定南疆,日夜等候消息。不数日,戴宗赶来,送上吴用密信。柴进看了,连连点头:“还是吴学究高妙。”写回书去迄。又过数日,刘备处令来,以柴进为定南中郎将,领苍梧太守,督守交州七郡。士燮为交州刺史,兄弟子侄,各封郡守县令,皆以旧制。以摩罗为校尉,摩沙为都尉。又令林冲、鲁智深引本部军回荆州,并令士徽引交州军七千,至荆州听令。柴进安排定,却将林冲、鲁智深二人所带二千梁山本部军,换一半到自家这三千军中。林冲、鲁智深又在交州召集了二千余土兵,编入本军,浩浩荡荡,返回荆州。这边柴进等大队走后,专门置酒,请蛮王摩罗、摩沙来痛饮,席间陪笑道:“前次结义,非我不愿,乃是因为我主公刘玄德心中多疑,林冲、鲁智深二位将军是后投奔的,我们若一起结拜,恐怕主公不悦。今日置酒,乃是欲与二位大王义结金兰,同生共死。”摩罗嘀咕道:“这等主公,这等规矩,汝等汉人真是罗嗦。”于是三人歃血结盟。从此柴进便在南部交州之地治理,地方千里,军马数万,日益强盛。


  林冲、鲁智深回到荆州,刘备接见,抚慰一番,各赐金珠布匹。又升鲁智深为校尉。原来此时刘表侄子荆州刺史刘琦病故,孙权表刘备为荆州牧,刘备表孙权为徐州牧,车骑将军,各自加意笼络。


  这日刘备忽召宋江、吴用议事。二人往州牧衙门,见内中诸葛亮、简雍、孙乾等皆在。又一时,有新投荆州人士马良、蒋琬等入,共计十余人。刘备看看人齐,乃道:“今日请诸位来,却有一事商议。近者我妻甘氏没了,吴侯遣人吊唁,并提亲欲以其妹孙仁许配与我,不知诸位意思如何?”众人各自议论,宋江问道:“敢问主公,这孙小姐年龄几何?”刘备道:“吕范为媒,说孙小姐年龄二十三也。”宋江道:“敢问主公青春几何?”刘备笑道:“何敢言青春!虚度春秋四十九矣。”宋江道:“这孙小姐年过二十又三,尚未婚嫁,正不知是如何……”吴用急在桌下踩他一脚,宋江方止住话头。诸葛亮道:“吴侯以幼妹许配皇叔,一则爱皇叔英雄,二也是求两家盟好之意。”吴用道:“话虽如此,周瑜心高气大,也难免不生异心。或许欲以此牵制主公也未可料。”马良闻言点头道:“此言是也。两家结盟抗曹,虽有情义,却只是各位其利。今日荆州地域,犬牙交错,莫不想取先。皇叔英雄大志,孙权、周瑜皆伟略之人,必有忌惮。皇叔许婚,今后少不得奔走,万一有失,则难大矣。”众人争论不休。刘备道:“诸位且不用争了。既然孙车骑有此盟好之意,我焉能回绝?我意已定,便许了这门亲事。”


  宋江、吴用与蒋琬等人对看一眼,宋江道:“皇叔既有此意,当厚作准备。请问皇叔,孙将军意思,是送小姐到荆州成亲,抑或入东吴完婚?”刘备道:“吕范带来意思,是吴侯太夫人不忍女儿远出,要招我到东吴完婚。”宋江跌足道:“皇叔!这分明是周瑜的计策,要借此把皇叔扣押于东吴,皇叔不可去!”刘备怪道:“公明,你如何知道这是周瑜计策?”吴用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也。”诸葛亮一怔,旋即笑道:“加亮、公明见识不错,但为盟计,主公当入吴一会,周瑜纵有他图,亮敢保皇叔无恙。”吴用道:“既然如此,我梁山军有吕方、郭盛二将,甚为骁勇。更有精悍骑军一百,愿与皇叔随身护驾,以防不测。”刘备道:“我自有随身卫军,更何必劳烦将军?”宋江道:“一般是皇叔麾下将士,这般客气倒教我等不自安了。”诸葛亮亦劝说道:“宋公明有此好意,皇叔可随身带二将去。”刘备应允。于是刘备留众人小宴。席间,诸葛亮暗问吴用:“加亮兄,方才言语之间‘司马昭之心’,敢问是何典故?”吴用一愣之下,支吾搪塞而过。


  建安十四年腊月,刘备率孙乾、赵云、陈至、吕方、郭盛等行六百余人,乘船东下吴地,。到得南徐,先见过桥国老,再与吴侯孙权相见。两下答话,各自客气。又参拜了孙权母亲吴国太,便于吉日成亲。那孙小姐甚是英武,然自幼喜武,侍婢百人,皆配刀剑。刘玄德虽然戎马半生,遇此甚是凛然。


  成亲一月有余,刘备只常与孙权往来。公安这边,诸葛亮聚众商议道:“皇叔入吴成亲,久未归来,军中无主,怕曹操起兵来犯。”


  吴用道:“军师,我早言孙权提亲,无有好意,今日却又当如何?”


  诸葛亮道:“加亮过虑。吴侯思两家结盟,并无歹心。只怕周公瑾以此教皇叔消磨志向。我这里已安排计策,只等江东信号,便迎回主公。”


  张飞道:“好也。军师可是要人厮杀?待俺老张引军马去接了大哥回来。”


  诸葛亮笑道:“不须如此也。只要写一锦囊,秘密送往江东交付赵子龙,让他依计行事,必说得皇叔回来。只是周瑜屯兵鄱阳,怕在奔波途中,万一有碍。请宋公明派强将领一支军马,沿江接应。其余众位将领,依旧各守本处城池关隘,防曹操乘虚动静!”


  众人齐声答应。诸葛亮又唤刘备义子刘封入密室,暗暗吩咐。众文武各自散去。


  回到本军营地,宋江召吴用、公孙胜商议道:“诸葛亮安排这个计策,却是甚么意思?”


  吴用道:“以我看来,此时孙刘两家,其实已有争利,只碍曹操环视,不得不相为唇齿,一旦得势,必有冲突。刘备入吴和亲,倒是两家盟好之举,但以周瑜、诸葛亮智谋,必知其底细。所以周瑜以荣华软禁刘备在吴,乘机发展自家势力。诸葛亮此去,必是吩咐刘封暗地转告,让刘备速速回军。至于安排我军护卫,是示笼络之意也。”


  宋江道:“如此则我等当如何?”


  公孙胜道:“以贫道看来,莫若借机安排精兵护送刘备,可更博势力也。”


  吴用想了一想,摇头道:“不妥。哥哥,我今倒有一计策,可使孙刘反目,我坐收渔利。不知哥哥可敢用?”


  宋江道:“是甚么计策?”


  吴用道:“今日之事,且不依他诸葛亮的安排,却由我梁山自家将兵暗暗准备,一面密告刘备,只说周瑜毒计暗算,撺掇了他逃离东吴,沿途厮杀自不必管,一面点起本部精兵,沿江东下接应,那东吴之兵如何能抵挡我等突袭,直把刘备接来,一则,令孙刘破裂,以便从中取势。二则,冒死救回刘备,何等功劳;三则,入吴和亲是诸葛亮力主,此举可间其君臣,免得费我手脚。哥哥以为如何?”


  宋江沉吟未答,公孙胜道:“不可。我等投刘备,是为借彼之力以图天下,大敌非孙权,却是曹操。今曹操强势不减,先令孙刘互杀,实则削弱自家力量,非上策也。”


  吴用道:“公孙先生此言差矣。我既然谋图天下,则曹刘孙皆为我之敌。以孙吴做派,此举只叫同盟破裂,便我日后行事。却不致使转为敌国。请哥哥三思。”


  公孙胜道:“只是万一途中两军冲突,刘备殉身,如何是好?”


  吴用笑道:“刘备若亡,我们便联合关张,割据一方。这荆州半数加上交州地方,自是我占。却叫关张诸葛等在北与孙、曹死拼,我坐观成败也。”


  公孙胜还欲再说,宋江一摆手:“且慢,待我想来。”坐下沉思半晌,一击掌:“还是加亮说得对!就按此计行事!”


  吴用微笑,又附宋江耳边说下若干,宋江连连点头。公孙胜一边自顾叹息。


  次日,宋江便召集众头领,分拨安排:先唤神行太保戴宗、活阎罗阮小七二人,改扮便装,去往江东,联络吕方、郭盛取事。次令史进、陈达、杨春三人引三百精干士兵,分乘快船三十只,改作商船打扮,顺江而下,第一拨接应;再令杨志、李逵、李衮、项充四人引五百人,也扮作平民,从陆上沿江而下,第二拨接应。又叫阮小五安排战船一百只,水军二千,在江面巡行;宋江自引林冲、花荣、孔明、孔亮、郁保四及马军一千,步军四千,偏裨将佐十余员,随后向吴境进发。吴用自与秦明引军三千在后接应。本地军马,交关胜、李应、鲁智深等分管。一面却派心腹喽罗向张飞密报,只说“闻得东吴周瑜有诡计,要谋害皇叔。”,一面各队人马,逐次启程。正是:只因吴宋密谋起,引得孙刘兵刀添。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2004-11-27 11:54 桓大司马
第八回 梁山寇诡计走刘备,鲁赞军伟略指孙权

作者:pener(巴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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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说刘备在南徐之地,孙权特令建豪华府邸,又多配声乐美女,以示美意。刘备是英雄大志,自然不以为恋,然孙小姐见刘备豪迈,对他却甚是关切,千万逢迎,故而夫妻二人倒也和顺。这边孙乾自住于驿馆之中,赵云、陈到引五百军士屯扎于城门外,吕方、郭盛引本部离开城十五里安营。


  这日春和景明,吕方闲来郁闷,往城外射猎,游了半日,射得些兔子雀儿,正走到一山头上,却看远远两个人飞步而来,疾愈奔马。吕方一愣:“此二人竟如此飞速,莫非是戴院长?”待近些看时,正是戴宗、阮小七。吕方急忙招呼,戴宗、阮小七收了神行甲马,上前相见。吕方道:“两位哥哥此来如何?”戴宗道:“奉了公明哥哥密令,且去个隐秘处说话。”于是同往梁山骑军营帐之中。郭盛接着。吕方吩咐小校烫起寡酒,一边叫把射得野物去烧烤了下酒。四人坐下,屏退左右,戴宗道:“宋江哥哥吩咐了,我等要设法撺掇了刘备逃离东吴,以便取事。”


  吕方道:“这个却是不易的。刘备对我等厚加笼络,然机密事情,终不叫近;闻得他与孙小姐又恩爱,恐难得说动。”戴宗道:“不妨,吴家亮计策在此。只要骗得他心动,便可得手。”吕方、郭盛问计,戴宗说如此如此,二人大喜。


  当夜,吕方从军中唤来一伶俐小卒,道:“今日却有一桩事,你若能办得了,我升你做个头目。”那小卒如何不喜?吕方道:“明日我约陈到将军外出行猎,你埋伏于山旁,假装行刺于我,待我将你一把擒住,显我手段,叫那陈将军不敢小看于我。至于拿获之后,我自不会为难于你。”小卒道:“只恐小人武艺低微,现不出将军手段。”吕方笑道:“不妨事,你只做几个花样,看着厉害便是。”于是自己比划了几段,小卒记得,吕方又叮嘱不可在人前显露,小卒心下高兴,自回帐去了。吕方又唤来两个心腹小校,叮嘱一二。再令人去城门口军营内,约请陈到打猎。


  次日大早,陈到带几个士卒出营,来到某处山中,吕方亦带数名心腹,两人相见,一面走马开弓,一面谈笑,行了半日,射的不少野物。看看日上顶门,二人纵马绕过山坡,不料一旁树头藏着一人,忽然大喝跳下,手头一柄二尺雪亮短刀,直刺吕方胸前。吕方大惊,侧身避过,那人落在马前,又起刀刺吕方小腹,陈到急来救护,但见吕方反手拔剑,血光一闪,已将刺客斩于马前。这正是吕方先前安排假装行刺的小卒,可怜他只当吕方作戏哄骗陈至以逞能,谁料到顷刻之间便被灭口,这日后的升赏自也成梦了。


  陈到见刺客身亡,方才松气,问道:“吕将军如何?”吕方收剑到:“这厮不自量力,敢来刺杀于我,幸好无碍。”正说间,忽然大惊道:“如何这人是我军士!”陈到亦惊,凑过来看。吕方吩咐手下搜查刺客身上,搜出一封书信,两块黄金。拆开信看,却是吩咐此人寻机刺探刘备护军内情,并刺杀将领。落款并无名姓。这时吕方一个心腹小校禀道:“两位将军,此人罗小四,本是吴郡人,前些日子,常看他与一东吴的头目往来,用吴语低声说些甚么。昨夜在营中,半夜不睡,今早便出,却不知怎的到此来行刺。”吕方点头,问陈到:“将军之见如何?”陈到沉吟道:“如此看来,恐怕是东吴有不利于皇叔!”吕方道:“正是!请将军速回,告知赵将军,我也回营招呼郭盛兄弟,各自小心提防才是。”陈到点头:“今日之事,切莫泄漏!”吕方道:“那是当然。其实末将看来,这南徐之地甚是凶险,早回荆州为佳。”于是约定当晚再面商,先各自回去。


  陈到回到营中,赵云迎着道:“叔至为何神色如此俨然?”陈到道:“我恐东吴有不利于皇叔!”便将今日之事说了一遍。赵云听罢,问陈到:“叔至以为该当若何?”陈到道:“以某看来,孙吴与我,同在这江汉屯扎,所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加上周瑜多谋,起异心也不足为怪。今日既然有了端倪,断不可小视,当急急准备辞去。却只恐他既然无良,必然多有阻拦,不如我等收拾军马,不辞而别,如何?”赵云沉吟片刻,道:“不妥。今日我等奉皇叔入吴和亲,乃是为两家联盟,不辞而别,于礼数有亏,且此举必然激怒孙权,反是不美。”


  陈到道:“既如此,不妨待晚间吕方、郭盛共同商议。”赵云道:“如此甚好。我二人须得整顿本部卫队人马,以防不测。”


  正说间,孙乾前来。二人告知此事,孙乾道:“我来途中,也只觉四下气氛不对,似有兵马调动。待某禀过皇叔,再作安排。”看官,其实那兵马却是先行赶到的陈达部下喽罗,都作吴军打扮,故意在附近藏头露腚。孙乾是个文人,如何省得这许多虚实?当即进府邸之中见刘备,密禀此事。刘备闻之大惊,但嘱咐孙乾莫要声张:“且做好准备,待机而行。”


  孙乾去后,刘备与孙夫人用膳,故作吁叹。夫人问起,备曰:“想吾半生驰骋劳顿,今日得与夫人相敬如宾,实备平生所修之福也。只是想丈夫当志在四方,若是只眷恋内室,不独无颜见列祖列宗,亦有愧夫人厚爱也。”孙夫人深以为然道:“夫君所言极是。现如今孙刘两家联合破了曹操,征伐天下,正当时也。不日我禀明母亲、哥哥,便随夫君同回荆州,共赴大业。”刘备心中暗喜,嘴里又道:“孙刘两家联手,只是百利之事。吴侯对我厚德,不胜感激。只是周公瑾不知何故,见我总是笑里藏刀,我深恐他挑唆吴侯与我为难。”那孙夫人自幼生长军中,但于大事一知半解,乃慨然道:“夫君何必担心,想吴侯乃我兄长,周瑜便真有甚么邪念,夫君亦不必放于心上。”刘备口中感激,一面吩咐下去,暗自准备行装。


  看看天色将暮,忽地赵云求见。刘备传进,赵云道:“主公,诸葛先生遣刘封自荆州来火急密信,言曹操调集中原人马十余万,大军有相向之势,请主公速回荆州!”刘备点头:“既是如此,待我禀过吴侯便回。”乃转回内堂对夫人道:“夫人,今有诸葛军师自荆州急信,曹军将至,吾须得赶回了。”夫人道:“这个自然。不如明日禀明母亲,便好动身。”刘备见夫人无异议,心中放宽。


  赵云赶回城外营中,与陈到、刘封安排拔寨准备。忽然营门外人喊马嘶,赵云、陈到大惊,披挂出营,一看却是吕方、郭盛人马。又见戴宗、阮小七亦在其中。赵云急问:“何事?”吕方道:“方才戴、阮二位哥哥前来,说东吴兵马大动,似有不利!”戴宗道:“正是。宋江哥哥奉诸葛军师之命准备接应皇叔,派我二人先来联络。却才经过吴军阵营,却见兵马装备整齐,正欲出发,故特赶来,请赵将军赶紧作主!”赵云点一点头:“事急矣!便请阮小七引五十名军士,去城外收集船只;陈到、郭盛引一百五十名军士,在此抵住城门,其余众将随我进城去救皇叔出来!”众人齐声答应。


  其时天色昏黑,正是掌灯时分。赵云、刘封、吕方、戴宗带着四百军士,进了城。忽地四下里鼓噪声起,火光乱绕。赵云大惊:“莫非吴人敢动手了!”督促众军快步赶路。戴宗道:“子龙将军!孙乾先生现在驿馆,请准我带一队人马去将他接了来!”赵云点头,于是戴宗带着三十余骑,转向驿馆奔去。


  到驿馆门口,戴宗下马进门,孙乾惊诧迎上:“戴将军如何到此?”戴宗道:“奉军师之命,吴人有不利与主公,子龙将军遣我来接你!”孙乾便带起随身包袱,随他出门。


  方到门口,戴宗大惊道:“那是何人?”孙乾回头去看,不防戴宗袖中暗藏匕首,一刀刺来,正中心窝,孙乾惨呼一声,扑到于地,片刻气绝身亡。


  戴宗在孙乾衣衫上将血拭尽,走出门来,大惊呼道:“孙先生为人暗算了也!”众兵抢入,都是惊怒不已。戴宗道:“吴贼下此毒手,我等速去见皇叔!”于是把孙乾尸首托放于马鞍上,复赶往刘备官邸来。


  再说赵云等人急急穿行,只见城中四下火起,兵荒马乱。赵云焦虑道:“不知主公是否安好?”未一时,近官邸处路口,只见数百吴军正匆匆赶来,吕方大吼一声:“吴贼休伤我主!”拍马杀上。那领头将官措手不及,被吕方一戟刺死。赵云在后,催促人马上前,将吴军杀散。吩咐吕方与刘封围住外面,自带剑闯入府邸。侍婢上前阻拦,被云挥退。


  进得客房,刘备尚未休息,正自于灯下看书。见赵云带剑而入,惊问:“子龙,外间何事?”赵云道:“恐是东吴兵马来袭,请主公随云等出城,赶回荆州!”刘备道:“容与夫人说知。”话音未落,孙夫人出,道:“事情甚急,我兄既有异心,夫君不可在此久留。”刘备道:“只恐我若不辞而别,恐夫人于令堂令兄面前不好看。”孙夫人柳眉倒竖曰:“哥哥出此乱行,我何必再见他!今日就收拾了细软,与夫君同往荆州。”刘备道:“不可,夫人此去荆州,与母亲、哥哥分离,不知何时再见,我甚是不忍也。”孙夫人叱道:“公堂堂丈夫,如何作此扭捏之态!”当下回内室收拾细软去了。刘备便提笔作书一封与孙权,只说曹操发兵,故不及辞行云云,待夫人收拾停当,率数十个贴身侍婢,辎重车辆二十余乘,同了外间之兵,往外便走。半途逢戴宗一队人到,备说孙乾遇害之事,刘备只令快快出城。


  未及到城门口,会合了陈到、郭盛。陈到道:“方才有吴兵数百前来纠缠,已杀退了。”刘备道:“休管他,如今往何处走?”赵云道:“我已叫阮小七去寻船只,不时就到。”正说间,阮小七赶回:“码头一带船只,尽被吴军所拘,半只也寻不得!”刘备心中叫苦不迭,口里道:“既然如此,众位也休慌,与我先往西行再说。”


  正言之间,城门大开,杀出一千余军,为首乃孙权麾下副将贾华,挺枪跃马高呼:“刘豫州为何不辞而别,夺门而去?”陈到便要上前厮杀,赵云止之。刘备上前揖道:“烦转吴侯,今闻曹操大军再起,备不敢疏忽,因此回荆州布防,事急不及面辞,已有书信,请吴侯恕罪。”贾华呼道:“便请刘豫州驻足片刻以待吴侯如何?”刘备道:“恐有所不及。告退!”回马便去。贾华又呼道:“刘豫州!今晚城中山越人混入作乱,所以如此纷扰,豫州切莫冒失!”刘备回道:“既有山越人作乱,我等在此,徒增吴侯麻烦。告辞了!”吩咐:“起行。”于是随行六七百人,逶迤西去。赵云横枪立马,在后押阵。贾华不敢追赶,只得一面飞报孙权。


  列位,你道今晚这城中骚乱,真是东吴异动?要说周瑜忌惮刘备,留兵防备是真,但若真的发动起来,刘备又焉能如此轻易脱身。


  原来此时混江龙李俊所部梁山人马已经进入东吴地界,结交山越族人。那山越人与孙吴常年交战,李俊结交他们自是十分方便。几日前李俊得宋江、吴用密令,教他扰乱南徐城中,于是便派遣部下,扮作山越人,混入城中,突然四下放火,此为“浑水摸鱼”之计也。这一场搅乱,吕方戴宗等乘火打劫,说得刘备仓惶离了南徐之地,向荆州逃奔。


  这一场动乱,城中纷纷扰扰,孙权闻知刘备乘乱而去,怒道:“我待刘备不薄,彼却裹了我妹子逃去,岂是英雄作为!”一面令人飞报周瑜得知,一面传令沿途各处城关,全力阻截。一面令陈武、潘璋二将,引精兵一千,前往追袭:“无论生死,拿住刘备回头见孤!”


  正分拨间,赞军校尉鲁肃入,问孙权道:“听说刘备昨夜乘乱离去,主公意欲如何?”孙权道:“正教陈武、潘璋引军去拿了他来。”鲁肃道:“主公错也。孙刘联盟,曹操最为不快。我闻得传言,说曹操将起兵南征,报赤壁之仇。今让刘备回归荆州,并力抗曹,岂不是好?若派兵追袭,无论成否,岂不都伤了两家和气?”孙权怒道:“只是这匹夫不辞而别,夺关闯出,又裹去了我妹子,行事龌龊至此,辱我太甚!”鲁肃笑道:“刘备半生奔波离苦,本是警醒之人。昨夜山越人城中作乱,众将起兵镇压,刘备不知,因此受惊逃去,也是人之常情。至于小姐豪放节烈,不逊须眉,必是自愿相随,又何处辱了吴侯?现两家联合,又各有利害,正当精诚合作。流言易起,智者不屑,岂能轻易自相破败耶?”


  孙权恍然大悟道:“若非子敬提醒,险些误了大计。那子敬以为现下我当如何?”鲁肃道:“公可急急轻车快船,追上刘备送行,以表殷切之意。”孙权大喜,便又传令各处关隘必须好生接待刘备,一边令陈武潘璋将兵马各自回归营盘,防备山越人再作乱。一面自带从人,与鲁肃一路,沿途追赶刘备而来。


  再说刘备一行,不敢走大路,专走江边小道,行了一日,看看又将日暮,忽地前面路口尘头大起,东吴大将凌统引一千余军杀到,当头喝道:“刘豫州,你不辞而别,又裹带了孙小姐,是何道理!快快随我同回南徐见过吴侯,两家和好,万事皆休!”刘备待要发话,戴宗喝道:“汝这匹夫,敢在刘皇叔面前无礼,还不快快下马请罪!”话未落,郭盛拍马而出,直冲对阵。凌统冷笑一声,提刀相迎,两个大战二十余合,郭盛战凌统不过,吕方杀出两个并一个,方才架住。三匹马丁字型又战了二十余合,不分胜败。


  刘封道:“父亲,凌统于此地与我交战,莫非欲待东吴大队兵马赶到?”刘备点头,正欲发话,前头杀声又作,吴将丁奉引军千余赶到,口里高叫:“我奉周都督将领而来,刘备休要无礼而走!”赵云欲出交战,陈到曰:“子龙将军保护皇叔,某家去战丁奉!”拍马舞刀而出,截住丁奉厮杀。东吴二千精兵,两边包裹上来,刘兵才六七百,死死抵挡。刘备在圈子中间,急得顿足不已。刘封道:“父亲,何不请继母出来退去吴兵。”刘备道:“吾虽不才,亦纵横天下,岂能凭借夫人之力而走?”此时东吴军马团团围上,陈到、吕方、郭盛亦退回本阵,各将奋力抵御。未到半个时辰,远远又是烟尘大起,不知多少兵马杀到。刘备长叹道:“吾命休矣!”正是:英雄自寻落魄事,丈夫愧得夫人功。毕竟刘备生死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2004-11-27 11:54 桓大司马
第九回 历艰险刘备回本郡,图奇功周瑜伐益州

作者:pener(巴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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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说刘备被梁山好汉用计撺掇离了南徐之地,向荆州进发,行无一日,被周瑜安排下凌统、丁奉两枝兵马截住厮杀。刘兵人少,看看招架不住,前面尘头涌动,又不知多少人马赶来。刘备正惶恐间,西北角上杀声大作,数百余人冲将过来,直取吴军阵后。但看为首将领,却是史进、陈达、杨春。东吴兵不防此间有刘军杀出,兼之三将英勇,一时被冲开阵脚。史进等杀进围中,对刘备道:“皇叔,我等奉诸葛军师、宋公明哥哥将令,前来救驾。往前十里之地便有船只,请皇叔随我等前来!”刘备依言,拔双股剑亲自冲锋。赵云绰马挺枪在前开路,枪风到处,吴兵纷纷散开。陈到提刀在后押阵,史进、刘封两边护卫,车辆依次而行。丁奉、凌统被他一阵冲过,立刻率领人马复又紧紧咬住,但忌惮赵云勇猛,却也不敢过于进逼。


  沿江逶迤行不数里,山冈后面鼓声大作,千余人马杀出,为首大将高呼:“刘备无义而去,枉自我主吴侯一片赤诚!徐盛在此!”刘备惨笑道:“三面受敌,如何是好?”史进心下一横道:“船只离此地尚有三四里,待我去冲开阵脚,诸位兄弟保护皇叔突围!”大吼一声,提三尖刀杀奔徐盛军队。徐盛出马相迎,两个大战,不分胜败。刘备身边刘封、吕方、郭盛等各自引军冲突而来,被吴军阵型严整,不能突破。背后丁奉、凌统两军掩杀而上,陈到、陈达分头挡住,眼看这孙吴军有三四千,刘军才不满千人,如何招架得住。幸得赵云一人在刘备身旁遮挡,力保不失。


  鏖战了一餐饭功夫,忽地车驾帘动,孙夫人起身出来。厮杀两军见状,各自退开。徐盛、丁奉、凌统以军前见礼。孙夫人厉声叱道:“三位将军莫非奉我哥哥将令来取我首级?”徐盛道:“不敢。乃是奉周都督将领,在此迎接刘备。”孙夫人骂道:“我只说哥哥为吴侯,万事自能作主,不想教周瑜部将欺负到自家妹子头上!我与夫君刘皇叔,因有急事,赶回荆州,且不说哥哥、母亲皆已同意,就如何也轮不到周瑜发话!你等快快让开道路,我要急赶回去哩。”


  丁奉、凌统轻声商量片刻,丁奉高声道:“小姐,吴侯与都督皆为江东大事,今此我等实奉将领,请刘豫州回南徐,或在柴桑盘桓数日也可。小姐有甚么委屈,不妨见了吴侯辩明。若要在此处放走,我等实不敢违了军令,请恕末将不从之罪。”言讫,三将各自督率人马,缓缓围上。


  孙夫人见状大怒,抢过侍卫手中长戟,翻身上马:“你等既然如此威风,便在阵前将我生擒死拿,去见我哥哥作礼物罢!”将马一纵,向徐盛冲来。吴兵见郡主亲自杀到,哪里敢与她厮杀,纷纷后退。三将面面相觑,只得约束士众后退,但也不放松包围。


  两下正在相持,江上数十只大船顺流下来,扯的是商船旗号。史进回望,大喜道:“是了是了,我等的船只来矣!”片刻,船只靠岸,刘备急急招呼:“速速上船!”这边徐盛看了,叫声:“休想!”拍马引军直取码头。陈达挺枪相迎,两个战无数合,徐盛大吼一声,奋力抡枪,将陈达杀退。史进策马赶来,徐盛令部下军卒弓箭齐发,射死刘军二三十人,余部不敢再死冲。后面丁奉、凌统见状,叫声:“郡主,多有得罪!”驱动兵马,齐齐又上来。孙夫人大怒,挥戟便杀,只挡得一处,片刻之间,东吴兵四下合围,眼看刘备又难脱身。


  忽然又听鼓噪声大作,数百人身作便装,从西面杀将过来。为首一个大汉,身长八尺,手握两把板斧,口中嚷道:“兀那蛮子莫要张狂,先吃铁牛爷爷一斧头!”独身杀进徐盛队伍之中,板斧到处,血肉飞溅,吴兵大惊之下,已死伤十数。背后跟着掩进,却是李衮、项充,各自手持蛮牌,护住李逵,三人便如一团猛火滚入草丛,东吴兵马纷纷避之不及。徐盛大怒,回马来战,不防被李衮飞标射来,急急躲闪,早中在左肩。副将急忙送他到阵后休息。这一路吴兵因此大乱,那边数百便装人马,直接冲入核心,为首将领马上行礼,却是青面兽杨志。杨志对刘备道:“我哥哥宋公明奉军师将领,分派人马迎接皇叔,因恐史进兄弟人少力寡,故叫我等化妆前来接应。”刘备不住赞抚,史进道:“还请皇叔与夫人乘机上船。”刘备便叫侍婢先服侍夫人上船。这头徐盛带伤指挥众军阻截,奈何自己上不得阵,几个副将难敌李逵史进勇狠;后面丁奉、凌统急急催动人马上前,赵云长啸一声,纵马而出,力敌二将,战不上十余回合,二将各自力怯,只得退在一边,眼睁睁看刘备等人逐次上船,起了大蓬,慢慢逆流上去。


  三将汇聚一处,正没商议,背后金鼓齐鸣,蒋钦、吕蒙引军三千杀到,问:“可曾截住刘备?”丁奉道:“眼看得手,被孙小姐从中阻挠,又被他伏兵屡次杀出,伤了徐文向,现下刘备已登船西去,如此奈何?”蒋钦顿足道:“都督再三吩咐不可放过刘备回荆州,如何就走掉了!”吕蒙道:“现下多说无益。先送文向回去养伤。我引一半兵马渡江从北岸,蒋公奕分兵一半于南岸夹江追击。丁、凌二将军引本部并文向人马,寻船水路追击,一面飞报都督。”众皆曰:“子明此见是也。”于是分兵三路,紧紧追来。


  再说刘备到得船上,心意稍安,乃抱孙干尸首痛哭曰:“公祐,公祐!我二人自徐州相随,十数年间,患难与共,今大业未成,君竟遭此莫名毒手!痛哉公祐!”挥泪如雨,放声大哭。众皆相劝。李逵道:“奶奶的,皇叔既然心痛孙先生,何不令我等杀上岸去,多砍他几个吴贼,好给孙先生报仇!”戴宗怒道:“你这黑厮懂得甚么,再胡说,叫小七哥把你掼了下水去喂鱼!”李逵悚然,不敢再发话。


  其时风向正好,大船如飞而行。只看背后有吴军战船远远跟着,两边又有马步人马夹江追袭,刘备心中不安。


  前头看看将到界首,忽然背后金鼓声大作。刘备回头看时,心下大惧。但见数百只战船,蔽江而来,船头大旗,正是东吴八十一州大都督周瑜。左有韩当,右有黄盖,正是军容俨然。又看前头,一队战船截江而来,当先船头立一员大将,口里高呼:“刘玄德莫走,甘宁在此!”刘备惶恐之间,上游江面,百余只快船顺水而下,船头大张汉字旗号,却是阮小五水军杀来接应,当下与甘宁所率吴军在江面周旋厮杀。赵云道:“主公,此时快快登岸,陆路回荆州为好。”刘备点头,于是船队停靠北岸,弃舟登岸。其时,阮小五所率水军,大江之上交战,不敌东吴水军精锐,渐渐吃不住后退。周瑜见刘备登岸,吩咐道:“我等也上岸追击刘备!”于是大军船队迫近北岸。刘备这头,杨志道:“皇叔,若让周瑜军登岸,我这里千余人马必难招架,何不于江边列阵抵挡?”赵云道:“列队抵挡,亦难阻住。不如我等断后,皇叔急速西去。”戴宗道:“此行有车驾眷属,如何行得快?”正说之间,东面尘埃大起,吕蒙引军杀来,江上周瑜大军亦逼近。刘备慨然道:“今既如此,何不决一死战!”吩咐婢女把车驾撤开,自翻身上马,拔剑预备。赵云厉声道:“事急矣!请皇叔速速独身赶回荆州,我与众将在此死战抵挡!”刘备只是不从。


  争执之间,江上金声激烈,两军鏖战顿止。回头看时,数只高大楼船缓缓驶上,船上士兵齐声高呼:“刘豫州慢行!刘豫州慢行!”“孙车骑前来相送!”“孙车骑前来相送!”刘备惊讶之间,远望楼船,当头第一艘上高站一人,正是吴侯孙权。身旁相伴的是鲁肃。刘备这才放下心来。须臾,楼船驶近,孙权下到船头,拱手道:“玄德公何事如此匆忙?”刘备笑道:“只因闻说曹操兵马将动,又想已离别荆州多时,须得赶回整顿。本待辞行,因城中大乱,恐有不妥,由此留书信而别,礼数不周,请吴侯见谅。”孙权道:“我非存心怠慢,只是南徐城中突然有山越族人作乱,因此惶惑,惊了玄德公。各处将士不知实情,因此拦截,万望玄德公恕罪。”两个各自话别,孙权大船自回头,周瑜军马也收兵回营。


  刘备看东吴兵去,长叹道:“今日若非鲁子敬,实在危险。”赵云道:“且先回荆州再说。”这时阮小五快船队也到江边参见。刘备众人正欲起行,西面烟尘大起,数千军马赶到。刘封惊曰:“如何又有兵马?莫非是曹操来袭?”戴宗道:“曹操不会来的如此快,想是我荆州人马接应。”这时兵马渐进,看旗号是汉,又看当先战将却是林冲,众人始放下心。须臾,梁山人马赶到,宋江滚鞍下马:“俺宋江护驾来迟,致令皇叔受惊,多多恕罪。”刘备扶起道:“宋公明何必如此?今日若非你派遣兄弟接应,险些受了周郎毒手。”于是一起西行。行无多远,陆上张飞引兵前来接应,水上关羽率战船赶来,汇合一路,同回荆州。


  回到城中,众人相议。张飞道:“这孙权说是招亲,把俺哥哥诓去不放了回来,又于路截杀,我看没安好心。这次能回来,下次不可再与他相见。”吴用道:“我便说东吴招亲,名为秦晋联姻,是楚汉鸿门。皇叔此去能安全归来,已是侥幸。却还送了孙公祐性命。想那孙权狼子野心,意欲独霸江淮,窥视荆州不止,我与之联兵,虽是势不得已,却万万不可不防他中途翻脸。”刘备听到“孙公祐”三字,不由又垂泪。边厢诸葛孔明眉头微微皱道:“吴加亮说的虽是有理,但现下曹操强盛,孙刘必须联手,方能对敌。这次皇叔入吴和亲,我以为在孙仲谋当是诚意。周瑜虽由异心,不至破败。至于本次之事,我看确系山越人为乱。孙仲谋与鲁子敬相送,也足见其真心。两家联合,各有长短,凡事必须细细思量,方不致一时不忿而断今后的前途。”宋江冷笑道:“诸葛军师之言甚是高瞻远瞩,俺宋江是个粗人,也不明这许多是是非非。只是孙权招皇叔入吴,初时便甚可诧异,后又出这等事情。我想孙吴时刻欲霸占荆州,于中下手,毫不奇怪。至于山越人是否为乱,他说了是,我等又怎知真假耶?”诸葛亮轻扣桌面道:“公明此言差矣!若是孙吴存心暗算,皇叔数百人马,安能从吴地脱身!我与孙权,再有冲突过节,现下大敌当前,必须戮力同心。否则轻易相恶,祸起萧墙,则为操贼坐收渔利,双双覆亡不远矣!”刘备点点头:“军师言之有理!公明,加亮,勿再说此事。且整顿军备,防备曹操来攻。”诸葛亮道:“主公携夫人回荆州,当向孙权致意。”刘备然之,便派简雍携带礼物,再往南徐,备加联络。一面以众人保驾有功,厚加封赏。以九纹龙史进、青面兽杨志为校尉、黑旋风李逵为都尉,其余众人亦多赏赐金帛之类。


  宋江下来,自与吴用商议道:“不想此次被鲁肃、诸葛亮作梗,两家联盟未曾破灭。”吴用道:“这也无可奈何。好在因孙干之事,两家睚眦已生,加之周瑜心气急促,关羽为人孤傲,刘备匹夫忘形,孙权血气方刚,两家日久必发仇隙。我等届时再加以利用即可。”计议已定,各自下去招兵买马不提。


  原来刘备初时兵微将寡,只有江夏一地存身。孙权为用其抗曹,分荆州让刘备取了。初时口里只讲“借”,因此以后生出这许多是非来。这边孙权被刘备占住荆州,虽然多了个抵抗曹操的屏障,却也断了扩展之路,因此长久下来,心中大是不畅。周瑜知其意,便设一策,欲兴兵途经荆州,进去益州,然后连接马超,成南北对峙之势。孙权从之,一面整备军马,使奋威将军孙瑜为前部,周瑜自提中军,马步水军四万余人,沿江出发。先以书信报于刘备,严明意思,请刘备资助粮草。


  刘备得知,召集属下商议。糜竺道:“孙权若取得益州,我荆州则两面受敌,以我之见,断不可答应。”刘备道:“然则当如何是好?”糜竺道:“不如遣将与吴军共同西征,进得益州,占据要隘,东吴终不能越荆州而有蜀地,如此费半功而可得全蜀之利也。”刘备尚未答话,一人摇手道:“不可!不可!”众人看之,乃是荆州主薄殷观。殷观道:“益州地势险要,急攻甚难。若与东吴联兵西进,各怀鬼胎,进恐伤折羽翼,退易为吴所乘,甚是不利也。不如赞其独立伐蜀,而自说新得郡县,兵马不齐,未敢妄动兴师,粮草亦难于供给。如此意思明白,吴必不敢越我而独取蜀。进退之计,可坐收吴、蜀之利也。”刘备闻言大喜,转问众人:“诸君以为如何?”诸葛亮微微摇头:“殷君这一策虽然奇妙,然也有冒险之处。周瑜心高气傲,纵然我军不助粮草,彼又安肯收军?益州富庶,刘璋暗弱,若被彼取得,则今后难于伸展了。”宋江看吴用意思,吴用视若不见,宋江便道:“这个军师多虑了。我意思至此,若那东吴还要兴兵西征,无说头,我据住江口,不放他军马通过,还要怎的?”马良道:“今日莫若先由主公写信一封,劝阻东吴。想来刘璋汉室宗亲,与我有盟好之情,若以此婉拒之,谅孙仲谋也不好勉强。”刘备点头:“便依诸位之言。我不助其伐蜀,亦不赞其伐蜀。先以书信劝其罢兵。一面请诸位将军整顿军马,以备万一。”计议已决。


  刘备书信到南徐,孙权拆开视之,云益州地势险要,难以攻取,又言曹操时刻欲南下报仇,故请孙权勿要同盟先相攻伐云云。孙权看后,置之一旁,令孙瑜即刻进兵江夏,又遣堂兄孙贲引军三千,以增周瑜之势。时建安十五年六月。


  消息传到公安,刘备惊道:“孙仲谋此举,竟欲强行闯关耶?”诸葛亮道:“彼既然有此举动,我方也只好迎战。今可调遣人马,屯集江夏附近,以阻吴军。只是不可自我开衅。”刘备道:“全凭先生安排。”诸葛亮便令关羽引一万人马,至江北沔阳一带埋伏;又令宋江引梁山军二万,潜往洞庭湖边密密屯住。刘备自与张飞提大军待于公安。


  且说孙瑜前部万余人马,战船数百只,沿江水陆并进,过夏口,赶到油江之前,闻报有刘备大队人马驻扎,不敢轻动。遣人发书借路,刘备遣人送书答曰:“吾已有书信与吴侯,言明意思。汝欲取蜀,吾当被发如山,不失信于天下也。”言辞甚是犀利。孙瑜因己军势孤,不敢与之交战,叫且扎下营盘,待周瑜后军到时方才计议。


  这边宋江与一般头领并二万兵马屯兵于洞庭湖边,闻得孙瑜兵到,吴用道:“今日是矣。哥哥可精选人马,乘夜偷袭孙瑜营盘,两军交锋,则吴汉必然破裂。”宋江道:“只是彼周瑜大军在后,我若与孙瑜交战,被他两面夹击,岂不危险?”吴用笑道:“哥哥怎的如此怕事。彼周瑜大军在后,我这里刘玄德又岂是坐看的?只是回头刘备面前,这事情要有个说法,不可落人话柄。”宋江道:“这个自然。”于是安排下去,如此如此。


  孙瑜驻扎江边,两日无事。这天黄昏,闻报营盘南面有人马动作。孙瑜心下怀疑,便遣大将薛悠引五百精兵,前去哨探:“不可贪战,我随后接应。”薛悠领命,带兵南出,果见一队人马不知多少,在一边摆布阵型。薛悠大是诧异,近前去看时,那队人马迎面而来,为首将领开口骂道:“汝这吴狗,擅入我地,待要如何?速速退去,免你一死!”薛悠大怒,未及答话,那将领身后弓箭手一箭射来,将薛悠身边一小校射倒。薛悠怒火冲天,拍马上前,那将却是跳涧虎陈达,与薛悠战了两三个回合,回马便走。薛悠心下气忿,引兵追赶。追不上三四里地,四下里鼓声大作,灯笼火把点点晃人。薛悠大惊,方欲回头,梁山军已四下杀来,混战了一顿饭功夫,五百吴军九成被歼,薛悠被青面兽杨志一枪刺死。


  孙瑜在营盘之中闻得,急急点兵出营,只见野地里火光一派,无数人马掩杀上来。当先一将手挺丈八蛇矛大喝:“豹子头林冲在此,哪个前来领死!”吴将两员上前接战,斗不到十个回合,被一一挑落。左侧翼一个黑大汉领头,两柄板斧着地卷来,砍得吴兵肢折颅碎,纷纷溃退。右边是一个胖大和尚,仿佛铁塔一般,手里提条禅杖,横扫直打,势不可挡。正在叫苦不迭,人报后营粮草起火。孙瑜大惊,又见陆路敌人甚多,于是吩咐全军下船躲避。多有退避不及为梁山军所杀的。待得将船拉离江岸,忽然船队中惊叫连连,接连有多艘船摇摆下沉。接着又看江面东边一片火光,数十只火攻船熊熊逼近。孙瑜咬牙道:“既已至此,拼死一战罢!”正是:蜀地城池未见影,吴郡将军先遭殃。未知孙瑜性命如何,请看下回。

2004-11-27 11:55 桓大司马
第十回 周公瑾大战梁山寇,吴加亮计挫东吴兵

作者:pener(巴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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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说孙瑜扎营,突遭夜袭,军马损失无数。退避到江面上,又被火船逼住。正在惶恐之间,夜色中杀声又起,东来一队军马,与岸上伏兵厮杀。孙瑜不敢造次,远远观看,约莫战了一顿饭时间,后来的兵马杀退伏兵,赶到江边,火光下一员大将当先喝道:“孙将军休慌,我乃甘宁是也,奉都督之命前来接应!”孙瑜大喜,令再把船只靠岸,马步军上了陆地,与甘宁会合。甘宁道:“都督有言:我军深入重地,必须小心提防埋伏。”孙瑜连呼惭愧,于是二人整顿兵马,牢牢看守。一夜暂时无事。


  第二日,周瑜引大军赶到,闻得夜间事情,大怒道:“叵耐这大耳贼,我与他好歹同盟一场,今日借道伐蜀,竟然突下毒手!也罢,我便乘势取了荆州,再提兵入川!”吕蒙劝道:“刘备虽然可恶,今日我毕竟远来,不合相与争锋。且彼若有心陷害,想来准备已足。都督不如一面禀告吴侯请求援兵,一面发书责问,一面在此地整顿军马,然后看他动作。”周瑜然之,写书一封,遣人发往刘备大营之中。


  此时刘备已接宋江报说吴军冲突营寨,引发交战,并请增援。再接到周瑜书信,刘备问孔明道:“如何周瑜又发书责我挑衅?”诸葛亮道:“此事原本也说不清楚。宋江屯兵洞庭湖,他那里本是草寇人马,气血十足,孙瑜又是东吴宗室,两下冲突不足为怪。”刘备道:“那今日当如何是好?”诸葛亮道:“可作书晓之以理,劝其退兵。一面整顿军马,缓缓前进。周瑜知难,自当退去。”刘备从之。遂发令与宋江,令其收拾人马,严守营寨,不可乱动。


  宋江接到刘备命令,召吴用商议。吴用道:“事已至此,岂能容吴军退去!我等宏图立业,全仗山东、江东二处支撑。若周瑜不死,则大事难成!今日可调派军马,引吴军决战。”宋江道:“只是以我部人马挑战周瑜大军,难以抵敌。且刘备已有令下,岂能随意违抗?”吴用笑道:“周瑜既入此地,岂有空回?挑其出战,易如反掌。一旦厮杀开来,则刘备大军在后,哥哥何必畏手畏脚?且我今有一计,只需送信与关羽军中,令其生疑,则事情更成三分!”宋江大喜,便令升起帐来,令青面兽杨志、白花蛇杨春作一路,霹雳火秦明、小李广花荣作一路,九纹龙史进、跳涧虎陈达作一路,每路引三千兵马,去三个紧要去处埋伏;自与吴用引大队兵马准备。又遣孔明、孔亮二人带兵五百,去吴军营前山上扎寨,以为挑衅。这边吴用教宋江作了一书信,只说东吴兵步步进逼,其势堪忧,送往北岸关羽处。


  再说周瑜得了刘备书信,恨得切齿道:“我东吴不曾负你,却被汝三番欺侮,今番决不和汝善罢甘休!”一边整顿军马,预备交战。忽报有一队刘备军马,在大营外修建寨子。周瑜不信,自出辕门去看,果见有一队兵卒,在离开吴军大营数里之外的土山谷口安营扎寨。打的旗号,大书“大汉皇叔刘豫州麾下梁山军”。周瑜勃然怒道:“在此地安营,窥我咽喉,是可忍孰不可忍!”乃令蒋钦引兵一千,先去平了他的寨子,众将点齐大军,预备出发决战。


  蒋钦得令出营,到得山前,那孔明孔亮如何战得过东吴名将,勉强撑了几合,夺路而逃。蒋钦正欲收队,山前金鼓齐鸣,大队梁山军满山遍野涌来。当先宋江骑劣马,跨宝剑,立于大旗之下。身旁擎那旗帜之人,身长九尺四寸,乃险道神郁保四也。蒋钦见梁山军势大,不敢交战,且立住阵头。须臾之间,周瑜率东吴大军也排开阵势。两下相遇,宋江道:“周郎,你霸占江东八十一州,尚且不知足,欲侵俺主公刘皇叔之地耶?”周瑜怒道:“汝主背信之人,我借路伐蜀,汝等竟伏兵偷袭,道理何在?”宋江笑道:“好教你明白,诸葛军师隆中决策,这益州本是刘皇叔要取的,俺这里如何能叫你拿了去?识相的,快快退去,免得吃苦。”周瑜怒火冲天,回头叫:“谁人将这匹夫拿下!”凌统应声道:“我来!”拍马舞刀杀出。对面扑天雕李应迎上。两个战了十余会合,宋江阵下,豹子头林冲飞马而出。周瑜见其人物雄健,暗暗吃惊,东吴军前,甘宁跃马而出,两个一场好杀,看得两边都呆了。战约二十合,忽听梁山军旗下虎吼连连,黑旋风李逵抡两把板斧抢出阵来。徐盛在周瑜身旁指点道:“都督,这黑厮好武艺,那日入我东吴接去宋江便有他。”周瑜点一点头,令陈武出马敌住。


  两下六将在阵前作对儿厮杀,战不数合,那李应见凌统刀法精奇,难于取胜,于是迈个破绽,回马便走。凌统纵马赶来,李应忽出飞刀,但见白光闪处,凌统左肩早着,倒栽下马。李应回马来刺,东吴阵前潘璋飞马杀出抵住。步卒乘机将凌统抢回。


  这边甘宁久战林冲不下,也回马走。林冲大笑:“你欲用拖刀计,岂能瞒得过我?”远远追来。不防甘宁回头一箭,林冲眼快,拨在一边。甘宁兜马再回,林冲拨马便走。看看相去五尺上下,林冲突施回马枪,甘宁急急仰身避过。林冲长矛刺来,甘宁刀架,于是两个再厮杀起来。


  周瑜看三员吴将难于获胜,反被伤了凌统,于是教擂鼓大进。吴军全阵都冲涌过来。宋江亦教众军将一起迎敌。两下战了一顿饭时间,梁山军支持不住,宋江便令撤退。当下由林冲断后,向西且战且走。周瑜见状叫道:“次等鼠辈,杀之无益,乘机追上前去,要活捉了刘备!”便要下令追击。甘宁这时方厮杀回阵,对周瑜道:“都督,这梁山军败而不乱,眼见得是欲诱我追击,恐怕有埋伏。”周瑜思索一下,道:“兴霸言之有理。我有一策,叫彼自乱。”于是唤来徐盛、丁奉二将:“各引二千人马,从两翼悄悄抄进。”二将领令去了。周瑜又分主力兵为两支,教甘宁与孙瑜领一支在前厮杀,自提大军随后接应。却令吕蒙把守营门。


  且说这边宋江看吴军不赶过来,于是停下脚步,又使人百般辱骂。片刻之后,前面鼓点大作,吴军又都冲杀过来,当先大将正是甘宁。宋江喜道:“这厮中我计策也!”便叫且战且走。行不上二里,忽然鼓号齐鸣,两翼一起大乱。宋江大惊:“此是为何?”两边报来:“吴兵突出,不知多少也!”吴用叫苦道:“此反中了周郎之计也!”宋江捶胸道:“我本欲伏击他,反被他夹击了!军师,此当如何是好?”吴用道:“现而今,只好一面拼死抵御,一面速去取杨志、史进、秦明三路兵马来接应了!”宋江从之,便叫随行众将,分头抵挡。这时甘宁亲率铁骑,从正面冲突而来,梁山军望风而靡。不过须臾之间,大阵竟要被切开。吴用急调牌刀手与弓箭手列队狙击,又从左翼取林冲来抵御。其时关胜留守梁山军后方大寨,秦明花荣等一班人又在外,因此马将之中,除林冲无人能当甘宁。这边林冲赶来接住了甘宁,左翼却又空出,被吴将韩当督率军马一阵冲击,渐渐后退。


  又过一阵,梁山军后方呐喊阵阵,却是青面兽杨志与九纹龙史进两路兵马杀回接应。这边周瑜在高处望见,便从所部后军中分蒋钦、潘璋二将,各引两千人马绕过主阵,分头截住。杨志与史进望见宋江危急,自然是拼死冲击,却被吴兵牢牢粘住,动弹不得。同时甘宁与孙瑜等加紧围攻中央主阵,梁山军队形渐渐残破。


  宋江在队列之中,眼见得自家旗帜零落,又看四下吴兵云集,耳闻得杀声渐近,不由心惊肉跳。忽听得一声暴吼:“那随刘备的贼寇在哪里?”一员大将虎体熊腰,满面虬须,提大刀砍杀而入,所到处梁山人马纷纷闪开血路。宋江大惊之下,吕方、郭盛两马齐出,双戟并刺:“何方蛮子如此无礼!”那将哈哈一笑,大刀如风荡来,当当几刀,打得吕方、郭盛双双后退,这才道:“九江周泰在此,哪个敢来死战!”吴用变色道:“周泰乃东吴第一悍将,最是舍命死战,哥哥且避一避!”宋江依言拨马,早被周泰望见:“兀那贼头,休走,来与我刀上过三五回合!”提马追来。吕方郭盛见状,咬牙又上,舍死当住周泰。这边宋江只顾回头奔走,周泰刀法沉猛,吕郭抵挡不住,孔明、孔亮纵马上前夹攻。周泰力敌四将,豪兴大发,兀自挥刀自如。战到二十余合,忽听有人叫:“宋江哥哥莫怕,俺铁牛来也!”宋江大喜,回马去看,吕方等四人已闪在一边,李逵正挥舞板斧与周泰厮杀。原来李逵起先只要到外面杀人。正杀得高兴,闻说被周泰冲入内阵,急急赶回来保驾。当下战了十余回合,周泰见李逵勇猛,虽然不致落败,一时也难以取胜。自己又是轻入敌阵,敌人众将环顾在侧,久战无益。想到这层,于是回马便走。李逵待要追赶,吴用叫道:“铁牛,你休要乱走,回来保护哥哥为要!”李逵听了,方才回转。宋江惊魂稍定,细细观战。


  此时日上头顶,眼见得梁山军捉襟见肘,败局已定,全仗吴用在中间调度,方才强为支撑。忽然西面号角长鸣,鼓点肃穆,两家军将看时,只见无数人马列队整齐而来,当先大旗上书:大汉皇叔,豫州牧,左将军,刘。宋江吴用对看时,长嘘一口气。这边周瑜看见,吩咐先将徐盛、丁奉、蒋钦、潘璋四支人马稍稍约束,孙瑜军仍围住宋江。自提本部大军,赶上前与刘备打话。


  两阵相对,刘备出马拱手道:“周都督有礼。闻都督起兵伐蜀,途经本地,特来相见。”周瑜道:“多谢皇叔关心。只是这陈兵挑衅在先,于路伏击在后,实在领受不起。”刘备道:“都督此言差矣。想我孙刘两家联兵,于赤壁大破曹操,方取得这半边安宁。今日曹操占天下三分有二,时欲南下,都督却在此时欲千里奔袭蜀中。蜀道艰险,难以猝胜,一旦势成骑虎,岂不为操贼所乘乎?吾所以相劝阻,实为此也。望都督解我心意,就此收兵。”周瑜冷笑连连:“汝说得如此,无非自家想取西川罢了!今日既然如此,我两军便在此决战,赢的就取了西川,如何?”回顾左右,便要下令擂鼓进击。


  只听刘备哈哈大笑道:“都督,西川乃我弟刘璋之土,我又如何会起异心?今日都督深入重地,我之意只要两家和好如初,共灭曹贼,以兴汉室。都督若是执意同盟相杀,只怕与你我都没什么好处!”话音刚落,阵中大旗摇动。便听吴军左右两边,杀声大起。周瑜心惊,左右报来:“禀都督,我军两翼,皆有军马击鼓呐喊,不知多少。左边旗号:偏将军赵云。右边旗号:振威校尉魏延。”又有一人来道:“禀都督,吕蒙将军遣我来报,有一支军约数千人,打偏将军黄忠旗号,于我军营旁列阵,恐有切断我军归路之险。”周瑜闻报时,刘备在对阵又叫:“都督,今日之事多有得罪,实在是迫不得已。还望都督体谅!”周瑜银牙紧咬:“罢罢罢!今日受他这般折辱!”传令鸣金。于是大队吴兵收队回营,准备东归。


  刘备这边,也自准备收队。宋江等梁山将领前来相见,谢罪道:“今日战争不利,若非皇叔大军解救,险些折了。请皇叔治罪。”刘备道:“罢了,汝以一偏师,抗东吴正军,而能抵挡这许多时候,甚是不易。公等有功无过,不必自责。”宋江问道:“主公,今日之势,我军四面合围,若欲全歼吴军,生擒周瑜并非难事,主公为何放他?”刘备笑道:“此是诸葛军师策谋也。孙刘两家,终须携手,若是今日灭了吴军,一则与孙权结仇,二则曹操也少了制约。”宋江拜服:“军师高见,实非我等能及万一也。”


  忽见诸葛亮满面焦急赶到:“皇叔!”刘备诧异道:“军师何故如此?”诸葛亮道:“士卒报来,说关云长屯兵北岸,闻说这边两军厮杀,已提本部人马,杀奔夏口,截吴军归路去了!”刘备大惊:“云长心高气傲,若是两军再战,岂不便宜了曹操?”诸葛亮道:“正是!请皇叔快快发令召回云长!”刘备急叫来贴身小校传令去了。这时吴用道:“主公,若是走得快,只怕信使未到,两军已然交锋了。云长所率孤军,未必是周瑜对手。万一失利,即使信使再去,只怕周瑜以为是缓兵之计,不肯相和!”刘备道:“那如何是好?”吴用道:“莫若皇叔亲提大军随后赶到。若是两军未战,则一切好说。若是已然交锋,先陈兵布阵,然后说和。”刘备转问诸葛亮:“军师之见如何?”诸葛亮想了一想,点头道:“加亮此言也是有理。只能如此了。”刘备便令大军且莫忙回营,各自整顿,向东赶来。


  再说周瑜抱着郁闷,怏怏东归。行到巴丘,天色渐暗,于是吩咐扎营。忽然后军一阵大乱。周瑜惊问何故,人报有敌兵袭击。周瑜勃然大怒:“竖子刘备!人前好话说尽,背后尽为此勾当!”便要亲自去看。吕蒙劝道:“都督,此事交与部将便可,何必亲劳?”周瑜道:“我正要看看大耳贼还有何诡谋!”于是引从人到后队。只见一支人马,冲突吴军队列。看那队兵马,人人蒙面,似作盗贼装扮。为首一将手使狼牙棒,勇不可当。周瑜怒道:“这厮手段愈发下作!”便叫丁奉上前交战。战约二十余合,那蒙面将拨马败回,吴军一阵掩杀。周瑜吩咐去战场细细检点,看是什么来头。正吩咐间,黑暗里一箭射来。吕蒙眼疾手快,急去护时,已中右胸。周瑜大叫一声,仰面栽倒。


  左右急忙救起。吕蒙一面吩咐将都督送回中军休息,一面安排人马四下搜寻。许久不得结果。又报有游军于四周放火呐喊,待战将去时却又退避,吴军不安。周瑜送回中军,医官动手治疗,众将都来看探。周瑜叹道:“不想我用兵十数载,今日中此诡计,有何面目再回见吴侯!”孙瑜劝道:“都督不必心焦,刘备行事无端,必无善果。都督回吴中且安心养病,待康复之后,重整大军,再来报今日之仇。”其时有搜索战场的士卒,于来袭的兵马尸体中发现一具,内有密令。交与吕蒙看时,却是刘备教各路军马于路埋伏,“定要生擒周郎”。落款端端盖着刘备的左将军印。吕蒙急来说与周瑜,周瑜连连冷笑不止,旁人见他神智渐乱,都不敢说。正在说间,士卒报进:“探得关羽引兵万人,直趋夏口,断吾军归路;刘备并提大军相随而来。”周瑜大惊:“这厮竟欲置吾军于死地哉!”挣扎而起,便要教:“火急拔寨东行,去往夏口。”吕蒙道:“关某虽然前往,我料吴侯必有应对。若是军马急行,于路恐被暗算。不如我先引一支兵马,水路赶回夏口看住局面,都督且在此养息,整顿兵马,再作打算。”周瑜然之,拨精兵五千,令其先往夏口。大军便在巴丘屯住。


  次日,人报西面刘备大军驻扎不前,又有书信送来。周瑜拆开看时,书中尽是殷勤劝慰之语,并再提两家联盟之意。周瑜不看则已,看后切齿道:“刘备口蜜腹剑,反复机关,是刻意辱我也!”箭疮迸裂,昏迷不醒。众将急急救护,半晌醒来,长叹一声:“我得奉明主,建立功业,苦恨一步失算,致令有今日尴尬。”唤左右取纸笔来,先提笔写书与孙权,荐鲁肃自代;再写书信与其子。书罢,将笔一掷,长笑三声,倒于榻上。众将看时,已自气绝。


  列位看官,你道这是何事?原来夜里袭击吴军的,正是吴用早先派出的秦明、花荣一路人马。因埋伏得远,未及赶拢参战,吴用见刘备大军赶来,便遣他急速东行,于路伏击。那书信却是吴用捏造,教玉臂匠金大坚伪造刘备之印盖上,然后由戴宗赶上秦明人马,教放于一小校怀中,故意给他作高官打扮,杀了乘乱扔在战场上以惑他人。夜色中射周瑜那一箭的,正是花荣。当下迫死了周瑜,挑得孙刘愈加不合,他好从中取事。


  周瑜既死,孙瑜与众将整顿了人马,扶柩东归。关羽得刘备之令,已撤了进夏口之兵,因此吴军一无阻拦,回归本地。


  孙权闻之周瑜身故,痛哭不止,左右皆伤感。及闻前后经过,大怒,拔剑斩案上镇纸,道:“刘备狼心狗肺之徒,假作仁义,害死公瑾,孤誓报此仇!”便要叫倾起吴会之兵,向西来攻刘备。正是:未闻洛北鼙鼓动,先看江东兵马来。毕竟孙权攻刘备胜败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2004-11-27 11:55 湘江子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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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11-27 11:56 桓大司马
第十一回 诸葛亮南徐遇刺,呼延灼宛城起兵

作者:pener(巴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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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说周瑜在巴丘病故,消息传到南徐,孙权悲愤交集,便要起兵攻伐刘备。正在准备,鲁肃步入,道:“主公欲讨伐刘备?”孙权道:“正是。”鲁肃道:“然则胜算几何?”孙权道:“管他胜算,刘备害死周郎,此仇能不报耶?”鲁肃点点头,二人分坐而下,鲁肃又问:“攻灭刘备之后,曹操若是起兵南下,如何应对?”孙权色变道:“纵是江东亡于曹操之手,亦不能放过刘备!”鲁肃道:“若是曹操害死周郎,又当如何?”孙权一愣,变不言语。


  鲁肃道:“孙刘联盟,事关重大,眼明人哪个不知?曹操为识寝食不安,公所知也。今日我两家冲突,本属汉室不幸,而曹贼于中挑拨是非,令我相互结仇,其心甚毒。主公请想,刘备若有心害死公瑾,为何令关羽放开江夏大路让我军顺畅回国?这其中蹊跷,不可不查。”


  孙权道:“然则彼伏兵截杀我部,总不是假吧?”鲁肃道:“拦我人马,这个自然是刘备欲独自取蜀,我如何不知?所以起先便劝主公莫要先动。今日两家在公安冲突,刘备若是存心与我为敌,则暗害公瑾之后,可一举灭我西征之军。今有此举,足见其联盟之心尚在。至于暗中截杀我军之人,蒙面又无旗号,来历不明,或是曹操安排恐未知也。”


  孙权听了,沉吟不语。鲁肃又道:“公瑾一生呕心沥血,何也?皆是为了江东基业,替主公谋下一方霸权。今日值多事之秋,主公务要悉心思索,如何开疆拓土,内则勤修民政,外则争霸天下,方才对得起公瑾一片赤诚。若是意气用事,为奸人所用,则公瑾在天之灵,亦难安也。”


  孙权埋头又想了半晌,击案而起道:“子敬,多谢教诲!”


  鲁肃黯然道:“我一时失于计较,致令公瑾为奸人暗害,从今而后,唯有尽心竭虑,辅佐主公,以无愧公瑾重托。”


  于是在江东为周瑜大事操办葬仪。选定吉日,大设灵堂,祭品丰厚,文武百官云集。孙权自抚棺痛哭,众人无不垂泪。


  忽报刘备遣诸葛亮前来吊孝。东吴众官面面相觑。片刻,周泰大喝道:“那厮还敢来耀武扬威,以我江东无刀剑杀人么!”便要去从人手中拿剑。鲁肃急急拦住:“幼平休动!”,对孙权道:“主公,刘备遣诸葛亮前来,足见和盟意思。不妨先请入,看他如何。”


  孙权点头,便叫请入。片刻,诸葛亮带孝而入,先洒酒浇奠,宣读祭文,神调哀拗,闻者皆动容。读毕,伏地大哭,泪如泉涌。东吴众人皆感伤心,涕泪俱下。众人看诸葛亮如此,心中怨愤消了大半。


  诸葛亮哭了一阵,起身扶棺道:“公瑾,公瑾,汝今日一去,我两家联盟大业,几欲摇摇!在天若有灵,当佑我等主公,永结盟好,共灭国贼,勿使义士相残,奸人得意,此我两家大业,公瑾在天,能助我否?”说到伤心之处,复又大哭。众人皆哭。鲁肃含泪谓众人道:“诸公,孔明先生所表,肺腑之言。我等切不可令国贼窃喜,教公瑾伤心世事了。”众皆称是。于是这孙刘两家的嫌隙又渐渐抚平。诸葛亮又唤入赵云,云亦洒泪祭了,于是各自散去。


  当晚,孙权于府邸内设便宴招待诸葛亮,鲁肃作陪。酒过三巡,诸葛亮先道:“吴侯,我今来江东,一面是为公瑾吊孝,一面是与吴侯相议前次纠纷。”孙权不语。诸葛亮道:“前次我两军于公安冲突,致令奸人下手,暗害公瑾,实出误会。我亦知江东众将,多有仇怨,全亏吴侯深明大局,在此谢过。”孙权冷笑道:“诸葛先生自然是一片好意,但此物又是如何?”将那盖有刘备信印的密令取出。孔明看罢,微一思索,道:“吴侯明鉴,此必奸人伪造也。吴侯请想,我主公若是安排人要暗害吴军,何必把自家信印带到军中,万一失手,岂不解释不清?此显是奸人用诡计挑拨离间我两家关系,吴侯不可不防。”孙权悟道:“原来如此。”


  复又问道:“孔明先生,既是两家盟好,我意欲与刘豫州同取益州,为何你家军马阻拦?”诸葛道:“实不相瞒,我阻拦吴侯军西进,乃欲自取益州也。”鲁肃一旁色变。孙权怒道:“你欲取益州,我便取不得益州?为此兴兵阻拦,坏我公瑾,尚自理直气壮耶?”


  诸葛亮微微笑道:“吴侯请想,现我主在荆州暂时立足,若被吴侯取了益州,两头夹住,彼此都不免尴尬。且吴侯千里奔袭益州,转运不便,纵是日后得了,若曹操兴兵攻取,也难保万全。”孙权道:“以先生之见,莫非这益州我取不得,当属你家刘豫州的了?”诸葛亮道:“正是。我主自荆州西进,甚是方便,且地域相接,日后兵马盘踞,也得其利。故我等取益州,实较吴侯取之为佳。”孙权听了,愤然不语,鲁肃也无话可说。诸葛亮又道:“吴侯心中自道我等欺人太甚,其实乃势不得已。待取了益州,疆土拓展之后,我好歹劝刘皇叔将荆州让与吴侯,以为两家情谊,若何?”孙权一听,转为喜道:“先生休得戏言!”诸葛亮正色道:“两家同盟事大,岂有戏言?但若得了益州,虽不至于将荆州全部交割,当与吴侯数郡之地,方和情理。”孙权大喜,便又劝酒。


  吃到子时方散,诸葛亮对孙权道:“吴侯,两家会盟,必有小人挑拨,其后纠纷必多。望吴侯心如明镜,不为惑乱。”再三叮嘱,然后与鲁肃同出。


  出得大门,诸葛亮望天叹道:“公瑾这一去,却叫你我为难了。”鲁肃点头道:“两家结盟,不平之人必多。我二人居中调度,甚是不易。东吴众将固然个个有怨,你那边关云长不也是时时起难心?”诸葛亮摇头道:“这些倒也罢了。只是外间来的流言,心怀叵测,难以提防。”二人默行一段,鲁肃忽道:“孔明,你那边有支什么梁山军,是何来历?”孔明道:“是一群山东豪杰,乘乱世起兵,许是同那黄巾相近罢?上年夺了荆州南部三郡,献与刘皇叔作投靠。这一帮豪杰看来都是气血之人,头目数十人彼此兄弟相称,义气深重。”鲁肃道:“这一支军马,兵精将勇,又有颇多奇才。刘皇叔驾驭之时,还请多加小心。”孔明笑道:“这个子敬多虑了。我看他虽有猛将良谋,无非是草莽好汉,爪牙可用,至于异心,应当无有。”鲁肃道:“如此甚好……”


  二人行无数时,到孔明所住驿馆,拱手而别,鲁肃自回府邸。


  孔明入了驿馆,见赵云秉烛看书,道:“子龙将军尚且未安寝耶?”赵云笑道:“奉命保护军师,岂能自顾睡觉?”诸葛亮道:“时辰不早,便请安歇。明日一早去吴侯处辞行,自回荆州。”赵云应了一声,站起来,悄声谓诸葛亮道:“军师,方才士卒来报,驿馆附近,有人鬼鬼祟祟打探。军师今夜多加警醒。”诸葛亮一怔,微微点头。


  于是孔明自去房中,将短剑放于手边。到了二更时分,沉沉睡去。


  赵云这头,总归放心不下,到了二更时分,也回房中,全副带甲,蜷坐于床前打盹。却安排了两名士卒轮番看守。沉沉睡到三更,忽然警醒。耳听四周,并无异动。总是不安,于是起身仗剑,到诸葛亮门口看探。忽见窗外人影一闪。赵云大喝一声:“何人在此!”疾步冲出门去,到了院中,一派月色,并无人影。赵云正自诧异,忽然大叫:“中计了!”话音刚落,花丛中弦声不绝。赵云一个鲤鱼打挺,破窗而入,听得身后噗哧噗哧,弩箭都钉在窗户之上。进得房中,便有数名蒙面人闯入房内,守夜卫士也为格杀。诸葛亮已起身,手握短剑退到墙角。赵云一言不发,挥剑上前,白光闪处,已将一名蒙面人拦腰划断。刺客纷纷围上,好个赵子龙,猱身杀入战团,青釭剑如白龙闹海,剑到处血光四射,片刻之间,将刺客格杀了五人,余下一个为首的仍舍身奋战,赵云与他交手,一时之间竟也杀他不得,便欲生擒。战了数个回合,赵云大喝一声,一剑将那刺客手中刀削为两截。忽然窗户口人影闪现,赵云惊呼:“军师小心!”舍了刺客,将孔明推到一旁。但听弩箭破空之声,转眼之间,那为首的刺客已不见踪影。


  赵云见刺客去了,也顾不上追赶,转回房内,见诸葛亮已神智稍安。赵云跪地请罪:“末将保护不力,叫军师受惊,万望恕罪!”孔明笑道:“若是这也当请罪,则何事当为功也?子龙不必如此,先去搜检刺客身边,看是否有何紧要事物。”赵云便去搜了一遍,没有什么东西。孔明喃喃道:“我原也想,他若再放一个孙仲谋的密信,也未免太露形骸了。”


  这时已惊动巡防官兵,片刻之间,孙权、鲁肃各自赶来。得知孔明无事,方才放心。孙权握诸葛亮手道:“先生若是有意外,这两家和盟可就难免破败了!”诸葛亮点头道:“敌人前次暗害公瑾,今番刺杀于我,其用意昭然。往后更须提防。”两边又说了些联络的话,诸葛亮、赵云自回荆州。孙权差贾华带水军五百沿路护送而归。


  要说这次的谋刺,却又是宋江安排,但所派刺客,并非刘备麾下梁山军,而是江东的李俊一军。那领头的却是拼命三郎石秀。这次谋刺失败,李俊便叫戴宗火速送消息与公安的宋江。


  宋江、吴用等在公安得知,又密密商议。吴用道:“这谋刺一事,有赵云相护,总归是不易成功的。只是今日失败之后,我们先前的功夫,一半都白费了。”公孙胜道:“加亮,我还是有一事不明,这孙刘破裂,究竟于我们有何好处?当前曹操最强,若待孙刘两家联盟破了曹操之后,再作手脚,岂不更好?”吴用道:“公孙先生有所不知。当前曹操败于赤壁,其势实已不若孙刘两家。刘备心存大志,稍后必进兵益州。若是孙刘睦好,则他把我兵马分调开各自使用,难以成我大计。若是孙刘开衅,则西进之日,必留我梁山军在荆州为辅助。届时,我等先调动刘备在荆州的兵马与吴兵拼斗。两败俱伤之际,我等联合交州柴大官人,袭荆州之后;混江龙李俊兄弟在江东连接山越人起事,两边同时发动,可尽得荆州、东吴之地,如此则刘备孤军在蜀中,势难支撑。我等再以救援刘璋为名,前后夹击先灭了刘备,再与黄信、曹正诸位兄弟里应外合,夺了益州。然后进兵汉中,得邹渊邹润兄弟的接应,再平了张鲁。以此半壁江山,再加上山东卢员外及分布各大城的兄弟,与曹操抗衡非难事也。”宋江听了,惊叹道:“先生真是孙吴再世,诸葛……这个……重生。”吴用道:“只是今日谋刺诸葛亮失手,我恐不只孙刘之盟难以动摇,不好那诸葛亮只怕要猜疑到我等头上了。”宋江大惊:“那诸葛亮就算神仙下凡,如何能怀疑到我等头上?”吴用道:“便是当日投顺刘备,诸葛亮便不甚放心。现下怪事迭起,皆与俺梁山军脱不开干系,他是个精细多虑之人,又如何不疑?”宋江道:“如此甚是危险了!军师有何计策?”吴用道:“尚有一策可以弥补。今孙刘两家不和,世人多有以为是曹操在中间挑动。我便顺其意,将那祸水引到曹操头上。虽然离间孙吴的计策减效大半,却可以保得我军干净。”宋江道:“如此,再遣人暗杀刘备,然后留曹操印信?”吴用大笑道:“此种计谋,焉能反复使用?”宋江道:“那可叫戴院长赶去山东卢员外处,取圣手书生萧让来作曹操书信……”吴用笑而不语。宋江也自觉尴尬,沉思一刻,道:“有了有了,何不假作拿获奸细,搜得曹军将领给刺客的密令……”吴用皱眉道:“哥哥的计策,如何尽使我等脱不了干系?”宋江道:“那以加亮之见当如何?”吴用道:“今日之事,只有速速去联络曹操军中的兄弟,挑动曹军来攻荆州。若是如此,则刘备诸葛亮必以为是曹操的连环计谋。”宋江大喜:“吴用兄弟无愧智多星也!只是如此把事情推到曹操头上,则孙刘和睦如初,又当如何行使计策?”吴用道:“这个哥哥休要着急。虽然本次风波平息,这周瑜之死,以及荆州、益州之争,总是不变的。长久之下,必生罅隙,我等且先顾得眼前是非,再静观其变罢。”当下计议已决,便叫戴宗北行。


  再说那卢俊义在山东一军,头领内数有投入曹操军中者。内中双鞭呼延灼、病尉迟孙立二将,投到宛城征南将军曹仁麾下。曹仁见他二人武艺出众,兵法颇知,甚是喜爱,受以校尉之衔,常委重任。这日得到戴宗送来消息,孙立便先往见曹仁道:“丞相以将军重兵镇南疆之地,实在为了进窥孙、刘两家。现下两家为了争夺地盘,自相纷扰,战于公安,周瑜身故,正是千载难逢机会。将军何不起兵南下攻之,以收渔利?”曹仁道:“文直高见。待某计议。”孙立告退。


  时隔半日,呼延灼前往。其时曹仁正与从事满宠商议。满宠道:“孙立之见固然是好,但将军屯兵重镇,为国家咽喉。若欲进取孙刘,当禀明丞相,添加兵将。否则万一有失,后果不堪设想。”曹仁乃问呼延灼:“炎之以为若何?”呼延灼道:“我以为孙立之见甚是有理。现下孙刘起隙,彼此互不照应,正是起兵良机。若是稍有坐视,待彼安定,反是贻误战机。”满宠道:“但是起兵轻动,如若有闪失,当怎生是好?”呼延灼道:“我宛城屯精兵数万,孙刘能有多大能耐,撼动我处?今日俺倒有一个计较。将军可分我一部军马,南下攻击刘备。将军却自提兵仍镇宛城,为我军后援。此去若有微功,与将军共分;若是有失,俺一人承担。”曹仁大喜:“如此有劳呼延灼了。满伯宁以为如何?”满宠点头道:“甚好。但炎之此去多加小心。”呼延灼道:“这个自然。但求副将佐助。”曹仁道:“我令校尉牛金、孙立与你为副将,拨马兵二千,步军七千,如何?”呼延灼道:“足矣。只是以此兵马,自保有余,建不得大功的。将军待丞相处有回话,勿忘添我后援。”曹仁应允。于是呼延灼去点了九千兵马,牛金、孙立为副,偏陴小将数十员,南下进攻荆州。


  荆州这边,诸葛亮回到本城,与刘备说了如此事端,刘备道:“如此看来,确有奸人挑拨两家关系,不可不防。”正言间,流星马报,说曹仁遣大将呼延灼引兵来犯。刘备大惊,诸葛亮道:“此显是曹操诡谋了!只道我已被害,所以有此异动。呼延灼军只是前锋,后续必有大队前来!”刘备道:“那却如何是好?”诸葛亮道:“可一面整顿本处人马迎战,一面从交州柴进处抽调后备兵马,一面飞书报南徐吴侯孙权处,教两家携手御敌。”刘备点头,差人两处去了。又对诸葛亮道:“曹军南来,我军是过江迎敌,抑或待其渡江?”诸葛亮道:“事关疆土,自然是过江击之。”刘备道:“既然如此,军师与我同引大军渡江如何?”诸葛亮道:“且慢。呼延灼只是曹仁部下偏军,如皇叔亲出,甚是不值。遣一将迎战即可。大军须暂屯江南,以观其变。”刘备道:“然则派关云长过江如何?”诸葛亮道:“关云长是我军首位大将,亦不可亲动。”正说之间,人报振军将军宋江急事求见。刘备令请入,宋江道:“见过主公,军师。我部下士卒,探得曹仁遣大将起兵数万杀来,请皇叔早作准备。”刘备道:“我已得知了,正与军师商议迎敌之事。”宋江道:“我梁山军愿为前部!”刘备待要发话,诸葛亮道:“宋公明,御敌之事,我与皇叔正在商量,公明且退,待议定之后,自有安排。”宋江退出。


  刘备道:“先生以为派梁山军迎战如何?”诸葛亮皱眉道:“这梁山军行事,总是有些许教人放心不下。东吴鲁子敬叫皇叔小心驾驭,我在人前不好说,细细想来,确实也有些道理。现曹操施展诡计,起兵来犯,这先锋暂不能让他去打。”刘备道:“那以何人为好?”诸葛亮道:“长沙太守魏延智勇双全,可以为之。”刘备道:“甚好。尚须一人为副将。”诸葛亮道:“主公前日在荆州收得大将索超,人称‘急先锋’,武艺高强,可拨与魏延作副将。”刘备然之,便调魏延、索超前来,合计兵马七千余人,渡了长江,来迎战曹军。只因这一战,有分教:荆襄初见兵刀处,巴蜀已闻金鼓声。欲知魏延迎战呼延灼胜败如何,请看下回。

2004-11-27 11:57 桓大司马
第十二回 庞士元出山献良策,吴加亮扬鞭指西川

作者:pener(巴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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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说曹仁遣呼延灼引军南进荆州,宋江请战迎敌,诸葛亮不允,派遣长沙太守魏延为主将,却又拨了索超为副。原来那索超奉命单独引数人投奔刘备,刘备见他武艺不凡,留在军中,后渐行提拔为都尉。因不知道也是梁山一党,故而不疑。至于索超本是个没甚心机的人,得令倒也高兴,与魏延一道渡了长江,便向北进发。


  不久,两军相逢,各自排开队形。索超与呼延灼、孙立对阵互看,心里都是明白的。这边孙立便放马而出:“对阵刘备逆党,哪个敢来?”魏延待要出马,索超已先行提斧头杀出。两个刀来斧往,大战了二十余合,不分胜败。魏延看得焦虑,自拍马舞刀而出,呼延灼刚要出马,牛金道:“待某先行出战。”挺枪出阵,迎住魏延。索超、孙立两边乘势各自回阵。魏延与牛金厮杀十数回合,魏延刀法雄健,牛金难以取胜,呼延灼在后高叫:“牛将军且回,待我来与之厮杀!”遂提了双鞭出阵。魏延见状,弃了牛金,转向呼延灼。两个盘马相交,一刀二鞭光影交错,两军都看得呆了。战约五六十合,不分胜败。这时索超在阵中,因见魏延武艺高强,怕万一呼延灼有失,于是教人鸣金。这边牛金、孙立也是一般想法,于是两下各自收兵。


  当天夜里,索超密遣心腹小校混入魏军,见呼延灼、孙立二人。说道:“宋公明的安排,只叫发兵南进,使刘备警惕曹操,无须当真厮杀。若是阵前刀枪相见,恐万一伤了兄弟们的和气。”呼延灼叹道:“加亮的计策好是好,只是太憋气了些。似这般日日心怀鬼胎,连厮杀也当不得真,兀的不闷杀人!”孙立劝道:“军师计谋高远,他自然有安排。我等遵从便是。待日后起事之时,还怕少了厮杀?”


  于是两军日日会战,虚以委蛇,就在这长江之北对峙。这边曹仁闻“不分胜败”,又未得到许昌指令。想要出兵增援,被满宠劝住。那边刘备见曹军不加,魏延自能抵挡,也只把大军约束于江南。


  再说曹仁文书打到许昌,曹操召集众文武商议。夏侯惇道:“子孝所言甚是也。孙刘两家联合,乃我心腹大患。今转相猜疑,是天亡此二人。若不乘机发兵收取荆州、江东,后必有悔憾。”其余如刘晔、曹洪等皆赞之。贾诩、荀攸二人却是相顾无言。忽一人出列,连连摇手:“不可,不可!”曹操看时,却是主薄司马懿。曹操问道:“仲达以为如何?”司马懿道:“孙刘两家联盟,为我大忌。今日转向猜忌,乃是因荆州土地之缘故。若我作壁上观,待彼自相纠缠,彼此结怨深后,相互再难信任;又兼军力耗尽,然后再一鼓击之,可以反掌而平也。若是如今两家方露嫌隙,便贸然起兵,只教他两人大敌当前,复又同仇敌忾,殊是不值也。”曹操听闻,微微沉吟。正在思索间,人报西凉马超造反。曹操闻之大惊,急令人往宛城,戒曹仁切不可妄动。然后调兵遣将,预备向西交战。


  曹仁接到曹操之令,便教呼延灼回军。这边魏延见敌军退去,禀明刘备,便也班师回本郡。刘备见曹军来攻,却是一场虚惊,自也放下心来。诸葛亮道:“曹军止步,乃是因西凉马超起兵牵制。马超非曹操对手,一旦破败,军锋必指荆襄。主公宜整备兵甲,以待曹军。”刘备然之,便教各部将领招兵买马,打造战船。其时梁山单独投奔的玉竿孟康颇得关羽信任。这边宋江也乘机扩大势力不提。


  这日,吴用闲来无事,与戴宗两个在街头闲逛,走过刘备的衙门附近,忽见漫步从衙门走出,长得如何模样?


  身材五短,七孔朝天,矮鬼出世堪堪似;横眉竖眼,黄毛黑面,江湖贤人哪敢当?却得羽扇纶巾,自有仙家气派;胸有成竹,海水岂可斗量?


  那人形貌丑陋,气度却甚是轩昂。吴用心里一动,对戴宗道:“你看那位先生,必是异人。”戴宗道:“军师好本事,居然一眼便得看出。”吴用不答,大步上前,对那人施礼道:“小可吴用,草字加亮,见先生有礼了。”那人还了一礼:“未知加亮先生何事?”吴用道:“我观先生气度不凡,敢问尊姓大名?”那人笑道:“在下姓庞名统,字士元。”吴用毕竟饱看史书,闻得“庞统”二字,心中早是一跳,惊喜道:“足下莫非便是凤雏先生?”庞统听他叫出雅号,也是一喜,摇手道:“岂敢岂敢,那是山林朋友谬赞。不知吴加亮先生有何见教?”吴用道:“我久闻凤雏先生大名,今日得以相见,甚是欣喜。敢请先生去舍下小坐?”庞统道:“既然如此,便叨扰了。”于是吴用、戴宗在前延请,引庞统到自家营寨之中。


  吴用将庞统让进自家营帐之中,庞统也不谦让,大咧咧上位坐了。吴用吩咐摆酒。一边相陪庞统,随便扯些兵法战策。庞统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说出十分道理,吴用听得心中甚服。便是戴宗,虽不大通军事,也自觉奇妙无比。那庞统性情甚豪,一边谈,一边大口喝酒。无移时,干尽一瓶。吴用一面吩咐再添,一面背后叫人,速请宋江来。


  此时庞统已有七八分酒意。吴用乃发问道:“未知凤雏先生为何有闲情在公安落脚?”庞统听罢,长叹一声,不自言语。吴用又道:“想必是刘皇叔聘得先生出山?不知皇叔委了先生甚么大任?”庞统苦笑一声,将手中酒樽一顷:“耒阳县宰耳!”吴用大惊作色道:“先生之才,名震荆楚,与我家诸葛军师并驾齐驱,如何只以区区县宰安顿?岂不是金玉为泥,良骥载粟?”庞统冷冷笑道:“不敢当矣!皆说刘皇叔求贤若渴,今日某家算是见识了。”吴用暗自欢喜,口中只是劝慰。


  片刻,人报宋江来到。吴用朝戴宗使个眼色,自己出帐去接,与宋江低语了几句。二人并步进帐,吴用道:“这位是我家哥哥宋江宋公明。公明哥哥,这位便是荆襄名士庞统。”宋江作大惊道:“啊也,原来是凤雏先生!”倒头便拜。庞统慌忙搀扶:“将军乃一军之主,为何如此多礼?”宋江不肯起道:“某家虽是粗鄙之人,久闻先生大名,心中十分钦佩。今日竟有幸得见,苍天相佑也!”庞统再三相劝,吴用道:“凤雏先生才华无伦,却不喜世俗繁琐礼仪,哥哥请自在。”宋江方才起身,下手坐了。吴用吩咐重新添酒,四人畅饮。庞统不久大醉,吴用吩咐送入后帐休息。


  再与宋江相议。宋江道:“这位凤雏先生是何许人也,加亮如此看重?”吴用道:“哥哥你不知的,这庞统庞士元,乃三国刘备手下三名臣之一,才略极高,胜我十倍。我想我梁山军若要在这晚汉起事,总不能全靠自家一百八兄弟,须得多多招揽当世人才方可。若得他相助,则大事更添三分把握!”宋江道:“他若真是刘备重臣,又焉能为我所用?”吴用笑道:“庞统此人,恃才傲物,所以不见容于江东孙权。今日投刘备来,亦暂不为所识。我等先行将他哄得欢喜了,自然也感激我等相识之情。”宋江道:“既然如此,待我明日,再来相请见。”于是各自回去休息。


  次日大早,宋江再赶到吴用帐中,宴请庞统。庞统欣然赴往,吴用作陪。两边宾主尽欢,吃到日中,庞统起身道:“多蒙宋将军盛情。某家须得赶往耒阳赴任了。”宋江闻得,流泪道:“好容易得凤雏先生一见,却不能常闻教诲,实在令某家抱憾!”涕泪齐下。吴用道:“以先生大才,何必去那小小县城?不若留在我梁山军中,坐第二把交椅,如何?”庞统闻言不语。宋江道:“甚么第二把交椅?凤雏先生才调高我百倍,俺当以师父事之,便请先生留下,不枉了宋江一片苦心!”


  庞统看他二人,愣了一愣,忽然哈哈大笑:“二位如此厚谊,统真是感激不尽!”转低声道:“此处可说话否?”宋江一怔,吴用倒是机警,挥手屏退左右。


  庞统道:“我观二位打算,怕不是想作刘玄德的忠臣孝子罢?”宋江、吴用闻言大惊:“先生……”庞统冷冷一笑:“休得瞒我。二位虽是雄才少有,功夫未免作得太过了些。我在江湖,观梁山军屡次动作,志向不小矣。”宋江吓得魂不附体,汗流浃背。吴用微微笑道:“凤雏先生果然高见!先生若是与刘玄德高密,我等死无葬身之地也。”庞统道:“此是何言?我纵然前去高密,梁山军数万雄兵,在此荆襄之地起事,胜败尚且难说矣。就当不敌刘备,北投曹操,东联孙权,何处不是出路也?”吴用道:“果然如此。尚请凤雏先生再多见教。”庞统道:“多便不说了。我本以为刘玄德礼贤下士,谁识今日一见,也不过庸人而已。空负仁厚之名,怀礼敬之辞,其实难符。而今天下纷争,民若倒悬。二位有如此志向,倒也无可厚非。”宋江颤声道:“多蒙先生夸奖。便请先生多多教俺。”再三下拜。庞统并不言语,起身上座,沉吟了一刻,道:


  “方今天下,曹操独占北国,兵足将广,其势难得急急撼动。马超虽起兵西凉,旬月之间难免破败。而刘备占据荆州之地,又有交州柴进为后援,以为天下仅次曹操。下一步必是西进取蜀。若取得益州之地,则三分势成,自然国固军盛,堪与曹操相争。


  将军于此时,当坐观其变,佯作逢迎,暗结天下豪杰,积蓄将兵,一面挑动孙刘两家联兵伐曹。待刘备军势转盛,与曹操死拚之时,再猝然发难,掠取江南诸州。江东孙权,虽能用人,总乏雄才大略,堪堪守户。将军若能以大军潜进突发,再连接山越族人为内应,则江东可平。独占荆、交、益、广数州之地,以为南北对峙。曹操虽然英雄,毕竟年老。部下精兵捍将,亦已疲惫。


  待天下有变,将军分部人马于长安、南徐二处虚张牵制,却以强兵猛将,突出荆襄而取宛洛,中原可传檄而定,那时再夺天下,虽未敢说稳拿,却也非全无把握。兴复汉室之功,此举可成,则青史标名,可称将军之意也。”


  庞统说完,宋江目瞪口呆,半晌,普通再下拜道:“多谢先生指点!”庞统呵呵大笑,扶起宋江:“纸上谈兵终是浅,若要成此兴汉大业,岂是如此容易?但将军今后却当有个打算,省得到头忙乱。”宋江再三拜服。


  吴用道:“凤雏先生,今日我辈心中事情,先生尽皆料透。便请先生于我军中指导,如何?”庞统略想一刻道:“只恐我与诸位好汉性情未必相合。”宋江忙道:“这个不必担心。先生才华,我等皆识,今日宋某必要以师父之礼相待先生,自然比我军中众位弟兄高了。”庞统闻言,哈哈笑道:“不敢当。既然宋将军如此厚谊,庞统便却之不恭了。只是刘玄德那边又如何分说?”吴用道:“便请宋江哥哥向刘皇叔请将先生与我军为参谋如何?”庞统道:“有劳了。只是刘玄德日后若强要征我到中军,可抱怨不得。”吴用道:“那个当然。只请先生勿忘今日之情也。”庞统笑道:“士为知己者死,我又岂是背信之人?”两下商议既定,宋江大喜,吩咐再开酒宴,吃到日头偏西,醺醺而归。


  次日,宋江亲到刘备处,盛赞庞统才华,请为梁山军参谋。刘备也不以为意,便自应允了。又过两日,诸葛亮从西面巡查回来,闻识此事,大惊道:“庞士元非百里之才,皇叔怎能如此怠慢?”刘备道:“彼形貌粗鄙,言谈又甚狂放,我所以不喜也。”诸葛亮顿足道:“皇叔今日方才有了起色,便忘却当初尴尬!庞统才华不在我之下,若能得之辅佐,汉室兴复有望。今日皇叔纵使不知用他,又怎能让他往梁山军中?那宋公明吴加亮等人,我总归不大放心驾驭,若庞统与之为辅,是为虎添翼,更难调控也。”刘备不以为然道:“军师多虑了。宋公明豪杰士耳,何必如此猜忌?”便吩咐更新政令,以庞统为军师中郎将,与诸葛亮等列。庞统在宋江营中,欣然受命。


  庞统到刘备军中,刘备待之以礼。诸葛亮私下设宴款待,又再三推心置腹,庞统应对自若,甚是得意。这刘备得了卧龙、凤雏二人辅佐,外有张飞、关羽独当一面,内有赵云、陈到、黄忠、魏延等为爪牙,又有梁山大军为羽翼,并有蒋琬、马良、糜竺、简雍等贤士参谋,声威大震。其时曹操正与马超血战,不敢分心东顾。虽然身在关中,亦甚不安。


  这日,宋江召来吴用、公孙胜、花荣、李应等人饮酒。席间,花荣乘酒意道:“我等身随刘备,至今已有两年。与众位兄弟手足分散,反而处处受制于人,甚是不好。”宋江道:“花知寨不必郁闷。今日我得凤雏相处,看看大事之日近了。”公孙胜皱眉道:“这庞统一席话便轻轻地归顺了我们,贫道总怕他不是真心。”宋江不悦道:“公孙道长何出此言也。”吴用道:“公孙道长所说也有道理。所以我等机密大事,并不全说与他。例如这分散到各处的弟兄,他便不知道的。”正说之间,忽然吕方闯入:“各位哥哥,有机密信件前来?”宋江一惊,忙叫闲人退下。吕方引进来一个喽罗,认得是操刀鬼曹正的心腹伴当,当日同往西川去的。宋江道:“有何要事,快报来。”那喽罗道:“奉曹头领之令前来。曹头领与黄头领已在刘璋部下为将,颇受重用。今说有一桩买卖,利润厚厚,特叫小人送这封密信与宋大王。”于是从贴肉衣衫内取出信函,宋江拆开看时,那信道:


  “小弟曹正敬拜宋公明哥哥:奉哥哥令入四川,在那刘璋麾下作到都尉。结识了一众文武。内有三个,一个叫张松,一个法正,一个孟达,因为刘璋懦弱,都是怀了异心,想卖主求荣。我假装与他三人意气相投。不敢擅自拿主意,特来报与哥哥请示。又,他三个商量,欲勾结曹操取川。特叫张松画了西川五十四城及山水道路详图,借故悄悄出川,欲往许都献给曹操。特报哥哥知道,好有对策。”


  宋江看罢信,又与众人看了,问道:“各位兄弟所见如何?”吴用击掌道:“此天赐良机也!就在此张图纸上,要夺了汉朝江山!”公孙胜道:“加亮此言说大了。”吴用笑道:“非也。哥哥,今日我却有一个计策,要乘机引刘备进攻西蜀,消耗他两边兵力,我却乘机发难。”刘备道:“计从何来?”吴用不慌不忙,开口说他计策。有分教:荆襄已得龙虎卧,巴蜀再闻豺狼嚎。毕竟吴用计策如何,请看下回。

2004-11-27 11:58 桓大司马
第十三回 许昌城别驾丧身,汉中地师君中计

作者:pener(巴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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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说宋江接到曹正送来密信,说有如此事状;吴用听了便说:“着落我这条计策,要取汉朝江山!”宋江问其计,吴用道:“今日张松携了西川地图,去投曹操。若是被曹操得了,我等事业,岂不功亏一篑?因此可速遣人前往,于路把他截杀,夺了这张地图来。然后向刘备请令,我梁山军进讨西川。他若允许,则我入川之后,主动在手;他若不允,自然会留我在荆州,届时待他打到筋疲力尽,我却于后方起事。允与不允,我皆有利可图也。”花荣道:“以加亮先生意思,我等夺了这张图是要与刘备的了?”吴用道:“这图是我日后建业之宝,岂可与刘备?”花荣道:“如此,又如何能撺掇刘备取川?”吴用笑道:“花知寨有所不知,那刘备早有取川之意,不然又如何来的三分天下?”花荣道:“这个我所识也。只是俺也曾听过评话,那刘备进川却是张松献地图勾去的。若是我等杀了张松,刘备又如何得以进川?”吴用一愣,毕竟智多星,当即哈哈笑道:“刘备取川,是迟早事,有张松要取,没张松也要取的。”公孙胜道:“只是却要等到何时?”吴用转自思索片刻,道:“有了!有了!”便对众人道:“今日可如此行动:遣人于路截杀了张松,夺得地图,却栽赃说是刘璋密派他勾结曹操取东川。张鲁得知,必然大怒,举兵攻蜀。那时刘璋必求救刘备,我计议可成也。”宋江大喜,拍吴用肩道:“学究妙计,妙计!”花荣道:“可否将此计策告知凤雏先生,请他指教一二?”吴用道:“罢了,这条计策,涉我许多秘密,不教他知道的好。他毕竟不是我一家兄弟,万一有变,也要留条后路。”计议已定。


  于是宋江下来,先作了一封书信,用刘璋语气,却是勾结曹操夹击东川的;叫金大坚伪作了益州牧的信印盖上。遣神行太保戴宗、黑旋风李逵、独火星孔亮、毛头星孔明四人,吩咐如此如此。接着只在这边准备。


  那戴宗等四人领了命令,带足盘缠干粮,便行出发。李逵等人好容易离了军营,自然快活。只是奉军令不得迟延,因此走得甚是迅即。四人驾了神行甲马,一日之间,先到宛城。不敢稍有耽误,歇息了一夜,又奔许昌。一路上风餐露宿,只是喝山水,啃干粮。偶或有山野店铺,也都是粗食野菜。那李逵在梁山军中,虽然生活清苦,肉是总要吃的,现在嘟嘟囔囔,甚是不平,又不敢顶撞戴宗,只好憋一肚子闷气。


  不日来到许昌,四人收了甲马,在街头闲逛。戴宗正思看之间,肩头被人一拍:“张大哥,你如何在此!”惊回头时,却是菜园子张青。戴宗大喜,慌忙上前相见。张青自把四人引到城南一个大店之中。见一个妇人在里面张罗,却是母夜叉孙二娘。两边相见,都是久别重逢,各自欢喜不已。


  原来张青夫妇自奉宋江吴用之令,带一百个喽罗来此,便在城里城外四周开了十数个小店,又在城南设了一个大店以为总部,四下打探消息。二年以来,却也没多少收获。今日得见戴宗等人,自是欣喜。张青吩咐人摆酒上来,一边道:“这曹操立法禁酒,此是我店中私自酿造,不敢让外人知的。”李逵道:“菜园哥哥真是体贴,知俺铁牛多日不饮酒了。不知道可有肉吃?”张青笑道:“肉却有,只怕铁牛兄弟你不敢吃。”一语既出,戴宗悚然色变:“张大哥你还在干那买卖?”张青笑而点头。孙二娘插口道:“院长有所不知,公明哥哥叫我夫妇来此开店打探。这世道不太平,生意也不好作。我等一百来号人又是要在此常驻的,不比得往天乔装打探只耽搁十天半月;虽然带了些盘缠,焉能维持许久?只好教那城外远郊的分店,有机会作些手脚。这城里的总店却是清白,院长不必担心。”李逵早听得不耐烦:“说这么多有鸟用,菜园哥哥,我是不怕的,有肉拿些来吃便是。”张青微笑,正欲吩咐喽罗,戴宗怒瞪道:“铁牛!”李逵本是怕的,见状只好噘嘴不语。张青哈哈大笑,吩咐喽罗把厨房后腌制的山鸡野兔拿来与众位好汉下酒。李逵许久未见油腥,吃得兴高采烈。戴宗审视了许久,方才下箸。


  吃了一会,戴宗说了这次来历,问道:“不知张青哥哥在此,可曾见西川使者张松前来?”张青道:“却是未见。不知那张松长的如何模样?”戴宗按吴用嘱咐的说了,张青叫四下店中几个休息的头目来问,都说没有。孔明道:“想是还没到罢。我几个就在此等几日无妨。”


  正说之间,一个喽罗闯进道:“好教张大头领得知。我们城西小三的店中,麻倒了一个矮胖牛子。身上搜出别驾印牌,看起是个朝廷狗官,尚未处置,特来报请头领指示。”张青尚未答话,戴宗拍案起来:“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那矮胖子八成便是张松,我等同去看!”于是张青引路,戴宗等四人同往城西店中去。


  那店铺在城外二三十里,道路艰辛。进得店门后面隔间,只见阴气逼人,戴宗不由打了个寒噤。解脱凳上躺了一人,已剥得赤条条的。戴宗看之,那人身材五短,形貌萎缩。剥下来的衣服不是官服,身上却搜出益州别驾从事的印绶,以及一张西川地形图。戴宗道:“如此倒是个奸臣模样。卖主求荣,死有余辜!”朝孔明一使眼色,孔明拔出腰间匕首,噗的一声,直透心窝,鲜血四溅。可怜张松心怀二意,企图将刘璋卖与曹操,换得荣华富贵,因此不敢走大道,只穿小路赶往许昌;不想却误入黑店,死在昏睡之中。这边李逵见了,嘴里埋怨道:“孔明你好不讲情也!俺铁牛数日不得厮杀,你把这厮让与俺劈他个十七八斧头多好!”


  既杀了张松,戴宗把地图收起。张青笑道:“既是奸臣,何不留给小弟店中作包子卖了?”戴宗道:“本也无妨,只是军师计策,还要用他。”便吩咐将张松尸体,打个包裹备用。转向张青道:“今晚叨扰一宿,明早我等还有要事。”张青道:“院长这是甚么话!恨不留院长多住上半月一月,我兄弟好好相叙!”戴宗道:“罢了,待公明哥哥大业成时,再相聚不晚。”


  于是当夜在张青店中休息。次日大早起来,张青早吩咐备了干粮给四人带上。又把张松尸首打个大包裹,随身带着。好在张松身形短小,不过百斤重,一人带着也不甚吃力。四人出了许昌南门,戴宗道:“现我等分作两路走。一路回荆州去将地图送与公明哥哥。一路随我进东川照吴用军师的计策行事。”按李逵的意思,本是要随戴宗去的,转念一想,这于路相随,多有约束,不如自转回去,还有酒肉吃。于是便道:“院长哥哥,俺昨日走歪了,腿脚有些不便,便送地图回去与公明哥哥吧。”戴宗看他一眼,道:“也好。”将地图取出,交与孔明:“兄弟你拿好地图,与铁牛一并转回去。路上多加小心,莫叫他吃酒。”孔明唯唯答应。戴宗自与孔亮两个驾起甲马,带张松尸首,往汉中而去。


  单只说这李逵、孔明二人,昼夜兼程,往南赶路。偏生李逵离了戴宗,好不自在,常在于路纷闹耽搁。孔明本有三分怕他,只是苦苦相劝,一日惹得李逵怒火上来,吃了一顿老拳,从此不敢多说。只得由他胡来。许昌到荆州,本来单身加急赶路,约要十余日路程,这一路耽误下来,却是无期了。


  这天,二人来到一处山间,看见一间草舍。其时天色已晚,左近又无人家,于是前往敲门借宿。出来一个中年汉子,孔明道:“这位哥哥,我二人是远行路人,到这里天色已黑,想叨扰一晚,不知哥哥可否答应?”那人道:“既是路人,进来罢。”把二人让进屋子。


  那草舍之内,并无他人。二人走了半日,腹中饥饿。孔明道:“哥哥,可否拿饭来吃?”主人略一犹豫,去后屋端来半锅冰冷稀饭。李逵看看那稀饭寻不见几个米粒的,嚷道:“这却如何能吃?煮些干饭来罢!”那人不悦道:“大哥,乱世年头,粮食珍贵,有得吃便不错了,还要这般挑拣!”李逵怒道:“俺就要挑拣又如何!你自去煮干饭来,俺这里不少你钱!”伸手去腰间摸出几个大钱,扔在桌上。主人眼睛一亮,道:“如此,请二位稍候,我去煮来。”转去后屋。孔明也跟去,那人从瓮中舀出几把米,锅里倒上水,孔明帮忙灶下添柴,不一刻,煮成一锅喷香米饭,端出屋去。主人又拿出三个碗,三双筷,一碟盐渍野菜下饭。二人早已饥饿,狼吞虎咽吃起。主人自也吃了些。


  李逵吃得稍稍饱点,又对主人道:“主人家,若有酒肉,拿些来吃,一发多算钱给你。”主人为难道:“这个确是没有的了。”李逵道:“你这厮好不鲠直,我说了不少你钱,只管拿来。”那人道:“确是没有。二位吃了早些歇息罢。”孔明轻轻点下,李逵只好作罢。


  一锅饭吃个精光,主人把两个引到侧屋中,交代了床铺被褥。孔明问道:“这位大哥,家里可曾有大嫂?”主人脸色一变,摇头不答,自出了门。孔明、李逵两个熄灯安睡。


  那李逵馋酒肉,没有吃得,心里总是不安的,约到一更时分,起来撒尿。出得院子,忽看月光下,门侧有个鸡笼子。李逵暗自欣喜,凑近一看,里面关个小鸡,正自打盹。李逵笑得眉开脸绽,悄悄把笼子揭起,一把捏那鸡脖子。那鸡挣了两挣,便自死了。李逵当下拎了鸡进厨房,轻手轻脚,把鸡毛一阵乱拔,内脏掏空,然后烧锅水,丢进去煮。煮了一阵,闻到肉香阵阵,馋涎不住,也不管半生不熟,掀开锅,抓起就啃。那鸡也不过一斤来重,李逵是大胃口之人,无一刻吃光,骨头扔得满地。衣襟上胡乱擦拭几下,回房倒头大睡。


  次日大早,二人尚在酣睡,那主人家起来,往厨房弄早饭。忽见满地鸡毛鸡骨,锅里小半油汤,心中暗叫不好。疾步跑出院子看时,鸡笼子掀在一边,不由大怒,冲进侧房叫道:“你这两位客人好没道理,我好心留你住宿,却为何把我养的鸡也吃了!”


  二人惺松醒来,孔明尚不知,李逵笑道:“我昨夜说你有肉便卖与我,你偏要假说没有。既是没有,我自弄鸡来吃,你怪我作甚?”


  那人大怒,劈手来抓李逵。孔明慌忙拦住道:“且慢。大哥,我这朋友吃肉吃惯了的,你这鸡多少钱,我自赔你便是,不必伤了和气。”


  那人听说,便住了手道:“除非赔我五千钱,否则不依。”


  孔明一听怒道:“汝这什么凤凰天鸡,要五千钱!光天化日,想要明火执仗么!”


  那人冷笑道:“客人,你莫要不知趣。我这里虽然是普通民户,却也认得官府的。你今日便好好交出五千钱来,我不和你计较。若要不依,我自认得当今朝廷曹丞相,只报你作奸细抓去,少不得连命出脱也。”


  李逵闻得大怒,他原是厮杀惯了,板斧便在床边,忽然举头劈去。那主人急忙闪避,当不得李逵势猛手快,喀嚓一声,脑门上裂成两片,往后便倒。


  孔明一惊:“李大哥你如何又杀了人了?”李逵笑道:“这等腌臜匹夫,不杀作甚。今日一不做二不休,且去他家搜刮一番。”


  于是二人去屋前屋后,搜了一道,找出些金银。孔明道:“这人自有钱财,却想勒索我们,也不是个好人的。只不要耽误太久,事情败露。”把细软打包,便要出发。李逵道:“皇帝还不使饿兵哩,岂能空腹出发?”四下转了一下,盯住主人尸体道:“这里现放着好肉,不吃作甚!”抽出腰刀,去主人股上割下大块肉,往厨房生火烤炙。孔明看得心惊肉跳,又不敢劝,自也觉得腹中饥饿,便去厨房把夜里李逵剩下的半锅鸡汤热了,就干粮吃些。两个都吃得饱了,自出发,兼程赶路往荆州来。


  列位看官,这李逵偷鸡,却要交代出一桩公案来。你道这主人家是谁?却是当年徐州城外的猎户刘安。当初刘备途经徐州,刘安杀妻进肉供之,事后曹操得知,虽感其忠义,却又恶其卑俗,赏赐金银挥退。刘安自干了这一桩事情,在徐州相处不下,于是赶到宛城附近落脚。不料也是运气不好,遇上这两个太岁,送了一条性命。


  话分两头。再讲戴宗、孔亮二人自许昌与李逵等分手,驾甲马赶往汉中。越往西,道路越是崎岖,戴宗的甲马是只合平路之上用的,进了山区,虽然也比寻常人快当,却不似那般神速。


  行了数日,已入东川地界。这天正在道上行走,前面一标人马拦住:“何处行人,入东川地界?”


  戴宗正欲回答,抬头一看,却是出林龙邹渊。心中暗喜,口里道:“啊也,这不是我表兄么!莫非认不得兄弟了?”


  邹渊看时,也认出戴宗,口里道:“却是我兄弟也!为何来我汉中?”


  戴宗道:“因走生意途经,闻说表兄在此当官,特绕道来看探。”


  邹渊道:“甚好。此地不是说话处,且回我营中相聚。”于是吩咐一头目引军继续巡逻,自己和两个心腹小校,引戴宗、孔亮二人回自家营帐。


  原来当日邹渊等四人奉令引二千精悍喽罗,进入东川地界,拆开吴用所给锦囊,却是叫他分头带兵,皆去投奔张鲁。锦囊中说了些主意机密。这张鲁字公祺,乃是沛国人,家中祖传“五斗米道”,人皆信奉之。鲁在汉中自号为“师君”;其来学道者皆号为“鬼卒”;为首者号为“祭酒”;领众多者号为“治头大祭酒”。务以诚信为主,不许欺诈。如有病者,即设坛使病人居于静室之中,自思已过,当面陈首,然后为之祈祷;如此之后,但病痊可,将米五斗为谢。又盖义舍:舍内饭米、柴火、肉食齐备,许过往人量食多少,自取而食;多取者受天诛。境内有犯法者,必恕三次;不改者,然后施刑。所在并无官长,尽属祭酒所管。如此雄据汉中之地,已三十年。百姓皆安居。邹渊四人分头引众投奔,张鲁甚是看重,各自委为祭酒,并授都尉之衔。今日正当邹渊引一队鬼卒巡行边境,所以遇上戴宗。


  邹渊把戴宗等接到营中,一面差心腹去暗请邹润、龚旺、丁得孙三人前来相见。众人见了,各自把手话别,说不尽兄弟情谊。邹渊吩咐摆酒菜款待。这汉中虽不是鱼米之乡,物产也还殷实,尤其不经战乱,百姓安宁,因此酒宴甚是丰盛。戴宗孔亮二人风尘仆仆,也不客气。酒过三巡,邹渊四人问此来历,戴宗说道:“此次前来,是行宋公明、吴加亮之计策,欲挑动张鲁发兵攻打益州,我好乘机取事。”


  邹润道:“这个倒是不难。张鲁原本是刘焉部下督义司马,刘焉教他攻打汉中,他乘机割据一方;后来刘焉死,刘璋继位,杀了张鲁母亲全家,因此仇恨甚深。只要稍加挑拨,兵进益州是顺其自然。”丁得孙道:“只是张鲁军师阎圃为人细微谨慎,张鲁对他言听计从,恐怕阻挠。”戴宗道:“这个自然,所以军师叫我带了两样物事前来,给各位兄弟作用。”便打开包袱,现出张松尸首。众皆大惊。戴宗道:“这是刘璋部下别驾张松,微服出奔,被我所杀。”又取出伪造的刘璋书信,说如此如此。邹渊等四人大喜:“军师如此高见,这般必然成功!”于是众人饮宴,尽兴方回。


  次日,约定丁得孙前去给张鲁汇报用计。邹润道:“两位哥哥远来,不妨在这汉中之地略略闲走一番,领略人物风光。”戴宗笑道:“倒也难得。”便与孔亮两个上街闲逛,邹渊请假陪伴。见人民满面喜色,街头商贾不断,不由赞叹道:“汉末乱世,却有这一处桃源胜地,倒也是百姓有福了。”孔亮道:“既是胜地,自当揽我囊中。”两个正说之间,却见许多兵士牵马走动,多拿大刀、长矛、劲弩,满面风尘,征衣破败,服色与汉中本地人马甚是不同。戴宗奇道:“此又是何处人马?”邹渊道:“这是西凉兵。前日马超被曹操击败,地方尽夺,西凉百姓从子午谷奔入汉川数万家,马超亦率败兵来投。张鲁见他勇武,甚是喜爱。”戴宗惊道:“军师此前说曹操与马超交战,须到年底方出胜败,如何马超今日便来了?”孔亮道:“这个加亮哥哥自有安排,我等关心作甚?回去禀报了便是。”戴宗然之。


  再说汉中太守,镇南中郎将张鲁这日升堂议事,杨松出班奏道:“我主师君,昨日又有一千一百余户西凉百姓迁入我汉川,已经叫编入户籍了。”张鲁大喜:“甚好甚好。民为国家根本,各位须得留心,莫叫外来百姓在本地受了委屈。”众皆答应。忽然武班中都尉丁得孙站出道:“师君,末将有事禀告!昨日率队巡查,杀死奸细一人,却是西川刘璋部下别驾张松。搜其尸身,得此密信。”双收呈上。张鲁眉头一皱,接过打开,却是刘璋谄媚曹操,请曹操发兵攻打汉中,“不才当为内应,两头夹击,米贼必破。”张鲁看罢,勃然大怒,伸手将信扯成粉碎,厉声骂道:“叵耐刘璋贼子,先前杀我娘亲,大仇未报,今又勾结汉贼曹操,欲犯我疆界!待某亲提大军,踏平成都,将汝虽尸万段,方泄心头之恨!”众官闻之,都面面相觑。却看一员大将站出道:“主公!刘璋竖子,焉要主公亲自动手。某虽不才,敢借精兵一万,杀奔西川,生擒刘璋献于主公!”正是:未得狼心某荆楚,先看虎将出汉川。不知此人是谁,请看下回。

2004-11-27 11:58 桓大司马
第十四回 接内援玄德起歹意,图护主张任出奇兵

作者:pener(巴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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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鲁看到吴用伪作的书信,心下大怒,便要举兵攻打益州。早站出一人,身长八尺三寸,面如傅粉,唇若抹朱,腰细膀宽,声雄力猛,却是西凉马超。


  这马超字孟起,乃是扶风郡人,汉伏波将军马援后裔。其父马腾乃是羌女所生,身形洪大,面有异像,性情宽厚,人多敬仰。后从军征伐边庭叛乱,多有大功,累生到征东将军,卫尉。马超弓马娴熟,更胜其父,自马腾入京做官,便统带西凉部落,羌人敬为天人。马超为人,性情暴烈,因听到谣传说曹操欲杀害其父,便与镇西将军韩遂联合,连接杨秋、马玩、梁兴等,合计十部人马,军十余万,东进中原。初时攻克长安,声势更胜。后来曹操亲率大军迎敌,马超讨不得便宜。正对峙间,曹操用离间计挑拨,马超与韩遂转向攻杀,被曹操各个击破,遂全军大败。欲要返回西凉,却不料部下反叛,截断归路,与曹操里应外合夺了梁州。马超只得同从弟马岱及部将逃奔到汉川来。那反叛的部将,其实就是梁山好汉打虎将李忠。他与施恩、穆春、穆弘三人各领兵马分路投奔马超,马超用为大将。李忠暗自勾结马超部将赵月等人,并联合地方官吏杨埠、姜叙、梁宽等人,忽然发难,葬送了马超基业。曹操重加赏赐,加为校尉。这都是吴用当日安排的锦囊妙计。


  当下马超站出请战,张鲁大喜:“有孟起肯去,定能攻破成都!”正要发令,阎圃道:“且慢!师君,眼下两川连结,外有曹刘虎视眈眈,不可贸然动兵。”张鲁道:“待我并了益州,合两川之势,便不惧曹刘了。”阎圃道:“西川刘璋虽然暗弱,有名将张任、严颜、李严等辈,不可小窥。”张鲁未及发话,马超奋然道:“先生何必灭自家威风!不是夸口,某有从弟马岱,部下将领庞德、施恩、穆春、穆弘,皆是英勇无敌。西川兵若敢阻挡,凭这条枪,尽数挑了!”张鲁壮之。当下发令,拨与马步军一万五千,叫出师攻打西川。马超领命,率军并自家带来西凉军余部六千,出南郑,直取葭萌关而来。阎圃只是暗自叹息。


  这边戴宗从丁得孙等处闻知张鲁出兵,笑道:“大功告成也。”与孔亮两个作别了邹渊四人,再往西川走来。


  梁山往西川的四将,镇三山黄信和操刀鬼曹正二人是投奔了刘璋,病大虫薛永和白面郎君郑天寿二人却是在山中落草。戴宗昼夜兼程赶到成都,见了曹正,略说一番,便告辞东行,直回荆州。


  回到公安,见了宋江。宋江急道:“院长,可知铁牛和孔明兄弟如何没到?”戴宗大惊:“我与他二人早分手了半月有余,虽然是徒步跋涉,亦早该到达。这张松处夺得的西川地图还在他那里哩。”宋江闻之,异常焦躁。


  又过两日,方见李逵、孔明二人赶到。宋江大怒道:“汝两个干甚么耽误这许多时候?”孔明照实说了,宋江道:“铁牛是浑,你总算当过一家员外,怎么也如此昏头?”孔明叫苦道:“师父,铁牛哥哥人浑,拳头却不是说耍的。”宋江听罢,转骂李逵道:“你这黑厮,生性顽劣,今日如此大事,竟敢四处游耍,按军律当斩!”李逵笑道:“若说哥哥要斩,原本也是畏缩不得的,只是若砍了黑头,却拿甚么来吃酒哩?罢了罢了,哥哥饶恕则个。”吴用也来讨情,宋江又责骂了几句,叫孔明把地图拿出:“今日未曾误事,故不与你纠缠。下次若敢再如此无端,军法不容!”一边整顿军马,只待起事。


  再过数日,军情传来,张鲁兵发西川。宋江心里暗自高兴。忽报庞统军师来见。宋江慌忙迎入。庞统道:“方才闻得汉中张鲁兴兵伐蜀,刘璋暗弱,必求救于刘备。将军可作打算矣。”宋江答应,吴用道:“只是刘皇叔那边,还请凤雏先生多多帮言。”庞统道:“这个自然。”于是各自下去准备。


  这边刘备听说消息,召诸葛亮、庞统商量。庞统道:“张鲁兴兵,刘璋必求助皇叔。取蜀之日,便在眼下。”刘备道:“只是我与季玉同宗,安能忍心夺他地盘?”庞统笑道:“方今汉室衰败,天下倾覆,皇叔仗义起兵,作的是匡扶国政,解民倒悬的大事。若在此处多多计较,则又不像是大家了。”刘备待要说话,诸葛亮道:“士元所言甚是也。欲剿灭国贼,重振朝纲,必须有西川之地为后援。刘璋虽是宗亲,懦弱无谋,益州早晚易主。皇叔若不先取,恐被蟊贼所得。”两个再三劝说,刘备只不答应。相说良久,诸葛亮一使眼色,与庞统双双告退。出得门来,庞统仰天大笑道:“眼见得一场大好功劳,却偏要推三阻四!”诸葛亮道:“皇叔以仁厚闻天下,故而不忍夺其同宗基业也。”庞统冷笑道:“孔明这却短见了。”诸葛亮道:“士元此言何意?”庞统道:“所谓不忍者,恐人议论耳。眼下却待西川使者来了,我再说一番话,管教皇叔安然入蜀。”诸葛亮笑道:“如此则是士元大功了。”


  两个行不数步,见数骑迎面而来,当先一人,身形矫健,清须浓眉,背后从人擎条幅上书“西川使者”。二人对看一眼,庞统回头就奔到刘备营中,诸葛亮上前拱手道:“敢问此位便是刘季玉使者?在下诸葛亮奉皇叔之命在此相迎,有礼了。”那使者慌忙翻身下马,拱手行礼道:“原来是诸葛军师。在下西川法正,有礼,有礼。”两个说不上三句,刘备急巅巅随庞统跑来,见了法正,躬身便拜,法正急忙还礼。各自报了姓名,刘备与法正携手而入大堂,诸葛亮、庞统相随而进。


  两边坐下,刘备道:“我与季玉虽同为宗亲,许久少有来往。今大夫前来蔽处,有何见教?”法正道:“皆因那汉中张鲁狼子野心,派遣西凉马超犯我地界。西川恐难抵挡,特来请皇叔出兵救援。”送上刘璋求援书信。刘备慨然道:“方今天下群雄并起,朝纲失振,百姓疾苦。我与季玉同为汉宗,季玉有难,我焉能束手不管?”便对诸葛亮、庞统道:“两位军师,可去整备人马,预备入川救援。”法正看了,心中暗自赞叹。


  当晚刘备设宴款待法正,仍只有诸葛、庞统作陪。酒过三巡,法正乘醉道:“敢问皇叔,有几多城池?”诸葛亮已识其意,道:“今暂住荆州,乃是借东吴孙仲谋的。自家城池尚无一分哩。”庞统假作感慨道:“我主乃汉朝宗亲,仁义之名传于天下,反不得城池,天道岂有理乎?”刘备看他二人,只不作声。法正道:“皇叔,非是我卖主求荣。今有益州沃野千里,民户殷实,又有山川险固,实乃不世之基业。刘璋无能少谋,非守业之主也。今近有张鲁,远有曹操,益州迟早落入他人之手。皇叔何不取了,先作基业,然后北图汉中,收复中原,以匡汉室。某与诸同道愿为内应。”刘备大惊道:“不可不可!季玉也是汉朝宗亲,我以仁义行天下,安能为此不义之事!”法正道:“皇叔此言差异。若是皇叔不取,益州也早晚是别人的。与其支柱汉贼,何不作兴汉基业?”刘备致意不肯,庞统道:“主公,离乱之时,用兵争强,固非一道;若拘执常理,寸步不可行矣,宜从权变。且兼弱攻昧、逆取顺守,汤、武之道也。若事定之后,报之以义,封为大国,何负于信?今日不取,终被他人取耳。主公幸熟思焉。”刘备闻言,恍然大悟道:“听君一言,如闻金石之声,当铭肺腑。”乃离席先拜谢庞统,再拜谢法正。法正还礼道:“自古良臣皆思明主。季玉非能驭众也。川中豪杰,翘首以盼英主驾临。此亦法正所幸也。”两下把酒尽欢。


  夜深法正退席之后,刘备再留诸葛亮、法正二人商议。诸葛亮道:“此天降良机,若不乘此取得西川,日后必悔。可乘刘璋邀请,以精兵入川屯住,乘势取之,然后再图后手。”刘备道:“先生教导的是。当派遣何人为大将也?”庞统:“宋江麾下梁山军,良将甚多,且他本是民间人马聚集,若进川作战,似为其长。”诸葛亮道:“不可。梁山军自成一路,我总归不大放心的。若让他进川独战,败则挫我大计,胜则恐怕尾大不掉。此次事关重大,还需皇叔自引大军入蜀。”庞统道:“皇叔入蜀,则荆州重地当加倍提防。”诸葛亮道:“这个自然。皇叔虽去,可教关羽、张飞、赵云诸位将军皆留守荆州;黄忠、魏延等随皇叔去可也。”刘备道:“二位先生,须得着一人随某入蜀,方好随时教诲也。”诸葛亮、庞统对看一眼,诸葛亮道:“皇叔既去,荆州临曹操、孙权两处窥视,近者又有梁山军屯住公安,虽是自家人马,不敢太过大意。士元新近过来,恐不识其底细,只好某自留荆州了。”庞统忍不住道:“孔明,你既把梁山军收归帐下,如何又处处防备,这般尴尬要到几时?”诸葛亮叹道:“士元不知的,皇叔初起兵是,兵微将寡,其时梁山数万大军,且已略占长沙、桂阳、零陵三郡,既有意归降,我岂能不收?但彼自归顺之后,自成军营,用得总不甚放心。唯有待两川收平之后,慢慢拆了他的党羽,以恩义结交其将帅,使之足为兴汉义士,不去作那不轨的勾当。”庞统听罢道:“原来如此。那我便随主公进川了。只是此番进去,可从梁山军中抽调将领相随,一来削其声势,二来主公好好结交了,也稳固军心。”刘备点头称是道:“我看他梁山军中,那九纹龙史进甚是忠勇,前番在江东救我,不避生死,尽心竭力,可以用也。”诸葛亮道:“既如此,便可着九纹龙史进领兵相随。”计议已决。


  次日,先写回书送了法正转去。一边召集众文武,说了意思,便即调兵遣将,预备进川。西进一路,刘备亲自统带,庞统为军师。马谡、蒋琬等人随军参谋。麾下又有大将十员。哪十员?乃是:


  偏将军黄忠,裨将军魏延,校尉陈到、刘封,都尉索超、冯习、张南、张清、傅彤、关平,都是勇武之人。内中索超、张清实为梁山头领,刘备又如何得知?连庞统也是蒙的。此外末等下将百十员,内中有行者武松。点步卒三万,骑兵两千,整顿行伍,挥军入蜀。又遣梁山军中校尉九纹龙史进并头领跳涧虎陈达、白花蛇杨春,领兵五千为辅。时交州士徽亦在荆州,便教引本部七千人马亦相随。


  至于荆州,以军师中郎将诸葛亮总领,关羽驻军江北,以防曹操;宋江军移师向东屯,以备孙权。张飞领军为巡江,诸葛亮与赵云坐镇南郡,接应各方。安排停当,便祭旗出师。时建安十六年三月。


  大队人马出征之际,宋江、吴用等亦到城外相送。只见刀山枪林,旌旗昭扬,甚是威严。忽然江上一阵劲风掠过,喀嚓一声,将城头一面小旗刮断,倒落下来,恰打在庞统的马头旁边。当时亦不以为意。公孙胜在后面看见,掐指一算,脸色顿变,急急到刘备身后,低语道:“方才江风刮断旗帜,乃折将之兆也!”宋江大惊,吴用猛道:“是了!按史,庞统在入川途中中箭而亡,莫非便是这个兆头?”公孙胜道:“详情是不知的了。”宋江道:“那我等赶快上前告知凤雏先生,教他多加小心如何?”吴用道:“现下人多,不便明说。不如修书一封,随后发出。”于是当晚回到自家营房,宋江作书便将吴用、公孙胜意思婉转相告,然后差人送到军中。庞统看过,说是江风断旗非吉兆,劝他多加小心。庞统看罢哈哈一笑:“生死有命,全在自家修为。这江风断旗偶然之事,若也要计较,当不得将帅了!”不以为意。


  


  再说益州事情。原来马超逢了张鲁之命,引汉中之兵攻打西川,先到葭萌关前。那把关守将不知天高地厚,出关迎战,不到三合被马超一枪挑了,折兵三成。副将从此死守关隘,又被马超部将庞德偷偷混入关中,一举攻破。接着挥军涪城。涪城白水都督杨怀、副都督高沛死守城池,一面发书告急。刘璋遣大将张任引兵前往涪城交战,一面受了法正、孟达蛊惑,于是发书邀请刘备入蜀。那益州众官,但有心里明亮的,如王累、黄权、李恢等人,纷纷劝阻,当不得法正巧舌如簧,又兼刘璋昏庸,以为玄德同宗,必不相害,于是派遣法正前来。如今既得知刘备应允,大喜,便叫法正、孟达率军卒四千,先行迎接,自与众官引三万余众,随后赶来。教与刘备相会于巴郡。


  这日正预备起行,从事黄权入,谏道:“刘备豺虎也,主公令其入境,是开门揖盗,自取破败!”刘璋不听,自起身走。黄权上前苦谏,咬住刘璋衣角,刘璋奋力起身挣脱,黄权咬牙不放,顿落门齿两个,血流满嘴,犹自不住。李恢又入相劝,刘璋大怒:“玄德是吾宗兄,岂能害我,汝等挑拨离间,用意何在!”众官不敢再劝。刘璋车驾出城门,忽见王累自悬于城门之上,大呼道:“主公!刘备入川,则先君基业尽数付与矣!某今日舍命相谏,公若疑我用心,且以死表明!”大叫一声,割断绳索,撞死在地上。刘璋怒道:“此等迂腐之辈,欲以死挟我么?”令人葬之,还是不顾。群臣不敢违杵,只得相随而来。


  出成都行不数里,后面烟尘大作,一队人马追上来。刘璋大惊:“此是何人?”片刻间军马赶上,却是都督张任赶来。刘璋大惊:“汝不在涪城抗拒东川人马,来此作甚?”张任正色道:“主公以为刘备居心颇好耶?张鲁不过是皮毛之疮,吾已安排人马把守。刘备乃心腹之患,主公岂能贸然前往!”刘璋道:“一派胡言!刘玄德与我同宗兄弟,相互护持,张伯放汝是个明白的人,如何也这般猜忌?”张任道:“主公心肠恁的直率,却不见得人心奸诈!既然要去巴郡会见刘备,某引军护卫。”刘璋道:“我自有随行军马三万,又不是去厮杀。何必多此一举。”张任道:“主公若是去与刘备厮杀,这三万人尽够了。今去相见,若某不跟去,我怕军中将士无一个敢死战护主者!”刘璋怒道:“甚么话!我兄弟二人之情,岂容你如此挑拨!再敢多说,定斩不赦!”张任道:“主公欲杀我便杀,只要不杀,某定要随主公同去巴郡。宁可多此一举,不要为奸人所乘!”刘璋看他忠直,长叹道:“也罢,你便随我而行,只是不可莽撞行事,坏了我兄弟情分。”张任领命,于是率本部人马,相随而行。


  前行快到巴郡,人报前面有巴郡太守严颜迎接。刘璋亲自去见。那严颜年过六旬,犹自精神矍铄,上前见了礼,道:“主公直欲与刘备相见耶?”刘璋闻言已是八分不悦,因敬他年老,勉强道:“正是。老将军有何高见?”严颜道:“主公,老夫愚见,今引刘备入川而欲自固江山,真乃独坐穷山,放虎自卫,岂能得平安!可急急安排人马,将其逐回荆州,以免日后追悔莫及!”刘璋大怒:“老将军!我敬你忠勇,怎如此胡言乱语伤我兄弟情分!请毋多言!”便叫车驾起行,入巴郡,安排与刘备相会。严颜自到后面,与张任商议道:“都督你是蜀中大将,如何教主公入此犯险?”张任道:“都是法正孟达两个匹夫撺掇的,多官苦谏,主公只是不听。”严颜皱眉道:“如此则我西川基业甚险了!”张任摇头叹道:“主公心肠虽好,只是太忠厚了些。”问严颜:“老将军,请问刘备现在何处?”严颜道:“报得先锋离开尚有一日路程。法正孟达已自与他会合了。”张任低声道:“某家倒有一计,先叫主公在巴郡安排,我等暗自起兵,往前头布置埋伏,阻截刘备军马。不须大胜,只要杀得他不敢小窥我川中将士,自然退去。”严颜拍掌呵呵笑道:“妙计,妙计。叫那大耳贼亦要吃俺一刀!”


  两个商议定了,张任便去调集本部军马万人,准备交战。一面与黄权、李恢等人说好了,不要叫刘璋得知。那刘璋随行三万军马称为“天府营”,乃是刘璋亲卫大军。内中一个大将刘璝,与张任甚相得,闻言也引本部数千兵准备协助。严颜一边安排刘璋在巴郡休息,假作布置,一边亦整顿本郡数千军马,与张任、刘璝合军一路,悄悄从巴郡往东,来迎刘备。


  再说刘备令魏延、刘封、索超三将引五千兵马为前锋,孟达带千余人为向导,勇猛前行。这日黄昏,走到离巴郡尚有三十里处。孟达道:“不妨且先安营歇息,明日正午便可到巴郡。”魏延道:“如此甚好。”正说间,前面杀声暴起,军兵突出。魏延大惊道:“此处如何有敌军截杀!”孟达哑口无语。索超喝道:“管他甚么,且先厮杀了再说!”正是:已闻谋臣卖主意,先看大将擒敌心!不知厮杀结果如何,请看下回。

2004-11-27 12:00 桓大司马
第十五回 刘璋枉耽兄弟义,马超大战葭萌关

作者:pener(巴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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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说魏延等正在行进之间,忽然前方兵马杀出,为首一员老将,须发雪白,精神抖擞,手提金刀高呼:“刘备小儿,引兵进川,欲霸占我主公的基业,先过老夫这关!”魏延问道:“此老将军是谁?”孟达看了,回答:“此乃巴郡太守严颜,虽然年老,有万夫不当之勇,不可小看!待我先去说他退兵。”于是纵马出阵,道:“对阵可是严老将军?”严颜答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孟子敬。你本是益州大将,为何与荆州人马一起耶?”孟达道:“老将军,我奉主公之命,迎接刘皇叔进川,以讨伐米贼张鲁。眼下主公便要在巴郡与皇叔相会,老将军为何兴兵阻拦?”严颜骂道:“呀呸!汝这小匹夫,勾结刘备,名为救援,实在想夺我西川五十四州,谁个不知?没说头,胜得我的宝刀,便放你西去!”孟达脸色苍白,旁边早恼起急先锋索超:“也好,我去会会这老将!”提了斧头,拍马而出:“老头子,先来与索大将军厮杀几个回合!”对阵严颜呵呵大笑:“无名鼠辈,真真污我宝刀也!”将辔一提,纵马杀出。两个刀来斧往,一场好杀,只看得两边军卒都呆着。魏延叹道:“索将军武艺自然不说,不想这老严颜也有如此能耐!”


  正说之间,忽然两边鼓声大震,突出无数军卒呐喊。刘封惊道:“不好,有伏兵!”魏延厉声道:“伏兵便来,慌乱甚么!”叫刘封、孟达压住阵脚,自己引百余骑,先往左边去看。便见一队川兵,奋勇杀来,当头大将旗号“刘”。魏延喝道:“汝是何人,敢截杀刘皇叔大军?”刘璝冷笑道:“汝等欲要喧宾夺主,岂能得逞!”魏延大怒,拍马舞刀杀过,刘璝横枪抵挡。两个大战了二三十合,刘璝见魏延勇猛,难于取胜,退马将枪一招,背后川兵汹涌杀上。魏延部下人少,只得退回本队。这时右边伏兵亦杀出,三路人马将刘备前锋部队围在核心猛攻。魏延、刘封、孟达、索超等皆非等闲,各自指挥军马奋力招架,当不得蜀军势头正胜,荆州兵抵挡困难。


  正在这时,背后鼓号齐鸣,旌旗招展,却是刘备中军大队赶到。一旁呐喊声又起,张任引军杀出阻截。刘备远远看见自家人马被围攻,不由大怒:“我与季玉兄弟相会,这班川将好没道理!”言未落,老将黄忠高呼:“待我去接应文长出来!”催马杀出。这边严颜看见,乐道:“不想又来一个老将!”提刀迎上,两个老头一般的须眉如霜,这边黄忠骂道:“汝这老匹夫,无故挡我军马,莫非想死么?”严颜回骂道:“皓首老贼!不安心在荆州养老,千里奔来图谋我地盘,却是何苦!”两个更不答话,双刀并举,两马盘旋,厮杀起来。两边军卒看二老年高,却有如此精神,都大声喝采。正是:


  鼙鼓震地,战云蔽天。两马得得疾驰,四目忿忿相看。黄汉升老牙紧咬,一心拼得兴汉地;老严颜银须乱张,舞刀护得郡县安。旌旗大书英雄姓,刀光不问战将名。两军阵前皆呆看,万卷青史留壮行。谁言年高无用武,今见苍龙卷暮云。


  两个大战到三十余合,严颜见黄忠刀法精奇,不易取胜,于是打个转念,拨马便走,只道用拖刀计取之。黄忠看他走,冷冷一笑,一边缓缓纵马赶来,一边暗取雕弓在手。严颜只是不知,对面张任看得清楚,高叫:“贼将休放冷箭!”话音刚落,弦声一响,严颜急躲闪时,背心上早着,伏鞍而走。黄忠高叫:“老贼哪里逃!”催马追上,一边张任急急挺枪杀出,拦住黄忠厮杀。刘备见黄忠取胜,将手中剑一挥,部下大军潮水般涌上。对面张任早安排下防卫队伍,牌刀手后面弓弩手一起冲出,乱箭如飞蝗扫来,刘备军士顿时倒下一片。一连三次,死伤无数,不得突破。前面刘璝更是加紧围攻刘备前军,魏延督军抵挡,也不轻松。刘备在中军,一时亦无法可想,不由对陈到道:“川中人物,未可小看也!”


  正是交战激烈之时,忽然前面有人高叫:“两军休得再打!”川军闻声,纷纷停手,便看刘璋亲引卫队,赶到前面,分开两军。刘备众将也急将军马约住。刘璋气喘吁吁,急忙赶到前面,见了刘备,翻身下马。刘备急也下马相迎,两个四手相握,挥泪唏嘘不已,各自诉说兄弟旧情。刘璋道:“我率人马前来迎接兄长,只在巴郡等候。不料部将愚蛮,前来生事,惊了兄长。”便叫唤张任来,大骂道:“汝自作主张,欲加害我兄,莫非要断送西川五十四州么?”张任慨然道:“末将只为保全主公的家业,只怕玄德公来了,这西川五十四州倒是难得讲清了。”刘璋大怒,叫推出斩首,张任哈哈大笑,面不改色。刘备慌忙道:“季玉不可!张都督也是一片赤诚,季玉若是为我杀他,吾有何面目见川中文武乎?”刘璋大将泠苞、邓贤等纷纷相劝,刘璋方挥退张任。刘备泣道:“方今汉室倾覆,奸雄为患,朝纲失振,民不聊生。我二人同为宗亲,当携手为国家出力,若得汉朝兴复,则我辈纵万死,又何辜也!想季玉必能解我苦心!”说罢,两个抱头大哭。刘璋泣道:“诸将无谋,皆说兄长此来不善。我必知兄长不负我也!”


  相慰半天,刘璋吩咐全副仪仗摆开,迎接荆州军入巴郡城。刘璋与玄德两个并马而行。进得城中,刘璋设宴款待,兄弟二人尽兴畅饮。


  其时,庞统与史进统带后军人马,离巴郡尚有二十里路程。魏延前军驻巴郡城东门,黄忠统大军驻扎北门。法正所率军马及士徽统带交州人马扎营于城南门,陈到率宿卫营千人随玄德入城。刘璋本军人马,驻扎于巴郡西门,城中也只留了刘璋亲卫千余人。


  宴到一更时分,刘备作别刘璋,自回本营。人报庞统先生到。刘备大喜,急忙来到大帐,只见庞统与法正一起等着。庞统见了刘备问道:“主公,今日如何?”刘备道:“与蜀军冲突,幸得季玉赶到,不致酿成大祸。”庞统道:“刘璋虽是老实,部将多有不平,主公当一不做二不休,便乘此时整顿军马,五更动手,一举攻克巴郡,拿住刘璋,然后相挟以进讨诸郡,西川可传檄而定也。”刘备摇头道:“不妥。我与季玉兄弟也,他以诚待我,我岂能如此下作?”法正道:“士元所言甚是道理,主公勿要错过机会。”刘备道:“公等欲陷我于不义耶?”两人再三劝说,刘备只是不听。两个只得出来,法正道:“皇叔不肯动手,如何?”庞统沉吟片刻道:“既然如此,只好先斩后奏了!”二人出了刘备大帐,径去前帐,吩咐召集魏延、陈到、黄忠、士徽等诸将前来,庞统说了事情,道:“主公心慈手软,不肯用我计策,这争霸天下,却是拖沓不得的。今晚便动手,一举拿住刘璋,西川可得也!”魏延道:“军师所言极是!便请军师安排!”


  法正道:“川军大队驻扎在城西的,我却不可乱来,以免打草惊蛇。此时我统带的后军尚在巴郡城东十里处,待我引军悄悄从北部山道迂回,突袭川军大营,彼必慌乱。然后黄汉升率军从北门突入,魏文长从东门突入,法孝直从南门突入,各各去抓刘璋。陈叔至你率本部人马,保卫主公。士公子却带本部交州儿郎,从城南悄悄抄到城西,张网等着。若是吃刘璋从巴郡城里逃脱,他不归到城西的大营,则必然是从小路潜走。士公子分派人马把路口把牢,则刘璋可擒,益州可获也。”众将听了齐道:“军师高妙,无愧凤雏也!”庞统哈哈大笑,又叮嘱道:“各军自去准备,看城西火光起,方可动手,不要冒失!”众将各自领命去了。


  庞统安排下去,自己带几个亲卫,急急往城东后军营寨赶去,到营中,史进出来迎接:“军师,安排如何?”庞统道:“万事齐备矣。只等我这边动手,全军齐出,刘璋必不免。”史进道:“只是他也有大军在侧,军师不怕困兽犹斗么?”庞统笑道:“这般兵将,便有十万也是无用的。再讲了,纵然今夜这一战不得全功,甚或刘皇叔遇了甚么不测,岂不更逞梁山军之意?”史进一怔,两个哈哈大笑。


  正在准备,忽然白花蛇杨春闯入道:“军师,大郎哥哥,事情坏了!方才出外巡探,我军营寨外面离开两里,有一队川兵屯扎,看来是盯防我等!”庞统正在吃惊,又一小校奔来:“禀告军师,前军魏延大人遣小的来报,说巴郡城头,有老将严颜人马严守四门,戒备森严,恐怕不得轻入。”庞统听了,沉默片刻,长叹道:“蜀中人物,真非等闲也!”便叫小校回报各营,今夜不再起事。


  次日,刘备设宴招待刘璋。酒席之上,刘璋道:“兄长,今有米贼张鲁,遣马超引大军攻打西川甚急,望兄长不吝相助。”刘备慨然道:“自家弟兄之事,何必多说!”刘璋大喜,连连敬酒。刘备求一二本地文武为向导,刘璋便以法正、孟达相随。当日欢宴,第三日,刘备便与法正、孟达统带全军,前后马步军近五万,往涪城而去。刘璋心下甚是欢喜,多多供给粮草辎重,自转回成都,以为安如泰山。沿途之中,张任道:“主公叫刘备去战张鲁倒也罢了,如何又把法正孟达二人派给他为辅佐?此二人心怀不忠,今给刘备,是为虎添翼也。”刘璋怒道:“张伯放!某父子两代,待汝不薄,汝数次三番挑动我兄弟关系,究竟是何居心?”张任叹道:“主公既有此说,我缄口便了。日后身殉大义,好歹教主公见我赤诚一片就是。”刘璋闻他如此,更加不悦。


  再说刘备引军直趋涪城。庞统道:“主公既到了巴郡,何不就此直取成都?远来涪城,多费甚多手脚,又要与马超死拚。”刘备笑道:“我若在巴郡起事,一则孤军外悬,二则民心未服。不若先到涪城,修养士力,结交民心。至于马超,虽然骁勇,毕竟是偏军,不难破之。”庞统点头叹服。


  四月中旬,刘备军到涪城。涪城白水军都督杨怀、副都督高沛前来迎接。两下见过礼,刘备问道:“马超动静如何?”杨怀禀道:“马超自攻下葭萌关,军势更添,就屯住于涪城外三十里,不时前来挑战。我等坚守不出,倒也未出大乱。”刘备又问:“马超军马多少?”杨怀道:“约有二万余。”刘备又问:“本处兵马钱粮若何?”杨怀道:“本处本有兵马五千,前番张任将军前来协防,留下一军,现今有步兵九千,骑兵五百,颇有钱粮。”刘备道:“甚好。季玉以我前来抗击张鲁,尚请二位将军多多相助。”二将忙答礼道:“皇叔差遣,无敢不从。”于是两下酒宴相待。刘备大军自于涪城南安营扎寨。


  当晚,刘备与庞统相议道:“马超兵马虽不多,却不可小窥。可否要用白水军?”庞统道:“以我军力,足以击败马超,皇叔用白水军,切记要当成自家将士一般看待,才好恩遇人心。若有些出生入死的地方,尽量莫叫他去。”刘备道:“这个却是。”庞统又道:“那马超乃骁勇之人,与曹操有切齿之仇,又在凉州大有名望。他投奔张鲁本是势不得已,皇叔若能把他收归麾下,兴汉又多一分力也。”刘备道:“这个姑且不说,先战场上见了高低,才好打算。”当下计议已绝。


  次日,刘备便以黄忠、索超为先锋,魏延、史进为后合,自与法正统带中军,留下庞统看守本寨,点起马步军三万,出了涪城,杀奔马超大营而去。


  原来马超自从取了葭萌关,因涪城城池坚固,张任又知兵,不敢尽力攻打。张鲁派杨柏为监军,带兵二千来增援。马超因见援兵不多,便在葭萌关招兵买马,整练自家势力。后闻张任走了,又听说许都城中,曹操真个把自家父亲满门杀尽,心中气恼,于是亲统大军出葭萌关,到涪城下安排大营。闻说刘备引军前来,冷冷笑道:“这厮织席贩履之徒,莫非是与我送粮草兵马来了?”便与众将整兵出营。


  这边黄忠、索超带兵五千,在前急急赶路,行二十余里,前头金鼓大振,一彪人马杀将出来,为首大将高呼:“孤穷贼将,来与马将军受死!”黄忠大怒:“小竖子敢如此无礼!”挥刀上前。那将亦抡刀相迎。两个战了十余回合,黄忠精神倍长。那将瞠目道:“这老将如此威猛!”黄忠嘿嘿笑道:“你可便是那马超小儿?速速下马归降,老夫保你性命。”话音未落,一声怒吼:“休得胡言,马超在此!”一将银枪白马,阵中抢出。索超提斧头上前交战,不到十余回合,遮拦不住。马超一枪在前,但见雪花四射,兵卒纷纷倒地,片刻之间,将前队人马冲得纷纷溃退下来。黄忠待要上前抵挡,又被马岱缠住。正在焦急,斜刺里杀声大作,又一队兵马冲杀而出,为首将领黑面长须,手使铁背大刀,横扫直劈,血光大现。黄忠部下末将余时上前喝问:“何方敌将!”来将大吼一声:“南安庞德也!”大刀起处,不五合斩余时于马下,于是兵众皆乱,庞德挥军冲杀,将刘备前军冲成两截,首尾不能相顾,士众大溃。黄忠、索超喝止不住,只得混着奔逃。马超纵军掩杀,斩首无数。


  追出数里,遭遇刘备大军。刘备见前头黄忠军崩坏,大怒,令中军列队整顿抵挡。马超也收住军锋。两阵对圆,刘备看那马超:虎背狼腰,浓眉瑞目,白袍银铠,骏马长枪,威风凛凛。左有马岱,右有庞德,身边排列着西凉精兵,人强马壮,煞是严整。刘备暗自赞叹,乃向对阵喝问:“孟起!你本是忠良之后,当随我共抗击曹贼,今日如何为张鲁效命,来侵犯西川城池耶?”马超道:“休得多说!这天下城池,有力者得之。你若要我退兵,便枪上见!”将马一夹,杀奔出阵。刘备身边,刘封挺枪而出。两个战不到五个回合,刘封大败而回。众军皆看得悚然。马超胜了刘封,哈哈大笑:“来几个有用些的!”纵马再杀来。都尉张南拍马舞刀出截击,交马三合,马超一枪将张南头盔挑下,张南大惊,披头散发,伏鞍败回。孟达再出,战不数合又被马超杀败。眼看马超冲近,陈到叫声:“马儿休要猖狂!”提刀杀出,马超截住,两个盘旋厮杀二十余合,陈到又败走。


  马超连败四将,威风大振,直冲刘备而来。后面马岱、庞德见得了机,急令擂鼓大进,于是西凉军和汉中人马铺天盖地,掩杀上来。刘备军中众将,急忙整顿军马迎敌。马超亲引数百西凉铁骑,往来冲杀,片刻之间,突破刘备三层阵线。刘军士卒,皆不敢抵挡。刘备尚自在指挥,一边马超远远望见,喜道:“拿得刘备,则西川如在手掌!”纵马赶来,口里高呼:“刘玄德休走!”刘备回头看见,唬得汗流浃背,急急鞭马回走。乱军之中,谁人顾得?那马超风驰电掣,疾奔而来,沿路有人想挡,皆被挑于马下。刘封见情势危急,大叫一声,回马死战。战到十余回合,被马超一枪刺中臂膀,翻身落马,士卒拼死救去了。刘备此时去得不远,马超纵马又赶来。刘备只顾奔走,不防马蹄绊着个尸体,打个趔厥,倒栽下来。马超大喜,上前就刺杀。其时陈到被马岱截住,其余众将,各自不能相顾。刘备待要挣扎起,马超已到面前,不由惊道:“莫非刘备今日竟死在此处么?”正是:江山未展万里志,沙场先见一命危。不知刘备生死如何,请看下回。

2004-11-27 12:02 桓大司马
第十六回 庞士元巧计降虎将,宋公明截江战吕蒙

作者:pener(巴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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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说刘备引军与马超交锋,被马超英勇,冲动阵脚。马超单枪来拿刘备,刘备奔逃中马失前蹄,掉下地来。马超大喜,挺枪上前。离开还有丈余远近,忽听一声大吼:“休伤了俺家主公!”转眼看时,一条长大汉子,浑身皂袍,头戴一个金箍,披头散发,手使雪亮两口鸳鸯宝刀,大呼步行杀来。马超见他来势凶猛,不敢小看,翻身迎敌。那大汉冲到马前,起高一刀砍人腰,低一刀磔马蹄。马超急急拉马,用银枪格挡,噌当两声,火星四溅。马超看此人力大,刀法娴熟,哪敢轻敌,全神相迎。两个马步相交大战了十数回合,未见胜败。这时节一旁的黄忠、索超整顿了前军的败卒,重新前来参战;后军魏延、史进亦督军赶到。马超望见刘备军势大,一时又战不下这步将,于是收兵自回。


  刘备方才放心,也整兵归队。魏延已在五里外扎下行营,全军暂在其中歇息。众将都来参见,刘备少不得打气一番。召战场上相救那员步将来,却是行者武松。刘备大加褒扬一番,升授为都尉。检点军卒,折损了二千余人,刘封、索超、傅彤各自军中带伤。刘备发愁道:“这马超如此勇猛,如何对付?”史进道:“主公,何不从涪城请庞统军师前来商议?”刘备听了,笑道:“今日是吓得慌了,你不说竟然忘记。”正欲使人来请,人报庞统军师在帐外求见。刘备忙叫请入。


  庞统进来,大笑道:“主公今日必输了一战也。”刘备道:“正是。军师有何高见?”庞统道:“这个甚是简单的。我军远道跋涉而来,士力已疲。马超求战心切,锐气正盛,一战而败,非战之过也。今日我军兵马倍于他,只需分兵与他要战,却不死拚,轮番上去,消耗他的士力;一面却分派精兵,悄悄迂回取葭萌关,马超可擒也。”刘备闻之大喜:“军师真乃天人!”


  当下庞统调遣,把军马重新分割。叫魏延、张南为左军,黄忠、张清为右军,各领五千人马,在两边扎营。刘备同陈到、武松、孟达等众将引大队安扎中军大营。自己同交州士徽人马为后营接应。刘封、索超、傅彤等且在后营养伤。吩咐各营:“只要轮番挑衅,诱他出来,耗得他士气全无,便可收工也。”一面令梁山军九纹龙史进引本部五千人马及陈达、杨春二将,抄小路去取葭萌关。庞统悄悄吩咐史进道:“葭萌关硬攻取不易,你可伏兵其侧,待彼无备时,先安排百数十人乘隙突入,只要占了关门,这关便好得了。”史进连连点头称是,于是引本部军自去。


  自那以后,每日刘备左右两营轮番挑战。待马超出战,战不多时辄收兵回,而另一边又突出挑战。一连数日,马超欲战不能,欲罢不得,烦闷之极。这天回到营中,召集部下马岱、庞德、施恩、穆春、穆弘等商议道:“这刘备每日只出兵挑衅,又不与我厮杀,只是怎的?”庞德道:“眼见得他是在施用疲兵之计,只待我士气消耗,然后取事。”马超道:“那却如何?”庞德道:“依我看,只好我等也闭门不出,任他挑战;等他有松懈了的时候,却以精兵一鼓突出,刘备可擒也。”马超道:“庞令明此策甚好,明日起我等不要出战!”传令下去。


  次日,魏延来挑战,马超军只是不出。魏延挑了一上午,无人搭理,只好自收兵。又过一日,黄忠引兵挑战,马超还是不理。黄忠只待到黄昏时分,收兵回营,马超却令马岱、穆弘领精兵冲杀出来,截其后队,黄忠军一时大乱,亏得中军孟达出来救援,方才杀退。


  当晚,刘备请庞统相议道:“马超反不出战,如何是好?”庞统笑道:“马儿血气方刚,所谓不出战者,因看我军避战,怕白白耗了士气,所以如此。明日皇叔亲自出战,马超必出,我再安排如此如此,马超可一举击破!”刘备大喜。


  次日大早,刘备亲引数千军马,前往马超营前挑战。马超看见大喜:“大耳贼来送死矣!”便留马岱守营,自与众将引兵冲杀出来。两阵对面,马超也不多说,挺枪便冲刘备。刘备身边,陈到杀出截住。两个刀枪相交,战七八个回合,陈到回马便走。马超将枪一招,指挥大队人马掩杀上来,刘备全军丢盔弃甲而逃。追不上数里,庞德从后面赶上道:“将军,刘备军一触即溃,恐怕有诈!”马超笑道:“此等兵马,某看作土鸡瓦犬,有诈又怎的!”话音刚落,两边杀声大作,左魏延、右黄忠,各引精兵杀出,前面刘备反掩回来,将西凉军团团围住。庞德道:“将军可急退!”马超厉声道:“此时正好活捉刘备,退他甚么!”拍马挺枪,往前来拿刘备。将士阻拦的,皆被一枪搠翻。刘备望见马超过来,急叫:“众将何在?”当下杀出末将卫辰,使双刀便砍马超。交马只一伙,被马超挑下鞍来。马超正待上前,一边怒吼:“马超休要无礼,义阳魏文长在此!”转向右首,魏延横刀跃马而来。马超急上前交战,两个战约二十合,刘备身后突出索超,高叫:“文长将军,我来助你!”马超冷笑道:“无名败将,尚敢来耶!”奋力交战,再战二十合,战不倒马超。其时交州军士徽望见,来了豪情,也拍马上前夹攻。三个大将围住马超团团厮杀,一支戟、一柄斧、一口刀尽带杀气,马超一条银枪前后波动,左遮右当,兀的游刃有余。这一场好杀,有诗为证:


  汉末风雷起乱世,八方英豪竞纷争。天府不免战火起,葭萌关前列三军。小将士徽铁戟勇,先锋索超战斧沉。义阳文长刀锋厉,雪刃破空惊鬼神。恼起西凉马孟起,银枪白马赛天人。欲兴霸业洗父恨,先向西川动刀兵。艰险何动英雄胆,鏖战先炼勇士心!


  两下四将团团交战,厮杀有数十回合,马超毕竟双拳难敌四手,晃一晃,抽身而去。此时三面刘备军呐喊冲锋,声威甚大,西凉与汉中军渐渐不敌。庞德引一队兵马在后面冲杀,忽遇上刘备军中都尉没羽箭张清,庞德提刀便砍,张清接战十数回合,力气不支,拨马便走。庞德不知厉害,追杀过来,不防张清抬手一石子打来,啪嗒一声,正中面颊,打的鲜血直流。庞德暗叫不好,捂住脸回马就退。正好遇见马超。两个再往后赶,见施恩、穆弘、穆春等将先后赶来,都说刘备军势甚大,难以抵挡。马超道:“既然如此,且先回自家大营。”话音未落,见迎面一队败军赶来,为首正是马岱。马超惊道:“莫不是寨子丢了?”便看马岱迎面来哭诉道:“哥哥!敌军孟达、法正乘我军大队外出,埋伏突袭抢了寨子。”马超道:“这个也罢了。既然寨子丢了,不妨先回葭萌关,整顿兵马,再来报仇。”施恩道:“将军,我只怕今日这一战失败,杨柏那厮本来与将军有仇隙的,若要乘机构陷,这汉中众将与将军亲善的又没有几个的,只怕……”马超道:“话是如此说,那你以为如何?”施恩不做声。马岱道:“罢了,大家还是尽早赶回葭萌关为上。”于是叫庞德为前队,马岱居中,马超自引精锐兵马断后,逶迤向葭萌关而来。


  话分两头。且表史进领了庞统的命令,与陈达、杨春二人加紧赶路,朝葭萌关而去。离关隘尚有数里,派陈达带十余个精干喽罗,前去探路。陈达去不多时,带回一人,史进看了大喜:“丁得孙哥哥,你却如何在此!”丁得孙道:“我在张鲁部下,助守此关。方才出关巡哨,不想碰见陈达哥哥,因此带来。”各自个相见,史进说了来意,又道:“吴用军师先前有话,说这马超勇武绝伦,若是能够离间他与张鲁,为我所用正好。我有一策,望丁得孙哥哥相助。”丁得孙道:“大郎但说无妨。”史进说如此如此,丁得孙喜道:“不想大郎也有如此妙计!我这就回去,大郎整顿军马,看我城楼上信号,便抢入夺关!” 原来马超率军出发攻打涪城,这边葭萌关便是张鲁派遣的监军杨柏把守,丁得孙是他副将。得孙别了史进自回到关上,先在馆舍内外,埋伏了数十个亲信喽罗,然后叫人去请杨监军议事。杨柏自然不疑,大典典过来。丁得孙先道:“监军,刚才闻得急报,说马超与刘备勾结,要来取我葭萌关,如何是好?”杨柏大惊:“有这等事情?大军尽在马超那里,我这里兵微将寡,他若勾结刘备前来,如何抵挡?”丁得孙道:“赶紧写书一封,往南郑求主公发兵救援。”杨柏道:“是了。”于是找丁得孙要过纸笔,写成求援信件,叫一心腹小校送去。那人走了不久,丁得孙又道:“监军,若是马超骤然杀到,只怕远水难济近渴。”杨柏道:“那如何是好?”丁得孙道:“马超与监军有怨,不若借监军首级与马超,敌兵自退。”杨柏大惊,待要拔剑,丁得孙吆喝一声,冲入数十个刀斧手,片刻之间把杨柏乱刀砍死。


  丁得孙杀了杨柏,立刻安排自家亲信人马,赶往关中占住各个要隘,一边大开关门。城外史进早引兵埋伏,当下一拥而入。汉中人马没有头领,皆不敢抵挡,于是史进几兵不血刃夺了葭萌关。有几个混乱中脱身出的,也被陈达引五百精兵分路伏在关隘之后,尽数拿住,不曾走了一个。


  史进夺了城关,问众军:“汝等可愿归降?”中军齐道:“愿降!”史进便叫全部编入本军队中。一面把城头旗号依旧布置好,一面对丁得孙道:“汉中那边,还要辛苦哥哥一回。”丁得孙道:“史大郎恁的说,都是俺梁山大事,何辞辛苦?”带二百余个心腹人马,急急出了葭萌关,往汉中赶去。行数日,先到阳平关。那守关将领却是张鲁胞弟张卫。丁得孙只说被马超连接刘备,内外袭取了葭萌关,只恐来犯汉中。张卫听了也大惊,一面加紧把守,一面叫人与丁得孙同去南郑请告张鲁。张鲁才得到杨柏书信求援,又闻此事,大惊,急忙给张卫添兵,务必要守住阳平关隘口。一边抚慰丁得孙,加给人马,叫他往阳平关协防。


  再说马超败于刘备,急急回奔。先头庞德来到葭萌关下,开口叫门。城门上原有丁得孙部下头目,于是吩咐打开。庞德毫不怀疑,率先进城。方进去数百人,猛听梆子乱敲,城上放下千斤栅,把庞德并几百个兵士关在城关之中。庞德大惊,叫道:“杨监军出来答话!”便看关上杀下一队人马,为首史进笑道:“庞令明,你今天已中俺埋伏,何不归降刘皇叔,共图大业?”庞德怒目圆睁,并不答话,飞马便冲杀上来。杨春上前交锋,战无五合,大败而退。史进一惊,亲自上前交战,庞德咬牙怒骂,势如疯虎,左一刀又一刀乱砍,史进与他战了十数回合,不敢硬拼,抽身便退。庞德待要追杀,城楼上陈达急急叫放箭,于是三面乱箭齐下,庞德尽力挥刀格挡,却并不屈服,胯下马已倒毙,人犹直立。片刻之间,身中数十箭,气绝而亡,尸身靠于马尸之上,并不倒下。部下军卒纷纷投降。史进见他英雄,吩咐厚葬。一面开关,将城外庞德的败兵一阵杀退,然后紧闭关门,只待马超。


  马超等人正赶往葭萌关,忽见自家败兵潮水般溃退回来,又闻说葭萌关丢失,切齿大怒:“吾誓不与刘备干休!”马岱劝道:“哥哥,眼下势头不好,且先回汉中,再作打算。”施恩道:“只是今日折了这许多人马,又丢了葭萌关,回去恐人暗中捣鬼。”马超道:“也无他法。且回去吧。”便远远绕开葭萌关,从小道往汉中而去。史进看他一些败兵翻山而过,也不安排人马截杀。


  一日之后,关下旌旗招展,刘备大军到来,史进等慌忙迎接。刘备盛赞史进夺关的功劳,一面叫大摆酒宴,全军庆功。席间,庞统道:“马超此次兵败,必不见容于张鲁。我等可以书信招揽其至麾下,则声势更添。”刘备深以为然。法正道:“皇叔,今番破了马超,可乘胜挥兵西进,夺取成都也。”刘备道:“不可。我军方才战罢,兵力疲惫,且未结民心。不如现在此地修养数月,再发兵不晚。”


  马超这边,率残败人马万余,往东川赶进。行到阳平关,张卫引军拒住,在城关上大骂马超逆贼,不放入关。马超进退惟谷,甚是尴尬。正好刘备遣法正前来劝降,马超无奈,遂归刘备。从此刘备便在葭萌关休养士力,一边恩结百姓,渐渐有了起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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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说东吴孙权,闻说刘备入川去抵御张鲁,召集文武商量。其时鲁肃在鄱阳治军,不在南徐。吕蒙道:“刘备名为助刘璋抵抗张鲁,其实便是要乘机取得西川。以末将之见,不如乘他在益州,我等突发精兵,占住江口,夺了他的荆州。”孙权道:“奈何我妹子尚在荆州,一旦交兵,怕是玉石俱焚,娘亲必不肯恕我。”吕范道:“某有一计,可假称国太病重,召回小姐,顺带把刘备公子阿斗带回。如能得手,则荆州不战可得也。”孙权大喜,便叫心腹小将周善、贾华两个,带领五百兵马,大船十只,扮作客商模样,逆水上去往荆州迎接小姐回来。又遣吕蒙引五千水军,战船二百,沿江布阵,准备接应。


  周善、贾华两个逆水而上,不几日到公安,停靠岸边,乔装进府邸见了孙小姐。孙小姐本是个粗枝大叶的人,听说母亲病重,心下焦急,便叫随身婢女收拾行装,带了刘备独子阿斗,上周善之船,一声令下,拔锚而起,顺流往东吴去。


  且说公安内务,原是赵云主管。那天因有事,往城北去巡查,回来闻报夫人带着公子去了。赵云大惊:“此必东吴诡计也!”急急上马,往江边驰来。远远看见大船顺水而下,快若箭驰。赵云心下大急,策马沿江追赶,虽然赶上,却上不得船,只是口里高叫:“夫人且慢行走,赵云前来送行!”周善、贾华望见,各引军士,沿船摆开。赵云追了一截,忽听江上有人叫:“子龙将军哪里去?”回头看时,乃是水军都尉阮小五带了五六条小船,十多个水军,羽毛一般飘荡而来。赵云道:“小五哥,快与我赶上去,东吴劫持了夫人、公子要跑!”阮小五答应声,叫赵云上船,将桨绰开,小船箭一般赶上。周善、贾华吩咐乱箭齐发,皆被赵云用长枪格开。两船相距还有一丈距离,赵云将枪一撑,飞身跃上大船。这一用力,却把小船倒推得翻了过去。阮小五从水里冒个脑袋出来叫道:“好个子龙,我来帮你,你反推我。”朝水里一钻,沿大船边沿出溜一下,也翻了上去。


  赵云上得大船,吴兵欲挡,皆被喝退。就闯入舱中,见孙夫人抱阿斗端坐。赵云责道:“皇叔在川,夫人为何不告而别,又带走小主?”孙夫人在荆州因见赵云正值威严,原本惧他两分,当下答道:“母亲病重,所以回归探望。阿斗是我子,自要随身照看。”赵云道:“夫人此言差矣。主公半生只有这点血脉,岂能被夫人带走?”伸手拉过阿斗。那阿斗虽已四岁,哪懂得这许多,开口便啼。赵云心一狠,将阿斗抱起便走。夫人大怒,叫侍婢来拉,赵云回头怒视,无人敢动。到船头,忽见阮小五提一颗血淋淋人头,惊道:“这是何人?”小五笑道:“是那为首的吴将,这厮指挥军卒欲要为难将军,被我杀了,免得麻烦。”这时一船吴军,皆不敢动。那边船上贾华见杀死了周善,指挥九只船包围上来,却不敢接战。赵云道:“小五将军,你去后舱扳舵,把船靠岸。”阮小五道:“旁边两条船上乱箭过来,我不敢靠近。不如跳水逃走。”赵云怒道:“混话!你水性自好,小主却如何吃得这般苦头?”


  正说之间,前头港湾里一溜出来十余只战船,赵云大惊:“东吴伏兵到矣!”却看船头站立一人,乃是张飞。赵云这才放心。张飞将船靠住,先登上来,吴兵战栗,不敢用强。孙夫人独道:“益德将军欺负我妇道人家,好生威武!”张飞一愣,与赵云商量片刻,便道:“嫂嫂,俺哥哥是大汉皇叔,对你也无不是,今后想着俺哥哥的好处,早些回来。”行了礼,与赵云、阮小五同阿斗回自家船上,放孙夫人船队过去了。原来张飞引军巡江,闻得这边动静,慌忙赶来,却解了赵云尴尬。


  驶不出数里,江面上鼓点大作,数百战船整队而来。当头大纛上书“东吴吕蒙”。三将面面相觑。张飞道:“既已至此,只好决一死战!”赵云道:“小主在此,不可硬拼。三将军可乘小船带公子先走,我与小五将军在此抵住吴兵。”张飞道:“俺是荆州总巡江,安能退缩?子龙可带阿斗先走。”两个正争执间,西边江上又是一派鼓声,数百只战船齐齐开到,阮小五一眼望见头一只大船上却是宋江,心下大喜:“是了是了,公明哥哥救兵到了!”这时只见宋江在中,左有阮小二,右有阮小七,率战船突进而来。对阵东吴兵船也是相迎而上,两军在江面上交锋,樯桅交错,桨橹纵横,不时有人中箭着刀,落水而死。惨呼之声,两岸可闻,死尸浮江皆是。


  战了半个时辰,吕蒙望见敌军中队不堪恶战,吩咐左右道:“集中全力,打他中路大船,切他作两半!”自引艨艟战船,勇猛突进。那宋江在前面,丝毫不懂水战,全凭几个头目献策指挥。现在见吴军冲击而来,心中大恐,慌忙叫后退。这一退,牵动全局,船队阵型大乱,被吴军截作四五处,各自为战。阮小七、阮小二虽然善战,却也相救不急。


  危险关头,上游又是锣鼓齐鸣,诸葛亮亲引大队战船赶来接应。吕蒙望见荆州军势大,不敢恋战,传令掉头顺流而下,会合了贾华和孙夫人船队,一道归于南徐。诸葛亮听说阿斗得回,也不死追,各自收兵。


  吕蒙、贾华回到南徐复命,孙权闻赵云截江,杀死周善之事,怒道:“正好!我妹子已归,恩义已绝,今番便调集八十一州人马,夺取荆州!”正说之间,人报曹操起大军二十万,南下欲攻打江东。孙权大惊,遂罢了取荆州之议,商量迎敌。正是:孙吴空怀开疆计,曹魏早兴复仇兵。不知这一战吉凶如何,请看下回。

2004-11-27 12:03 桓大司马
第十七回 取涪城刘备欺弟,战雒县张任逞威

作者:pener(巴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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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建安十六年二月,长史董昭上书,群臣推戴,汉献帝封曹操为魏公,赐予九锡,从此权势更盛。主薄司马懿奏说当乘刘备在西川之时,兴兵讨伐东吴,曹操听其言,遂调集马步军一十四万,诈称二十万,于建安十六年夏七月,直下江南。孙权与韩当、周泰、吕蒙等众将顷起南徐之兵前往相迎,两军战于濡须口,一连多日,不分胜败。其时天降大雨,江水暴涨,曹操进退不得,颇有回军之意。又得孙权下书,加以说辞,曹操看后感叹不已,于是收兵回许都。


  曹军既退,孙权复与众人商量攻取荆州之事。张昭道:“不可妄动兵,我若一动,曹操必然再兴兵前来,总是不得力的。且现在荆州尚有关云长、张飞、诸葛孔明和梁山宋江军,势力非常,我却是方经大战,兵力疲惫。不如修书一封与刘璋,告密说刘备连接东吴,欲取西川。刘璋闻言必怒。待他两军在益州内开战,刘备无暇东顾,我再取荆州,可万无一失也。”孙权大喜,便派遣吕范为使者,悄悄往西川来。


  再说刘备在葭萌关驻扎半年有余,多多结交百姓,民心渐渐欣然。闻得曹操兴兵去攻打东吴,便与庞统商量。庞统道:“曹操与东吴交战,两相疲惫,我等正好起事。此时民心已然顺我,军马也养息够了,主公勿要迟疑。”刘备道:“只是如何起兵?”庞统道:“先只说要讨伐汉中张鲁,向刘璋借二万兵马,十万斛粮食,他若肯借,则再打算。”刘备然之,于是修书到成都,向刘璋求借兵马、粮草。


  再说刘璋在成都,收到孙权密信,大惊,召集部下商议。许靖道:“此显见得是孙权阴谋挑拨,欲败坏主公与刘玄德关系,他好从中渔利。”黄权道:“虽然是挑拨,说得倒也不无道理,主公宜多加提防。”刘璋怒道:“黄公衡,汝于我兄弟之间,究竟有何成见?毋再多言!”黄权长叹一声,步出门去。刘璋与其余文武正在商议,又报有葭萌关刘备书信送到。刘璋拆开看时,求兵二万,粮十万斛,以讨伐张鲁。群臣看了,皆道不可。张任愤然道:“主公若给刘备粮草兵马,是干戈倒持,助虎伤人也!”刘璋道:“玄德我兄,年初才杀退了张鲁,于我益州有大恩。”刘璝道:“主公,那刘备在葭萌关,兼领马超兵马,已有五六万大军,其势甚险。今又要主公再拨兵马,必有异图!”刘璋尽力想了一想,道:“公等先退,容某再思索。”于是众人皆退。刘璋自个想了半夜,教发老弱兵丁四千,粮米二万斛去与刘备。


  次日,黄权求见道:“主公,闻说刘备来书求借兵马粮草,万不可与之。”刘璋笑道:“我自晓得,已分拨了四千弱兵,二万粮米去也。”黄权闻言大惊道:“主公!刘备要求,本是无理,主公正言拒绝,有何不可?今与他二成,是反授人以柄也!”刘璋道:“然如之奈何?”黄权道:“事到如今,赶快调集兵马,往涪城加紧守备,莫叫他进了川中大道,威胁成都也。”刘璋犹豫道:“玄德是我兄,当不致如此绝情也。”黄权气得捶胸顿足,摇头而出。


  刘备再葭萌关,一面整顿军马,一面只待成都消息。忽报兵、粮送到,刘备看单据上说是四千兵马,二万斛米,大怒,扯碎单子道:“吾为汝御敌,费力劳心。汝今积财吝赏,何以使士卒效命乎?”使者惶惶而退。刘备余怒未消,便把此事通告全军,叫整顿人马,预备西进成都。


  又说那涪城白水军都督杨怀、高沛,接到张任书信,叫小心提防刘备,于是不敢放松。这边刘备发怒,使者先走,途经涪城,告知杨怀、高沛。二人闻言,更加警惕。次日早上,忽听城下嘈杂。登城看时,数千步卒衣甲不全,奔逃到城下,大叫开门。杨怀问道:“你等是何处士卒?来此作甚?”为首的道:“我等皆是成都人马,刘大人叫来葭萌关相助刘备,不料刘备嫌兵少,要把我等尽数坑杀。消息走漏,因此众人逃奔到此,乞求都督接纳,救我等一命!”说完,城下数千人皆跪地哀哭。杨怀听了正没主意,山坡背后杀声大作,数路人马冲杀过来,为首大将正是魏延。那城下数千逃卒,个个恐慌,近的纷纷以头撞墙撞门,兼有号哭如疯癫者。杨怀看得不忍,慌忙叫开城门放入。于是数千败卒一拥而入,方才进去,魏延已杀到城下,大骂道:“杨怀,我等追捕军中逃卒,你为何包庇隐匿?快快交出来,不然踏平涪城,叫你骨肉如泥!”杨怀反骂道:“汝等心怀叵测,欲要占我西川河山,先屠杀我川中子弟,岂能叫你得逞!”魏延大怒,便叫攻城,城上乱箭射下,刘备军不能得手,只好退去。杨怀、高沛哈哈大笑。


  中午,刘备大军亦到,将涪城团团围住,只不进攻。杨怀、高沛不敢轻视,只在城山严守。那逃进城的数千散卒,一个个饥疲交顿,都叫煮了米粥,敖了肉汁,饱吃一顿,然后发给兵器衣甲,编队协防。


  到未时,不见动静。高沛、杨怀在城头小寐,忽听城下嘈杂声大起。急急看时,只见一帮今早进来的士卒,正在城门口奋力厮杀。为头一个大汉,披头散发,手持双刀,所到处血光四溅,人尸倒地。片刻之间,杀到门口,砍断门栓。外面刘备军一拥而入,于是城上城下,殊死厮杀。杨怀正在城楼阶梯处指挥,城下射上一支羽箭,正中咽喉,当即倒栽下城,被乱军砍作肉泥。高沛见势头不好,欲乘乱突围,被方才混进城那大汉截住厮杀。战不到数合,高沛心里是虚的,手一慢,早被砍成两段。于是城内川兵,纷纷投降。


  原来这是庞统用计,先故意透出消息,说要杀金刘璋派来之兵,纵他逃走。却安排武松及百余精兵混杂其间,里应外合夺了涪城。当下杨、高毙命,收到涪城降兵八千余人,刘备召集川兵,说凡是欲归家者,发给路费令其自去;愿留者编在军中。汰弱留强,得兵六千余人。于是刘备以新提拔都尉霍峻守葭萌关,刘封、孟达守涪城,自引大军五万余人,黄忠、魏延为先锋,士徽、张南为后合,取大路杀奔成都来。时建安十六年十一月末也。


  消息传到成都,刘璋大惊失色。黄权道:“事已至此,可急发兵马前去迎敌。”刘璋便召众将商议。张任道:“此去涪城数百里,有雒县为其中咽喉。可急发兵往把守。涪城之西绵竹,亦是要地,可分兵占据,威胁刘备之后。”刘璋然之,便令张任为大都督,刘璝为副都督,统大将泠苞、邓贤、雷铜、吴兰等,引军三万,前往雒县把守。又遣大将李严、女婿费观引兵一万五千,前往绵竹把守。两路军马克日出发,刘璋自在成都征发军卒粮草为后应。


  张任等催动三军,昼夜兼程,赶到雒县。探马来报,言刘备大军尚出涪城不远,前锋魏延、黄忠军马离雒县四十里。张任道:“刘备军马众多,一应军械辎重,行进困难,故而先把精兵为前部到这边。我便就此打他个厉害!”众将皆道:“愿从都督安排!”张任便留刘璝守城,其余众将,分头引兵出城,预备厮杀:“且先在城外与他交战,然后看情形而动。”


  魏延、黄忠二人引众风尘急进,人报前面离开雒城四十里,前头有两条路。唤向导官询问,原来左边大路,到雒城东门,右边小路,到雒城西门。魏延道:“走大路为好。我二人各分一半人马,某在前,老将军在后,万一有变,也好接应。”黄忠道:“为何文长在前?某家在前,文长在后接应。”魏延道:“老者不当以筋骨为能,老将军何必与我争执。”黄忠怒道:“汝敢言我老,莫不是要与我比划百十回合?”魏延拗不过,只得让黄忠分了一半人马,往左边大路而来。魏延紧随其后而进。


  行不上数里,前头杀出一队人马,为首大将高呼:“刘备无义之徒,口称兄弟,却窥测我家地盘,大将军泠苞在此,快快前来领死!”黄忠大怒,拍马上前,泠苞挺枪便刺。两个交马十数回合,黄忠虽老,臂膀有数百斤力气,刀法沉猛,泠苞取胜不得,回马便走。黄忠大喜,挥军追杀。追出数里,忽然两边杀声大作,左边张任引军杀出,右边雷铜、吴兰引军杀出。黄忠大惊,待要回转,后路已被切断,前面泠苞引军反杀回来。黄忠虽然英勇,被川军四面围攻,部下士众大乱。左冲右突,不得丝毫空隙。战了一刻,眼见四面川军越聚越多,黄忠望天哀叹道:“吾不服老,今死于此地矣。”忽然后面杀声暴起,川军纷纷散开,魏延引军杀进重围。黄忠大喜,急忙整顿本部人马,与魏延一道突围。川将吴兰跃马而来,魏延上前交战,二十余合,吴兰招架不住,闪到一边。魏延与黄忠一道,两匹马,两口刀,一气穿出。川兵忌惮他二人勇猛,不敢硬当,张任在后面看见,教调数百弓箭手上前,乱箭齐发。刘备士卒,倒毙一片,路途上哀声不绝。其时天色渐暗,魏延、黄忠见不是头,拚力挡开阵脚,往来路奔逃。却把尾巴上军卒,被川兵截下一条,大加屠戮。二将一气奔出十数里,在路边勉强扎下营寨,不敢怠慢,连夜把守。


  次日起来,见三面川军云集,阵型俨然。二人面面相觑。黄忠道:“似此不可贸然出战。”魏延道:“正是,可坚守营寨,待主公大军前来。”


  到中午时分,远远见旗枪露出,无数军马赶到。正是刘备大军。张任见敌军大至,也不敢托大,于是收兵自回营地。刘备接着黄忠、魏延,清点前军人马:军卒死伤一千八百余人,十员副将,阵上亡了三员。正说间,张任遣人来下战术,约明日正午交战。刘备大怒:“竖子安敢如此欺我!”回批应战。


  次日上午,刘备整顿军马,预备出战。庞统道:“我军远道而来,彼占地利,不可轻动。皇叔必要出战,当安排人马接应,以备万一。”刘备道:“此事凭军师安排。”庞统便分拨弓箭手一千人,马弓手一百人,教法正领了:“在我军阵后,分两列布置。若是我军不利,放过了自家人马,务须截住敌人。”法正道:“军师安排是也。”庞统又换过新提拔都尉卓膺:“汝引牌刀兵一千,也在阵后列队,不可妄动。”卓膺领命。


  再说张任与众将商议道:“刘备人马众多,又兼方才取了涪城,士气正盛,若是与他硬拼颇不上算。我有一策,可以在阵前败他。”泠苞道:“请将军明讲。”张任道:“如今我与他列阵交战,却把中间人马分作前后两层。后层分列方队,各准备牌刀弓箭,死死把守。两军交战,先叫前军把他引到我阵前,且退到后军层隙之间,却用后军与他对抗。待他士力衰竭了,前军再分路杀出,可以大胜也。”众将大喜道:“都督高计!”于是张任令邓贤领兵五千,分作十个方阵,相隔数十步,一字儿摆开,却微微向后凹成个月牙状。然后令雷铜统带左翼人马,吴兰统带右翼人马,自己与泠苞率领第一线军马。约好:擂一遍鼓,第一线军进击,擂二遍鼓,第一线军后退,二线前进。擂三遍鼓,全线突进。鸣金则以精兵断后而撤。安排已定。


  午时三刻,两军相会,各把阵型列开。刘备出马道:“张伯放,你是蜀中名将,当知事理。今日我统大军十万,来取成都,安世济民,汝何不倒戈相迎,与我共安西川?”张任瞠目怒骂道:“呸!刘备汝这背信弃义之徒,满口仁义,却尽作奸邪之事。欲要取我西川土地,先过张某的铁枪!”刘备大怒,回看阵中:“何人把他拿下!”陈到答应一声,拍马舞刀杀出。张任上前敌住,两个交马二十余合,不分胜败。刘备令叫擂鼓,全军突进。于是当当当鼓点大作,刘备军如波翻浪滚,汹涌而来。张任见势,弃了陈到,回到本队,也教擂鼓。于是两军呐喊鼓噪,杀在一起,只听得兵刃碰击,声动四野。战了约莫一顿饭功夫,张任教擂鼓二遍,川军闻声,且战且走,缓缓后退。刘备众将以为得计,全力奋进。这当儿川军第一线分作十路,慢慢退入邓贤所部第二线的方阵之间,刘备军未曾看出,自管一阵猛攻。那川军的二线方阵早是准备齐全,坚盾利箭,守得严严实实,任你如何冲击,只是不动。刘备军马攻了一阵,士气渐渐泄了,更兼邓贤布下的十个方阵各有凹凸,慢慢扯得他队形歪斜扭曲。


  庞统在后阵看两军厮杀,心里总觉不妙,猛然见到两军队形,叫道:“不好!”急急传令:“快快鸣金,撤回本阵!”话音未落,蜀军阵中,咚咚咚三通鼓鸣,登时全军雷也般呐喊轰动,左右雷铜、吴兰两军杀出,向中间裹来。刘备军两翼被夹,一时大乱,未及整顿,正面张任、泠苞督率第一线军马又从方阵中间分十余路杀将出来,备军攻打良久,队形早无,被这一阵冲,纷纷溃散,霎时军阵扯作六七段,彼此不能接应,只是各自后退。两边吴兰雷铜铁骑当先,大刀长矛砍杀而来,中间张任泠苞挥军急进,马不停蹄,片刻之间,备军如山崩般倾倒阵型,黄忠、魏延一班武将尚在断后死战,普通兵卒早是自顾逃命。张任、雷铜、吴兰三路并进在前面追杀,后面邓贤把十个方阵拉开大步挺进,慢慢围剿那些残兵散卒。


  刘备见本军大势已去,只得混在败军之中后撤,好得陈到一匹马一口刀拼死保护,不曾伤得分毫。退了一截,来到自己营寨之前,勉强扎住阵脚。便看三路川军势不可挡,追杀过来。方转过土丘,边上号鼓连连,一队弓箭手旗号亮出,乱箭纷纷,川军前队倒下一片。接着又杀出一队牌刀手,截断当中大路,掩护得自家人马退进大营。张任看刘备虽败,有精锐人马接应,也不想行险,于是搜刮了战场遗落军械旗帜,也自回营。这一战,刘军又损折了四千余兵马,旗帜、辎重丢弃毁损无数。


  刘备收兵回营,十分郁闷道:“某征战三十年,不想今朝如此狼狈。”庞统道:“皇叔休要气馁。那张任乃蜀中名将,精于用兵,他又占地利,以逸待劳。我军偶然输了一阵,胜败乃兵家常事,只要整顿军马,再去交战便是。”刘备道:“我所虑者,小小雒县,竟然不得到其城下。若是旷日持久,我军后援匮乏,更是危险。”法正道:“以我之见,莫若调荆州军马前来增援,沿江而上,两路夹攻,益州可破也。”庞统道:“差矣。荆州东有孙权,北当曹操,岂可轻易动兵。以我此处,必能得胜。”刘备问道:“敢问军师有何计策?”庞统看看法正所画地理图,道:“此去雒城,有两条路。左边小路通到雒城西门。明日我等以大军在正面邀川军厮杀,却分精兵从小路抄袭雒城,截断他的归路,张任可擒也!”刘备道:“只恐小路崎岖,万一埋伏,岂能免矣?”庞统笑道:“料这小小雒城,能有多少兵马,我只要动静小些,他岂能得知也?”刘备道:“既如此,遣那位将军去夺?”庞统道:“此去事关重大,某亲自前往。皇叔可引大军同张任厮杀。”刘备道:“军师岂能涉险?”庞统道:“为将者岂有不涉险也?”刘备道:“既然如此,便有劳军师了。”庞统道:“明日去抄小路,宜分兵三队,一队打头,一队居中策应,一队在后押尾。便请魏延、索超、冯习三位将军随我前去。”当下安排已定,只待明日一边厮杀,一边便去从小路抄袭雒县。正是:折旗无碍兵家事,卷土方看大将功!毕竟庞统此去如何,请看下回。

2004-11-27 12:03 桓大司马
第十八回 落凤坡刘备折将,荆州城宋江出兵

作者:pener(巴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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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说庞统与刘备定计,欲从小道抄袭蜀军之后。于是点备了七千精兵,皆轻装麻鞋,预备随行。当夜,史进到庞统帐中,道:“军师,日前出师荆州之时,城头旗杆折断,我家公孙胜先生说是不祥兆头。先生此去甚是凶险,千万当心。”庞统笑道:“事在人为,旗杆折断不过是江风偶过,为将者岂能受惑?”史进道:“谨慎无妨。”庞统点头:“谢将军关心。”史进出帐,却往索超处去,道:“索超哥哥,明日出战,小心护得凤雏先生。他是公明哥哥好容易结交的,于我大业有助。”索超道:“这个当然,尽放我身上。”


  于是庞统等蜀军五更起身,分前中后三路,魏延在前,冯习断后,悄悄沿小道而来。刘备自于天明时分,整顿各路军马,再来挑战。却不料张任在小路上安排了哨探,见有军马进入,赶紧蚂蚁传书,飞报大营张任。


  张任大早醒来,忽报刘备大举进犯。张任怪道:“这厮昨日输了一阵,今番如何就敢来?”忽然小路伏路军人前来禀报,张任大笑:“原来如此。刘备欲要袭我后路,今日便叫他尝个厉害!”当即召唤众将,先令泠苞引精兵一千,弓箭手五百,往西边小路离雒县五里处一个拐谷,叫做“落凤坡”的地方埋伏:“且放过他前队人马,专打中军。”教雷铜引兵三千,去雒县西门埋伏,待荆州军前队转过,便杀出截断路口。安排邓贤、吴兰引一万兵马,退到大路口当住刘备:“勿与他死战,只等我这边消息。”自率军马,却去雒城东门埋伏。一边教刘璝安心守城。


  只说魏延统率前队,急急赶过,泠苞在落凤坡看见,只不理睬。魏延出了谷口,远远望见雒城下百十个散兵,见了大队,奔逃进城,紧闭城门,异常慌乱。魏延笑道:“这厮们死守城池,我等自去抄袭他张任的后路。”副将道:“何不在此稍稍等待军师的后队人马,一起行动?”魏延道:“若是等到军师后队,岂不贻误了战机!”传令军士齐声呐喊,却往大路口杀去。


  张任在东门看见,心想:“魏延乃勇将也。若让他杀过大路,两路夹击,只怕邓贤、吴兰难以抵挡。”于是传令擂鼓,东门外蜀军杀出。魏延见势道:“好贼子,却有埋伏!”也不惧怕,当下与众军奋力厮杀。雷铜闻得两军杀起,也引兵从西门冲出,两面夹击。魏延军人少,顿时不敌。副将道:“将军,此地不可恋战,速速往来路杀回!”魏延道:“说得是!”转过马头,又复向小路口杀去。雷铜上前抵挡,魏延大呼挥刀,势如猛虎,挡路的川兵川将皆被砍死。雷铜不敢硬拼,让过条道路,却把魏延后队人马截下一半来。张任督率大队随后赶上,与雷铜会师一路,紧紧追来。


  再说此时,庞统中队刚到落凤坡,忽听雒城战鼓大作,都不禁一惊。泠苞原本想等他中队走过一半,然后杀出截断,此时却早了半分,庞统头队刚到口子。也顾不得许多,当下叫发号进攻。顿时山谷里梆子乱敲,乱箭飞蝗一般漫天扑来,谷中军士立刻死伤无数。庞统面颊中了一箭,往后便倒,幸得卫士扶起,却是鲜血直流。索超左肩也中了一箭,入肉甚深。惨叫声中,索超急道:“军师快快后退!”话音未落,谷底杀声大起,泠苞引军冲出:“汝等中了我张都督妙计,还不下马就擒!”索超咬牙道:“军师快走,末将抵挡这边!”单手提了斧头,直取泠苞。泠苞看他带伤,冷笑一声,挺枪上前。蜀军乘机护得庞统后退。泠苞心中只要拿庞统的,铁枪闪烁,一枪狠过一枪。索超武艺原本不在泠苞之下,只因一臂受伤,虽然奋力死战,终是乏力,数合过后,捉襟见肘,只是大呼不退。泠苞恶气上来,劈面狠狠一枪,索超用斧头招架,气力不支,被他一枪捅穿腹部。泠苞欣喜,待要抽出枪头,却见索超大叫一声,丢了斧头,右手紧紧抓住枪杆,狠命往自己一拖。泠苞大惊之下,哪里抽得出来,便看索超面色严峻,只把手紧紧拖住枪杆,腹部鲜血泉涌而出,战袍浸透,一注一注只往地上滴答,他却似浑然不觉疼痛。泠苞看索超如此英勇,本事吓去了一半。正在惶恐,背后一声怒吼:“魏延在此!”泠苞回头看,待要迎战,枪却被索超拉住,欲放马逃跑,一时慌了手脚,早被魏延飞马赶到,手起刀落,喀嚓一声,身首分家。那泠苞部下蜀兵,虽然占了地势,也都被索超震住。魏延杀到,顿时纷纷溃散。魏延急叫手下给索超裹伤。那索超腹部中枪,已是肠翻肚烂,气息奄奄;挣扎着到庞统面前,附耳道:“军……军师,烦转告宋公明哥哥,俺索超遵从安排,保护庞士元哥哥,未……未曾有失。”言讫,气绝身亡。庞统感其忠勇,望天大哭。其时天色原本开朗,竟然有一阵阴风旋过,山谷顶上密云盘布,须臾方散。后人有诗赞索超曰:


  军从大名号虎将,义聚水泊急先锋。莽撞本是豪杰性,奇谋不改壮士忠。宋汉两朝无常势,浩气千秋敢称雄。瓦罐终归井上破,苍天为祭送秋风。


  正当这时,小路那头杀声大起,张任、雷铜引兵冲来。这边魏延部下军卒,原在路口便给截去不少;庞统中军士卒又被泠苞军士杀伤甚多。加之庞统受伤,索超丧命,都是一片慌乱。魏延匹马仗刀,引一队精悍士卒断后死战,却也被逼得节节败退。张任见埋伏虽然奏效,未能拿到大将,反折了泠苞,心中大怒,催动人马攻打,又因魏延勇猛,道路狭窄,一时急进不得。又过片刻,后队冯习领兵赶到,魏延大喜:“冯将军快来助我!”冯习带生力军马赶到,接应魏延,步步后退。


  张任见荆州军虽中埋伏,煞是强悍,不敢小看。忽有人自邓贤、吴兰处来报,说刘备大军攻势凶猛,难以招架。张任笑道:“这原是的。”思索片刻,叫雷铜道:“你引本部人马,沿小路追杀出去。不用进逼魏延,只等出了路口,直接攻打刘备大军右翼!”雷铜领命去了。张任教方才那小校:“回报邓贤、吴兰将军,且战且走,赶到雒县东门会齐!”一面叫人传令刘璝,在雒城上点起火烟来。


  这边小道上的战事,刘备暂时还不知,只是挥军猛攻。忽见雒城方向黑烟冲天,接着蜀军纷纷后退。刘备大喜:“此必军师得手矣!”便催动三军,大举进发。法正道:“分兵而战,两边情形都不知的,皇叔不可莽撞。”刘备道:“军师善用兵也,既然得手,何必畏缩?”法正道:“无论如何,可令别将在前,皇叔在后。”刘备勉强答应,便叫黄忠、傅彤为前队,自引后队,留法正守卫寨子,沿大路追杀而来。邓贤、吴兰且战且走,尽弃了前日的寨子,刘备与众将心中大喜,只是一路,直趋雒城之下。


  猛可的城头上鼓号连连,左边张任引军杀出,右边刘璝引军杀出,前面邓贤、吴兰反杀回来,把刘备围在核心。前面黄忠、傅彤死战不得取胜,都往刘备后队靠上。刘备依仗兵马众多,一时还不慌,指挥部下抵挡,只待庞统那边接应。战了一顿饭功夫,川军士气越加旺盛,却不见援军杀出;那荆州军从大路沿途交战而来,本来疲惫,刘备心中渐渐慌了。忽然后面一骑飞也似的来报:“军师在小路中了埋伏,索超将军阵亡,目前已退回本军营中,请皇叔快回!”刘备大惊,忙叫黄忠断后,大军次第回撤。张任正杀得上头,哪里肯舍,与刘璝、邓贤、吴兰等催兵大举掩杀过来。刘备军马一路后撤,乱军中伤亡了无数。待赶到三岔路口,右侧杀声动地,雷铜引军冲出,张任等继续追上,两面夹击,刘备军更加混乱,将士失散。史进寻到刘备,高叫:“皇叔请先走,容某断后死战!”刘备道:“某安能丢下将士!”史进道:“事情急矣,皇叔可与前军先退!”一面与杨春、陈达引梁山军马,拼死血战断后。那川兵气势颇盛,两路扑上,如惊涛拍岸,梁山军各结阵型,抵死不散。刘备方得整顿大队,慢慢撤到自家营寨,法正在那边看见,急将营中所余生力人马调出,教魏延领了杀出来接应。魏延军到,击退雷铜锋头。正自纠缠间,西面旌旗摇曳,大军卷地而来,却是李严、费观引军从绵竹杀来。几面夹击,刘备军马阵型崩溃,又把自家营寨冲得栅墙倾倒。法正眼看营寨也守不住,急教众将各自整顿人马,往涪城撤退。


  刘备杂在乱军中奔逃,忽听一声:“刘玄德哪里去?”抬头看时,却是川将李严挺枪杀到。刘备大惊,身边小将刘蹈高呼:“不得无礼!”舞戟上前截住,战无六七合,被严一枪刺于马下。傅彤舞刀上前,战约二十合,招架不住,李严只放马往刘备紧紧赶来,刘备不敢交战,伏鞍而逃。此时乱军之中,各自错杂。眼看李严渐渐追上,忽然斜刺里杀出一将喝道:“贼将休得欺人太甚,没羽箭张清在此!”李严冷笑连连,挺枪上前。张清截住厮杀,战不到三合,回马便走。李严恼他多事,紧紧追来,不防张清回身一石子打过,李严急低头时,正打头盔上,当啷一声。未及反应,张清又是一石子,却打在马项上,那马长嘶一声,人立起来,险些把李严颠下。这么会功夫,刘备已自去了,李严见张清石子厉害,不敢穷追。


  刘备正走之间,北面烟尘大作,刘备惊得股栗欲堕:“若是敌人,我命休矣!”再看望见自家旗号,方才放心。原来是后军士徽、张南,本在十五里外扎营,闻得前面厮杀,前来接应。刘备得着这支生力军,心下稍安。须臾之间,又是人声大作,却原来马超、关平引军一支,从涪城方向赶来接应。张任此时已经战了大半日,又见刘备有援军,便也不穷追,与李严各自收兵回城池。士徽、张南接应刘备,一路退回涪城。这战刘备军死伤极多,丢弃盔甲、军械、战马、粮草不计其数。


  退回到涪城,刘备教各自整顿。庞统面颊中箭,伤势甚是沉重,当夜高烧不退,神情迷糊。刘备亲往探视。史进在后面抵挡张任,身中两箭,被刀伤枪创三处,刘备教他解下衣衫,身上创痕血癍,与刺绣九龙相混。刘备亲手擦拭其伤口,泪流如泉涌,道:“史君,你为我受此重创,刘备顷毕生也难得报答也!”又在涪城设祭坛,祭奠急先锋索超及战死诸将士。刘备到灵前扶柩大哭,几至昏迷,众将士无不伤感垂泪。


  祭毕,叫各营且先修养,一面严守城池,防止川军来袭。法正谓刘备道:“现下庞统军师受伤,不能参谋,我军为张任所困。须得请诸葛军师自荆州赶来增援,否则难以进展。”刘备道:“只是诸葛军师若是前来,荆州防务岂不空虚?”张清道:“以我看来,可叫梁山军宋公明率本部人马进川增援,如何?”魏延道:“不妥。宋公明本是山东人,不熟悉川中地理,若是单独进川,恐为蜀军各个击破。”法正道:“皇叔,不如把这边情形告于军师,请军师自裁决。”刘备沉吟片刻,于帐内写一封书信,吩咐关平道:“汝明日动身回荆州,交与军师。”关平应允。次日刘备吩咐暂且在涪城整顿军马,只不出战。


  关平带了书信,星夜赶回荆州,面见诸葛亮。诸葛亮闻之雒城兵败,大惊:“未想刘璋暗弱,川中武将却有如此战力!”急召留守荆州关羽、张飞、赵云、宋江、马良、吴用、蒋琬等前来商议。众人闻说川中战事,皆变色。诸葛亮道:“如此皇叔在涪城受困,我当亲统兵入川增援。”关羽道:“只是军师若去,此间守备如何?”诸葛亮道:“主公叫关平回来送信,分明是留云长守荆州的意思。”关羽慨然点头道:“既如此,我便担当了。”诸葛亮叫把印绶捧与关羽,关羽接了:“除非身死,誓保荆州平安。”赵云道:“军师入川,欲带多少兵马?”诸葛亮道:“入川必利在速战,若是旷日持久,恐多生变化。因此兵不可少。但此间亦是重地,防务又轻放不得。”踌躇一刻,转头看宋江:“公明,你与我一同入川如何?”宋江眼睛瞟吴用,看吴用微微点头,便道:“谨遵军师之命。”诸葛亮道:“梁山人马,尽数随我入川,另请赵子龙将军随行。”赵云抱拳尊令。诸葛亮又道:“益德请与云长将军同守荆州。”张飞道:“俺只想进川去厮杀。”诸葛亮正色道:“此间镇守荆州,北有曹操,东有孙权。益州战局未定,保有荆州则进退自如,荆州若失则前后无路。云长虽智勇双全,独力难支,益德何如此贪杀也?”张飞呵呵笑道:“原来如此,是俺计较错了,军师恕罪。”诸葛亮道:“这个罢了。请问关张二位将军,若是曹操兴兵来犯,当如何?”张飞咆哮道:“出兵迎战,杀他个片甲不留!”诸葛亮微微一笑,又道:“荆州四战之地,若是曹操、东吴两路杀来,如何抵挡?”关羽道:“分兵迎战!”诸葛亮叹道:“若如此,荆州危矣。”关张面面相觑。诸葛亮道:“我送二公八个字:‘北拒曹操,东和孙权’。”关羽道:“军师良言,当铭肺腑。”


  这时吴用道:“军师,我有一请。”诸葛亮道:“加亮但讲无妨。”吴用道:“我梁山军有水军阮氏三雄,此去益州实在无大用场。且有数个头领新近身体不好,不便远涉群山,故请准留下部分军马,以在此辅佐二位将军。”诸葛亮道:“这个也使得。今晚回去,烦加亮将留守兵将清单与我看看。”吴用道:“定然送来。”


  于是诸葛亮留下伊籍、马良、糜竺、向朗、糜方、关平等文武将官,协助关羽张飞把守荆州。又写书信一封,遣人送往交州,请柴进整备军马,以防万一。宋江这边,梁山军留下扑天雕李应、大刀关胜、丑郡马宣赞、井木猂郝思文、铁扇子宋清、立地太岁阮小二、活阎罗阮小七七个头领,军马一万余人,依旧留住公安,关胜为总管。宋江自与吴用、公孙胜、戴宗、林冲、秦明、花荣、杨志、鲁智深、李逵、李衮、项充、时迁、吕方、郭盛、孔明、孔亮、斐宣、蒋敬、金大坚、安道全、郁保四合计二十二个头领,并有新近招收偏陴副将近百员,兵马三万余人,整备齐全,随诸葛亮西进入川。阮小五引一支随军,沿江逆流而上护送。诸葛亮自以赵云为先锋,亦带战将数十员,兵卒二万,建安十七年元月初二,在荆州祭旗出师。大军旌旗逶迤,阵势俨然,前后队列数十里,沿江百姓皆惊叹。


  方行一日,后面一骑飞马赶上:“宋将军书信!”宋江接过一看,却是史进写来,拆开看时,说是急先锋索超为护卫庞统,在落凤坡战死。宋江看罢,眼睛一黑,倒栽下马。孔明、孔亮在一边见了大惊,慌忙护卫,抬到旁边草舍之中,捶胸灌水。宋江半晌方悠悠醒来,哭道:“索超兄弟,你我虽情同手足,此时寄人篱下,日常不敢深会。不想大功未成,俺这一百单八人先折了一员!”言罢又哭,几欲气绝。孔明、孔亮急急救护,宋江转醒,切齿道:“叵耐川中这帮王八蛋,伤我兄弟,吾誓要杀得全川鸡犬不留,方泄了心头之恨!”急挣扎起,便要去整顿军马,大举杀进益州。正是:才离尴尬拘束地,又闻手足折裂音。毕竟宋江发怒如何,请看下回。

2004-11-27 12:04 桓大司马
第十九回 梁山寇奋勇战白帝,鲁智深踏夜取巴西

作者:pener(巴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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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说宋江起梁山大军随诸葛亮西征入蜀,方才出发,忽然接到史进书信,说索超在落凤坡战死,悲痛欲绝,晕倒在地。醒来之后切齿大骂,只要杀尽川中人民。孔明、孔亮两个相劝,宋江哪里肯听。忽然门外吴用进来,对宋江道:“公明哥哥。”


  宋江把信给他,一边道:“索超兄弟丧命,痛杀我也!”


  吴用看了信,对宋江道:“哥哥待要怎的?”


  宋江道:“我要立刻起兵西进,杀得全川鸡犬不留,为索超兄弟报仇!”


  吴用点头道:“公明哥哥是为安慰索超兄弟在天之灵,对否?”


  宋江道:“正是,还要我兄弟的情义。”


  吴用道:“请问哥哥,索超兄弟为何而死?”


  宋江道:“为保护庞统而死。”


  吴用道:“他与庞统非亲非故,为何要为保护庞统而死?”


  宋江一怔,吴用道:“实则索超兄弟皆因为庞统为我结交,是我强援,因此才为保护庞统而死。他非为刘备死,却是为了我梁山大业,为了哥哥夺取江山而死也。哥哥请想,若是索超兄弟知道他一死之后,引得哥哥如此发狂,竟然欲置大业于不顾,只图发泄心中怒火,他感激之余,是否亦会觉得死得不值?”


  宋江低头不语。吴用又道:“告慰索超兄弟最好路径,便是完成大业,让他在天之灵,知道自己死得其所,有助大业。哥哥你说对否?”


  宋江沉默片刻,喃喃道:“加亮说得有理。那我当如何?”


  吴用道:“索超兄弟不是我公安梁山军部将,哥哥不可过于关心。今晚可即刻召集众将,秘密告知,教不可过于悲痛。然后继续依计行事。总而言之,索超兄弟之死,不当为此改变大计。”


  宋江应允。当晚宿营,召集随军众头领齐会帐中,告知噩耗。众人闻得,无不大哭。霹雳火秦明跳将起来,嗤啦拔剑出鞘:“我即刻引五百铁骑,先行杀进川去,斩他几员川将,为索超兄弟报仇!”黑旋风李逵拍胸脯道:“俺与秦明哥哥一起去,见人就杀,却也痛快!”一时纷纷闹闹。忽听吴用道:“各位且住!”众人都安静下来,吴用道:“索超兄弟为了梁山兴宋大业而死,重如泰山。我等当承其遗志,续成事业,方不辜负他一片赤胆。现在箭在弦上,随机而动,众家头领士卒,不得感情用事,破坏大计,否则军法无情!”宋江微微点头道:“吴加亮说得是。众位兄弟,缅怀索超兄弟,只可私下,不要教人发觉,致生嫌疑。”


  众人沉默片刻,鲁智深跳将出来:“甚么直娘贼的话!死了手足兄弟,连缅怀祭奠都要背地进行,莫非这天下大计,竟要谋得如此尴尬么!加亮军师,你的那甚么劳什子的借尸还魂计谋,洒家一向是不中意的。现今害索超兄弟死得不明不白,还要说这等臭话!洒家便要当众去诸葛武侯帐前哭索超兄弟去,你现下就砍了洒家这颗秃头!”话音刚落,吴用脸色大变,便听李逵拍手叫:“对对对!俺这颗黑头也跟了花和尚哥哥去!”


  宋江怒喝一声:“你这黑厮,唯恐天下不乱,再敢乱开口,先剁了你右手去!”李逵一听,吓得吐舌头不语。宋江道:“众位兄弟!众位手足!索超兄弟逝世,莫非我作为大哥,心中就不悲痛?今早我闻得噩耗,哭晕了过去,不信可问孔明兄弟。”孔明插口道:“是。哥哥今早闻得,也是狂叫要杀进川中报仇。”宋江接着道:“想我一百单八人义结生死,却先去一人,何等惨痛!然而,既然已定下兴宋方略,则大计之前,生死又何足论?索超兄弟阵前丧命,不为别个,就是为了我等的事业得成。我等若是图一时痛快,坏了大事,他在天之灵又如何安生?”


  众头领都面面相觑。宋江接着道:“待到有朝一日大事得成,我等兄弟或生或死,天上地下,共同看这锦绣江山,如今为我兄弟所有,何等壮阔。那时众位兄弟就算要俺宋江自尽去陪先去的朋友,俺也心满意足了。”言讫,放声大哭。众人无不流泪。当夜,众人相对饮酒垂泪,至天明方散。临别之时,吴用叮嘱道:“众位兄弟,心中有恨,只管战场上去发,千万不可滥杀百姓。都是一般的黎民苍生,也不曾害过谁,若是滥杀,不像好汉了。”


  次日继续前进。行不数日,进了益州地界。挨近白帝城,人报前面刘璋大将王赞绪、潘文华引兵数千当住去路。宋江暴跳起来:“待某家去擒杀这两个贼子!”吴用道:“杀鸡焉用宰牛刀?”便吩咐霹雳火秦明、小李广花荣、青面兽杨志三将引兵五千,前去挑战。两边对阵,王赞绪挺枪出马,秦明手提狼牙棒出战,两个交马十数回合,秦明一棍把王赞绪扫下马去,再一棒打得头颅粉碎。花荣看秦明得胜,叫杨志引兵一千从右翼包抄,一边督率大军,掩杀过去。潘文华正指挥军队且战且走,忽然杨志从侧翼杀来,顿时大乱,拥挤了不少人下长江之中。潘文华还在死战,旁边花荣看得仔细,张弓搭箭,倏的一声,正中太阳,潘文华倒下马来,乱军中被踩成肉泥。川军大乱,纷纷投降。一战生擒了二千余人。依秦明脾气,便要尽数屠戮。花荣拦住:“此等一般军士,都是百姓来的,不可滥杀。还是叫军师处置。”于是三人整顿军马,得胜而归。


  宋江、吴用闻说大喜,飞报后军诸葛亮。一边教把俘虏军士,强悍的编入本队,弱伤的尽数放回。诸葛亮这边,令人送来美酒锦缎嘉奖。接着大军继续挺进。川中军将,菁华多在抵御涪城刘备,长江沿岸,少有防御,往往是些县镇小队人马,一触即溃。因此一路所向披靡。元月下旬,抵达江州。诸葛亮传令暂且驻扎下来,召集众将商议道:“主公在涪城,闻说刘璋又添兵助战,因此局势甚是不妙。现今我拟分兵两路,一路从此处北上,过巴西郡往涪城支援;一路继续沿江而进,攻克巴郡、江阳、健如,北上成都会师。”宋江道:“军师此计甚妙。不如我梁山军担当一路,军师领一路。”诸葛亮点头道:“我正欲自引军北上,而请宋公明西进,何如?”宋江道:“自然是遵从军师之命了。”吴用道:“军师,此去北上涪城,蜀军精锐尽在彼处,沿途崇山峻岭,艰险非常。军师虽有子龙将军勇猛,毕竟兵力不强。我梁山军沿江而进,乃是捣他空虚的行动,不如分一支军马协助军师一并北进,军师以为如何?”诸葛亮笑道:“多谢加亮好意了。”吴用便道:“我派花和尚鲁智深、青面兽杨志二位弟兄,引步兵五千,骑兵五百随军师北进。还有,闻说庞统军师在涪城重伤卧病,皇叔麾下多有伤残,我梁山兄弟安道全医术精妙,可前往救治。”诸葛亮大喜,于是依计分拨。


  当天夜里,诸葛亮独请宋江前往帐中,屏退众人,道:“公明,加入皇叔麾下已有数年,心思如何?”宋江道:“皇叔仁厚,名不虚传,我等能为兴汉出力,甚感欣慰。”孔明叹道:“自从中平年间黄巾造反,天下大乱。我本意耕读南阳,只求苟全性命。刘皇叔三顾茅庐,至诚至切,请我出山,所以拼一身相报。现在大事未定,众将士心中有疑虑的也不奇怪。公明,你可有甚么需要我相助的?”宋江不知其意,诺诺道:“没有,没有。”诸葛亮道:“我也知道,你等数十位兄弟,情深意厚,誓同手足。今日既然一起到了刘皇叔的旗下,自然是不舍分开。只是战事所需,你等兄弟都是本领高强的,少不得要各自分担方面大任,离合在所难免。又或者阵前交战,有人死,有人伤,这些都是只在天意。至于我等,为人臣子,只要做到忠贞直义,能不辜负主公信任,便是无撼了。”宋江道:“军师所言甚是。”诸葛亮又道:“你最初来时,我以你本是草莽豪杰,自成一军,又兼公事繁忙。没有与你太多往来。但今日情形非常,公明你要率军深入敌境。此去蜀道艰辛,敌情不明,可谓是困难百倍。你这里却又分了精兵强将给我,自家削弱。公明,你千万要持重,保得一军平安。”宋江道:“军师之言,当铭在心。”诸葛亮不再说话,握宋江手,面色凝重。半晌,开口道:“入敌境,有进无退。蜀地多山,但凡狭窄之处,须防火攻,低洼之地,须防水计,临山坡并山间小路,须防落石山洪。将士衣食,第一保障,行伍间弓弩须得备齐发射,猝然遇敌,死战求生。公明切记。”宋江道:“记得了。”诸葛亮乃亲自斟酒两杯,一杯递与宋江:“来,干了此杯,我与你在成都城下再饮!”宋江举杯尽酒,诸葛亮再握手道:“保重!”


  回到自家帐中,吴用问道:“哥哥,诸葛亮找你作甚?”宋江道:“叮嘱一番,无他。但诸葛武侯诚挚待人,真良臣也!”吴用笑道:“那个当然。我已将各路人马整备齐全,明日便可出发。”


  次日,兵分两路,诸葛亮、赵云、鲁智深等引一路北上直取涪城,宋江、吴用引一路继续西进,约定于成都城下会齐。


  单只说诸葛亮这一路,沿途并无阻挡,将近巴西郡,诸葛亮传令,扎下营寨,召集众将商量。杨志道:“军师,兵贵神速。眼见得蜀军主力尽在雒城,此去必无大军,何不传令三军加紧步伐挺进,以早日与皇叔会合?”诸葛亮道:“张任乃蜀中名将,现在我军兵分数路,他必然不会教我轻易会合,定要抢先于路截杀。我这里兵马不是甚多,若是被他打个措手不及,只怕有覆灭之虞。”赵云道:“既然如此,何不以一支精兵在前开路,后面大队相随而进,若有埋伏也好接应。”诸葛亮道:“我正是此意。赵子龙可愿在前?”赵云正要接令,鲁智深站出道:“军师,赵将军是皇叔重将,合当保卫中军。洒家愿在前开路。”赵云道:“我这先锋是出荆州便任下的,鲁将军何必与我相争。”鲁智深道:“子龙将军你莫非瞧不起洒家不成?”赵云笑道:“岂敢。既然如此,便有劳将军了。”诸葛亮甚喜,便叫鲁智深引本部三千梁山军马,在前开路。赵云引兵三千为第二阵。自引大军,次第而行,却叫杨志押阵后队。


  再说张任自从雒城大败刘备,之后又屡次交战,互有胜败。刘璋又遣其从弟刘文辉,侄子刘湘引一万生力军,二十员副将从成都来援,因此张任兵力充足。忽然闻报说诸葛亮引军从荆州出发,溯江而上,往涪城赶来,现下已到巴西。张任与众将相计道:“若待他会合涪城,兵力雄厚,不好对付了。”于是留刘璝守城,张任与众将引兵三万余,于路来截。


  这日,鲁智深正在行进,途经一山,峭壁千尺直立甚是凶险。鲁智深观此山,自度道:“这个地方,洒家看来甚是不安,不可久留。”便叫士卒:“快快行走,不要耽误。”谁知道一路走去,都是悬崖高坎,中间弯弯一条路,前不见头,后不见尾。眼看天色渐渐黑下,鲁智深心中焦急。忽然半截上一声号鼓,乱箭从石后面射出。鲁智深高叫:“有伏兵,各位兄弟快快死战!”抡起禅杖,上前便打。


  此时道路两边,皆杀出川军人马,顿时将梁山军士分割开来。好在这其中甚多是山寇贼兵,都是厮杀惯了的,当下毫不慌张,各自为战。鲁智深大呼大叫,挥动禅杖,在山路上左冲右突。川军兵将吃他禅杖打杀了无数。鲁智深虽然勇武,但被川兵依仗人多,团团裹上,也不得丝毫闲。后面梁山兵马虽则抵抗顽勇,毕竟中伏,渐渐乱了。


  赵云在后面赶,方到道路口,耳听得前面杀声大起,一面叫人飞报后队诸葛亮,一面督军急进。二队刚刚进去一半人马,道路口也是鼙鼓大震,四下冲出无数人马,将荆州军队伍切成两半。赵云大急,回马冲击,银枪转眼间连挑十数军士。便看一员川将跃马而来,赵云策马拦住:“汝是何人!”那将笑道:“我乃张都督麾下大将罗云烈,你这厮快来送死!”赵云并不答话,银枪挥动,战不三合,刺罗云烈于马下。转过头,冲得川兵纷纷倒退。迎面川将张兰大呼而来,赵云上前,交马只一合,劈面将张兰刺死。这路截断道口的川军,将领却是邓贤,见状急急上前,战不到十合,抵挡不住,心中大惊,问道:“来将可通性命。”赵云厉声道:“常山赵子龙在此,要战的只管上来!”一声好似霹雳,川军兵将皆闻得当阳血战虎将的名头,那个敢上前硬拼。于是赵云这一路将道口把住,四周川军密密围上,却不敢进攻。赵云心中惦记着鲁智深前队,待要顺路去救援,却怕自己走后被川军截断路口,只好横枪立马,怒视敌阵,两下对峙。又过一阵,后面诸葛亮大军到了。


  原来诸葛亮督军正在前进,前面报头队、二队皆中了埋伏。诸葛孔明急叫诸军并进,忽然又闻得黑暗中四处锣鼓。诸葛亮心知此必是张任欲将荆州军分隔为数处,使其首尾不能相应,然后各个击破。闭目沉思片刻,下令士卒将军中多余的粮草车辆排列在道路两边,一起举火焚烧。顿时黑烟冲天,十余里烈焰滚滚夹出一条道路。然后全军人马全力突进。张任率大队军马早埋伏在两边,只待杀出,却被大火阻断,不得轻易突进。待到火势减小,荆州军已赶到前面去了。张任道:“诸葛亮名不虚传!”也率大军直赶过来。片刻之间,两军在道口相会,各自分头混战。赵云见来了后援,精神大振,带领本部人马,沿道路直冲进去。行无数里,见蜀军正在围攻梁山人马。赵云大吼一声:“蜀军休得猖狂,赵云来也!”迎面一川将道:“来的好,尝尝刘湘小爷的厉害!”举刀便砍。赵云微微一笑,抬枪招架。两个大战十余合,刘湘招架不住,后面刘文辉上来增援,赵云力战二将,游刃有余。赵云部下军卒,自去攻打川兵。被困的梁山军见来了援军,奋力反攻,川军抵挡不住,渐渐散开。刘文辉叔侄原本战不过赵云,见状只得率军从小路退了。


  赵云杀散川军,却不见鲁智深,问了梁山军卒,皆说:“将军起先在前面厮杀,只不知为何不见了。”赵云遍寻死者伤者,也都不见,不免心中十分焦急。忽有一小校赶来叫道:“子龙将军!”赵云认得是鲁智深的心腹小校,喜道:“鲁智深将军何在?”小校笑嘻嘻道:“我家将军在巴西郡府等待诸位大人呢!”赵云大惊。


  原来鲁智深自中埋伏,耳听得四下杀声不断,自家士卒伤亡惨重。欲要回转去厮杀,又见道路上埋伏重重。心中一发狠:“直娘贼,后路被断,洒家且往前面杀去!”于是带了数百贴身士卒,拼死往前冲杀。那川军于路设伏,前面的堵截反而不多,不多时竟被他突破防线。当时黑夜混战,大将多有不知,鲁智深带着数百兵急行数里,眼前道路豁然开朗,却见端端一座大城耸在眼前。鲁智深大喜,也不管身边士卒多少,只管冲杀过去。城门上铁栅未落,只是虚掩,城上守兵忽见一支人马杀过来,早已纷纷大乱,不及关闭,被鲁智深一拥而入。巴西太守乃是庞羲,原先只道张任三万精兵在前伏击,本处决不会有事,却不料鲁智深带军已经进城,大惊。黑暗中又不知人数多少,更不知战局交织如此,只以为荆州军既然到了此处,张任大军必然凶多吉少。他本又是个文人,不会厮杀的,惶恐下慌忙手捧了太守印绶,到衙门前迎接荆州军。不多时,鲁智深打到门口,见庞羲,喝问道:“汝可是把守本地的官儿?”庞羲必恭必敬道:“正是。”鲁智深二话不说,举起禅杖就打。庞羲吓得抱头,旁边一将急急拔刀,将禅杖格住道:“将军是要杀百姓,还是要保百姓?”鲁智深一愣道:“我等替天行道,自然是保百姓。”那将喝道:“既然是保百姓,庞太守为百姓不受兵刀之苦而献城投降,将军为何要杀害他?”鲁智深看这将言辞正义,哈哈大笑道:“不错不错,是洒家不是了。”双手扶起太守:“太守请起。”庞羲站直,整理衣冠,迎接鲁智深进入衙门,再献上户籍、钱粮表册。鲁智深道:“多亏太守了。刘皇叔必有重赏。”庞羲叹道:“重赏倒不必,只要大军到处,保得阖城百姓安宁,我庞羲纵然身死,也无怨了。”鲁智深赞道:“太守诚信爱民,真是个大大的清官也。”当下高叫:“来人,传我将令,谁敢抢掠民间财物,奸淫妇女,滥杀军民,全部斩首示众!”太守深深拜谢。鲁智深又向方才招架自己那将问:“你是何人?”那将道:“我乃马弓队长张嶷,字伯歧。”鲁智深道:“汝真是个好汉子也。可愿意随俺部下?”张嶷道:“愿遵从将军。”鲁智深大喜。一面将本队士卒,分拨上城门并关节处严密把守。城中降卒约有千余,也尽都一般编入本队。一面向后队报告。


  再说张任与诸葛亮在道路口混战,杀到天色发白,不分胜负。张任忽接到急报,说巴西郡府被占,大惊道:“诸葛亮有神鬼难测之机也!”正在焦急,又有刘璝书信报说刘备尽起涪城人马,来攻雒县。张任急召众将商议道:“在此久留无益,赶紧回师雒城,与刘璝将军夹攻大耳贼!”于是整顿军马,急急回去。


  再说诸葛亮与张任厮杀一夜,也是兵力疲乏。闻得鲁智深占了巴西郡,自然欣喜,整顿全军入城休息,不住夸奖鲁智深,又对庞羲道:“先生为民行义,真君子也。”庞羲不住谦虚。鲁智深又把张嶷介绍,诸葛亮赞慰一番。


  赵云忽道:“军师,张任军马既然回去,我恐怕皇叔那边压力增大。我等也不可在此久留。”诸葛亮道:“子龙说得正是。”于是传令,在巴西休息半日,正午时分,全军再向雒城挺进。巴西仍以庞羲为太守,升张嶷为都尉,一并把守。二人见诸葛亮信任,感激涕下,誓死忠诚。诸葛亮自与众将,督率大军,直往北进。正是:已度蜀山千里路,复向雒县两军前。毕竟诸葛亮此去如何,请看下回。

2004-11-27 12:05 桓大司马
第二十回 鲁智深剑阁射张任,诸葛亮伪击取绵竹

作者:pener(巴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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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说刘备在涪城,因闻说张任军离开,便整顿人马,再来攻雒县。杀奔城下,刘璝闭门不出,刘备便分黄忠与陈到攻打西门,自与魏延、马超攻打东门。荆州军攻打激烈,刘璝在城头上竭力防守,双方相持不下。一连攻了数日,不能得手。这日正在攻打,忽听背后鼓号震天,中间张任、雷铜,左边邓贤、吴兰,右边刘湘、刘文辉,三路大军杀来,势不可挡。刘璝亦开了城门杀出。刘备腹背受敌,顿时大乱。西门黄忠、陈到赶来相救,被邓贤分兵当住。马超、魏延刀枪齐出,在川军阵中反复冲杀,血染马项。当不得川军汹涌而来,仍是节节败退。刘备见不是头,教二将断后,大军且战且走,背后张任督率大军紧紧追来。黄忠、陈到自从小路退走。邓贤、吴兰咬住不放。逶迤厮杀,直到三岔口,背后旗鼓喧天,绵竹李严又引军杀到,恰与上一次战役相仿。刘备三面受敌,几次冲突,不得出围。


  正在惶恐之间,南面一彪人马杀到,为首大将,却是梁山军花和尚鲁智深,手舞禅杖,对直冲入刘湘、刘文辉队伍之中。二刘见状,各自挥舞兵器上前交战,鲁智深以一敌二,战个不停。正厮杀间,诸葛亮大军赶到,正中突出一队铁骑,为首大将白盔白甲,厉声道:“赵云来也!”挺枪锲入蜀军阵中,片刻之间,枪风在人堆里搅出一条血胡同。川军兵将不敢交战,纷纷散开,背后诸葛亮督率大军相随而入。张任看势头不好,急叫:“收兵回城!”于是蜀兵蜀将,纷纷从两条路向雒县收缩。绵竹李严军也自回去。片刻之间,战场上只余下了刘备一家人马。


  刘备惊魂稍定,见到诸葛亮,不胜唏嘘。诸葛亮道:“皇叔,张任虽然退去,我军亦是疲乏。不如先回涪城整顿军马,再来报仇。”刘备道:“军师所言极是。”于是叫赵云引军断后,全军诸将,次第撤回涪城。


  回到涪城,刘备令设宴与诸葛亮军中众将洗尘。鲁智深、杨志与史进等人相见,俱各欢喜。惟其想到索超已经身故,暗自伤神。刘备闻鲁智深孤军夺取巴西郡的英雄,不住夸赞,便要升赏。鲁智深道:“这个却不必,待打进成都,为死难将士报仇雪恨,再封赏不迟。”刘备见他居功不傲,更加欣赏,亲自敬酒三杯,鲁智深连干,豪情大发。其时庞统尚且卧病在榻。诸葛亮教安道全前往看探。安道全看了一脉,禀道:“庞统军师因受箭疮,创口沾染寒毒,以至内热引发。我开药针灸,须得一月方可无碍。”刘备道:“如此拜托神医了。”


  整顿涪城各路人马,有七八万人。诸葛亮道:“其军虽众,号令不一。今后须得整编一番,共同进退。不然我军悬于重地,前有张任,后有张鲁,只恐须臾间便难保全!”众将皆道:“全凭军师安排!”诸葛亮便分派人手,将全军无论刘备本军、梁山军、交州军、西凉军、汉中军、川军,统一编队整号,各队头目不变,又号令道:“今后作战,以军令调遣,不得私自动用。”


  杨志悄悄谓鲁智深道:“哥哥,诸葛亮这般弄法,岂不是并了我梁山人马?”鲁智深道:“你这却是无理了。眼下既然是一军,统一进退理所当然,不成要各分集团,如何能打进成都?这夺不夺天下大事,日后再说。眼前的张任先不打倒,你还想夺天下?作大梦呢!”杨志道:“军马被人并了,吴用军师那边日后如何交代?”鲁智深道:“教吴加亮自己去想法拿回来!我等武将,阵前厮杀,斩将夺旗,管他娘这许多黑地里勾当作甚!”


  诸葛亮用了两日,把军马整顿齐全,刘备道:“眼下人强马壮,兵足将广,可一鼓作气,拿下雒城。”诸葛亮道:“否!雒城地势险要,张任又颇知机谋。若是全军去攻,士力疲乏,反被他以逸待劳,乘虚袭击。”刘备道:“那如何是好?”诸葛亮道:“先攻绵竹!那绵竹在我军左翼,我每攻打雒县,总顾虑他牵制其后。不如先行攻克,此其一也。我攻打绵竹,张任必然顷力来救,如此我乘机反客为主,坐地迎战,此其二也。”刘备大喜:“既然如此,全凭军师安排。”刘备点头,当即下令:“魏延、黄忠、士徽听令!”三将齐出。诸葛亮道:“便着你等引军马二万,前往攻打绵竹。这绵竹城池坚固,守军颇多,要攻打下来也不容易。只需要把声势作大,摆出长远架势。务须体恤士力。”停了一停道:“黄老将军为主将。”又道:“请法孝直为监军同去。”法正道:“遵军师将令。”


  于是四人引副将数十员,大兵两万,直趋绵竹。到了绵竹城,扎下联营十余里,声势浩大。每日轮番出来挑战。绵竹守将李严,本欲出战,太守费诗劝道:“荆州军气势正盛,兼之魏延、黄忠皆名将也,贸然出击,恐怕有失。不如闭城坚守,一面遣人去雒城请张都督救援。待他锐气耗尽,内外夹击,可大获全胜也。”李严、费观深以为然,于是闭门不出,一边飞报雒城。


  张任在雒城,忽然接到绵竹急报,召集众将商议。雷铜道:“刘备屡攻雒城不下,慑于都督威名,所以转去攻打绵竹。以末将看来,应当赶紧出兵绵竹,与李正方将军内外夹击。”张任微微一笑,看刘璝道:“将军以为如何?”刘璝道:“诸葛亮已到涪城,他是诡计多端,我看这攻打绵竹,必然有诈。八成是暗伏军马,要乘我救援绵竹之时,反攻我雒城。”邓贤道:“如此,则决不可轻出。”刘湘道:“只是若不去救援,万一绵竹失陷,如何是好?”


  张任道:“各位说得都是高见。诸葛亮用兵多有诡谋,大张旗鼓攻打绵竹,其实为诱我出兵增援,他好伏兵,不是抢我雒城,便是于路截杀我主力,总之是有备的。”邓贤道:“那都督以为如何是好?”张任道:“我却有一策,假作救援绵竹,一面在雒城严密防守,一面却走剑阁小路,去抄袭他的涪城!彼要攻打绵竹,又要安排与我决战,涪城必然空虚,我从剑阁小路迂回,一举攻占,则刘备纵有十万大军,也成无根之木,早晚必亡!”众将齐道:“都督妙计!”张任便道:“刘璝、吴兰二将军请在此守城。多安排马步暗哨,在两条路上布置,若彼有军马来,便准备接战,务必保全城池。”刘璝道:“遵都督令。”张任又道:“邓贤将军明日引五千军马,大张声势,伪作往绵竹去的。到了三岔口便驻扎下来,每日只往绵竹方向虚张。若有不对,即刻退入城里!”邓贤道:“遵令!”张任道:“其余众位将军,便与我同领主力,明日上剑阁小道迂回,直取涪城!”


  安排停当,当晚杀牛宰羊,全军饱餐了一顿。次日大早,张任、刘文辉、刘湘、雷铜等引一万五千精兵,上了剑阁小路,向涪城挺进。小道崎岖难行,走了两日半,第三日下午申时,到涪城下。远远望见城上有稀疏几个守兵,旗帜歪斜,毫无防备。张任大喜,将手中枪一招:“全军将士,随我抢城!”川军齐声呐喊,杀到城门口,便看城中突出一队军马,前头一员将领手提钢枪道:“我乃青面兽杨志也!贼将敢偷我城池,不怕我大军么?”张任哈哈大笑:“汝大军自来就是。”挺枪上前,杨志骤马来迎。两个双枪并举,战有十余回合,杨志拨马绕城而走。张任麾军追赶,城中又突出一军,为首却是诸葛孔明。张任大笑:“诸葛村夫自己也来出阵,可见涪城空虚!”招呼全军:“休得管那杨志匹夫,先拿住诸葛亮,顶一百员上将了!”策马冲上。诸葛亮回头便走,张任哪里肯舍。走出数里,蜀军队伍自然拉开了,诸葛亮忽然停住,哈哈一笑:“张伯放,汝今日中了我的计,还不快快下马投降!”将手中羽扇轻轻一招,身边卫士将大鼓擂动,顿时城头上鼓号连天,旌旗招展,城门开处,九纹龙史进、白花蛇阳春、跳涧虎陈达引军冲出。川军大乱。接着四下山丘后面,树林之中,纷纷杀出伏兵,一时间杀声动地。张任咬牙道:“反正也是埋伏,不是你就是我!”策马直取诸葛亮。诸葛亮毫不慌张,叫声:“马孟起何在?”便看一将飞也似从阵后冲出:“马超在此!”张任道:“罢罢罢,今日便死了!”直取马超。两个盘马厮杀,战约二十回合,张任舍命死战,马超竟一时奈他不得。这时杨志翻身杀回,四下刘封、张南、冯习等各引军马包围上来,蜀军众将皆胆裂,各各自顾往剑阁道路口狂奔,张任也弃了马超逃走。方到路口,马岱引军杀出:“休走!今日汝等还想跑脱么?”张任怒吼一声:“便与你拼了!”势如疯虎,抡枪死战。马岱不防他如此狂暴,一时之间抵挡不住,阵脚竟被冲散。张任乘机冲入道口。川军大队蜂拥而进,忽地路旁白影突出,一人一马杀入阵中:“常山赵云来也!”话音未落,枪尖红缨一闪,刘文辉咽喉喷血,栽下马来。雷铜挥动大刀,猛力扑上,赵云与他战了十余回合,瞅个破绽,右手持枪逼开刀头,左手轻舒猿臂,夹腰把雷铜擒过马来。川军众兵将大惊,纷纷跪地投降。


  张任、刘湘只带数百军兵,突破路口,急急回奔。走不上五里,上头扑鲁鲁打下许多滚石巨木。刘湘马快,强冲了过去,肩头吃了一擦,鲜血直流。也顾不得,自往雒城方向狂奔而去。张任和数百名军士,都被堵在这边。张任惊道:“此处竟也有埋伏!诸葛孔明神机妙算,我今日死矣!”话音刚落,山坡上刷地列出数百弓箭手,鲁智深手提禅杖高喊:“张任,汝既是西川名将,也当知道个时务。今日中了诸葛军师计策,可速速下马归降,不然我这里乱箭齐发,便与索超报仇了!”张任慨然道:“为西川将,蒙主公厚爱,战有不利,唯有以死尽忠,岂能侍奉二主耶!”鲁智深见他面色有不可犯之神志,暗暗赞叹,道:“张任你真是好男儿,也罢,今日我就成全了你!”张任忽道:“且慢!”鲁智深道:“莫非心意转了?”张任厉声道:“岂有此理!”转向部下众兵:“汝等皆有父母妻子在川,不必陪我同死。可退后百步,待此战之后,刘备以仁义欺世,想必不至于为难你们。”数百兵齐声道:“将军以我等为甚么人也?将军虽尊,也有父母妻子在家;小的们虽然卑鄙,临战拼死又岂能落在人后?愿同张都督同死!”张任哈哈大笑:“好,好,汝等无愧我川中汉子。今日我等同赴黄泉,便兄弟相称罢!”数百人齐声大笑,纷纷将战马驱开,自己解甲释兵,互相拥抱,笑得泪光盈盈。鲁智深看得感激,高叫:“张都督!你的父母妻子,我自会设法照料,你放心便是!今生虽是死敌,来世愿和你做个兄弟!”将手一挥,乱箭雨点般下去。片刻之间,将张任并数百个川中兵将,尽数射死在剑阁道上。后人有诗赞曰:


  碧血写烈史,一死志如山。浮云遮望眼,皓月照西川。


  鲁智深射死张任,差人去禀告诸葛亮。须臾,诸葛亮与众将都赶到,看张任和数百兵面无惧色,搂抱一团,都是感慨不已。鲁智深道:“这张任倒是个好汉,洒家……洒家心头甚是难过。”诸葛亮慰道:“张伯放节烈之士,临阵死节,正是全其志。纵然将其生擒,也是含笑赴死。鲁将军了他心愿,他也必然感激将军。”吩咐将张任、刘文辉并众军将尸首安葬。收到降兵一万余人,暂时归在一处。接着推过雷铜来。诸葛亮问道:“汝今日被擒,可服?”雷铜道:“常山赵云名震天下,我被他生擒,如何不服?”诸葛亮又问:“既然心服,可愿意归降?”雷铜低头不语。诸葛亮道:“张伯放都督临阵不降,舍生死节,我甚钦佩。只是今日刘季玉大势已去,将军空怀豪情,何不归顺皇叔麾下,保境安民,共图大业?”雷铜沉吟片刻道:“既然如此,末将愿降。”诸葛亮正色道:“雷将军,你若不降,我成全你名节。今日既降,切不可反复。”雷铜怒道:“我一番降已是郝颜,如何能屡次受辱!”诸葛亮笑道:“戏言耳,将军莫怪。今日却有一番功劳,要将军来做。”当下布置,如此如此……


  再说绵竹,黄忠、魏延日日攻打,李严只是不出。这一日在城楼上眺望,忽见远远人声喧哗,似有兵马杀入荆州军营地。片刻之后,整个营地大乱,一队骑兵劈开荆州阵营,冲到城下,为首大将认得却是雷铜。雷铜仰脸高叫:“李正方!张都督亲引大军赶来救援,正与彼军大战,你快快出城夹击!”李严大喜,当下与费观点了一万兵马,冲杀出来。于是雷铜在前,李严、费观在后,又一起向外围冲去。沿途荆州军士皆不敢当。冲透阵营,便看前面空旷之地,两军厮杀。李严大吼一声:“我来也!”催动大军,直冲过去。方才冲到中间,两路人马一起裹上,李严急急看时,一边是黄忠,一边却是马超,不由惊叫:“中计了!”这时两边荆州军已经夹击上来,李严只得率蜀军奋力死战。四下里鼓号不绝,伏兵迭出。史进引一队军马拦腰杀出,将蜀军切成两段。蜀将刘从云上前拦截,战无数合,史进一刀把他劈下马去。乱军中看见费观,高叫:“兀那小儿休走,史大郎来也!”费观心惊胆战,战不到十合,不敢抵挡,回马便走。不料史进马快,赶上前一把拉住绦带,拖下鞍来,士卒绑了。蜀军更是大乱,不一时,纷纷投降。李严看四下无路,下马请降。


  绵竹太守乃是刘璋表弟费诗,待李严、费观军马出后,心神不宁,在城上观战。过了半日,远处杀声渐绝,接着无数人马赶到城下,当中一人,坐四轮车,持白羽扇,正是诸葛亮。诸葛亮向城上道:“蜀军听了,张任兵败身死,雷铜已降我军,李严、费观尽数生擒,你等何不快快开城投降,免得生灵涂炭!”费诗听了,无法可想,只好亲捧印绶,开城投降。诸葛亮引军进城,秋毫无犯。对费诗抚慰再三,仍为太守。李严、费观亦各自投降。这两战下来,尽歼蜀军三万,自家伤亡却是甚微,荆州军士气大振。


  一日之后,刘备自返。原来诸葛亮教他引老弱兵马万余,往大路上虚张声势,引诱蜀军注意。刘玄德回来,闻说歼灭张任军马,又取了绵竹,大为欣喜,教犒赏三军将士,连那益州降卒,一并吃喝。又与李严、费诗、费观、雷铜等人促膝而谈,意思周到。众降官心中感激,将所知益州内情,和盘托出。降兵二万余人,汰弱留强,余者尽数发给干粮、路费,放归各自乡里。诸葛亮道:“汝等回去,可传我主公号令,各地郡县乡里,无论官吏、将士,但降者免死。寻常百姓更不须惊扰。”众降兵各自拜谢而去。诸葛亮谓刘备道:“时下张任战死,绵竹易帜,雒城蜀军尽皆胆裂,当乘势一举夺下雒城,然后大事定矣!”刘备深以为然。忽然霍峻遣人来报,说张鲁兴兵欲犯葭萌关。诸葛亮道:“蕞尔小贼,也想乘火打劫?”便分派士徽引五千人马,回去驻守。又令费诗、李严和傅彤把守绵竹,刘封、孟达把守涪城,自与刘备统率大军七万五千,浩浩荡荡,直取雒城而来。


  再说雒城,白白准备一场,不见刘备大军来攻,却看刘湘只带十余骑从人逃回,禀报说在涪城中伏,全军覆没,张都督凶多吉少。众将皆大惊道:“张都督乃军中长城,今日一旦殉难,又兼折损众多士卒,这雒城如何保守?”正在焦急,人报刘璋遣其子刘循、妻舅吴懿同吴懿族弟吴班三人,自成都引兵六千来援。刘璝、刘湘、邓贤、吴兰迎接,说明缘由。刘循大惊道:“张伯放阵亡,成都危矣!”正说间,人报刘备统率七八万大军,盖地而来,于雒城外结成三寨,联营二十余里,声势惊人。刘璝道:“彼军力强大,如何是好?”吴懿道:“待我先看来。”同吴班两个登高而望,看了荆州军营寨,忽然哈哈大笑:“刘备匹夫,不明地理,今番我可擒汝也!”当下回城对众将道:“此时正值春日,好雨连绵。刘备不明我地方山川,其营寨右翼,三成人马依山而立,只要在上头推翻壁坎,泥石顷下,他数万人马,尽数活埋了也。”众将大喜。刘璝道:“几时动手?”吴懿道:“看天候阴冷,一二日内,还有大雨。那时动手,万无一失。”众将依言,私下准备。正是:破竹依稀天时顺,保境全亏地利通。不知吴懿计谋可否得手,请看下回。

2004-11-27 12:06 桓大司马
第二十一回 史进先登破雒县,严颜大战宋公明

作者:pener(巴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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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说这边准备,只说刘备提大军赶到雒城下,结成三片营寨,左边是黄忠为主将,法正、冯习、张南等为辅;中间自己统带,诸葛亮、马超、赵云、魏延、陈到、武松、卓膺、马岱等为辅;右边是鲁智深为主将,史进、杨春、陈达、张清等为辅,三路人马营寨俨然,先围困,再厮杀。这天鲁智深闲来无事,往营背后山上一走。走到山腰,忽听有人放声高歌,歌声豪迈。鲁智深本是个性情中人,顿时来了兴致,循声而去,看一个大汉,身长八尺,披头散发,衣服破旧,在一块大石上盘腿而坐,面前放了一小坛子酒,一大块熟肉,正在饮酒唱歌。鲁智深闻得酒味,大喜,远远赶去高叫:“嘿,那边哥哥,有酒可否共享?”


  那汉子听见叫声,转头来看,不悦道:“酒肉止有这些,你吃了我便少了。”鲁智深陪笑道:“哥哥恁的说,四海之内皆兄弟,但有酒肉,吃喝何妨。今天洒家吃了你的,改日洒家有了请你便是。”一边说,一边自顾坐下。那汉子见他不客气,也不好说,鲁智深自伸手抓肉撕扯来吃,就着坛口喝酒。酒味甚烈,鲁智深喝得痛快,大声叫好。那汉子见他饮酒豪迈,脸色稍稍露笑。


  两个相对吃喝,不一阵,酒干肉尽。鲁智深拍拍肚子道:“还没请教哥哥尊姓大名。”那人道:“在下彭羕,字永年,乃广汉人士。”鲁智深道:“是了,洒家姓鲁,法号智深。”彭羕道:“鲁兄今天来的却巧,此处便要有一场好戏。”鲁智深道:“何谓好戏?”彭羕笑道:“你看这刘备刘皇叔,率大军来攻打雒城,右翼军马营寨尽皆靠山而立。这座山荒无草木,泥石动摇,若是有人在山上扒开壁坎,泥石倾泻而下,只需片刻,数万军士尽数活埋了也。那雒城守将,并非呆瓜,自然知道用此计谋。不日之间,便有热闹可看也!”


  鲁智深听得大惊,连忙起身道:“实不相瞒,我乃是刘皇叔麾下大将,不知地理,因此安营扎寨犯了大忌,多谢哥哥指教!”深深下拜。彭羕呵呵笑道:“原来如此。你既然吃了我的酒肉,我也不可不帮你,不然下一次到哪里去找人回请我哩?”鲁智深道:“哥哥,何不与我同去见刘皇叔。皇叔爱才之人,一定重待哥哥。”彭羕道:“也好。”


  于是鲁智深带彭羕往中军大帐去。刘备正与诸葛亮、法正在内商议军机,鲁智深进得帐去,法正一看彭羕,惊喜道:“永年如何在此?”彭羕呵呵大笑:“法孝直汝这匹夫,倒是卖主求荣得厉害哩。”两个握手大笑。刘备见他二人认识,道:“这位是?”法正道:“此乃广汉彭羕,字永年。有奇才大略。因言行放旷,言语间恼了刘璋,刘璋把他髡钳为徒隶。”刘备道:“先生既来,可愿意与我共匡扶汉室?”彭羕道:“自当从命。”刘备甚喜,留彭羕一同参谋。彭羕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刘备深为喜爱。又说到右翼营寨不合之事,诸葛亮击掌道:“险也!多亏永年提醒!”刘备道:“如此,便请永年先生与鲁智深同去右营,整顿营房如何?”彭羕道:“甚好。我与这位鲁兄弟情投意合,自当帮忙。”


  诸葛亮道:“我军扎营既然已犯大忌,而蜀军不动,无非是欲等天色变化之后再行毒计。某观天象,明日黄昏有大雨,十有八九,彼当于那时候用计。”刘备道:“既然如此,可叫右军速速转移营地到安全所在。”诸葛亮道:“否。我却要将计就计,夺取了雒城!”当即安排下去。鲁智深与彭羕回到营寨,把最靠近山脚的军马全部搬移,只扎下几排空营;营帐之中,竖起木排土墙,遮挡住后面大军营地。又安排军士,严密巡防山口。安排停当,方才休息。


  次日黄昏,果然狂风大作,暴雨如注。吴懿在雒城中看见,心下暗自高兴。待到一更时分,吴懿教邓贤引军三千,多带铁锹撬棍,先出了东门,乘雨天视野不清,往荆州军右营背后山上摸去。自与吴班引一万人马,分两路预备等山头泥石冲下,便去乘乱攻打营寨。又叫吴兰引军五千接应。准备停当,邓贤便引军出城,冒雨赶到山脚下,望见隔山营中灯火摇曳。邓贤喜道:“这厮们尚且不知。儿郎们与我上山去把壁坎挖开了!”众川兵手足并用,往山上攀登。爬上一半,上面忽然打下滚石乱箭,顿时伤亡了一批。邓贤大惊:“中计了,快走!”话音未活,四下里梆子乱敲,无数人马杀出。为头一个秃头大汉,手提禅杖高叫:“邓贤你欲要冲垮我的寨子,今日却如何?”邓贤高叫:“我军已入死地,还不拼死决战!”引众军猛冲过来,两边混战,荆州军高叫:“投降免死!”蜀军皆无战心,须臾降了大半。邓贤还想乘乱逃走,不防背后一块石子打来,正中后脑。邓贤大叫一声,翻身落马,早被鲁智深一禅杖打得头颅粉碎。


  再说吴懿、吴班闻得那边杀声起,急忙挥军冲进营寨。忽听鼓点大作,不知多少军马冲杀出来。二人见不是头,急急回马便走。其时风雨更大,五步之外看不见人影。吴懿、吴班冒雨回奔,耳听得身后追兵甚急,不敢回头迎战。走到半路,吴兰引军前来接应,心中稍安,于是整顿人马,回到城里。


  刘循见三将败回,安排了酒席与各位压惊。吴懿三将浑身透湿,又知道邓贤难以幸免,甚是忧闷。刘循、刘璝劝慰一番。正在饮酒,外面人声嘈杂,刘璝急叫小校出去探听何事,回报说东门起火。刘璝道:“想是回来的士卒烤火取暖,不慎所致。叫他们扑灭就是。”正说间,外面嘈杂更大,一小将奔进来道:“不好了,刘备大军冲杀进来!”刘璝大惊:“他如何能进来!”小将道:“方才随三位将军回城的士卒中间,却混了敌军兵将,突然一起动手,杀翻了守门楼的官兵,开了城门,放进大队敌兵!”刘璝猛然掷杯在地:“诸军赶紧各自整顿,把敌军打出去!”众将纷纷披挂出门。


  原来诸葛亮安排计谋,一面叫鲁智深严加戒备,一面令史进引数百个精强兵士,作蜀军打扮,在右军营外路边埋伏待命。等吴懿、吴班军马杀到,营中各路伏兵杀退他,史进的军士却混在川军之中败逃进城。等他稍稍安定,忽然在城内放火,把住城门。这边刘备、黄忠两寨人马各自挑选精锐,悄悄伏到城下,一起进攻,瞬间破了这雒城。当下风雨之中,城上城下,两军混战,雨水和着血水横流。蜀军众将虽然并力反击,怎奈何刘备麾下猛将强兵甚多,既已进城,如何能够压制。战到三更时分,城中川军大败,刘璝被马超一枪挑死,吴懿被赵云生擒。吴兰被围在城中堡垒之上,走投无路,到魏延军前投降。各处川兵,多有降者。


  且说史进既破了雒县,带着几十个心腹喽罗,穿城往西门方向赶。其时城中两军尚在巷战,史进穿过战线,到西门口,见两骑人马,正往门口赶来。史进见那二人相貌不凡,急抓旁边一个川兵问道:“这是何人?”川兵答道:“这是刘璋大人的公子刘循和侄子刘湘。”史进大喜:“真正得来全不费功夫!”将三尖刀一亮:“刘公子,九纹龙史进在此,可速速就擒!”


  这一声吼,周围川兵纷纷大乱,以为刘备军大队到。刘湘大呼一声:“公子快走,我来挡住敌将!”骤马上前。史进用三尖刀一迎,那刘湘前日肩头受伤,一臂少力,战不数合,抵挡不住。口里只是高呼:“公子,公子,还不快走!”便看刘循打马上来,拱手道:“史进将军,请听我一言。”史进闻言,便住了刀。刘循道:“今日雒城陷落,你自拿我去刘备面前领赏,只是我这个兄弟,却请你放了他,可好?”话音刚落,刘湘怒道:“公子甚么话!你若不走,我便当场死在这里!”举刀又是一阵乱砍。史进看他两个神色凛然,不由暗自感叹,忽然拉马退开一步:“你两个快快出城,我不追你。快!”刘湘、刘循闻言先是满面疑惑,看了史进一眼,表情凝重,拱手道:“改日相报!”两个打马奔出了西门。


  四更时分,城中混战结束,蜀兵大队非死即降。史进自缚面见刘备,说了缘由,道:“末将见他两个兄弟情深,不忍挫折,因此放走了刘循、刘湘。于军令大有违背,乞请将我问斩。”刘备闻言,眉头轻轻一结,随即扶起史进,亲释其缚道:“史大郎,你先登破城,大有功劳,至于这放走刘循,乃是重义气的行径,我又如何会责怪?且乱军之中,你又不是奉命去拿刘循,便是走了,又有何打紧?那刘循说起该算我侄儿,我又如何会死死逼迫他?你有功无过,再要这等自责,可就是不把刘备当自家人了。”请史进上座,叫人送上热酒:“待我与史大郎庆功!”史进感激流涕,满饮而尽。刘备叫他自回本营休息。又差人请来鲁智深,说了此事:“史大郎心下若还有些耿耿于怀,鲁将军多劝他些。”鲁智深谢道:“多蒙主公恩典,我梁山兄弟自当心血回保!”


  次日中午,刘备召集众文武,共商大计。先推过吴懿、吴兰,两个皆愿意投降。诸葛亮道:“今日破了雒城,蜀军主力尽歼,当乘胜挺进,直取成都!”刘备道:“军师之言甚是也!”便留青面兽杨志与吴兰、卓膺二将把守雒城,以马超、马岱为一队,黄忠、冯习为二队,魏延、张清为三队,鲁智深、史进为四队,自与诸葛亮统带诸将为五队,齐头并进,潮水般杀奔成都而来。沿途并无大军守把,又兼有“投降免死”口号,并先前放回的蜀兵散布刘皇叔仁义。于是所到郡县,无不望风而降。


  话分两头,再表梁山军主力宋江一路,自在江州与诸葛亮分手,奋力西进。沿江守卫的蜀军,原都是零星兵卒,不堪一击,因此沿途并无耽搁。二月,抵达巴郡。巴郡太守严颜,前日在本地与刘备军马冲突,之后心知迟早必有恶战,因此训练士卒,不敢丝毫松懈。后来闻得刘备占领涪城,大怒,欲要去往雒城相助张任,又恐这条路上有军马来。这日闻探马飞报,说刘备部下梁山军宋江沿江杀来,当下一面布置城防,一面召集部下邓锡侯、范绍增两个校尉商议道:“贼军兵临城下,他那里有二三万军马,我只有四五千兵卒,众寡悬殊。不可贸然出战。只好坚守城池。他远道而来,粮草接济困难。等他士气衰竭,再乘乱击之。”二将道:“老将军所见,正与愚意同。”于是整顿军马,严守城池。


  宋江引军到巴郡城下,见这城池建在乱山之中,三面临水,甚是险要。吴用道:“守将严颜,乃是个忠直老将,甚难对付的。”宋江狞笑道:“也罢,我就让他忠直了去。”一边叫扎下营盘,与巴郡隔江相望;一边令霹雳火秦明、小李广花荣二人,引三千人马,去城下挑战。二将引军渡了江,在城下摆开阵势叫战,从辰时到申时,城中只是不理,只好收兵回营。


  次日,又叫林冲引三千军马挑战。林冲叫阵一整日,城里毫无动静。看看天色暗下,林冲叫部下众军渡江回营。自己立马江滩之上。方才渡了一半,忽然城头上梆子乱敲,城门开处,一队人马杀出来,为首一个老将,年过六旬,银须白发,精神抖擞,舞大刀冲在前面,片刻之间锲入林冲军马后队,刀光闪时,早将一员副将砍死。军卒纷纷逃散。林冲怒吼一声:“老贼,休得无礼!”放马上前,持丈八蛇矛直取严颜。两个在江滩上厮斗,战约二三十合,不分胜败。林冲因自己士气疲惫,不想与他死拚。瞅见自家军士皆已上船,于是也退到船上,撑开岸边,往对江渡去。严颜叫士卒往江上放箭,林冲手舞长矛遮拦,一边叫自家军士也回射。两边对射一阵,船过江心,严颜自收兵回城。


  当夜宋江召集众好汉商议。林冲道:“那严颜年纪虽老,气力不衰,刀法又强,好生了得。”宋江道:“老匹夫既然如此猖獗,明日我亲自引军渡江去战他!”吴用止道:“哥哥是一军主帅,何必犯险?”宋江道:“这厮死守巴郡城池不出战,要是在此拖延,于我无利。不如我亲自去挑战,看他出来不出!”林冲苦劝道:“哥哥此去冒险,他若不出还是不出的,万一有差错,全军都挫动了。”宋江想想道:“也罢,明日渡江,先便在巴郡城外安扎营寨,然后挑战。”秦明惊道:“哥哥,这巴郡城外地势狭窄,又是江滩,厮杀尚且嫌他摆不开哩,如何建得起营寨?”宋江道:“营寨建得长些便是了。”吴用、林冲待还要劝阻,宋江道:“休得再说,俺主意定了。”


  次日大早,宋江带同秦明、花荣、吕方、郭盛、郁保四五个头领,引八千军马,分批过了江。便叫秦明、花荣引三千兵到西门外列阵挑战,自带五千兵在南门叫阵。一面吩咐孔明、孔亮引三千喽罗,在城南沿江滩修建营寨。一面却暗暗令李逵、李衮、项充三个头领引一千精强刀斧手,乘小船过江,埋伏在营寨之中,只待城中军马杀出,立刻抢城。


  严颜在巴郡城上,见对岸荆州军大举渡江,片刻之间在城外布列成阵。南门外约有五千军马,端端排成四门阵型,前头一辆土车,插大大一面旗帜,上书“大汉皇叔刘备麾下振军将军,梁山大帅,山东呼保义及时雨宋”。旁边站一个大汉,身长九尺四寸,乃是护旗将险道神郁保四。宋江全身披挂,立马旗下,左有吕方,右有郭盛,各持方天画戟护卫,好生威武,有诗为证:


  短躯六尺未称健,壮心万里真为雄。天罡降下及时雨,欲收河山魔掌中。


  宋江布阵完毕,便指挥军马,不住攻打城门。严颜安排众将佐军士,只把乱箭、滚石打下去,梁山军枉自折损军马,不能得手。


  到了正午,宋江令部下军士,纷纷解衣露体,在巴郡城外或躺或坐,破口大骂。城上邓锡侯看见,气忿不已,对严颜道:“老将军,这贼寇欺人太甚,请将军与我五百精兵,冲杀出去!”严颜呵呵笑道:“他这里就是要诱你出战,你若出去,岂不反倒乘了他的心?且等待半日,看他如何?”


  看看日头偏西,孔明、孔亮的营头已经安顿,巴郡城中仍是一片寂静。宋江自觉有些乏味,便只叫吕方、郭盛二人依旧压住阵脚,自己下了马,叫喽罗送上酒菜,自斟自饮,一边看那城头。


  天色渐暗,仍然没有动静。忽然一小校来道:“宋将军,西门秦明、花荣两位将军问若是蜀军还不出,是否收兵。”宋江想了一想,挥手道:“收兵罢!”


  话音刚落,城头上火光腾起,西面黑暗中突出杀声。宋江一惊:“出来了!”忙叫吕方、郭盛整顿军马,自己也匆忙上马。一会儿,又一小校来报:“敌军从西门杀出,正与秦明、花荣二位将军交锋!”宋江急急从营寨中叫起李逵:“铁牛,你快和李衮、项充两位兄弟赶到西门,支援秦明、花荣兄弟!”李逵道声:“好也,今番要杀个痛快!”带着李衮、项充并那一千刀斧手,往西门赶去。


  却原来严颜专待天色转暗,叫邓锡侯引兵数百,大张旗鼓,杀出西门。黑夜之中看不清楚,秦明、花荣哪敢冒失,只是紧紧列阵,与他对峙。严颜在城楼上看见南门宋江军马已乱,叫声:“是了!”跨马提刀,同范绍增引两千精兵,杀出南门。宋江只当蜀军大队从西门出,不防南门大开,精兵杀出,大惊,不及考虑,回马便走。严颜骤马冲到旗下,正逢险道神郁保四,未及答话,老将军抖擞精神,大吼一声,手起刀落,已将郁保四一颗笆斗大的脑袋劈将下来,尸身倒地,鲜血狂喷。回手再一刀,将那面两丈来高的大旗挥为两截,夜风中咯啦啦倒下来。后人有诗赞曰:


  老骥未尽驰骋意,年登六十健奇功。一声呼叫千军震,贼目授首随清风。


  吕方、郭盛见杀了郁保四,勃然大怒,纵马上前夹攻,严颜大呼挥刀,银须喷张,战十余回合,吕方、郭盛抵挡不住,各自后退。两千川兵,如同两千头猛虎,在梁山军队里左冲右突,势不可挡,片刻之间,杀得尸横遍地。宋江抱头在乱军里逃窜,好在夜色朦胧,未被看见。吕方、郭盛虽有武艺,不敢与严颜交手,两个纵马在江滩上左右巡行,寻找宋江。严颜冲了一阵,转向滩头梁山军的营寨。其时营寨虽然立好,那个又来得及进入。孔明、孔亮闻声杀出营来,正遇严颜,上前战不到几个回合,手膀酸麻,心惊肉跳,急急退开,麾下喽罗谁敢抵挡?严颜也不追赶,叫来麾下士兵,放起火来。那营寨尽是木头造的,火头一起,顿时延烧过去,江滩上数里烟炎大作,煞是壮观。吴用、林冲等人在对江看见,只气得睚眦欲裂,却只好干看着。


  西门这边,秦明、花荣、李逵等人不见川军杀出,却见南门方向火光起来,纷纷大惊。花荣道:“糟了,中这贼子声东击西之计!我等快去回救公明哥哥!”秦明道:“铁牛去救公明哥哥,我与你就势引军冲进巴郡去!”花荣道:“甚好!”于是李逵、李衮、项充带本部刀斧手急急回奔,秦明与花荣两个带本部军马,直抢城门。这边邓锡侯赶紧退兵回城,把千斤栅放下。秦明暴跳如雷,只是咆哮叫众兵攻城。


  这边李逵三将赶到南门,正逢宋江被范绍增追赶,李逵大吼一声:“哪来的贼将敢追俺哥哥!”提了大斧,一阵猛砍。范绍增见此黑汉如疯虎般杀来,难以抵挡,于是弃了宋江,勒马回奔。李逵待要追赶,宋江道:“铁牛!且慢,赶紧安排大家渡江回去!”李逵应允,于是保了宋江,且战且走,往江滩上码头赶去。此时沿江数里营寨尽皆烧着,哔哔勃勃之声响彻,火光映得江面透红。火光之中,严颜放马赶来:“宋江休走!”李逵上前迎战,被严颜张弓一箭,正中左臂,大斧坠地。严颜呵呵大笑:“宋江贼子,看你往哪里跑!”引数百军士,追杀过来。宋江大惊:“哎呀,吾自恃强大,深入险境,今日休矣!”正是:乘兴只瞅英雄短,临祸方知成事难。不知宋江性命如何,请看下回。

2004-11-27 12:06 桓大司马
第二十二回 智多星计取巴郡,豹子头怒打李逵

作者:pener(巴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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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说宋江埋伏人马,攻打巴郡,反被严颜就势杀得大败。火光中正在奔逃,却被严颜追上。正当危急之时,沿江孔明、孔亮、吕方、郭盛引一些散兵赶到,见势大叫:“休要伤我哥哥!”各自上前厮杀,那李衮、项充一面拿蛮牌遮挡宋江,一面只把飞标飞刀不住手地甩出去,蜀兵应声而倒。好歹保护得宋江下了船,一伙人急忙离了江岸。丢下残兵败将在这边,只任蜀军屠戮。


  再说秦明、花荣在西门正攻,忽然听说南门宋江自退了。花荣大惊:“独木难支,我等也快快退军罢!”忙把队伍拉下来,正欲登船,右翼喊杀大作,严颜、范绍增率军马横截过来,a霎时将梁山军冲作两半。秦明、花荣正待分头迎战,巴郡西门再开,邓锡侯引军杀出,两下夹攻,秦明、花荣抵挡不住,落荒而走。严颜等哪里肯舍,紧紧追上,眼看虽到得江滩,不及上船。花荣见情势危急,纵马先往自家队伍里一钻,接着取下雕弓,往严颜便是一箭。严颜听得弦响,急忙低头,那箭早将头盔上缨子带下。花荣又是一箭,把严颜身旁的掌旗官射倒,那面大纛刷地顷下来,蜀军一阵慌乱,秦明、花荣乘机整军上船。这时江上数十只船列队开来,却是林冲在对岸知道不好,亲引一千精兵,过来接应,数十只船沿江滩列开,只把乱箭不住射上来。严颜见梁山军虽然败退,后援不断,便与邓锡侯、范绍增计议道:“今日也杀得他够了。”叫收兵回城。秦明、花荣哪里敢去追赶,自上了船回寨。江滩上余火烧到四更方才熄灭。


  宋江回到营中,检点士卒,损伤了一千五百余人,李逵、孔明带伤。险道神郁保四死在旗下,只抢回一个没头的尸首回来。宋江大怒:“叵耐老匹夫敢如此无礼,杀我兄弟,伤我士卒,我定要将巴郡踏平!”林冲道:“哥哥不须急躁,先休养士力,然后再想个妙法。”宋江道:“我哪有心想甚么妙法!现放着三万大军在此,不快些攻克了这个城池,叫天下英雄小看!”便令:“准备攻城战具,明日起轮番攻打巴郡!”林冲不敢再劝。转看吴用,吴用只是手摸胡子,冷冷发笑。


  次日,人报严颜将郁保四的尸首用竹竿挑了,在巴郡城头上示众。宋江与众将亲自到江边看,果不其然。宋江大哭道:“保四兄弟!让你阵前捐躯,尸首还要受辱,皆是哥哥无能也!”放声嚎啕,以头抢地。众将急忙扶起。宋江切齿道:“我不把老匹夫千刀万剐,誓不为人!”令秦明再引三千军马攻打西门,孔明、孔亮引三千军攻打南门。林冲、花荣引二千军为两边救应。三路人马不敢违抗,立即过江,分头攻打。城上严颜、邓锡侯、范绍增只是叫把弓箭、滚水尽力防御。梁山军攻打整日,白白伤折了数百兵士,不得寸功。看看天色将暗,准备收兵。林冲、花荣引本部接近城门,防城中乘机追杀。花荣看得郁保四人头高挑出城楼,张弓搭箭,倏的一声,箭头将竿头的绳索劈断,郁保四首级直掉下来,梁山小校拣了,严颜在城上呵呵笑道:“这个贼子首级臭不可闻,示众一天也足够了,拿回去罢。”梁山军自渡江回。宋江吩咐把郁保四头颅与身体缝合安葬。


  下一日,宋江又令林冲引兵攻打西门,吕方、郭盛攻打南门,又是竟日,无功而返。此后数日,宋江每天叫人渡江攻城,损伤无数士卒,巴郡并无一点动摇。宋江不由愈加急躁。吴用、林冲、公孙胜等屡屡相劝,总不得听。


  这天晚上,宋江正在营中喝闷酒,忽然吴用进来道:“哥哥,你看这是谁来了?”宋江抬头看,却是病大虫薛永、白面郎君郑天寿二人,先前奉命混入西川的。宋江大喜:“原来是二位兄弟!我等正在着急攻打巴郡,二位兄弟从何处来?”郑天寿道:“回哥哥,我等自奉军师命令入蜀,黄信、曹正两位哥哥去了刘璋军中,我二人却分头落草,一面打听四周动静。今日听得哥哥兵围巴郡,所以前来相助。”吴用问道:“这巴郡周围地势如何?”薛永道:“这巴郡三面靠水,四面环山。山后面却有一条小路,人迹罕至,通巴郡西门。”吴用打开从张松处拿来的地图:“这上面却如何没有?”郑天寿道:“这路平时只几个樵夫晓得,图上不见也不奇怪的。我等在此落草两年,结交四方豪杰,所以得知。”吴用又问:“你两个却有多少人马?”薛永、郑天寿道:“当初我四人带两千弟兄入蜀,是平分了的。现在我两个在川中各有寨子,合计有二三千军马,本地人士约有一半。”吴用道:“可曾带到这里?”薛永道:“等候哥哥调遣,多半在这里。”吴用道:“好!我便有一条计谋,要取了这巴郡山城!”当下与宋江道:“哥哥,欲擒故纵,想取这巴郡,先要骗过老严颜。如此如此……”


  次日,严颜忽闻报说梁山军大队拔寨而起,从江北绕向西去了。严颜与范绍增、邓锡侯计较道:“莫非不怕我巴郡截断后路?多半有诈。”过了中午,便看大队人马无影无踪,只在长江南北夹岸立了两个营寨,各约二三千人,与巴郡城池隔水相望。邓锡侯道:“是了,定然是成都战况紧张,因此贼兵留下人马牵制于我,大队往成都支援。”严颜道:“他若如此,我却不能不动。且寻个机会,断了他的粮道,看他孤军深入,有甚么能耐!”于是吩咐整备全军,准备出城偷袭。夜间,又有探马来报,说北岸营头旗号是“毛头星孔明、独火星孔亮”,南岸营头是“小温侯吕方,赛仁贵郭盛”。严颜呵呵笑道:“梁山军我只看那甚么豹子头林冲、霹雳火秦明有些手段,其余这些草寇,何足挂齿!早晚要他得知老夫的厉害!”


  两日之间,梁山军只是紧守营头,两下对峙。严颜也叫城内军民抓紧樵采。第三日,哨马报说探得北岸运到粮草数千车,堆积在军营后面。严颜拍掌道:“好了,就在这刻。”便叫部将准备去劫粮。邓锡侯道:“巴郡地形险要,贼人难以攻克,要防他用计。”严颜想一想道:“我与范将军去劫粮,你在此守卫城池,四门都要顾及到。我军中准备连珠火箭,发三支,是说得胜归来;发两枝,你速速出兵接应,若是只发一支,则是形势大危,你只要死守城池,不须再顾忌我等安危了!”邓锡侯见严颜慷慨,感激不已。严颜安排完毕,便叫安排酒席,三个痛饮。吃到黄昏时分,各自准备。


  当夜一更,严颜与范绍增两个引二千精兵,却出巴郡西门,绕个圈子,在上游登船渡江,然后顺江掩杀过来。将近二更到达梁山军北岸营地,只见静悄悄有数队军马在巡行。严颜大喝一声:“与我冲进去!”将马一拍,二千蜀军,呼啸而入。营中梁山军各自抵挡,被严颜大刀乱砍,后面蜀军相拥而进,很快杀散。严颜冲到后营,忽见一片火把大起,孔明、孔亮引军杀出:“老匹夫敢抢我大军粮草,快快受死!”严颜呵呵大笑,纵马上前,孔明孔亮夹攻,战约十余回合,叫道:“老匹夫厉害!”各自退开。严颜大喜,便叫在粮草上放火,顷刻烟炎张天,灰絮乱飘。火光之中,严颜叫朝天发三支火箭,接着整顿军马,往滩头奔去。


  到滩头,掌管船只的副将已把渡船从上游放过来。严颜指挥军马正在上船,忽见江面上黑压压一片船队,正是从梁山军南岸营寨过来,心中一紧:“敌军要两面截杀!”连忙叫再放两枝火箭,一边加紧过江。


  这时邓锡侯在巴郡城中,也看得清楚,连忙点起军马,出北门接应。城里只留下副将分头守把。方才出城,忽然城里头喧哗大作,接着小校报出:“将军,城内四处起火,军民大乱!”邓锡侯道:“必是小股贼人作乱,不要惊惶!叫众将各自弹压,我先去接了严太守回城!”驱兵先出。此时城中一片惶惶,忽然西门外突出无数军马,闹哄哄直取城下。把门官兵正欲应战,却有一个瘦小汉子,身手甚是敏捷,跳到城头,开了城门,城外军马一拥而入,顿时形成巷战。战不多时,西门蜀军伤亡殆尽,梁山军推进城中。


  邓锡侯方出巴郡,尚未到江岸,闻得城中变故,不住叫苦。副将道:“将军可接了严太守,一并突围。”邓锡侯道:“丢了城池也是一死,不如全军奋力杀回夺城,若侥幸能得手,或可免也!”于是率军回转。行不上片刻,前面山丘背后转出一队步军,为首一个黑大汉手提两把板斧高叫:“你这贼厮鸟待要去哪里?吃黑爷爷一斧头!”言未讫,两把板斧着地砍来。邓锡侯大惊,匆忙上前迎战,斗不到五个回合,被李逵一斧头砍在大腿上,掉下马来。李逵赶上再一斧,把邓锡侯连盔带脑劈成两片。李逵杀了邓锡侯,便率领步军把那些蜀军一阵乱杀。可怜蜀军失去头领,又遇上这个煞神,如羊群被虎冲,纷纷报头溃逃。


  严颜这边正在乘船渡江,尚未到岸,忽见巴郡城上,火光大起。心中一惊:“糟了!”这时听得江面上士卒惊叫,回头看时,数只船莫名翻倒沉没。严颜咬牙道:“老夫今番中计了。”下令:“加紧渡江!”后队船只又有不少被阮小五率领水鬼打翻,也顾不得了。到达岸上,正要整顿队伍,前面杀声大作,军马半圆形排开,灯球火把照得江滩明如白昼。中间大纛之下,一人巍然立马,身长七尺九寸,豹头环眼,三绺清须,手挺丈八蛇矛,正是梁山林冲。左边吕方,右边郭盛,各督率军马把蜀军紧紧围住。严颜回顾范绍增道:“误中诡计,一败涂地,唯有以死谢罪了。”范绍增道:“俺以命跟随老将军!”这时林冲纵马上前,拱手道:“严老将军!某家素知老将军高义,我家宋公明哥哥甚是喜爱老将军才略,更兼刘皇叔求贤若渴,老将军何不归从皇叔旗下,共兴汉室?”严颜惨然笑道:“多谢将军夸赞,老朽无谋,方有今朝尴尬。才略都不敢说的了,只有这气节尚敢拿来夸耀。将军既然敬我,我若是临阵贪生,岂不是辜负了将军的一番义气?”厉声道:“我巴郡有断头将军,无有投降将军!来罢!”拍马舞刀,直取对阵。后边范绍增将大旗一挥,蜀军全队呐喊而上,顿时两军在江滩上展开死战。范绍增毕竟手段有限,与林冲战不三合,被一矛穿心搠死。严颜怒吼挥刀,在梁山军中左冲右突,有如苍髯猛虎,梁山军近身者纷纷被劈倒马下。吕方挺方天画戟上前交锋,战不四五合,大败而走。郭盛不敢招架,只是指挥牌刀手团团围上。林冲立马旗下,看严颜在圈子中间咆哮死战,心头无限感慨。严颜战了一刻,劈杀梁山兵将无数,自身也是伤痕累累,手中宝刀缺刃,于是勒住战马不动,双目微闭。吕方、郭盛大喜,逼上前道:“快快下马受缚!”严颜猛抬头,瞠目大喝一声,惊得二人连退三步。严颜哈哈一笑,扔下宝刀,拔出佩剑,回首往西北喃喃道:“主公,老夫无能,先去一步了!”将青锋往脖颈上一勒,自刎身亡。尸身在马鞍上不倒,梁山众军议论纷纷,皆不敢上前。林冲看严颜节烈如此,赞叹道:“老将军刚勇忠直,巴郡虽破,实非将军之责也!”话音刚落,严颜尸身扑地翻下马来,那马惊嘶一声,溜辔而走。


  这时,江面上灯火大作,数十艘大船顺流而下,不多时靠上岸来,宋江、吴用下船。林冲等上前参见,宋江哈哈大笑:“全亏吴加亮妙计,众位兄弟出力,今番巴郡终于攻克了!”原来吴用设计,先以大队假作离开,留下孔明、孔亮、吕方、郭盛营寨,迷惑严颜。那运来的粮草,外实内虚,不过数百车,乃是为引诱严颜的。一边在城西小道里埋伏下三千军马,由秦明统率;一边林冲引精兵,到江南岸郭盛吕方营中潜伏;一边李逵、李衮、项充引步军在北门山后埋伏。待到严颜出兵焚烧北营粮草,故意让他得手,然后南营出兵截击。等城中援军出时,一面使李逵军马夹击,一面城中叫郑天寿、薛永部下的本地兵卒混进去四下放火,搅乱城防,然后秦明军马从西门小路突出抢城。那开门的汉子便是鼓上蚤时迁。一番安排,夺了巴郡,严颜、邓锡侯、范绍增身死。


  宋江见夺了城池,喜上眉梢,转念恶狠狠道:“这巴郡抗我天兵,害我郁保四兄弟,今番要将满郡军民,尽数屠戮,方才泄我心中之恨!”林冲大惊:“哥哥,不可如此!”宋江道:“他害我这许多兄弟,如何不能报仇?”吴用道:“得民心者安天下,哥哥替天行道,怎能滥杀百姓?巴郡抵抗大军,责在严颜,且他也是为主尽忠。何况平民无辜,如何也被殃及?哥哥就只作梁山大王,也不该杀民众泄愤,今日到汉朝来,想坐天下,结交民心更是第一了。”宋江道:“罢罢罢,就依了你吧。”林冲大喜:“哥哥,还有个请求。这严颜虽然害我不少兄弟,却是个好汉子,望哥哥准我将他厚葬。”宋江看他一眼,笑道:“林教头还是如此。好罢,交与你了。”林冲再三拜谢。宋江传令下去:“有敢滥杀平民,劫掠奸淫者,杀!”


  忽然一个小校飞马来报:“宋将军,不好了!黑旋风李将军同李衮、项充两个将军,带了数十个步卒,在城里杀人呢!”宋江大惊,吴用厉声道:“这黑厮甚不知死的!林冲,你速率军马,去把李逵带来,若有抗命,格杀勿论!”林冲道:“得令!”引数十个马军,往城里飞驰而去。


  进得城中,四下寻找,见有些街心扔着尸首,一些百姓四处躲藏。林冲循迹赶来,看李逵带着几十个梁山上的老卒,在一条街口四处追杀平民,鲜血流了一地。林冲大怒,高叫:“铁牛住手!”李逵正在赶杀一个老妇,抬头看见:“我道是谁,却是双木哥哥。叫俺铁牛何事?”说话间,抬手抓住老妇。老妇苦苦哀求,李逵理也不理,一斧头下去,白头滚落。林冲双目中要喷出火来:“铁牛!公明哥哥叫你不要杀人,快去见他!”李逵道:“原来这等鸟事,好无聊也!”说话间,身后项充追逐一个妇人过来,口里叫:“铁牛哥截住她!”李逵头一偏,一手大斧荡出,那妇人惨叫一声,右臂被劈了下来,热血狂喷,倒在地上翻滚。李逵一边口里道:“双木哥哥,回去与公明哥哥说,俺只为死难兄弟报仇,消了气便回。”抬头看见街口又有几个小孩奔走,叫声:“哪里去!”提了斧头紧追过去。奔过林冲马旁,林冲只把长矛调过来,矛柄往他胫骨上狠狠一点,李逵叫了一声,扑到在地,林冲飞身下马,一脚踏住他背心要穴,两手扭住双臂脉门,李逵顿时浑身酸麻,动弹不得。林冲喝声:“绑了!”两个骑兵下马,绳穿索绑。李逵口里叫:“林冲你好生欺负人也!兄弟们快来救哥哥!”李衮、项充都叫:“上去把铁牛哥哥抢回来!”林冲长矛一横:“谁敢上来!”李衮、项充见他怒目威严,都战战兢兢不敢动弹。林冲道:“宋江哥哥已传下将令,敢滥杀百姓,奸淫掳掠者杀无赦!先拿李逵去问罪,你等各归营盘,不得再生事!”李衮、项充面面相觑,各自散了。林冲先叫士卒为百姓收敛尸体,给银两抚恤,伤者找人医治;再吩咐把李逵拿根门杠架起,两个骑兵并马扛了,一路走去。街两边百姓听得,都纷纷出来跪拜林冲,千恩万谢。


  出得城,到宋江面前,林冲翻身下马拱手道:“公明哥哥,李逵带到!”在一旁插手而立。李逵身子悬在空中叫:“哥哥唉,林冲欺负铁牛,哥哥要给铁牛作主哪。”宋江骂道:“汝这黑厮!竟敢违我军令,滥杀平民,今番该把你处斩!”李逵噘嘴道:“哥哥要杀铁牛,只管杀就是。只是为这点鸟事就杀,铁牛心中不服。”宋江气得手足发抖。吴用道:“哥哥,我来和铁牛说。”吩咐把李逵放下,道:“铁牛,宋江哥哥也知道你是气忿许多兄弟被害,所以去杀人消气。但这次确是你错了。”李逵道:“如何是我错了?”吴用道:“打仗是兵将的事,与这些百姓何干?自古好汉子都只杀敌人兵将,不杀百姓的。他们手无寸铁,你就杀了也不见得英雄,反被别人耻笑。何况百姓都是无辜善良的。譬如你老母亲在时,也是住一个山村。若是我梁山哪个兄弟带兵攻打县城,也叫人到处杀百姓。事先不知,结果把你老母也杀了,那便如何?”李逵想起老母亲,眼泪汪汪:“军师哥哥莫说了,叫俺铁牛心里难过。”吴用道:“是了。其他百姓也是一样。你杀了他们的老母,他们心里便不难过了?他又不曾得罪你的。”李逵哭道:“军师哥哥,铁牛知错了。”吴用亲手解开捆绑道:“知道错就是好兄弟,好汉子。今后莫要杀老百姓了。还有那些投降过来的兵将,也都不要滥杀。你看我梁山兄弟,有多少都是这般来的。只要是好汉子,不打不相识,你说是不?”李逵连连称是。吴用又道:“还有林教头,是公明哥哥和我差他来抓你,是为你好,你可不要记恨。来,谢过林教头。”李逵尊令,到林冲面前,总有些尴尬,把脸偏在一边,扭扭捏捏作个揖。宋江、吴用皆笑,林冲慌忙还礼。这时李衮、项充怕李逵有事,过来探望,宋江捎带训诫了一番,两人唯唯诺诺。宋江这才下令安民进城。


  宋江取了巴郡,在城内整顿数日,补充粮草兵甲。然后留下孔明、孔亮两个引军三千镇守,自与吴用提大军继续西进。沿途虽有关隘四五十处,兵力总是微薄,加上宋江有张松所画西川地图,又有郑天寿、薛永两个联络内应,因此所过辄克。建安十七年五月,进抵成都城下。正逢刘备大军也赶来,两下会合,刘备见宋江一路赶到,十分赞赏。梁山兄弟各自相见,不胜欢喜。


  原来刘备起兵之初,益州从事郑度谓刘璋曰:“左将军悬军袭我,兵虽有数万,士众未附,军无辎重,到荆州路途遥远,粮草转运不便。主公莫若尽驱巴西、梓潼百姓到涪水以西,并将仓廪野谷,一皆烧除,然后高垒深沟,静以待之。刘备军到,我只是坚守不战。敌人久无所资,不过百日,必将自走,然后乘势击之,可擒刘备也。”刘璋闻计摇头道:“某虽然愚钝,今既然当了这益州之主,便当保护民生。从来只听说拒敌以安民,未闻动民以避敌也。如此虽胜,百姓辛苦,有何益处!”众人皆感慨不已。不久,刘循、刘湘、吴班引雒城残军数千归来。刘璋大惊道:“雒城军马失陷,成都危急了!”吴班道:“事已至此,只好就地征发人马,坚守城池,与刘备决一死战!”刘璋然之,便拜吴班为都督,主持防务。不久又报说巴郡沦陷,老将严颜尽忠,刘璋哭道:“悔不停张任、严颜之言,有今日之失。他日到地下,如何面见两位将军!”刘循等不住劝慰。


  又过一段时日,人报刘备、宋江两路大军,同时逼近成都。军兵十万,鼓号喧天,声势甚大。又看刘备前锋为西凉马超,阵势俨然,刀矛闪耀,在城北摆开。刘璋恐怖,广汉太守许靖道:“时至今日,不若投降刘备,可保一城生灵。”话音刚落,一人愤然出道:“许靖出此卖主之策,正是与孟达、法正同谋也!”拔剑在手,要斩许靖。正是:未得雄兵挫敌锐,先把宝剑斩侫臣!不知许靖性命如何,请看下回。

2004-11-27 12:07 桓大司马
第二十三回 操刀鬼大闹蜀郡,刘玄德入主益州

作者:pener(巴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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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说刘备大军兵临成都,刘璋惶恐,许靖提出投降之议,众将大怒,早恼起刘璋侄儿刘湘,拔剑欲斩许靖。刘璋慌忙止住:“甫台且住!许大人他也是为一城百姓,你不得无礼!”刘湘弃剑跪地,泣道:“主公!主公为百姓,可谓殚精竭虑,今日刘备以诡诈占我江山,某等皆愿死战,杀退刘备,以保主公和百姓!”吴班、黄权等人皆道:“愿死保主公!”刘璋感激流涕道:“诸公心意,某领受了,只是我父子在益州二十余年,无恩德加以百姓。后又失于不明,拒听忠言劝谏,致使虎狼入门,征战多时,百姓军士死者无数,尸骨膏沃野草,此皆是刘璋之罪也!今若还要拒战,再教百姓军民受累,某心何忍!”言罢,放声大哭,左右皆泪下。吴班道:“现成都城中,尚有兵马三万,粮草钱帛,足够两年有余。官吏百姓皆愿为主公死战。主公不可自弃。先整顿军马,坚守城池,刘备远来,恐曹操、孙权攻其后方,必难持久!”刘璋道:“各位且住,待某多多商议。”忽报法正有书信劝降,刘璋意思踌躇,众人各自散去。


  刘湘下来,与吴班商议道:“主公心胸仁厚,我等须得为他分忧才是。”吴班道:“小将军以为如何?”刘湘道:“敌军势大,难以抵敌。某欲在城中招募死士,乘夜出城,突袭刘备中军。万一得手,则成都之围可解。不然,战死军前,也足报主公恩德。”吴班道:“甚好,我两人一起出去。”刘湘道:“不可。现蜀中众将多有损失,将军当留下主持军队,我去便了。”吴班沉吟片刻,握刘湘手道:“甫台,我二人在此诀别!”吩咐摆酒,两个痛饮一番。


  刘湘出来,召集手下心腹都尉扶禁、向存、刘晙、马汉四人,道:“战局危急,某欲拼死出城夜袭刘备中军,以报主公。”四人皆道:“愿从将军!”于是刘湘教四人在军中城内招募敢死之士,得千余人。加上本部二千精兵,杀了几头牛,十数口猪,开了百余坛老酒,众军饱餐一顿。当夜四更时分,皆短装黑衣,出了城,悄悄赶到刘备中军辕门前,发声喊,一起冲了进去。刘备军前面几个寨子的众军早已熟睡,便有巡哨士卒,都被砍翻。片刻之间,被蜀军一阵洗雪,杀得尸横营帐。逃得性命的,惊呼乱叫,连滚带爬往后营逃窜,一时营中大乱。


  刘备正在休息,闻得外面杀声,知道不妙,拿了双股剑出帐,看不远处无数黑衣军士掩杀过来,急急上马。却待要走,刘湘早已望见,叫声:“刘备哪里去!”提刀赶来。陈到在旁边帐中,拍马来保护,与刘湘战约十数合,后面向存偷偷一箭,正中陈到肩头。陈到负痛大叫,单手执刀挡住追兵。刘备乘机放马奔逃。扶禁、向存、刘晙、马汉四个各自督率死士,追杀过来。追不远,斜刺里杀出一彪人马,当头大将叫道:“休得无礼,常山赵子龙在此!”四将同声高呼,围上交战,兵器车轮般打来。好个赵云,精神抖擞,力战四将。斗十余回合,一枪刺死扶禁。其余三将见伤了同伴,更加愤怒,尽力死战。赵云不慌不忙,再战十余回合,一枪杆把刘晙打下马去,士卒绑了。向存、马汉见赵云英雄,心生怯意。再战数合,赵云大喝一声,把马汉挑下鞍来。向存大惊,回马便走,赵云龙驹飞步赶上,伸手过来,一把擒住。四将部下军卒见失了领袖,顿时大乱。虽然如此,个个奋战不降。这时刘备部下各将已督率人马四面包围上来,蜀军士卒多战死在乱军中。


  这边刘湘战陈到,看看获胜,忽见赵云擒杀四将,心知难以挽回,于是回马向北杀去。身边士卒只剩下数百人。奔了一程,迎面排开一军,当头大将旗号“梁山军天雄星豹子头林冲”。刘湘也不答话,上前便杀,林冲用蛇矛架住刀,问道:“你是何人,来冲我大军营寨!”刘湘咬牙道:“我乃刘益州侄子刘湘,今特一死以彰川中武将之名也!”不再说话,挥刀乱砍。林冲看他血气方刚,暗自赞叹。两个交马二十余合,刘湘刀法乱了,林冲瞅个空子,乘两马贴近,蛇矛交左手逼开刘湘大刀,右手探出一拳,正中小腹,打得刘湘头目眩晕,就势双臂一错,把刘湘牢牢箍住,从马鞍上拖过来。士卒上前绑了。林冲道:“我敬刘湘将军是个好汉,请约束部下,免得无辜杀戮。”刘湘恨恨不理。林冲便对刘湘部卒道:“我以性命保小将军无事。各位请勿再战。”蜀兵方放下兵器。林冲教尽数先带到梁山军营中,酒肉款待。


  此时东方发白,刘湘所带三千余人,尽数覆灭。刘备吩咐升帐,带过刘湘、刘晙、向存来。三人傲立不跪,骂不绝口,只求速死。诸葛亮令斩之以全其名,林冲忽出列下跪道:“皇叔,军师,某曾在千军之前,亲口以性命担保刘湘等无事。乞皇叔开恩。”刘备道:“既然如此,便请林将军将三位带到营中休息。”林冲道:“谢皇叔恩典。”上前解开三人绳索:“三位将军,请先到我营中。”刘湘三人心怀疑惑,跟随林冲到了梁山营寨。林冲引他三人与自家军士相见,道:“三位若要回成都,这就请行。”刘湘大惊:“我等若是走了,刘备岂不拿兄台问罪?”林冲笑道:“我林冲敬三位都是不怕死的好汉,所以以此结交。想来刘皇叔纵然生气,还不至于杀我。”三人闻言,感激万分。刘湘道:“林将军如此厚德,我等若是回去,反惹人笑我不义。只是主公在城内,如何是好?”林冲道:“三位,眼下大军重重围困,成都早晚毕易主也。三位何不就随了刘皇叔,一样安抚西川百姓。”刘湘道:“兄台再要劝降,请先把我三人杀了。”林冲道:“恕罪,恕罪。”于是留三人在营中,也不加看管。刘湘等三将见他如此,反而是逃又不忍,留又不甘,真个不知所措。


  再说夜来城外厮杀,城中到拂晓时分也已得知。刘璋心中更是惶惑。这边操刀鬼曹正与镇三山黄信暗暗商议道:“如今城内人心惶惶,战和未定,我等不若先发制人,连接外面,开了城门放进刘备,以为大功,如何?”黄信道:“只恐这城里面忠于刘璋的文武甚多,难以下手。”曹正道:“这个不须着急的。我两个合起来有两千兵马,待今日刘璋上城头的时候,我带五十名刀斧手围住挟制,你却乘乱引两家军马开了城门,放进外面大军,如何不成?”黄信道:“既然如此,须得先和城外公明哥哥联络。”两个计议已定,密密遣一个心腹喽罗出城去报知宋江,一面自作准备。


  当日午时,成都南门外刘备列开队伍,高叫“请季玉出来答话!”刘璋与众文武一起上了城楼,只见刘备大军队伍整齐,一望无际,只旗帜在风中瑟瑟。刘璋探出头道:“玄德兄,我与兄同属宗亲,也不曾亏待了兄台,却为何兴兵到此?”刘备答道:“季玉请听好,现下天下大乱,曹操凶暴,早晚将篡逆。你心肠虽好,不是安天下之人,坐守西川,不被张鲁所侵,必为曹贼并吞。与其如此,不如借我为兴汉基业,如何?”刘璋战战兢兢,不能回答,一旁郑度大怒,指刘备道:“此何言!你枉托仁义之名,为此阴险勾当,岂能成事!”正在这时,忽听一旁有人大吼:“刘玄德乃仁主,天下无不顺从,汝何敢如此谩骂!”走上前来,一刀将郑度头颅砍下。众皆大惊失色,见是都尉曹正手提大刀,引数十名精兵冲上城楼。吴班骂道:“竖子!”拔剑出鞘,城上武将纷纷白刃相见,曹正引数十名精兵将刘璋围在城垛口,顿时城楼上兵器相击,金声纷扰。一班文官纷纷掩面下楼,唯有黄权在一旁观看。那川中将领激于义愤,甚是骁勇,片刻之间,将曹正部下喽罗格杀了半数。曹正大急,一把揪出刘璋:“汝快快下令开城投降!”刘璋怒目道:“汝这草寇,我当初授你职位,不想今朝狼心狗肺,竟也要卖主求荣!”这时吴班拔剑朝曹正砍来,刘璋顺势一推,曹正心里一毛,鬼头刀劈下,切中刘璋脖颈,顿时鲜血迸流。吴班怒极,大吼一声,一剑刺穿曹正胸膛。这时城头蜀军纷纷赶过来,片刻之间,将曹正手下全部斩杀。众人急急来看刘璋,已是奄奄一息。黄权、吴班俯身道:“主公,主公……”刘璋伸手握黄权手腕,缓缓道:“某一时胡涂,甚是惭愧。兵临城下,全权交付与你。切记,保全……百姓……”言讫气绝身亡。后人有诗赞曰:


  既承先父业,复保西川民。无志扬威武,一心乐清平。守土喜宽厚,识人叹不明。临终思百姓,季玉真豪英。


  刘璋既死,城楼上文武无不放声大哭。忽然小卒冲来报:“不好了,都尉黄信引本部军马开了东门,刘备军马杀进来了!”众人猛地闻说,如同半天打了个霹雳。吴班拔剑而起:“来罢,整顿全军,与刘备决一死战!”众将皆起,黄权忽道:“且住!”吴班道:“公衡有何高见?”黄权道:“烦各位传令诸军,按兵束甲,迎降刘备!”吴班大怒:“公衡!你如何也是这等人!”黄权厉声道:“主公遗命在此,谁敢不从!主公已死,我等若再城内交战,殃及百姓,反坏了主公一番苦心!”众将闻言,皆抛下兵器,号啕大哭。黄权忍泪道:“后世议论,某一人担当便是了!”抬头看见许靖,道:“烦文休与我一同出城。”许靖答应道:“尊令。”于是黄权与许靖捧了州牧印绶,下城去迎接刘备。


  原来黄信早已连接宋江,等曹正冲上城,立刻引千余军马,杀奔东门,守军措不及防,被打开城门,外面林冲、秦明引兵早已守候,当下一拥而入。南门刘备见城楼上变故突起,心中大惊,诸葛亮急急号令:“即刻攻城,不得伤害百姓!”片刻之间,南门、西门也都被黄忠、魏延突破。正欲准备巷战,忽见蜀军纷纷收起兵器,黄权出来投降。诸葛亮长吁一口气道:“大事谐矣。”于是传令,荆州军进城一万五千人把守各处要隘,成都军马留下五千人协助,其余兵将尽数在城外安营扎寨。然后刘备由赵云、陈到护卫,进了成都。先入州牧衙门,黄权已令人将刘璋尸体收敛。刘备看见,不禁潸然落泪,抚尸道:“季玉,季玉,我本无心害你,你如此岂不是教我受天下唾骂么?”说完大哭。诸葛亮劝解道:“皇叔,季玉既死,公当安排成都内务,以免百姓受惊。”刘备猛悟道:“多谢先生提醒。”于是传令,先教魏延引军一千人,巡逻城中,但有扰乱民间者,格杀勿论。又令陈到引军一千,将成都仓廪封存。然后到衙门正中坐下,传令升堂。


  黄权先入,刘备道:“公衡何来?”黄权流泪道:“刘牧不幸命丧小人之手,成都扰乱,所以开城投降,只为保全百姓,不敢图身后名声也。”刘备赞道:“公真义士也。为百姓负重行事,青史又岂有诋毁哉?”又传许靖来。许靖言谈清越,意思却颇有阿附,刘备有几分不喜。诸葛亮以目示意,刘备省悟,于是赞慰一番。又传吴班进来,吴班怒目直视,刘备叹道:“真忠臣也。”重赏后教其退下,接着镇三山黄信进来,刘备道:“你便是开城投降的黄信?”黄信道:“正是末将。”刘备猛一拍案:“推出去,斩首示众!”黄信大惊。宋江正要起身劝谏,吴用重重踩他一脚,宋江便不动声色。两边刀斧手上前,要绑黄信,宋江转脸看吴用,吴用微微蹙眉,示意莫动。忽然赵云站出道:“皇叔且慢!”宋江方才放心。便听赵云道:“黄信献城,有功无罪,不知皇叔为何发怒?”刘备骂道:“这厮食季玉俸禄,反怀贰心,不但献城投敌,还害了自家主公性命,留之亦是祸害!”赵云道:“主公此言差矣。黄将军献城,是心知皇叔仁厚,为兴复汉室,故而投顺。至于刘益州生故,实是曹正凶徒作恶,与黄将军何干?皇叔若杀了黄将军,恐天下人闻之,不明就里,往后皆不敢归降了。”吴用道:“正是如此,请皇叔三思。”诸葛亮亦劝,刘备道:“既然如此,黄信,你可调归魏文长部下,勿要与蜀中文武交道,免生尴尬。”黄信谢恩而出。


  又有刘璋子刘循、刘阐二人入见,刘备亲自下座,握二子手,唏嘘道:“季玉遇害,非我本心也!二位侄儿莫要怨恨。”诸葛亮道:“可委二位公子郡县之职。”刘循辞道:“多谢玄德公。先父治蜀无功,某兄弟不敢再为官。”刘备知他心怀怨愤,于是问道:“然则欲何往?”刘循道:“我岳丈乃是巴西太守庞羲,今欲前往依附。”刘备道:“也好。家宅财物,二位可尽带去,免得用度紧张。”


  二人出,诸葛亮道:“留此二人在蜀,须得多加提防。”刘备叹道:“我也知军师意思。只是实在对季玉不住。”于是次日,刘备在衙门设一大宴,为刘循、刘阐饯行。蜀中文武皆来相送,各自洒泪而别。那吴班、刘湘不愿为官,自愿带了妻子家人,随刘循、刘阐往巴西。刘备嘉其忠诚,于是令二人同都尉刘晙、向存,引一千军马,护送刘循二人往巴西郡去了。


  接着刘备自领益州牧,以诸葛亮为军师将军,庞统为副军师、强弓将军,马超为平西将军,关羽为安东将军,张飞为安南将军,黄忠为讨虏将军,魏延为牙门将军,赵云为翊军将军,陈到为镇军将军,法正为蜀郡太守,扬武将军。其余蜀中投顺文武如董和、许靖、庞羲、李严、彭羕、刘巴、黄权、吴懿、费观、吴兰、雷铜、李恢、张嶷、秦宓、谯周、吕义、邓芝、杨洪、费诗、孟达等六十余人,尽皆任用。自家军中众将谋士也各加提拔。刘备又以征西功劳,提花和尚鲁智深为偏将军、九纹龙史进为裨将军,各引三千军马,随于成都,不再归梁山军营寨。提宋江为荡寇将军,吴用、林冲、杨志为中郎将,张清、花荣、李逵、阮小五为校尉,其余亦各有升赏。大开仓廪,犒赏三军,又安置民众,接庞统到成都养病。成都一派新气象。


  宋江回到自家营中,气愤愤对吴用道:“刘备这厮好毒,真真要拆散我手足也!”吴用道:“正是。他看鲁智深、史进两位兄弟忠勇善战,因此加以提拔,脱离我梁山军,实在是釜底抽薪。”宋江道:“如何是好?”吴用道:“此时公然逆杵是不成的,只好姑且答应。好在两位兄弟料想不至于贪图富贵而背义也。哥哥明日可设一大宴,众家弟兄齐聚,为二位饯行,也可看他动静。”宋江又道:“前日在衙门,我要发话救黄信兄弟,加亮你为何不许?”吴用道:“哥哥你好胡涂也。当时若发话,只怕救不得黄信,自己反招惹嫌疑。但刘备因刘璋之死而负气,帐下文武,自有懂事的劝诫,你我何必招这个眼?”宋江道:“只是……”吴用道:“眼下黄信兄弟到了魏延帐下,倒也是个机会。那魏延生平恃才自傲的,有机会撺掇一二,也是便利。这次曹正兄弟伤了性命,实在是意料之外。我梁山弟兄,多有单凭血气而不知天高地厚,日后须引以为戒。我只怕林教头,曹正是他徒弟,不免伤怀,哥哥私下多劝慰则个。”两个计议已定。次日,宋江在梁山军营寨内大摆酒宴。赴席者,只有公安梁山军一路,武松、张清、黄信等都不来的。排开酒肉,众人畅怀大吃。看看皆有七分醉意,宋江起身,端了三碗酒,走到鲁智深、史进面前道:“二位兄弟,日后去刘备身边飞黄腾达,莫忘了梁山上情分。”史进惊得手足无措,慌忙下拜道:“哥哥!俺史进若敢有负兄弟情分,情愿乱箭穿身,死在阵前!”鲁智深听宋江这话说得蹊跷,把眼睛一瞪:“公明哥哥你这是甚话!按洒家的意思,我等自成一军争霸天下,只怕也没这许多龌龊。洒家和史大郎是何等样人,众兄弟谁个不知?今日一百单八个兄弟已经丧了三人,偏生这么多鸟话,还谈兄弟情分哩!”吴用忙劝解道:“哥哥也是酒后伤感,所以出言,不要见外。”众人都喝得醺醺的,李逵抱住鲁智深大哭道:“秃子哥哥今日去了,俺再找个鲠直人喝酒都难了!”戴宗怒道:“黑厮真不会说话!”林冲与鲁智深执手相对无言。花荣强笑道:“不过是分调两处,又不是生离死别,何必如此?”酒席吃到深夜方才散去。宋江一面约众头领暗地为曹正发丧不提。


  又过得一阵,刘备召集众文武商议道:“今日既取了蜀地,大业初成,但曹操必来威逼,如何是好?”庞统道:“一不做二不休,麾军东上,取那汉中之地!”刘备道:“汉中张鲁,甚得民心,兼之闻说会些道法,如何轻易取得?”庞统哈哈笑道:“五斗米道不过是黄巾一流的邪教,以此收买民心,岂能坚固?至于道法,从未闻得道法可以动摇全军的。”诸葛亮道:“庞士元之言有理。若不乘势取汉中,恐为曹操抢先。”刘备道:“既然如此,当如何进兵?”正在计议,忽报江东使者诸葛瑾求见。刘备大惊:“必是来索要荆州也!当何以对之?”正是:方谋南郑他人地,已见东吴债主来。不知刘备如何应对,请看下回。

2004-11-27 12:07 桓大司马
第二十四回 武行者醉打阳平关,入云龙斗法败张鲁

作者:pener(巴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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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备正召集众文武商量攻打汉中之事,外面报江东诸葛瑾求见。刘备惊道:“必是来索要荆州者也!”诸葛亮吩咐道:“先请使者到驿馆歇息,稍后再相见。”刘备道:“诸位以为当如何应对?”吴用出道:“我等要兴复汉室,尺寸之地,亦必争也,孙吴无只矢功劳,安能教他拿了去!”庞统道:“加亮所言甚是也。若是荆州给了孙吴,则日后北伐,道路甚难了。”糜竺道:“只怕若不给荆州,激怒孙权,同盟破败,反给了曹操机会。”诸葛亮道:“其实以某看来,分割他一两个郡,倒也使得。”宋江道:“军师此是何言!汉室土地,岂能举手送人?”吴用道:“正是。莫不闻六国之亡,弊在赂秦么?”话音刚落,顿觉失口。好在众人都未注意这个典故。


  刘备望诸葛亮道:“有否方法,不把荆州与孙吴?”诸葛亮道:“若皇叔委实不舍,可以推得了凉州便返还荆州。只怕回话过去,孙权震怒,时局多变了。”刘备道:“既然如此,众位请先到后堂歇息。”于是文武各自退下,刘备吩咐有请诸葛瑾。


  须臾,诸葛瑾入,谓刘备道:“奉吴侯之命,前来恭贺刘皇叔取得益州。敢问何时可交还荆州诸郡耶?”刘备作难道:“本当归还,只是近日新并了益州,士众甚多,若是没了荆州,难以容纳安置。吾正与诸将商议北上攻打凉州,待得了凉州,一定交还荆州。”诸葛瑾道:“皇叔此言差矣。当初说定皇叔取了西川便还荆州,如何变卦?”刘备道:“这个我非不知,只是荆州现有我弟关云长驻守,他最是心高气傲。若还了荆州,无处安置。等我这边取了凉州,再取他过来防守,方才为好。”诸葛瑾无言,只得道:“既如此,烦皇叔作手书我回禀吴侯。”刘备作了书与诸葛瑾,再三叮嘱:“子瑜回去见仲谋,望切表我不得已的意思,多谢,多谢。”吩咐多赠送礼物,送诸葛瑾东归。


  诸葛瑾走后,众文武复出。庞统道:“这一去,怕孙权不肯甘心,兴兵来夺荆州。”刘备惊道:“那如何是好?”诸葛亮道:“荆州有关云长、张益德镇守,他二人都是勇武绝伦之将。但缺谋士相助。某意思我与庞士元回去一人协助大局。”庞统道:“眼下大事是讨伐汉中,我二人少不得随军参谋,镇守成都,若再分回荆州,这边恐谋划不足。”诸葛亮眼看法正,法正微微摇头。忽然吴用起身道:“军师说得是。两边皆不可少的。若不以吴用愚鲁,某愿回荆州协助关云长。”刘备大喜:“吴加亮计谋深远,肯去最好。可要带多少人马?”吴用道:“某随同我梁山军秦明,再请皇叔拨上将一员相助即可。”刘备看诸葛亮,诸葛亮道:“某遣孟达引本部二千人马与你同去。”吴用拜谢。宋江暗问吴用:“加亮去了,我这里与何人商议?”吴用道:“荆州是时局关键,我恐关胜、李应不好策划。这边与林教头、裴宣、蒋敬商议可也。庞统先生在,何愁吃亏?”


  刘备又问:“讨伐汉中军马,如何编排?”诸葛亮道:“汉中地势险峻,须得主公亲自前往,多提强兵猛将。梁山军马精悍,可为辅助。我与庞士元一人留成都主持,一人随军。”庞统道:“甚好,孔明可留成都。”诸葛亮道:“你病体未曾痊愈,汉中理当我去的。”庞统笑道:“孔明你若与我争这个,没甚道理了。”诸葛亮道:“既然如此,有劳士元了。”建安十七年九月,刘备亲任主帅,庞统、法正为参谋,黄忠、魏延为先锋,马超、赵云为中军大将,出葭萌关,东伐汉中。梁山军亦出宋江、公孙胜、林冲、花荣、孔明、孔亮、李逵、李衮、项充、安道全、蒋敬、斐宣十二个头领,二万余军马,相随并进。诸路人马合计九万,前后队列长数十里,声威震动山谷。成都留诸葛孔明与黄权、陈到等人守把。


  汉中张鲁闻得消息大惊:“刘备帐下有卧龙、凤雏出谋划策,又有关羽、张飞等熊虎之将,既取了西川,又兴兵来犯,如何是好?”谋士阎圃道:“只好屯兵阳平关,以阻挡刘备之军。”张鲁道:“阳平关已有吾弟张卫守把,今可添兵前往。”于是遣大将杨昂、杨任引军五千,前去增援。那杨昂是垄右人,身长八尺,使一条五金混铁枪,甚是骁勇。张卫在阳平关日日盼望,见来了救兵,甚是欢喜,于是加紧把守。


  刘备前锋魏延、黄忠引副将数十员,精兵一万五千,勇猛突进,不日抵达阳平关下,安营扎寨。于是便出兵挑战。关上张卫、杨昂引军下来,两阵对圆,张卫道:“汝主刘备乃织席贩履之徒,占了西川五十四州,尚且不足,还要来并我东川耶!”魏延道:“米贼以邪道蛊惑人心,今我兴汉大军到此,还不快快投降!”张卫大怒,教副将任平出马,魏延舞刀杀出,战不三合,一刀将任平斩下马来。刘备军阵前鼓声大作。杨昂看得火起,拍马而出,魏延挥刀迎上。两个你来我往,战有二三十合,不分胜败。张卫看魏延勇武,又见军马精悍,恐怕不敌,于是吩咐鸣金。黄忠乘势擂鼓掩杀,汉中兵不能抵敌,都退进关去。黄忠、魏延麾军攻打,关上乱箭滚石雨点一般下来,打得蜀军纷纷退下。二将见上面守得牢固,于是也收兵回营。


  次日再出挑战,关上不下来。发兵猛攻,又枉自损伤了不少军马。黄忠、魏延召集众将商议道:“关隘牢固,上面兵马又足,强攻难下,不妨先驻扎此地,等皇叔大军赶到。”便看校尉武松站出来,慨然道:“我等既任先锋部队,便当沿途攻克,为大军开道。今日方才进入汉中地界,遇一小小阳平关,便裹足不前,岂不愧对皇叔重托?”魏延道:“某非不知重任也,但阳平关乃汉中第一要隘,张卫、杨昂皆米贼重将,屯守于此,不可小看。武将军且少安毋躁。”商议了一阵,置酒与众将会饮,然后各回本帐。


  且说武松回到自家营里,酒瘾上来,吩咐心腹喽罗把私带的老酒拿出来吃。吃了十余大碗,头脑晕晕,乃拍案大叫:“魏延黄忠妄称名将,见个小小阳平关,吓得耗子一般胆。待俺乘这夜色,独闯进关去,把守关将官全杀了,却不是大功一件?”计议定了,当下吩咐集合本寨人马。那武松帐下有六七百兵卒,其中一半是梁山上的喽罗。为头的副将急忙相劝道:“头领,关上有千军万马,头领还是先去歇息,待明日会同大军,一起攻关罢。”武松怒道:“放屁!俺当初赤手空拳,打杀老虎,这关上兵马,还能狠过老虎去?”拔刀出来:“你与不与我整军?不然我一刀杀了你!”将官不敢违抗,只得把人马尽数点起,悄悄出寨。是夜恰好黑云遮天,难以见物。武松教人马先停在辕门口,自己摇摇晃晃到关前看了一回。关上士卒看不真切,也不在意。武松虽醉,心里还是清楚的,一眼瞅见关隘依山而起,旁边山崖上有一棵大黄菓树,盘根漫枝,伸到关墙之上,心中暗喜,回来吩咐道:“你等到关前潜伏等待,待我混进关去。等到厮杀起时,便冲来接应。一边飞报黄、魏两将军攻关。”将官唯唯。武松道:“待会你等若敢不进来,俺定不轻饶!”说完,穿上自家黑袍,配两口刀,摇摇摆摆往山崖那边走去。部下数百官兵看得 面面相觑。


  武松走到山崖旁边,两手用力,不一刻攀到了大树丫杈之上,离地数丈。一阵山风吹来,浑身一凛,酒醒了大半。看看前面离开关上城垛还有一丈把远,踌躇二三,将心一横,颤巍巍站到树干之上,右脚迈出,左脚狠命一蹬,大吼一声,整个人如黑鹰般飞扑到城垛之上,刀光闪处,早将一个巡城小校砍翻。关上军将大惊,急急来看时,武松双刀如行云流水,但听锋刃切割骨肉,噗哧有声,关上顷刻已是尸横遍地。但这阳平关有一两万军马,当时戒备森严,立刻有武将率精兵包围上来。武松大呼大叫,猱身杀进战团,也不等他有用弓弩的空当。汉中军马被这疯汉一阵冲杀,正在忙乱,忽然听得关中人声嘈杂,一队军马自己杀了起来。众军叫苦不迭,忙慌慌四下躲避。


  原来是中箭虎丁得孙,自从与史进里应外合破了葭萌关,自己仍回张鲁这边,谗言逼降了马超。张鲁叫他引军协防阳平关。这日正带队巡哨,忽闻有人夜袭,看时却是武松。心下大震,虽然不知就里,当即叫心腹传令,梁山带来的数百原班人马在关中四下鼓噪,扰乱视听,一面亲引军杀上关来接应武松。武松见到丁得孙:“原来老丁在此!”丁得孙道:“行者哥哥如何到了此处?”武松道:“休得多问,随吾杀下去接应大军!”于是会合一路,先到城楼上砍断吊桥铁索,再杀下关门。那武松本来不认得关中地势,只是胡乱冲杀;得到丁得孙数百兵卒,真是如虎添翼。此时关外,黄忠、魏延闻得飞报,各自点起军马来到关门之前,武松冲下城楼,正逢张卫引一队军马赶来,武松大吼一声,上前便砍,张卫用刀招架,只觉得武松力大刀沉。战战兢兢杀不到六七回合,拨马便走,他这一走,周围军将谁敢死战?武松杀到门前,丁得孙部下军士开了关门,外面刘备军呐喊一声,一起拥了进来。关中守军虽多,各自找不到方位,皆不敢抵挡,张卫从关隘背面走脱,杨任晚了一步,后路已断。他灵机一动,先在墙下面躲避,待刘备军锋头掠过后,再拼力从正门向外冲突,杀开血路,自关外抄山道走了。杨昂正在奔走,不防火光中黄忠杀到。杨昂虽勇,此时心中虚弱,战不到十合,被黄忠手起刀落,砍于马下。关中士卒,有死者,有降者,也有溃逃出者。到五更时分,纷乱停息。


  魏延、黄忠当即在关中升帐,武松独身破关,立莫大功劳,遣人发书往中军刘备报捷。又见了丁得孙,丁得孙只推是与武松旧日相识,又倾慕刘备,因此归顺云云。黄忠、魏延厚加赞赏。关中拿到粮草军械无数,降兵约得了三四千。魏延叫大摆筵席,全军欢庆。武松道:“既然破了张卫,何不乘势杀进南郑,擒了张鲁?”黄忠闻言鼓掌道:“正是正是,叫那米贼知道老夫的手段!”魏延正色道:“不可。我前军兵马不多,若去汉中与贼主力相较,非为明也。且阳平关是汉中要隘,若是我等轻易出动,被敌军乘虚再夺占了,皇叔后队加多少麻烦!今日只是坚守关隘便是。”黄忠道:“还是文长周到。”于是两个分派人马,在城关四周固守,只待刘备。不数日,中军刘备大军赶到,先教重重嘉赏了武松、丁得孙两个。升武松为中郎将,丁得孙为校尉。宋江也暗自欢喜。刘备接着传令,留下刘封镇守阳平关,其余大军即刻拔寨,杀奔南郑府治而来。


  且说张鲁闻知阳平关失陷,杨昂战死,大惊。阎圃道:“事到如今,只好调集人马,前往拒住褒城迎敌,一面可发书往许都求曹操相助。不然,兵临城下,应变晚矣。”张鲁然之,便教阎圃为使者,往许都求救。自己顷起南郑军马,大将张卫、杨任,前往褒城迎敌。张鲁有五子,长名富,次名缘,三子名贵,四子名晁,幼子名缯,皆精习武艺,一起前往。


  刘备大军九万,次第起行,兵临褒县,排开挑战。张鲁留张卫守城,自引众将出城迎敌。两边相对,张鲁大骂道:“刘备伪托忠义,行诈天下,屡屡侵犯他人,实是宗室败类!”刘备大怒,回头阵中:“谁去把张鲁拿下!”话音未落,马超飞身而出,笑道:“张师君,认得我否?”张鲁未及答话,身边杨任出马喝道:“汝这屡屡背反之人,尚有面目在阵前相见耶?”马超大怒,挺枪便刺,杨任挥刀迎敌,两个战不到十数回合,马超一枪把杨任当胸搠透,尸身扑倒。张鲁长子张富看杀了杨任,心下气愤,挥方天画戟杀出。马超正想迎战,宋江身后豹子头林冲杀出道:“马将军,此辈小儿便让与末将罢!”张富咬牙来奔林冲,马超自回。二将战不数合,张鲁次子张缘看哥哥不敌,也舞刀出战,林冲力敌二将,兀自游刃有余。刘备看得连连点头:“林将军有益德之风也!”再战数合,张贵、张晁、张缯一起杀出,刘备军中,张清、冯习两骑杀出,冯习战住张贵,张清当住张晁、张缯。两边八个将军盘旋厮杀,战得多时,张清一人敌不住两个,偷偷放马往旁一溜,张晁、张缯叫声:“休走!”纵马追来,张清暗取石子,回手疾射,张缯不曾提防,左眼上正着,打得乌珠迸裂,惨叫一声,倒栽下来。张晁一惊,急回马时,张清又是一石子打中肩头,几乎兵器坠地。张贵见状,赶忙弃了冯习,来抵挡张清,士卒乘机把张缯救下,张晁自己回阵。这边张缘见兄弟落败,心一慌,手一慢,被林冲丈八蛇矛刺穿肋下,挑下马来,再一矛,结果了性命。张富、张贵心下惶恐,各自奔回阵。刘备见三将得胜,大喜,传令擂鼓急进。蜀军阵上喊杀声大作,如狂潮般朝汉中军席卷而来。


  那张鲁在队中看见五子伤亡,怒火上冲:“今番莫要怪我无情了!”左手到身边袋子里抓把米,往空中一洒,右手仗剑,咬破自家舌头,一口血雾喷到眼前,嘴里念念有词。片刻之间,两军阵前黑雾弥漫,雾气中隐隐有金甲神将,引无数军马,往来冲突。刘备部下军将,哪里见过这等阵势,顿时乱了。张鲁将宝剑摇了三摇,那黑雾化作一阵烈风,朝刘备军阵前猛掠过来,风中兵将无数,刀枪都朝刘备军乱打。后面汉中军马乘势掩杀,刘备阵脚大乱,士卒各自奔逃,中军将拼死保护刘备。


  公孙胜此刻在后队,看得前面天色骤变,笑道:“是了,是了。”急唤左右取清水来,汲了一口,也往天上一喷;一边挥动宝剑,剑上穿三层黄纸,舞动片刻,那纸自燃,须臾烧尽,片片黑灰却不四散,都往天上聚去。公孙胜忽然大喝一声“疾!”只听得远处群山阵阵回啸,平地卷起一阵罡风,咔咔啦啦,两军旗帜竟被刮断了数百面。接着天上黑云密布,转眼间,豆大雨点噼里啪啦倾盆下来,那战场上的黑雾被雨点一打,渐渐自消散了。黑雾中隐匿的神兵神将,自也灰飞烟灭。刘备大喜,正想叫收兵回营,猛听庞统厉声道:“擂鼓,全军进击!”刘备不明,也随着叫:“擂鼓!”于是鼓点再起,刘备军马全线又反杀回来。


  这边张鲁见法术被破,脸色大变。又看刘备军重振旗鼓杀来,摇头道:“大势去矣!回城去罢!”全军缓缓退向褒城。忽然后队军卒大乱,张鲁回头看时,前面到褒城路上,排开一队精兵,当先一员大将,银枪白马,后面大旗书“汉翊军将军,常山赵”。赵云手里提一颗血淋淋人头,高声喝道:“褒县已取,张卫人头在此,哪个上来领教枪法!”汉中军将大哗,张鲁又惊又怒,道:“罢罢罢,且回汉中!”这时前面刘备军冲涌而上,左有黄忠,右有魏延,各统精兵冲击。汉中军皆无斗志,只顾奔走,被杀得大败亏输,落后的便纷纷投降。张鲁一路溃逃,刘备驱兵追杀二十里方回。原来当张鲁作法之时,庞统便教赵云引五千精兵,乘乱迂回去突袭褒城,断汉中军后路,果然一举得手。刘备又打听得公孙胜作法破了张鲁的道法,甚是惊叹。公孙胜道:“张鲁的道法,亦不过是些幻术,引人自相扰乱,我所以破了他,不过还个清明好叫两军厮杀罢了。”刘备大喜,加封公孙胜为“法师”,授校尉之衔。一面先在褒城整顿人马,调剂粮草,预备再去汉中。


  忽地新近归降的校尉丁得孙出列道:“皇叔,某敢请皇叔即刻进兵汉中,张鲁可擒也。”刘备道:“汉中城池坚固,粮草颇多,如何可以得手?”丁得孙道:“那留守汉中的众将,内中有三个都尉,一名邹渊,一名邹润,一名龚旺,却是我的结拜兄弟。三人早不满张鲁欺瞒良民,有心归降皇叔。总管汉中的谋士杨松,贪财好贿,最是无德。我与三个兄弟约定,我迎接皇叔进军,他们乘机威逼利诱,好歹叫杨松出头,把汉中城门关闭了,不放张鲁进入。只等皇叔派军马去接受。”刘备大喜:“既如此,甚是有劳了。”问帐下:“哪位将军愿当先追杀张鲁?”魏延挺身而出:“某愿往!”刘备道:“我与你一万军马,即刻出发,追杀张鲁。如不得手,便占住汉中城池,等我大队赶来。”魏延道:“得令!尚求一人为副。”刘备道:“何人?”魏延道:“便是那独身破阳平关的武松武将军。”刘备笑道:“甚好。”于是令魏延、武松引军一万,叫丁得孙为向导,先行出发,直取南郑而来。


  再说张鲁逃离汉中,清点人马,十成中折了四五成,不由哀叹:“遭此大败,恐难以保全了。”张富劝道:“父亲不必心焦,且先回到汉中,整顿人马,再作打算。”于是一路行进。到汉中城下,张富高叫:“师君回来了,快快开门!”不防城上乱箭射下来。张富大惊,便看城头上,杨松羽扇纶巾,大笑道:“张师君,我等阖城已降了刘皇叔也!”张鲁气急攻心,晕了过去。左右急忙相救,半晌醒来,垂泪道:“某雄踞汉中三十年,不料今日如此下场!”张富道:“父亲不可自弃。且先往东山躲避,再作打算。”于是一行人向东驱避而行。


  行无半日,前面山口旌旗招展,大军突出。张鲁大惊:“吾命休矣!”忽然迎面一骑奔来,却是阎圃,口里高叫:“曹丞相令夏侯渊为先锋,张郃为副,杜袭为监军,郭淮为司马,引战将五十员,精兵三万,前来救援汉中!”张鲁大喜。正是:心苦东川城池尽,喜见北魏救兵来。不知夏侯渊、张郃此来如何,且看下回。

2004-11-27 12:08 桓大司马
第二十五回 魏文长血战汉中地,宋公明兵发定军山

作者:pener(巴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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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说张鲁在褒县被刘备杀败,退到南郑,不料杨松与邹渊、邹润、龚旺起兵占了城池,不放张鲁进去。张鲁欲要强攻,士力已衰,又恐刘备追来,只好急急往东奔走。行到借口,却见阎圃引曹操部下征西将军夏侯渊、平狄将军张郃前来救援汉中。张鲁望见救星,大喜至泣。两边相见,夏侯渊道:“魏公闻说太守被刘备贼军所攻,令我等为前锋先来救应。魏公大军随后便到。”张鲁感激不尽。夏侯渊又闻说汉中被叛军占据,道:“刘备未来,我等当先行突击,夺回南郑城池。叛军乌合之众,一击可破,然后迎战刘备,方得从容。”张鲁道:“全听将军安排。”夏侯渊便教杜袭、郭淮统带大军在后,自己与张郃选精兵一万,教张鲁部下官佐带路,直趋南郑。


  那夏侯渊用兵,最是迅截勇猛。先前军中便言“典军校尉夏侯渊,三日五百,六日一千”,黄昏时分,抵达南郑城下,排开队伍叫阵。杨松在南郑城中,忽闻曹军杀到,大是惊恐。邹渊三个不知厉害的,叫道:“他便也是人,有何可怕!待我等出去迎战!”遂点了数千军马,杀出南郑。两边相对,夏侯渊出马大骂:“汝等无名草寇,幸得张公祺恩遇,居然以怨报德,买主求荣,勾结耳贼,擅据大郡。今我统十万精兵到此,还不快快下马乞命!”邹渊看夏侯渊身长八尺,虎目黑髯,威风凛凛,心中悚然,强打精神骂道:“我等和刘皇叔联络,兴复汉室,就是要诛杀汝等汉贼!”夏侯渊大怒,拍马舞刀杀出。邹渊挺枪出阵,两个战不到三合,邹渊大败而走;邹润急急出马抵挡,邹渊回马夹击,夏侯渊奋力挥刀,大战二将。斗到十回合,怒吼一声,将邹渊劈于马下。龚旺急急杀出,对阵张郃望见,拈弓搭箭,手到箭出。那龚旺倒也机警,眼前一花,急忙偏头,箭翎贴颈而过,把脖项擦破,鲜血淋漓,真个作了“花项虎”。邹润原本不敌,吓得回马便走。张郃在阵中教擂鼓大进,曹军呐喊而上,邹润、龚旺道:“眼见得南郑守不住了,不如往北去投刘备军中,也好与公明哥哥照应。”两个引军望北便走。夏侯渊教张郃分军追赶,自己统带三千锐卒,杀进城内。杨松在城楼上望见三将败北,吓得筛糠也似发抖,待要走时,曹军一涌入城,南郑城内虽有军马,得力将领皆不愿与杨松为伍,因此纷纷投降。杨松急忙手捧印绶,亲自到夏侯渊马前跪地请降。夏侯渊甚为厌恶,令人绑了。自己步入衙门,安排将兵占据城中要隘,安顿居民。


  次日早晨,张鲁、杜袭、郭淮等引后队到,见夏侯渊竟已取城安民,大喜。张鲁道:“魏公有如妙才将军这等虎威之将,匡扶汉室,何愁不成!”夏侯渊以杨松付与张鲁,鲁深恨他前番进馋,今日卖主,亲手将他拖到街头,与诸子一起动手,乱刀砍死。夏侯渊请张鲁征集汉中离散人马,整顿军伍。张鲁依计而行,于是又聚集了不少军马,声势渐渐重振。


  


  再说魏延、武松奉刘备令,同丁得孙引一万军马,去占南郑。行到半途,迎面看数千残兵败将乱纷纷奔逃过来,后面一军紧紧追赶。丁得孙眼尖,望得前面是邹润、龚旺在奔走,忙道:“那前面便是邹润、龚旺兄弟了!”武松道:“如此看来,这南郑府是丢了?”再登高看后面追的军马,是平狄将军张郃旗号。魏延道:“这张郃乃是河北道上一员名将,不可小看。”思索一下,吩咐武松、丁得孙道:“我引一半军马,迎着上去,放过邹润队伍,截住他厮杀;你二人分余下之军,从小道抄到张郃军后路,三面夹击,必可破之也!”二将领命,各自分兵而去。魏延引五千军马,下大路列队。龚旺二人正在狼狈奔命,忽然前面一声号鼓,大军列阵,当先将领高叫:“邹润、龚旺休得惊惶,某魏延奉皇叔之命,前来救应!”二将大喜,魏延把队伍中间闪条路,放败兵过去:“汝等就在我阵后整顿休息。”片刻,张郃军马杀到面前,魏延拍马出道:“张郃休走,义阳魏延在此!”张郃冷笑道:“无名下将,也敢争锋!”魏延大怒,挥刀杀上,张郃挺枪来迎,两个大战三十余合,不分胜败。忽然张郃后军大哗,都叫:“有敌军两路来袭!”张郃大惊,挡开魏延大刀,驱马回阵,吩咐:“快快回转!”魏延见得了机,将刀一招,大小军校,齐掩杀过来。张郃亲引铁骑断后死战。这时后面副将来报:“将军,后退敌军甚是凶险,大军难以退过!”张郃吩咐副将引牌刀军和马弓队压住阵脚,自己提了枪到后队,便看大路两队伏兵不住冲击截杀,右边为头一个大汉,披头散发,两口雪亮朴刀上下翻飞,杀得血雨四溅,曹军曹将纷纷闪避。张郃点一点头,悄悄抽出羽箭,瞄准一放。那武松正侧身劈杀,眼角白光一掠,箭直奔太阳而去,情急之下,抬手一挡,嚓的一声,左腕鲜血横流。武松受伤,声威便减了几分,张郃高叫:“贼将,吃我一枪!”放马直冲。武松骂道:“好贼子,暗箭伤人!”右手挥刀迎上。两个战无十合,武松毕竟一臂,怎挡张郃,只得后退。张郃见己军三面受敌,也不敢恋战,冲开阵脚,便叫大队后退。魏延前面督军勇猛追杀,截了不少落后军士,却被张郃引精兵抵住。两下交战,都讨不得便宜,看看天色渐晚,于是各自收兵。这一战魏延虽不得全功,却也截杀了张郃后队一千余士卒,夺得许多马匹军械。


  邹润、龚旺整顿败军过来相见,哭诉邹渊身死,汉中复失。丁得孙、武松也自悲伤。魏延道:“夏侯渊在汉中,有多少兵马?”邹润道:“前番来时,约有一万。”魏延道:“如此则除掉张郃这里,汉中不过数千曹军?”丁得孙道:“只怕后面还有大军跟随。现下接应了邹润、龚旺二位,不如先退回褒县,请皇叔大军前来。”魏延道:“甚么话,刚才杀退了张郃,如何便要撤军?先送武将军回去养伤,顺便禀报皇叔;我与诸位引军,先追击张郃,再相机而行。”武松道:“魏将军你这话才是无理,俺随你厮杀几场,不曾有懈怠畏缩,为何一点皮肉小伤你便要赶俺回大营?死也不走。”魏延喜道:“既如此,我二人同去破汉中!”丁得孙谏道:“二位不可冒失。夏侯渊、张郃都是名将,兵马又多,不加小心怕有闪失。”武松道:“这厮罗索,你自回褒县,我与魏将军去汉中。”丁得孙道:“这是甚说的。我奉命前来向导,自然是一起去了。”武松道:“有了邹润、龚旺两位兄弟,不须你了。”丁得孙怒道:“武松哥哥以我为何人也!”当下对邹润、龚旺道:“两位可去褒县报禀皇叔,我还是引魏将军去汉中。”邹润道:“龚旺哥哥去褒县即可,我带诸位到汉中。”计议定了,于是魏延、武松等把两路人马合作一处,先歇息一晚,次日,沿大路追杀上来。


  再说张郃脱离战场,不敢就停,连夜后撤三十里,到天荡山口扎下营寨。安排偏裨将佐,加紧巡防,把个路口紧紧守住。一面飞书往汉中报夏侯渊。夏侯渊得知,与杜袭、郭淮、张鲁商量。张鲁道:“刘备此次如汉中,兵马十万,声势甚大,我军恐寡不敌众。不如且退保城池,等待曹公后援。”夏侯渊道:“某只闻进兵拒敌,未曾听过因敌军众多便要死保城池的!”当下传令:“杜监军留汉中,全军拔寨出发,增援张隽义。”张鲁赞道:“公真勇将也!”夏侯渊道:“公祺兄可守把城池,多多发粮草为我后援。”张鲁道:“自当从命。”又教张富、张贵二子引搜集得的汉中军马万余人,随同前往助战。


  一路兼程,黄昏来到张郃寨前。张郃急出来参见,夏侯渊问战况,张郃道:“敌军主将是魏延,以前未闻过姓名,颇有些武艺。赶我到此地,连日攻打隘口,都被杀退。现下在路上结了三个寨子,以为犄角之势。”夏侯渊听罢,微微沉思。郭淮道:“这魏延我却晓得,原是长沙名将。今日我军兼程赶到,不如歇息一夜,明日出战。”夏侯渊道:“乘此一鼓作气,便去平了他的寨子,还等什么明日!明日他准备做好,又费多少手脚!”张郃道:“将军所言,正与某合!”夏侯渊遂令郭淮守寨子,张郃引本部在左,张富、张贵引本部在右,自提大军在中间,乘了落日昏昏,一声号鼓,杀将出来,直取蜀军三寨。


  原来魏延原也派了些军士四下巡探,却被张郃在大小路口安排伏路,但有走得远的,尽数捉住杀了;又兼张郃营寨下在高处,遮挡视线,因此夏侯渊军马赶到,魏延却是一些不知。这日黄昏正在营门口看对面寨子,忽听天荡山上面鼓号震天。魏延大惊:“此必是敌军出战,各营准备!”片刻之间,路口杀声大作,曹军潮水般三面杀来。蜀军未做好准备,已然混战一团。魏延睚眦欲裂,跨马提刀,迎面冲突,连斩曹军两员偏将。夏侯渊望见,咆哮道:“哪里来的下将,如此嚣张!”魏延看见旗号,喜道:“拿住了夏侯渊,何愁曹军不败?”拍马上前。两个双刀并举,战有二十余合,刘军左右两寨已被曹军冲得溃散下来,邹润、丁得孙各自混在败军中奔逃。魏延见势头不好,虚晃一刀,拨马便走。夏侯渊哪里肯舍,紧紧追赶。行无远,两边张郃、张富杀退了左右两寨刘军,从两翼夹击上来,把魏延围在核心。魏延身边不足千人,舍生忘死,奋勇冲杀,怎奈四面重围,无法冲破,渐渐难以招架。夏侯渊在外高叫:“魏延,汝也是员名将,何必为大耳贼殉葬?不如下马归降,我主魏公爱才,定得重用!”魏延瞠目大喝:“非死不降!”须发怒张,左冲右突,人马衣甲皆带血迹。战了约莫一饭功夫,身边士卒渐渐稀少,魏延长叹道:“今日便死于此罢了!”正自绝望,忽听右边曹军阵后一阵喧哗,接着纷纷散开,武松一臂包扎着,单手挥刀杀进围来。头发披散,势如疯虎,在战团中硬生生捅开一条血路。曹军皆不敢挡。魏延一面奋战,一面大叫:“武将军,你来作甚?”武松大叫:“你是主将,某安能独自突围?”夏侯渊赞道:“好汉子,便一道送你们去了罢。”麾军四面攻来。武松手下,也只突入数百军,两人拼死奋战,都存了决死之心。再说那丁得孙、邹润二人本来和武松一同退到岔口,正在整顿队伍,一不留神,武松竟又杀入重围,丁得孙不由跺脚道:“这魏延又不是我梁山兄弟,你这等舍命保他作甚!”龚旺道:“行者哥哥便是这个性子。眼下如何?”丁得孙道:“你在路口守把,我引军冲入解围!”龚旺道:“只恐去了又陷没。”丁得孙道:“武松救魏延是为他人舍命的,我却是救自家兄弟,便是陷没了也罢!”龚旺道:“我二人同去。”丁得孙道:“你若走了,这路口被曹军切断,后面刘皇叔援军到了也冲不过来。”两下商议定了,丁得孙高叫一声:“曹军休得张狂,丁将军闯阵来也!”引数千兵马,迎面扑入。当不得曹军数万,阵势汹涌,片刻之间,俱都被困住了。


  龚旺在路口看见,急得无计可施。欲要突出救援,又怕丢了路口。眼见得魏延、武松千来人被困在最核心,各处尚有不少兵将,各自为战,互不能相助。忽然背后,鼓号声震空,回头看时,旌旗满山遍谷,逶迤而来,正是刘备大军到了。龚旺急急派遣小校前往告知,刘备军前部正是黄忠,闻言大呼:“众军,随我去救文长!”率领军马,疾行赴阵。这时日头已落,山谷间唯余些微霞光,张郃望见刘备军马来了无数,急谓夏侯渊道:“将军,贼兵大至,不可恋战,收兵回寨才是。”夏侯渊道:“可惜,可惜!”只得叫撤了围,自回天荡山。黄忠见自家军马损伤无数,兼之天色已黑,不敢追赶,救了魏延、武松、丁得孙等部军马,往中军见刘备。魏延等四将见了刘备,下跪道:“末将等无能,被贼军冲垮营寨,损伤无数军马,请皇叔治罪!”刘备见魏延等浑身血人也似,盔甲残破,哽咽道:“我有诸公为辅,何愁天下百姓不得安生!今日敌众我寡,非诸公之过也!”便叫都往宋江营中,着神医安道全探看伤情。一面吩咐黄忠、赵云、马超三将再在路口扎下三个营寨,每营留兵万人屯守,与曹军天荡山大营相对。其余军马,在后面分屯立营。


  且说宋江到了夜间,召集众头领道:“各位兄弟,我等秘密入汉,决心起事,必须忍辱负重,积蓄兵力,切不可意气用事,损伤手足。今番入汉中,刘备大军未到,南郑三位兄弟急于求成,结果南郑得而复失,反折了邹渊兄弟;此后今日的一场大战,那魏延又不是梁山手足,武松、丁得孙你二人何苦去为他拼命?白白多耗损上千嫡系人马,幸得两个头领没事。今后万万不可再如此莽撞。”武松听得大不是滋味,暗自道:“俺为人将领,阵前拼杀自然是分内事情,便死了又有什么关系。如何要做的这般郁闷?”丁得孙看他一眼,武松不语。林冲道:“哥哥,下一步当如何。”宋江思索道:“这汉中自然是要取的了,我以为夏侯渊终不是刘备对手,我等在其中当多拣些便宜,方是正道。”李逵一边叹道:“哥哥也直是,前番在水泊,终日‘招安,招安’聒噪个不停,今天又老耍这般鬼伎俩,气破俺铁牛肚皮。”宋江瞪眼道:“再多嘴,俺先把你这肚皮剐了!”李逵伸舌不语。公孙胜道:“这次攻进汉中,我料丁得孙、邹润、龚旺三位兄弟地形人物熟悉,必然重用。要好好立功。”武松道:“那魏延魏文长,现下倒与某甚是相惜。”花荣道:“最好。行者哥哥多与他结交,于我大业有助。”宋江点头道:“正是这个意思。但俺这里还有个令牌,却要讲明了。各位兄弟听令!”众头领齐肃立。宋江道:“自今日起,再有贪功冒进,为刘备事业折损自家羽翼的,军法从事!”便唤铁面孔目斐宣写下了:“莫看我寄人篱下,这梁山军的令却还是使得的。”众将只得道:“是。”


  再说天荡山营寨,夏侯渊召集众将商议。张郃道:“眼下贼军多我一倍有余,众寡悬殊,不可贸然决战。当坚守要隘,以待后援。”张富道:“隽义将军所言甚是。此地天荡山乃汉中重地,后接米仓山,是粮草运输主脉,只要屯军于此,刘备纵有十万之众,不得偷过,南郑安如泰山。”张贵道:“只是此去往南五六十里,有一山名定军山,别有小道,也是个重要所在。若被敌军占了那里,则我后路恐被截断,不可不防。”郭淮道:“二位张公子所言颇有道理。不如分兵往定军山,两头守把。”夏侯渊道:“哪位将军愿去?”张郃挺身而出:“某追击溃兵,未曾得功,反被魏延截杀了不少人马,心中甚愧。愿乞一军前往守定军山,将功折罪。”夏侯渊赞道:“隽义豪气可嘉也!”张贵道:“恐隽义将军不熟地形,某愿相助。”夏侯渊许之。于是拨精兵一万,令张郃率领去定军山守把。张贵引三千汉中军相助。


  


  回头讲刘备在大营,召见丁得孙、龚旺、邹润等,问汉中详细地形,作图形数张,与众人商议道:“不料曹军已然进入汉中。”法正道:“当速战速决,击退其先锋,夺占汉中,然后主客易位。否则待他后援赶到,甚是不便。”庞统看了地图道:“曹军下寨天荡山,确是咽喉要地,如是硬攻,难以得手。此去往南定军山,若能分精兵一支攻取了,迂回其左翼,则天荡山曹军不攻自破!”刘备点头:“军师所言甚是。哪位将军愿去攻打定军山?”话音未落,魏延、黄忠二人一起站出:“某等愿去!”刘备哈哈大笑。庞统却道:“两位担任先锋要职,此处是离不得的。”二将愕然。庞统以目看宋江,宋江起道:“皇叔,俺宋江愿引本部二万军马和众位弟兄去取定军山。”刘备大喜:“甚好,甚好。”又令丁得孙引二千汉中降兵带路。宋江接了令,当下先安排全军饱吃一顿,再往南行进。


  那汉中地势崎岖,甚是缓慢。宋江与众头领商议道:“庞统先生为何叫我应承下这定军山一路的差使?”花荣道:“想是先生知道本处敌军不强,我梁山军自足战胜,所以叫来领这个功劳罢。”于是召丁得孙来问:“定军山地势如何?”丁得孙道:“定军山山不甚高,中间环抱有垌,里面可藏数万军马。山前一条大路,通向南郑。岔道口往南是巴西郡,隔路是无名对山,也是个平缓地带,却高出定军山十余丈。”花荣道:“我若是曹军,便要在这两边山头各自安排军马,把三岔路总口牢牢扼住。”林冲道:“此去定军山,敌情不明,当多派斥候,并以强兵在前,以防埋伏。”宋江笑道:“曹军大队皆在天荡山,此地不过是些零星兵卒,我放着二万军马在此,有何惧哉?”林冲道:“哥哥,曹军不比得刘璋、张鲁人马,甚是精悍,兼曹营颇多名将,万万不可小窥!”宋江不以为然,对林冲道:“林教头,你且引一队兵到后面押运粮草,莫被小股贼人乘虚劫夺了。”林冲只得去了。宋江教李逵、李衮、项充引三千步军为前队,自己在中间,向定军山挺进。距离定军山还有五里上下,经过一谷,忽然谷里擂鼓大作,无数军马杀出。


  原来张郃率军来到定军山,问了张贵地势,便下了三个寨子:张贵引一支军马,在定军山垌中扎寨,山头上遍布哨位、壁垒;另排副将带军在对山也扎营,两头居高临下,把路口夹住。却把大兵在道路口微微偏后地方扎下大营,三个营寨成“品”字摆开。安营已定,忽流星马报有大队敌军往此处来。张郃与张贵商量道:“与其坐待敌来,不如我先发制人,于半路击之,攻其不备,挫他三分锐气。”于是留下许多人马守把营寨,张郃亲引了四千精兵,轻装疾进,半路来抄宋江军马。前头看见李逵步军,张郃心生一计,先叫部将引千余人从前头呐喊杀出,李逵看了,大呼道:“好贼子,尝尝黑爷爷的板斧!”引李衮、项充掩杀上去。那副将在路边石坎上安排了强弓劲弩,箭矢如雨点下来,李逵部下伤亡百十人,不得前进。张郃看时机已到,大喝一声,率精兵挺枪杀出,恰恰抄在李逵前军的背后。那梁山前锋军马顿时队形大乱。李逵急急回头,李衮、项充已着地杀上,张郃见两条汉子彪悍,不敢轻敌。那李衮、项充俱是上阵不要命的,两套牌刀同时朝张郃夹击。张郃银枪左右格挡,战数回合,瞅破绽着地一枪,李衮慌忙拿牌刀去挡,项充以为得机,跃步轮刀砍来,不防张郃回身一摆,枪钻子荡回来,啵的一声,打在项充额角之上,顿时皮开骨裂,血流满面。项充一声不出,晕死了过去,李衮大惊,慌忙抱起项充后退。这时李逵在百步外挥斧翻身杀来,张郃看得仔细,张弓搭箭,便要射出。有道是:迎战山东及时雨,先射水泊黑旋风。那张郃箭法如神,不知李逵性命如何,请看下回。

2004-11-27 12:09 桓大司马
第二十六回 宋江大战张隽义,赵云枪挑夏侯渊

作者:pener(巴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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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刘备兵临汉中,曹操遣夏侯渊为先锋救援张鲁;两军会战于天荡山,刘备教宋江引梁山军马去取定军山。张郃守把山口,引精兵四千,于路伏击宋江人马。前锋李逵正与曹军厮杀,张郃摘弓上箭,瞄准要射。忽听得风声,张郃原是名箭,素来机警,当即侧脸,一支箭正从耳边掠过。自家那支箭不知道飞甚么地方去了。回头看时,见是一员大将手握雕弓,站在身后百步之外,背后旗号书“小李广花荣”。张郃大怒,抬手便是一箭,恰好花荣也是一箭迎面而来,噌的一声,两个箭头空中相碰,各自歪在一边。张郃心头暗叫声好,夹紧镫子,身子在马上一斜,一箭奔花荣右肩去,花荣将手中弓一挥,拨在一旁。张郃赞道:“好个小李广!”再看自家军马已冲散了梁山军前队,却见后面宋江亲引中路人马,层层上来。张郃心道不可硬拼,便叫:“撤回营寨!”曹军闻令便走,前队梁山军已被杀散,黑旋风李逵狂吼乱叫,带数百个牌刀手直向张郃冲来。张郃持枪断后,引百余铁骑与数百敌军交战,李逵猛砍猛杀,却被狙得无法追击。待大队去远,方才放马奔回自家营中。


  宋江大队接住,前军死伤数百余人,项充昏迷不醒,忙叫安道全救治。一边吩咐全军赶到定军山前,落下营寨。宋江望着山头张郃旗号,切齿不止。旁边李逵暴跳如雷,只要发兵杀上山去报仇。林冲道:“俺曾看得史书,张郃乃河北名将,不可轻视。定军山地形险要,且曹军先行占据,切忌鲁莽。”宋江道:“他曹军害我邹渊兄弟,又伤了武松、丁得孙、项充等,岂能不顾!”蒋敬道:“今日天色已暗,何不先叫士卒们休息,明日再战?”宋江不语,蒋敬道:“哥哥,前日你叫颁令,诸位兄弟务须小心谨慎,不可意气用事,胡乱出战,今日自家不要胡涂。”宋江道:“兄弟说得是。”吩咐各自归营休息。林冲道:“要防曹军下山劫寨。”亲自安排巡逻兵马,细细守把。当夜,张郃在山上,看山下梁山军营火点点如萤,有巡夜队伍环绕不息,叹道:“闻说这梁山军是草寇改编,却也颇有知晓兵法之人。”


  次日,宋江留花荣等人守营,自己带了李逵、林冲、李衮、孔明、孔亮五个头领,引一万军马,到曹军营前挑战。张郃率军出阵迎击。两边对圆,宋江道:“张郃你原是袁绍部将,何必与曹操为伍?归降皇叔,共扶汉室,岂不为好?”张郃笑道:“袁绍多谋寡断,外宽内嫉,所以为魏公所破。今我统率朝廷精兵,来救汉中,你等不过是草寇入伍,追随刘备,梦想功名荣华,岂非可笑?”宋江大怒:“谁人与我拿下!”孔明飞马而出:“张郃看刀!”张郃哈哈大笑,拍马杀出,战不到三合,孔明大败而回,孔亮策马上前接住,不三合,被张郃一枪横过,急急俯身,背上胡甲绦带挑断,护心镜当啷坠地,吓得回马奔走。张郃连败二将,曹军山上山下,欢声雷动。恼了一个大将,拍马杀出。张郃见他雄健,猛一怔,看那来将好生模样:


  烈烈千重胆,凛凛八尺躯。蛇矛透杀气,马蹄踏征尘。所向无所惧,上阵只争锋。梁山豹子头,人唤小张飞。


  林冲看张郃,也是好个将军:


  虎目雄光震敌胆,铁枪蹀血染红缨。河北道上号名将,青史留得铿锵音。


  两个通了姓名,各自放马厮杀,斗约四五十合,不分胜败。两边士卒,看得呆了。孔明在宋江耳边道:“这张郃与林教头放对而能不败,真猛将也。不如乘他阵前交战,麾军一起杀上,纵不冲垮他的营寨,也把他阵型打乱,多杀他些士卒。”宋江道:“甚好。”便叫军中擂鼓。片刻间,李逵当先,梁山大队将兵齐呐喊而上。张郃正与林冲战得上劲,见状格开蛇矛,退回本队。便看曹军齐崭崭立正,并无慌乱。梁山军冲到五十步内,忽然曹军阵中号鼓大作,前面牌刀手分开,显出数百弓弩,乱箭齐发,前队梁山兵倒下无数。队伍方乱,两翼长枪兵抄袭出来,切入队伍中间,顿时杀散。李逵在中间挥动板斧乱砍,曹军近身不得。不防前面张郃率一队骑兵猛冲出来,砍瓜切菜,把围住的梁山军一阵乱杀。李逵不要命的,尚在里面冲突,所带的士卒早已纷纷就戮。宋江在后面,急令孔明、孔亮引军上前救援,队伍方才动,定军山、对山两个营寨中杀出生力人马,抄袭到宋江后路。梁山军马虽多,四面受敌,乱了队伍。危急之时,林冲挺丈八蛇矛,率亲信人马在阵前冲突,救应被围的军将。曹军见他到处,都不能阻挡。裴宣、蒋敬两个在自家营中,也慌忙发花荣引兵出来接应,两下杀退曹兵,保得大队回营。张郃引精兵三千,直突到梁山辕门口,喝骂了一顿饭功夫,方才回寨。


  


  宋江回到帐中,召众头领商议道:“不想曹军如此厉害!如何是好?”林冲道:“哥哥莫忧。我观这曹军立营,以定军山、对山两处为要。如能夺取两个山头,则曹军营寨自破。”宋江道:“只是如何能夺得山头?”铁面孔目裴宣道:“张郃今日胜了一阵,求战心切,我等可再发兵挑战,却暗自埋伏精锐在两边山脚,等他军马倾巢杀出,突起夺占,必能得手。”神算子蒋敬道:“以某看,还可先出战两日,故意诈败,骄其战心。”宋江道:“甚好。”于是自作安排。次日,遣孔明、孔亮引军五千去挑战,谁知张郃竟然不出。第三日,又叫花荣、丁得孙引军五千挑战,曹军还是坚守不动。


  回到营中,宋江愁道:“曹军坚守营地,便有天大计策也无用了。”蒋敬笑道:“哥哥不必忧心。张郃不出战,也是懈怠我士气的意思,他必然有谋。我可将计就计,引他出来。”宋江道:“计将安出?”蒋敬道:“某有个打算。请入云龙公孙道长作法,引来漫天大雾。那张郃必然欲乘大雾踏我营寨,我却安排埋伏,必能得手。哥哥意下如何?”宋江拍案道:“妙哉!蒋敬兄弟无愧‘神算子’也!”公孙胜道:“这个计谋,还有要检点的地方。”安排如此如此,宋江大喜从之。


  次日,张郃在营中闻报梁山军退后数里安营,又有粮草源源运到。自己去定军山上望了一回,果然如此。下来请张贵商量道:“我两日不出战,为的是挫敌锐气。现在敌军退后数里,眼见得士气已竭,可寻机下山破之。”张贵道:“但要谨慎为要。”两个商议。到申时过半,忽然山谷中起了大雾,接近酉时,雾气愈加弥漫,对面数步不见人。张郃大喜:“此天助我也!”遂安排定军山、对山两边副将:“严守营寨。待我回来,方才接应。”叫张贵引军守把路口大营。自己引精兵五千,轻装衔枚,到戌时,潜出营寨,往梁山军营地抄来。


  离开尚有一里,遣精干小校探看,回报说营中灯火通明,外面有士卒巡哨,看不真切。张郃点头,叫士卒疾步潜行,到辕门前,发声喊,冲了进去。杀进一看,数营都是空的,心知中计,忙叫“快快后撤!”话音未落,四下里鼓点不断,浓雾中伏兵突出,曹军大乱。张郃急急杀开路往回奔,背后杀声不绝,有军马紧紧追来。退到路口,定军山、对山两头人马前来接应,张郃心稍安。此时一派大雾,充盈山谷,背后杀声忽然断绝。张郃道:“敌情不明,还是先各自回营寨去为好。”正在行进,忽然两边山头传来厮杀之声。张郃大惊,摸黑先往定军山赶。迷雾中一队人马迎面撞来,看不真切,便是一阵对战,杀了片刻方才看清是自家军马。张郃惊道:“你等如何来此?”兵将回报:“寨中精兵方下山接应将军,走了不久,便有敌军突入,措不及防,因此丢了营寨。”张郃道:“罢了!”转回路口,却见又一群溃兵迎面本来,报说:“对山也被敌军占了!”张郃牙齿咬碎:“宋江匹夫,某誓杀之!”教且回路口大营。不料方回营中不到一顿饭功夫,后面粮屯起了大火。急叫扑灭时,正面三路敌军杀来,中间林冲,左边李逵,右边花荣。张郃急急迎战,后营兵卒嘈杂,丁得孙引军突入。曹军四面受敌,战心全无,张郃见势不好,道声:“罢了!”转头杀出营寨,奔汉中而去。张贵在乱军之中仓惶奔走,正逢花荣,两个交马不数合,被花荣一枪刺死。曹军降的甚多。原来公孙胜与蒋敬安排的计策,先祭起大雾,在营中埋伏兵马,一面令花荣、孔明做一路,李逵、孔亮做一路,各引三千兵,往定军山和对山脚下埋伏。等到张郃劫营中计,奔回大寨,两边山上军马出来接应时,乘乱突入,先抢了山头。一面却安排飞天大圣李衮带领五百精兵,埋伏在大路两旁,混在张郃的败军中间回营,四下放火。又教丁得孙引二千兵马从定军山后面绕到营后攻击,一战得手。到二更时分,公孙胜收了旧法,作起一阵清风,须臾之间,雾气散尽,山谷见得清明,而定军山三寨已然易主矣。这一战,杀伤曹军极多,虏得降兵四千余人。三寨辎重,尽数缴获,得粮食、军械、旗帜堆积如山。宋江大喜,一面分派人马,守把三寨,一面派出快马查探张郃军动静,一面遣孔亮往天荡山刘备那边报捷。


  刘备在天荡山,囤积兵将,屡屡挑战,夏侯渊只是不睬。这日忽有报说天荡山曹军纷纷拔寨,一路往北退去,一路往东退去。庞统道:“是矣,定是宋公明在定军山得手。主公当速引军追击,不可纵之。”刘备疑惑道:“消息未来,不敢贸然出击。万一有诈,恐怕损劳兵将。”庞统气得顿足不止。过半日,宋江处信来,刘备遂令进占天荡山,只剩了空寨子。刘备对庞统道:“不听军师之言,后悔不止。下一步当如何?”庞统道:“曹军北路去者,必去守把米仓山。那里是屯粮之地。可遣上将前往取之。”刘备道:“甚是。”便令黄忠为主将,张清、冯习为辅,引军一万,去夺米仓山。留川将吴懿守把天荡山。自提大军,向东来争南郑府城。庞统又叫人传令与宋江:留精兵守把定军山,大队沿路,赶到汉水南岸取齐。吩咐“沿途小心,切忌贪进”。


  原来夏侯渊屯兵天荡山,忽闻张郃失陷定军山。渊性子甚急,便要责骂。郭淮道:“眼下定军山失陷,若被敌军分兵迂回,切断我后路,则此间大军甚险。莫若退兵往南郑之地,以待魏公后援。”夏侯渊沉吟不定,郭淮道:“将军勇猛,天下尽闻,但魏王亦曾教将军,为将当有怯弱时,不可但恃勇也。今先退兵南郑,再回师邀战,非为怯也。”夏侯渊遂从之。张富道:“此去东北米仓山,汉中屯粮之地,当遣人守把,搬运粮草,莫为敌军所得。”郭淮道:“某愿去守。”夏侯渊便拨与五千人马,十员副将,郭淮领了,往东北而去。夏侯渊自与张富引大队离了天荡山,往南郑撤退。


  退到汉水之南,张郃军马已先驻扎,不曾渡河。张郃见了夏侯渊,前来请罪。夏侯渊道:“胜败兵家常事,元让哥哥败仗多了,魏公不是一般重用。”张郃愕然。夏侯渊慰道:“非将军之过也。只整顿军马好生守把便是。”张郃道:“如此贼军两路,汹涌而来,南郑兵不过三四万,恐难支撑!”夏侯渊笑道:“贼军乌合之众耳,隽义看我一战建功!”正在商议,人报魏公遣右将军曹洪为大将,骁骑将军曹彰、平寇将军夏侯尚、护军将军韩浩、领军将军曹休、建军将军夏侯德为辅,引军三万,前来策应。夏侯渊大喜:“子廉既到,我无忧也!”遂前出迎接。两边相会,曹洪问了战况,夏侯渊说了:“今日大军合集,当一战破贼。”于是聚众将商议。那曹彰乃曹操次子,黑面黄须,武艺精熟,曹操甚是喜爱,因此遣来助战。当下站出道:“二位叔父,刘备之军,不过乌合,纵有十万,何足惧哉。我以为可留下小队兵马守城,防止后路扰乱。大军当在汉水南岸列阵,背水决战,一鼓而击,则刘备可走,汉中可稳得也。”韩浩道:“不可,不可。背水列阵,自陷绝地,虽能激发士气,却是行险取败之道,不足为也。”夏侯尚道:“韩将军何胆怯也?我军锐勇,以一敌十。刘备远道而来,骤然出奇兵攻之,何愁不平?”两下相争,夏侯渊道:“某家以为,后援既来,还是依子文只见,渡河决战。否则退保城池,终难持久。”商议既定,便留韩浩、张鲁守城,其余众将一起在南水南岸扎营,以待刘军。


  次日午时,探马报刘备军先锋魏延引军杀来,距离十五里。曹彰挺身出道:“待某引三千精兵,去斩了敌将首级来!”夏侯渊壮之,与他一万人马,又叫张郃一同前去。两个督军疾进,迎头撞上魏延,曹彰大呼:“魏公子曹子文在此,谁敢上前!”魏延身边张南拍马迎住,两个战无十合,张南大败而走。魏延亲自提刀上前,与曹彰厮杀十数回合,胜败不见,后面张郃督率大军分两翼掩杀上来,势不可挡。蜀军远来,不能抵敌,只得且战且走。曹彰正欲追赶,张郃赶上:“既已小胜,不可穷追。回营为是。”曹彰从之,于是曹军退回汉水大营。魏延亦后退数里下寨。等待一日,刘备大军赶到,于是全军进至离汉水十里处下了营寨。不一时,宋江人马亦从南路赶到,汇合一处,再作商议。刘备闻得曹军援兵大至,惊道:“曹洪军马到来,敌势倍增,恐怕难以骤胜。如何是好?”庞统哈哈大笑道:“夏侯渊、曹洪二人不知兵法。若是屯兵汉北,背靠南郑城池,则进可半渡击我,退能保守城关。今日竟把大军在汉水南面布阵,孤城隔河相望,此乃自败之道也!足见其无谋,我破之易如反掌!”刘备喜道:“既然如此,便请军师安排。”庞统点头,便叫升帐。


  帅帐升起,庞统、刘备共座。庞统抽出令箭,先令马超、马岱引军一万,去汉水上游渡口处准备,如此如此,交付锦囊一个;再令魏延、武松引军一万,去汉水下游渡口处准备,也交付锦囊一个。再吩咐宋江梁山军马如此如此,再叫赵云、法正引精兵五千,如此埋伏。各路调拨定了,庞统对刘备道:“各路人马潜进,预定明日午后到达。便请主公亲率大军,列队进逼曹营!”刘备道:“谨听军师。”


  次日,曹军大营,忽报刘备兵分两路,从上下游两边搜集渡船;又报刘备中路大军数万暗暗进逼。众将商议,曹洪道:“此必是刘备诡计,引我兵力分散。我若分兵击左右两路渡河之军,他便以主力直取我中间大营。”曹休道:“只是若不去管,被他安然渡河,抄袭到我大营后面,切断与南郑城池联系,更是危险。”夏侯渊思索片刻,击案道:“既然如此,我将计就计,分兵两路,佯作去两边渡口抄他渡河军马的后背,待他大军迫近,突然转向出击,先把他中路打垮,两边就算叫他过了汉水,也无大碍的!”众皆赞道:“将军高见!”夏侯渊哈哈大笑,张郃独道:“只怕刘备有庞统为军师,诡计多端,我军倾营攻他,万一中计……”夏侯尚道:“张隽义汝是败军丧胆,我等在魏公麾下,所向皆克,岂怕他刘备阴谋!”张郃轻轻摇头。夏侯渊见计议已决,便令夏侯尚引军五千,守把中间大营:“多备强弓硬弩,牌刀长矛。防他左右两边渡河的人马孤注一掷来攻我营寨。”其余军马分作两路,自己领一路,曹洪领一路,向上下游方向开赴。约定:“刘备大军若进,营中点狼烟为号,一起翻身杀回。彼便知道中计,左右两军也不及回援了。”


  于是夏侯渊、曹洪各引一军,向东西行进。庞统在中路看见曹军已动,哈哈大笑:“夏侯渊欲同我用计,真乃自取其辱也!”便令全军擂鼓,数万之众,呐喊杀奔曹军汉南大营而去。夏侯尚在营中看见,慌忙点起狼烟。夏侯渊、曹洪看见,各自麾军杀回,如洪水泻地,势不可挡。庞统发声号令,刘备军回头就走。川将吴兰、雷同断后,且战且退。夏侯渊、曹洪哪里肯舍,合成一路,紧逼上来。一路追赶了数里,刘备军奔入自家大营,夏侯渊麾军杀入,刘备穿营而走。张郃劝谏道:“敌军舍营而去,甚是可疑,不可再赶。”夏侯渊不然道:“眼看机会在前,破了这一路敌军,汉中安如泰山,岂可畏缩,坐失良机!”遂与曹洪并力穷追。再追数里,前面山谷中号炮连响,左边林冲,右边花荣、李逵,两路伏兵杀出。夏侯渊大怒,亲自上前抵住林冲,曹彰与花荣、李逵厮杀。战无数合,正面刘备军大旗摇曳,翻身杀回,三路人马并进,声如潮水,汹涌扑来。曹洪尽驱兵将上前抵挡,相持不下。忽然背后人马大乱,夏侯德慌张赶来道:“魏延、马超两路人马,从渡口杀回,攻我后背!”夏侯渊惊道:“糟了,中他奸计矣!”下令:“马军断后,掩护后撤,先回营地!”此时四面七八万蜀军围住四五万曹军猛攻,杀声如潮,两军旌旗进退错杂,方圆十数里之内盔甲闪烁,地面血水横流。亏得曹休所带有一千马军,乃是曹操宿卫亲军“虎豹骑”,煞是悍勇,在后队反复冲杀,刘备人马阻挡的皆被杀伤,虽前仆后继,阵型却被撞得步步散开。曹军得了这支精兵,将马超、魏延两队联接冲开,慢慢向汉水退却。蜀军三面押杀,死者不计其数。奔了一半路程,忽看马超、魏延各引铁骑,又从后面兜面堵来。曹洪急与曹休分拨人马上前截击。两头正战得激烈,忽然刘备旧营地旁边的杂林里面鼓点震天响,五千精兵突击而出,当先上将银枪白马,厉声高呼:“常山赵子龙来也!”如快刀切肉,霎时锲入曹军队伍。其时曹军本已是竭力抵挡,遭此重击,顿时队形大乱,前后两路几被断开。夏侯渊大惊,慌忙上前交战,赵云单枪直突眼前,战十余合,夏侯渊心慌力怯,渐渐手乱。这时赵云麾下精兵分作二十余路,此进彼退,将曹兵冲得纷纷作鸟兽散,夏侯渊尚在死战,不防背后一队兵狼狈奔命,撞动渊座下战马,一个趔趄,刀法大乱,被赵云一枪从前胸穿入。夏侯渊大叫一声,口鼻喷血,倒撞下马身亡。曹军失了主将,士气更加沮丧,如羊被群狼剿,抱头奔逃。张郃乱军中找到曹洪,厉声道:“子廉将军!若不得舍命突围,我数万将士今日死矣!”曹洪道:“将军看如何?”张郃道:“全力北进,冲垮他后两路军马阻截,某愿引一军断后死战!”曹洪道:“全仗隽义了!”张郃引数千精兵,转到阵后,大喝道:“贼子休要嚣张,看河间张郃来也!”拍马挺枪,反迎着冲入阵中。恰逢林冲部将薛谮跃马而来,交马只一合,被张郃刺死。花荣大怒,纵马上前,张郃牙关紧咬,猛力刺搏,花荣见他枪法沉厚刚猛,心中暗自惊惧,战十余合,全身而退。此时正面蜀军潮涌而来,张郃策马杀入,枪挑钻打,转眼间,竟杀得这一路蜀军纷纷倒退回去。马超看得火冒三丈,引一队军侧面兜来,张郃接住厮杀。二将双枪并举,大战有二三十回合,张郃毕竟苦战,体力不支,枪法渐渐涩了。正当此时,背后一声虎吼:“马超小儿,与黄须将军杀上三百合!”张郃喜道:“我有救了。”拉马退开,曹彰挥刀杀入队里。马超上前接战,不数合,背后曹休督率虎豹骑反冲回来,将马超左右军马纷纷杀退,马超虽然勇武,也不敢托大,回马暂退。三将抵挡这么一段,曹军大队退远,方才奔走。蜀军众将哪里肯舍,各率军马紧紧追上。又走数里,夏侯德引一队军杀出,放过三将,列队挡刘备军锋头。魏延叫声:“看某立功了!”率本部人马直冲过去,荡开阵脚,夏侯德正欲招架,早被魏延当头一刀,砍下马来,士卒纷纷溃散。曹军一路狂奔,直回到汉南大营。夏侯尚匆匆出来接应,方把残兵败卒收拢。这一战,曹军死伤无数,汉南之地,横尸盈谷。曹军众将人人胆裂,不敢再立寨,当夜便渡过汉水,回南郑郡府内休整。一面推曹洪为首,一面十万火急飞书向曹操告援。


  刘备得庞统设计,一战歼灭曹军大队,十分欣喜。先叫记下赵云、魏延斩将之功,其余各有奖励。庞统道:“夏侯授首,曹洪胆裂,可乘胜渡河,围攻汉中,莫等曹操大军到来,多费手脚。”刘备然之。正欲安排,人报荆州关云长有火急文书到。刘备大惊:“莫非东吴有不轨举动?”正是:汉南已奏得胜调,江东再传鼙鼓声。不知是何动静,请看下回。

2004-11-27 12:09 桓大司马
第二十七回 关云长大战吕蒙,陆伯言解围二郡

作者:pener(巴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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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说刘备用了庞统计谋,在汉水以南设下埋伏,大败曹军,斩夏侯渊、夏侯德。正欲进兵汉中,忽报荆州书信到。刘备急忙拆开看,却原来是东吴兴兵来犯。列位,有道是花开两朵,各表一支。容某先搁下汉中这头,叙荆州事情。


  话说当日吴用逢宋江之令,与秦明两个领三千梁山军,并孟达二千川军,从西川出发,顺江而下,奔赴荆州。沿途,吴用看孟达郁郁不乐,心中暗道:“这也是个可用的。”于是一路攀谈,孟达心正郁闷,常与吴用两个促膝至夜,引为知己。这晚,吴用置酒请孟达,喝了几杯,吴用贺道:“子敬当初与法孝直两个迎接刘皇叔入川,今日皇叔得势,一半皆赖二公之力,更兼公才略出众,定有重用。”孟达听了,闷不做声,再饮两杯,长叹道:“人皆说刘备识才,以某观之,哼哼,”拍案不语。吴用佯惊道:“子敬多饮了。眼见法孝直已是皇叔左右手,子敬岂有闲置哉!”孟达道:“孝直能言善辩,自得刘备喜爱,似某这等,只怕能有闲置已是不错了!”吴用道:“皇叔爱才,子敬莫急,必有重用。”孟达摇头道:“加亮忒心好,也莫安慰。总之牢骚满腹,加亮只作不知便是。”吴用道:“岂有此言耶!似孟达这等人才,兼有大功,真如是珠玉委地也!子敬莫忧,来日方长,日后某倘得机遇,定助子敬建功立业。”孟达道:“如此谢过加亮了。”吴用道:“我二人言谈投机,何不结拜兄弟?”孟达喜道:“甚好。”当下两个焚香祝酒为誓,约为兄弟,孟达为长。日后继续东行,吴用心里暗喜。


  日夜兼程,赶到荆州,见了关羽、张飞等人。关羽谓吴用道:“加亮,不知诸葛军师在成都作了甚安排,前日有东吴派遣官吏,言说刘皇叔答应归还荆州与东吴,前来上任,尽数为我逐回。”吴用道:“君侯作的是。荆州本是刘表、刘琦地盘,归属皇叔,正是理所当然。东吴凭甚要拿?若不服,我大军在此,君侯神威无敌,还怕他翻天!”关羽听罢,哈哈大笑。设宴款待吴用等人,尽兴而散。吴用与秦明自回梁山军营地,孟达驻扎荆州城。


  吴用回营,与关胜、李应等人相见。商议道:“现下荆州战云密布,东吴虎视耽耽,恐不日即有战事。以某看来,东吴实非关羽对手,兼之曹操窥测在北,我等乘机扩展军力,为第一要。”关胜、李应道:“愿听从军师安排。”


  原来诸葛瑾回到江东,说刘备要取了凉州再还荆州,孙权怒道:“此托词也!刘备取了益州、交州,犹自贪心不足,欺人太甚耶!”欲要起兵攻打荆州。鲁肃道:“孙刘交兵,曹操坐收渔利,不可不慎。可先派遣官吏,到荆州各郡上任,看他如何。”孙权道:“彼必不受,自取其辱也。”鲁肃道:“我派官吏,是作最后之隐忍。他若再无礼,则开衅在他了。”孙权然之,派遣官吏百余人,往荆州各郡上任,果被关羽尽数逐回。孙权道:“此非我过了,起兵如何?”鲁肃道:“此时是也。只是我起兵虽为夺荆州,适可而止,切莫教两家恩断义绝,为曹操所乘!”孙权遂召众将商议,吕蒙道:“可集中六郡兵力,攻长沙、零陵、桂阳三郡,威胁公安侧翼,切断荆州与交州连接。”鲁肃道:“先大军出,然后战胜求和,可保大局平稳。”孙权遂令吕蒙为大将,起兵四万,自江夏出,攻取江南三郡。鲁肃统军驻扎江口为后援。


  关羽在荆州闻说东吴起兵攻取,哈哈大笑:“鼠辈敢来撩虎须乎!”急召众人商议。未及,糜竺、向朗、马良、伊籍、糜芳、张飞、关平、吴用、秦明、关胜、李应等皆到。关羽道:“诸位!今有东吴孙权小儿,竟敢起兵犯我荆州,如何是好?”张飞早站出嚷道:“吴贼早有不轨,今日既然来犯,不劳哥哥,待俺起兵前军,教他见识俺蛇矛厉害!”关羽哈哈大笑:“益德之言甚是也。”马良道:“君侯不可大意。孙权窥测荆州已久,一旦发兵,必是倾全力而来,以某只见,当一面书信往南徐责孙权背盟,一面派遣人众往各郡分别加强把守,君侯自领精兵策应各方,一面火速飞书告成都,请皇叔发兵救应!”关羽道:“若是曹操自来,某倒要紧张。如今区区吴贼,何足道哉!”糜竺道:“君侯不闻诸葛军师行前留言否?”关羽道:“此军师多虑耳。”正在商议,忽然军士报进:“长沙太守廖立在外求见!”众皆大惊。便看廖立衣衫破旧,身带血迹奔入,扑倒道:“君侯,那吴军来势凶猛,桂阳太守赵范、零陵太守郝普闻风而降,我长沙郡自魏文长走后,兵微将寡,因此失陷!”关羽大怒,拍案道:“汝失陷城池,偷生独回,尚且来这许多托词耶!”传令:“来人,推出斩首示众!”廖立闻言,面不改色,起身冷笑道:“也罢,也罢!”不待军士,转身外走。众官皆惊,便看吴用站出道:“不可,不可!”关羽斜丹凤眼道:“加亮何言?”吴用正色道:“君侯,我荆州防务,州府军强而各郡兵少,本来就是取弱枝强干意思。今孙权倾东吴之军,突袭江南,诸郡如何抵挡?失陷城池,实不当责诸郡也。赵范、郝普之流,皆倒戈降敌,廖公渊独奔回复命,正是忠臣,如何能加以屠戮?”言罢,关羽一愣,吴用以目看张飞,张飞点头,出道:“哥哥,俺也觉得不当杀廖立。”众官一起出道:“君侯开恩!”关羽思索片刻,点头道:“也罢,看众官面上,廖立,你且随在军中,戴罪立功。”廖立谢过关羽、众官,退到班中。


  关羽对众人道:“东吴起兵来犯,我等岂能坐视!即刻整兵出击,夺回三郡!”张飞道:“哥哥说得好!俺愿作先锋!”糜竺沉吟片刻道:“虽然如此,此地当留兵防守,勿教曹操乘虚而入。”关羽道:“这个自然。”吴用道:“我梁山军愿随君侯出战。”关羽道:“甚好。”于是安排,令伊籍与廖立、孟达驻扎南郡,守卫江北;令糜竺、糜芳与梁山军李应等驻公安,守江南。孟康及阮小二、小七兄弟统带水军巡江,自引三万军马,教张飞为先锋,马良为参谋,吴用、关胜、秦明等引梁山军一万人马相随,杀奔三郡而来。一面飞书教交州柴进、士燮起兵,两面夹攻吕蒙。马良心中总是不安,自遣人前往益州飞报刘备。


  大军走武陵,过江口。太守巩志遣人送米粮酒肉劳军。关羽问道:“吴军可有消息?”巩志道:“自三郡失陷,并无动作。”吴用道:“怕他绕过洞庭湖,却沿长江西进取我公安!”关羽道:“这个不须怕,有糜竺、糜芳、李应等守把,公安兵力不薄。他若敢进犯,我先略了三郡,抄袭其后,两面夹击,叫吴军片甲不还!”马良道:“吴人在江夏还有大兵驻扎,若我抄袭他后面,他再出来夹击我,又当如何?”关羽笑道:“吴人要来夹击关某,看他几条性命!”遂令加紧进发,抵达湘江西岸。召集众人商议道:“如今如何?”马良道:“可大军齐发,逐一收复三郡。却以梁山军马驻扎此处,防备敌军断我后路。”吴用道:“否。如此吴人畏惧关侯,必然避战,却待我大军过后再出扰乱,两军在此周旋,不利大局。以某看来,莫若渡过湘江,分兵两路,去攻取南部零陵、桂阳两郡,却以大军继之。东吴若攻我偏师,则大军在后,一击而破,如何?”马良道:“不妥不妥,敌前分兵,为将大计,若是前锋因寡不敌众失利,挫动全军锐气,如何?”吴用笑道:“吴军本不善陆战,我以精兵强将为前队,只要好生提防,何致挫动?大军在后,一日便到,以君侯神勇,岂有失哉?”关羽道:“吴加亮说的甚好。”于是便令关平引军五千,取零陵。吴用道:“我梁山出一军取桂阳。”关羽道:“甚好。”吴用便令霹雳火秦明、铁扇子宋清二人引兵五千,去取桂阳。叮嘱两军道:“此去互相呼应,务必谨慎。若有敌大军到,结阵抵挡,君侯主力随后便到。两边消息须得多加沟通。”两路军马自去了。关羽便教大队渡过湘江,安营扎寨,以待吴军。


  再说吕蒙攻下三郡,令赵范仍守桂阳,郝普仍守长沙,并道:“你等既已降我,那关羽脾性暴躁,定不能容,当死守城池为是。”主力军马却驻扎于长沙城中。闻得关羽分兵攻打二城,吕蒙聚众商议道:“关羽此举,是为诱我救援二城,然后发兵袭击我主力。今二城兵力,抵挡一段时日尚可,却难以持久。且若拖延日久,既怕曹操乘虚下手,交州军马北上也甚麻烦。与其如此,不如全军先去攻他主力,一旦得胜,荆州可定也。”于是同甘宁、蒋钦、周泰、陈武、徐盛、潘璋诸将,引大军出长沙,杀奔关羽大营而来。关羽闻知,大喜道:“怕他不来!”也令全军拔寨起相迎。


  两军相逢,各自摆开队伍,吕蒙出马道:“请关君侯答话!”关羽傲然而出:“吕子明有何话说?”吕蒙拱手道:“君侯。我孙刘两家,联手破曹,交情颇深。只因当初说好,刘皇叔取了益州,便还我荆州,故我主吴侯派官吏上任,君侯为何逐回?今日起兵,实不得已,望君侯见谅。我主意思,两家对分荆州,这湘东三郡归我,仍复旧好,岂不妙哉?”关羽冷笑道:“竖子,某大哥乃汉朝帝胄,汝吴郡小儿,安敢与他争权夺地!若要荆州,青龙刀上来取可也!”吕蒙微微点头:“既然君侯如此威势慑人,我东吴也只得无礼了。”回头招呼一声,潘璋提刀杀出。关羽正欲出战,身边一员大将高呼:“某来也!”挺枪杀出。众人看时,却是金枪将徐宁,当日按吴用计谋,单独投奔,在关羽部下作一都尉。潘璋笑道:“叫汝这无名下将死在顷刻!”两个盘马相斗,战二十余合,徐宁精神倍长,枪法渐盛。周泰看潘璋难以取胜,虎吼一声,舞刀杀出,荆州军中跳出一条大汉,身长八尺,赤发黄眼,步行手持一口九尺大刀,上前截住,这个便是赤发鬼刘唐。两下四个猛将捉对儿厮杀一阵,潘璋敌不过徐宁,回马便走。徐宁放马追来,吴军阵中甘宁拍马杀出,放过潘璋,截住徐宁。徐宁正待挺枪上前,便听自家阵中叫声:“徐将军且住,某来敌他!”回头看时,大刀关胜骑枣红马,提偃月刀杀出旗门。东吴众将看他与关公一般的红面美髯,都大惊异。甘宁叫声:“好!”催马上前,关胜抵住。两边交战,关胜施展开三十六路春秋刀法,神鬼莫敌。甘宁亦尽发解数,两匹马八个蹄子阵前交织进退,两把刀青光相映,两个大汉四目怒瞪,各自威猛,奋力交战。刘唐、周泰解了斗,各自回马本阵。两军数万军士,俱看得鸦雀无声。有诗为证:


  旌旗挟风聚鼓号,马踏征尘冲天云。湘水汉水尽激荡,霹雷起处万人惊。水泊壮士夸虎将,江表健儿作龙吟。不闻朝野黎民泪,齐来荆楚奏刀兵。


  两个大战六七十合,不见胜败。关羽旗下起了豪意,传令:“与我擂鼓进击!”那张飞早已按捺不住,当下挺丈八蛇矛杀出。徐盛出马,战无十合,遮拦不住,丁奉杀出助战,两个堪堪抵住张飞。马良在后击鼓催进,荆州军一起掩杀上来,吕蒙急令鸣金收兵。关羽追杀一阵,得胜回营。


  回到营中,聚众再议道:“今日一战得胜,当就势挺进,击破吴军,然后可复长沙。至于零陵、桂阳二郡,秦明、关平两军自可收复。”吴用道:“君侯所言甚是。明日交战,可分两路精兵,从两翼夹击吴军,断其归路,然后吕蒙可擒也。”关羽道:“甚好,甚好。”张飞道:“哥哥,俺愿引兵去夹击吴贼。”关羽道:“益德你是中军大将,当随我击敌人正面。两翼交战,可交与其余将军。”吴用道:“某不才,愿引梁山军往左翼去。”徐宁道:“乞三千精兵,往右翼夹击吴军。”关羽许之,于是各自前去准备。


  再说吕蒙白日亏了一阵,与众将商议道:“不想敌军勇猛如此。如何是好?”丁奉道:“明日出战,把军马分为前后两支,前军出击,佯作败退,退出十余里,待敌人追来,后军突出夹击,必可获胜。”吕蒙道:“此计甚好。”也自作安排不提。


  次日,两军对战,关羽令张飞出马,对阵甘宁出迎,战无数合,回马便走。吕蒙在阵中叫鸣金,吴军皆弃甲退去。关羽呵呵大笑道:“吴贼闻老夫之名而丧胆也!”叫全军追击。马良劝道:“敌情未明,君侯不可冒失。”关羽不以为然道:“吕蒙一匹夫耳,势孤计穷,某不乘势生擒,更待何时?”叫全军进发。张飞一马当先在前,追出十余里,忽然吴军中鼓点大作,丁奉、徐盛、潘璋、陈武引军突出,荆州军奔走十余里,士气已衰,队形大乱。张飞、关羽亲在阵前拼杀,马良在阵后调派弓箭手稳住阵脚,缓缓后退。吴军会合,士气大涨,如惊涛激荡,反复冲杀,呐喊声震数里。荆州军正自难熬,两翼杀声大起,吴用、徐宁引军两路冲来,截住吴军。两军混战半日,不分胜败,各自收兵。吕蒙见关羽气盛,再拔寨退兵二十里。


  当夜正在商量,忽报鲁肃遣孙策女婿,右部都督陆逊引军一万来援。吕蒙大喜,急忙迎接入帐。陆逊问及战况,吕蒙说了,陆逊道:“将军岂不闻‘避其朝锐,击其归暮’否?关羽雄武绝伦,又有张飞万人之敌,彼军有必胜之心,故其锋芒难当。我若与之正面交战,实非长也。”吕蒙道:“以伯言之见,当如何?”陆逊道:“关羽东渡湘江,不合军逐一攻取诸郡,而分路挺进,是自恃军强也。我正好诱他东进,枝干分离,然后以精兵击其分路人马,彼恐后路被断,必然溃走,然后纵军击之,关羽可擒也。”吕蒙大喜:“伯言真乃天人也!”陆逊道:“明日再战,将军可且战且走,退入长沙,把他引到城下围困。我却引本部精兵,潜往桂阳、零陵二郡,与赵范、郝普里应外合,击破他两枝人马,教关羽首尾难顾全!”吕蒙从之。


  次日再战,吕蒙亲自出马,关羽遣关胜出战,两个战无十合,吕蒙回马再走。关羽笑道:“匹夫,又要故技重演么?”麾军追击。吕蒙督本部大军走走停停,只把关羽紧紧拖住,直退到长沙城。关羽哈哈大笑:“吕蒙竖子,计只此耳!”便教各路军马,分头把长沙围困:“他城中有三四万军马,还有民众,粮草必然不敷。我且困他一段,寻机破城!”


  再讲陆逊与朱桓、朱然二将,引军一万,悄悄绕过关羽大军,昼夜兼程,逼近桂阳,到湘江岸边下寨,先差人入城与赵范联系,探听消息。探子回报如此如此,陆逊听说主将是秦明,哈哈大笑:“曾听说此人有勇无谋,最是性急。我等如此如此,可以胜矣。”于是再回书,教赵范注意安排。


  次日,陆逊令朱桓引一军先行西进,自与朱然引大众渡河。早有哨马报知秦明,秦明跳起道:“吴人敢来,某乘其半渡而击之,教他大小兵将,尽死在湘江里!”遂教宋清:“你把守营寨,我引军攻之。”宋清道:“哥哥须得当心敌将诡计。”秦明道:“有甚诡计,也把他打作肉泥!”点军三千出营,见吴军正在渡河。秦明虎吼一声,策马而进,陆逊身边朱然杀出抵挡,二将战二十回合,陆逊见秦明勇武,暗自赞叹。正厮杀间,忽然西边鼓点大起,朱桓引军杀来,两下夹击,把梁山军归路切断。秦明见状大怒,放马冲突,狼牙棒左右横扫,打杀吴兵吴将无数。朱桓、朱然见他英雄,两个齐上,三将在乱军中交锋,陆逊指挥大队,分头剿杀梁山军卒。


  宋清在营中,看见外面战局如此,吓得两股战战。忽然间桂阳城头狼烟升起,城门大开,中间赵范,左边陈应,右边鲍隆,三路杀入营中。梁山军中本有几个手段狠的头目,奈何宋清不敢厮杀,奔马先出了辕门,竟往西奔,那营中兵将自然大乱。宋清正奔走间,被鲍隆引军杀出截住,两个交锋不三合,鲍隆生擒宋清下马。赵范看到,哈哈笑道:“且先拿下了,囚在城中。”一面叫在梁山军营寨上放火,一面点兵杀出,抄袭秦明军马后路。秦明正奋力与吴军厮杀,不防桂阳军背后攻来,顿时全军大乱。秦明虎吼连连,奋力拼斗,四面敌军逼近,梁山军士多为悍勇之徒,抵挡顽强,然而也渐渐瓦解。


  正当此时,西北角上杀声大起,一彪军马冲进围来,当先一员小将,身长八尺有余,虎体狼腰,手提银面大刀,势不可挡。背后大旗“关”字。原来关平在零陵,听探马报说有吴军迂回,担心秦明不敌,因此全军东移前来接应。当下杀入圈子,冲散吴军,秦明大喜,会同了一路,往西突围。陈应引军阻截,关平上前交战,交马只一合,砍死陈应,桂阳军马大乱,关平与秦明乘机引军西走。陆逊督军追赶一截,关平后队军马已靠山陵安下营寨,杀出接应。陆逊笑谓众将道:“穷寇莫追,今日便宜也够了。”收兵回城。


  先叫押过宋清来,道:“你今日既被擒,可愿投降?”宋清昂然道:“呸,我宋清手段虽软,骨头还是硬的。要杀就杀,何必多说!”赵范在旁边怒道:“推出去斩了!”宋清笑道:“你这叛贼,贪生怕死,两头摇摆,以为孙权便信你忠心么?”赵范连连挥手:“快快拖出去!”陆逊道:“且慢!”站起来,亲手替宋清解开绳索道:“将军意气忠直,陆逊甚是钦佩。今日多有得罪,便请将军自己回营,日后再相见。”赵范大惊。宋清愣道:“陆将军为何如此对我?”陆逊笑道:“英雄烈士,哪个不爱?将军请便。”唤人发还马匹衣服。宋清感激流涕,再三拜谢而去。


  当夜,朱桓暗问陆逊道:“擒得敌将宋清,为何送回?”陆逊笑道:“一则,鲁子敬有言,我东吴与刘备,和则双赢,战则两败。今日虽兵刀相见,总归还是要联手的。把他送回,也好做个人情。二则,似这等敌将,便是放回,又何曾损我分毫?”朱桓、朱然皆大笑。


  次日,陆逊整顿兵甲,再向西去解零陵之围。关平、秦明见敌军势大,不敢相敌,收拾军马,到西湘江对岸,搜集渡船守把。赵范、郝普欲追袭,陆逊道:“罢了。我等意思,只是以战促和,不必穷追猛打。”于是就在这两郡屯驻兵马,休整士力。


  再说关羽围吕蒙于长沙郡中,正在得意,忽闻南面关平、秦明两军兵败,大怒道:“匹夫敢诡计戏我,老夫誓杀之!”便要回军南下,再攻打两郡。马良、吴用劝道:“君侯,敌军两路严防,我若掉头,疲于奔命,正中他下怀。不如且先在此屯驻,相机而动。”正在商议,忽报东面吴军大至。马良悚然道:“敌军欲决战矣。”关羽拍案道:“来得才好!”与众谋士去高塔了望,果见吴军万余人马,卷地而来,中军大纛竟是“东吴大都督鲁肃”。关羽手捻美髯道:“今番要有一场好杀了。”马良摇头道:“若单论统兵决战,鲁肃未必过于吕蒙。昔日诸葛军师在荆州,屡次说孙刘联盟,全仗鲁肃沟通。某看鲁肃此来,不是为了交战。”关羽道:“且看他如何。”各自归帐。当晚,长沙城送来书信,鲁肃邀约关羽明日往洞庭湖口赴会,共商荆州事宜。关羽看罢,冷笑道:“鲁肃欲试我胆量也。某便单刀赴会,又何惧哉!”于是吩咐准备。正是:军前奋马斩百将,会上轻舟携单刀。不知关羽赴会如何,请看下回。

2004-11-27 12:10 桓大司马
第二十八回 鲁子敬单刀赴会,宋公明奇兵夺城

作者:pener(巴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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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说东吴起兵攻打荆州,关羽进兵抵御,两下交战,不分胜败。正相持于长沙,鲁肃遣人送书信与关羽,约定在洞庭湖口君子亭相会。关羽看罢书信,与众官商议。周仓道:“有道是会无好会,两家正打得厉害,鲁肃邀请,恐怕有埋伏。君侯不可贸然前去。”马良道:“非也。孙刘两家,终归是要和好。鲁子敬既然邀请,一面是探我动静,一面也是确有意化解干戈。君侯便去无妨。”关羽微睁双目,沉吟不语。吴用道:“以我看来,若不去,有辱君侯威名。明日不妨前去。只是两军交战之时,凡事多加提防。可安排人马,以备后应。”关羽听了,哈哈大笑:“加亮知我也!明日便安排前去!”吴用道:“某不才,愿随同前往。”关羽嘉之。


  次日,关羽令马良在大营主持,徐宁。刘唐引军三千,驻扎在湖口君子亭外一里地方。自与吴用、周仓带数十个从人,乘一只大船,水路到君子亭。便看鲁肃引数十人在那里候着。吴军数千也在一里外列队。关羽哈哈大笑,上前道:“子敬,别来无恙否?”鲁肃笑道:“承君侯关心。”两个各自坐下,从人摆上酒菜,两个相对畅饮。


  喝了一回,鲁肃道:“君侯,想昔日我两家联手破曹,何等亲密,今日干戈相见,不亦憾乎?”关羽道:“正是。某正自感慨,昔日两家亲善,今日江东为何起兵犯我地界。幸得子敬有意,便请撤军东去,两家重归盟好,岂不快哉?”鲁肃道:“君侯此言差矣。两家共破曹军,江东出力实大。而荆州之地,卿竟独占,甚是不妥。且如今君等地占巴蜀,联接交广,却不肯交还荆州。我东吴起兵,实不得已也。”关羽道:“荆州也罢,巴、蜀、广、交也罢,俱是我兄弟亲冒枪林,拼力打下来的,也无愧东吴。以此要挟,未免无理。”鲁肃正色道:“君侯是戏言乎?忆昔,曹操大军南下,荆襄倾覆。玄德公弃新野,走樊城,败当阳,奔夏口,仓促惶恐,何等狼狈。幸得周公瑾督吴会壮士,赤壁一战,曹贼北遁,然后皇叔有余力收取诸郡。其时我主吴侯以荆州土地借与皇叔安身,盖因皇叔军败远来,无以为立足也。故托两家盟好意思,割地相资。今日既得益州,略无奉还之意,但求数郡,又不从命。不得已而遣将自取,君侯反责我耶?”关羽听罢,冷笑不语。吴用在旁边看局面尴尬,密谓周仓道:“东吴安排此会,决无好意。两家话已说绝,先下手为强。你可如此如此,上前拿住鲁肃,则吴军自退,荆州安如磐石。”周仓点头,遂抢上前,乘醉喝道:“天下皆是汉朝土地,有德者据之。且俺家皇叔是汉室贵胄,占荆州刘表之地,有何不可!汝东吴本是小吏出身,窃据八十一州,尚且不足,还要贪图荆襄耶!”作势欲拔刀。吴用在后一招手,数十从人尽数逼上前。便看鲁肃神色不变,厉声斥道:“汝何方人也,无理殊甚!某与关侯论国家大事,匹夫安敢胡言!”周仓一不做二不休,伸手去拿鲁肃肩头,鲁肃侧身让过,左手横切,两个相击,各自退了一步。忽听关羽怒喝道:“周仓速速退下!”众人看时,关公赤面如喷血,美髯拂动,指周仓道:“我与鲁大都督相会,为的是两家大计,汝这无谋匹夫,岂能在此厮闹!”这时两边军马闻得动静,各自分奔赶来,都在亭口列队,剑拔弩张。关羽佯作酒醉,教从人拿刀道:“子敬,某随身家将,粗蛮无礼,多有得罪。现下老夫醉了,改日赔礼。”偏偏倒倒,出了君子亭。鲁肃相送到亭口,各自回去。


  回到自家营中,关羽先责问周仓、吴用。吴用搪塞过去了。关羽叹道:“鲁肃真大丈夫也。”马良道:“眼下敌军骤至,不可轻举妄动。且先在此安营扎寨,一面飞报刘皇叔看如何。”忽报南郡伊籍前来报信,说孟达、廖立攻克上庸。关羽又惊又喜:“他两个如何成功了?”急急询问来使。


  原来伊籍、孟达、廖立等奉命驻守南郡,廖立道:“今日孙刘交兵,皇叔主力又在巴蜀;曹操若得知,起兵杀来,这里甚难抵挡。须得想个法儿才好。”伊籍道:“公渊有何见地?”廖立道:“以某看来,莫若先发制人,去攻打上庸之地。”伊籍大惊:“这边兵马本来不多,再分兵上庸,更加单薄。倘使曹操前来,如何是好?”廖立道:“正以我这边兵马不多,若死守城池,早晚难于支撑。今若起兵攻取上庸,外人皆以我此处兵强,不敢贸然来犯,一也;攻取上庸,兵马粮草宽广,又有犄角之势相呼应,二也。”伊籍道:“原来如此。不知公渊要多少兵马?”廖立道:“三千足矣。再请与孟子敬同去。”伊籍道:“两位去了,这里空虚,若是大敌进犯当如何?”廖立道:“大敌若进犯,我二人便在也无用的。”计议定了,于是孟达、廖立引三千军马,进讨上庸。


  那上庸太守申耽,与兄弟申仪两个,都是没大志之人。占据上庸之地,与张鲁、曹操皆有交道。实则自个割据一处。闻刘备兴兵来犯,便整军出了关隘,扎营相对。廖立吩咐几个头目带数百弱兵,满山遍野插上旌旗,以为疑兵。然后教孟达引一千精兵,抄小路潜入后面,夺了城关,把申耽军马与上庸城池割断。申耽、申仪见城关丢失,又看荆州军满山遍野,不知多少,遂降。于是廖立轻取上庸,遣人回报伊籍。伊籍大喜,一面飞报关羽,一面再遣人报知成都。关羽闻讯虽然欢喜,眼前却胜不得鲁肃、吕蒙、陆逊,也只好屯兵对峙。


  再说刘备在汉中大败曹军,战沙夏侯渊,军马渡过汉水,围困南郑城池。忽然闻报东吴兴兵攻取荆州南三郡,大怒。召集部下商议,宋江道:“江东孙权,欺我太甚。以某看来,眼下汉中大局已定,皇叔可留下部分军马围攻南郑,分兵回荆州,与关君侯联军,共破东吴。”魏延、黄忠、马超纷纷叫好。赵云独道:“军师先前有话,东和孙权,北拒曹操,先成三分,方能一统。若是孙刘两家先行交战,只恐曹操得利。”刘备沉吟片刻,问庞统道:“士元以为如何?”庞统道:“此处兵马断不能撤。曹军虽败,汉中未得,一日不定,一日不可退兵。至于荆襄,我看云长固不能击退吴军,吴军也难战胜云长。暂时对峙,待我稳固东川之后,回师东下,荆州困窘自解。”刘备道:“士元言之是也。”正在商议,外面报成都来人。刘备心里一凛,忙叫请入。却是马良之幼弟马谡,为诸葛亮学生。刘备问道:“幼常莫非奉孔明军师命而来?”马谡道:“正是。军师闻之东吴兴兵取荆州,特遣我来见皇叔,言明意思。”刘备道:“军师如何说?”马谡道:“军师以为,眼下曹操势头正强,有谋篡之意。我等以汉室大业为重,必当联合孙权。昔日我军败于当阳,孙权以荆州借我,实乃用我之力牵制曹操;今日我已得益州、交州,梁州指日可下,也当分割郡县与孙吴,方才巩固联盟。且曹操素来视汉中为自家地盘,必然起大军来夺;若是前与曹军战于南郑,后又与东吴争于荆襄,两面受敌,非明智也。故军师意思,当速速遣人,割荆州数郡之地与东吴,更结盟好,以抗曹操。”刘备听罢,看庞统。庞统冷笑道:“孔明行事,毕竟太软。自己占的土地,何必让与他人?以我军今日之势,力敌两面,并非不能。何况东吴顾虑曹操进逼,也不敢重兵西向。若是本次与了数郡,开了先例,下次再要争夺荆州,只怕不容易应付了。”刘备沉吟再三,道:“还是诸葛军师所言有理。”庞统面色微变,笑道:“既然如此,便请皇叔安排了。”刘备对马谡道:“幼常回报军师,我割长沙、桂阳两郡与江东。请军师安排使者,往东吴交接。”马谡领命而去。


  马谡到成都,传了刘备之命。诸葛亮叹道:“主公早应允此事,也少许多周折。”于是遣简雍、邓芝为使者,往江东去。到南徐,见过孙权,言明刘备意思:两家宜和好,共抗曹操,至于纷争,不必兵刀相见。孙权召鲁肃、张昭商量,皆以为甚是。又想陆逊、吕蒙所统兵马虽然不曾败北,却也难胜关羽之军。于是应允,又遣诸葛瑾回访。一面派官吏接受了两郡,便叫吕蒙撤兵。吕蒙心下老大不愿,心道:“这长沙、桂阳两郡,我已拿下,所谓交割,无非过场;倒是零陵反倒要交还与他,好不尴尬。”陆逊劝道:“今日刘备军马势头强盛,不可力敌。且两家火拼,曹贼坐收渔利。吴侯与鲁子敬所以决策,皆为此也。子明将军不可逞一时之气。”吕蒙勉强答允,于是撤兵零陵。那投降的零陵太守郝普也跟随到了江东。关羽亦自收兵回。安排徐宁为零陵太守,屯兵于斯地,以防东吴。大军依旧转回公安、南郡。


  再说刘备在汉中,准备攻城器械,预备攻打南郑城池。忽然中原消息传来,说曹操受封魏王,起大军三十万,杀奔汉中。刘备震惊,急急细探。原来建安十七年末,群臣上奏,言魏公曹操功勋盖世,请封为王。那满朝尽是曹操亲信,兵权在手,献帝不敢不从。国戚伏完联接同志,欲起兵诛杀曹操,为操发觉,满门诛杀,伏皇后亦被缢死。改立曹操中女为皇后。十八年二月,封曹操为魏王。于是曹操权势更倾朝野。闻知夏侯渊在汉中兵败身死,大忿,乃令调集司、并、冀三州人马,诈称三十万,西向与刘备争夺汉中。大军尚在调集,先头徐晃引兵二万,赶赴南郑前来。刘备闻言,便召庞统、法正商议。庞统道:“曹操虽称调集大军前来,我量他一时难以把兵马聚齐。以徐晃、曹洪之属,实非皇叔对手。当乘其大队未到,一鼓破之,攻占汉中。曹贼纵有大军后续,无能为也。”法正道:“以往我荆州、益州与汉中势若长蛇,首尾相联,往来不便。今日占了上庸,则交通便利倍增。可令孟达为上庸太守,申耽、申仪副之,严加守把。一面从荆州调张益德前来,预备迎战曹操后续兵马。”刘备善之,遂准备进兵。


  再说徐晃引二万军马,倍道赶来。距离南郑三十里,扎下营寨商议。军中校尉王平道:“刘备军势头正强,南郑城中,夏侯将军阵亡,将兵心皆乱,不堪敌手。我军当在此地扎寨,与南郑互为犄角,使刘备不敢放胆攻城,等待魏王后援。”徐晃道:“此言谬矣。正因为南郑兵马不强,我若坐视,被刘备合兵猛攻,岂能坚持?”王平道:“我军屯驻此地,刘备终不敢全力图南郑城池,势必分兵相对,则我可坚守等待后援。若是贸然出战,万一有失,南郑不保也。”徐晃怒道:“汝贪生怕死,如何能当上将?”王平道:“公明将军何出此话?为将者当知进退,不知进退,丧师辱国,一匹夫耳。”徐晃大怒:“汝敢骂我?”众将慌忙劝住。徐晃气愤愤的,当即下令全军拔寨,往南郑杀去。


  庞统、法正听到消息,哈哈大笑道:“徐公明乃中原名将,今日如何这般急躁!”刘备道:“请军师安排。”庞统道:“今番定叫他全军覆没。”于是令马岱、雷同二将引军一万,前往交战,只许败,不许胜。令赵云、马超、魏延、林冲各引一万军马,沿途埋伏。却叫宋江引本部军马,在南郑城西门潜伏:“徐晃兵败,曹洪必杀出救援,乘机就抢了城池。两下夹击,可叫曹军片甲不留也!”一面与刘备引少许军马,留守大营。


  且说徐晃引本部人马,倾营而出,直奔南郑。行不远,马岱、雷同引军杀出,徐晃哈哈大笑:“川中无名鼠辈,也敢争锋!”提开山大斧上前,雷同出马,战无三合,大败而走。马岱上前接住,战不十合,也匆匆败回,蜀军回头便走。徐晃哈哈大笑:“此等兵马,某视作儿戏!”便教:“全军挺进,解了南郑之围!”王平道:“敌军既害了夏侯将军,必不可轻视。此诱我中计耳!”徐晃道:“纵使有计,岂能教南郑军马独力支撑?”全军并进。马岱、雷同一路丢盔弃甲而走,到自家营寨前,一声号鼓,刘备亲引军马杀出接应。徐晃喜道:“今番若拿住刘备,何愁汉中不得?”叫擂鼓大进。


  这时曹洪、张郃等人在城头看见,曹彰道:“徐公明救兵杀到,我等当出,两头夹击,可擒刘备也!”张郃道:“不可!刘备如此安排,显见得是有埋伏。徐公明若是屯兵箕谷口,等待长安大军,则我这边相安无事。他今番贸然杀出,反倒不妙了!”曹彰道:“虽然如此,若不接应,则徐公明更加危险!”曹洪道:“既然如此,出军接应可也!”韩浩道:“不可!若出兵接应,南郑城池危险!”曹彰道:“若不出,是坐以待毙,何如奋而击之!”曹洪然之,于是留张郃、韩浩、张鲁守城,自与曹彰、曹休、夏侯尚等点起城中大军,开北门杀出。方出门,四面山头呐喊声起,赵云、马超、魏延、林冲四路军马杀出,顿时将曹军截作数段,各自不能相顾。这时张郃等人分派城中的少许人马,在四门布防。兵力不敷使用,只好四门各空虚,几个大将带兵四下巡防。忽然西门外旌旗立起,大队梁山军往上攻打。张郃、张鲁等人急急督军前往防御。不防南门外面又突出军马,只见数个大汉手持大旗,往城下列队站开,旁边排开一队弓箭手,乱箭齐发,城上兵将皆抬不起头。便看一个矮小汉子,在地头上将身子一纵,竟跳到旗杆头上,将身子立住。城上军马大惊之时,下面护旗大汉将旌旗摇动,那矮小汉子纵身而起,双足连弹在旗杆,如蜻蜓点水,片刻到城楼前,身子一窜,抓住城楼上大旗,翻身跳上垛口,拔出宝刀便砍。众军一时震慑,为首副将刚要上前,城下一员白袍将张弓搭箭,一发射中心口,顿时扑倒。城上军卒皆不敢动,那汉子宝刀挥处,砍断吊桥绳索,下面军马一拥而进。张郃、韩浩等闻知,急急来救,城中已是两军混战,曹军寡不敌众,节节败退。张郃道:“罢罢罢,今番却是守不住了。”韩浩道:“隽义以为如何?”张郃道:“速速从东门突围,接应曹洪、徐晃诸位将军撤退!”原来庞统自定军山胜后,料到要攻占城池,叫宋江差人往成都接了时迁来;今番交代一个锦囊,叫宋江把大军在西门攻打,却分派花荣与时迁到南门埋伏,一举得手。


  这时城外,曹洪、徐晃各自督军奋力厮杀,终于合到一起,却见蜀军众将从四面潮水般杀来,声势甚大。待要回城,张郃、张鲁、韩浩等一军突来:“大事不好,南郑城池丢了!”曹洪、徐晃大惊,面面相觑。曹休道:“此处不好久待,速速往箕谷口撤退,免得全军覆灭!”曹洪道:“此言是也。”便叫曹休、曹彰统带虎豹骑在前开路,自己亲率精兵断后,且战且走,往北退去。刘备众将各督率军马押杀,斩获无数。方奔到箕谷口,西面乱纷纷千余军马退下来,为首郭淮蓬头垢面道:“被那黄忠勇武,攻下米仓山,军马伤亡七成!”曹洪道:“罢了罢了,今番一发输个干净!”话未落,西面路上杀声大作,黄忠引军冲突而来。韩浩大怒,拍马上前交战,不到十合,被黄忠晃臂拿住,丢在自家阵前,士卒绑了去。张郃、曹洪双马齐出,黄忠挥刀力敌二将,二十余合,不分输赢。背后张清看得清楚,偷偷拿一石子打出,曹洪不防,脖子上中了一击,剧痛之下,几乎坠马,匆匆伏鞍败回。张郃见黄忠年高,刀法不逊,本自有三分吃惊,抵挡了几个回合,也自回阵。此时南面马超、赵云、魏延等各引大军杀到,曹军大乱,纷纷往箕谷道中逃窜。自相践踏,死者枕籍。曹彰挥舞大刀断后死战,黄忠看得真切,一箭射去,正中肩窝,翻身落马。魏延大喜,上前去杀,斜刺里徐晃杀出,敌住魏延,士卒救了曹彰上马,慢慢退入谷中。蜀军追杀十余里,见道路崎岖,恐有埋伏,于是大胜而归。擒得降兵逾万,所得粮食、辎重、战甲、旗帜,如山堆积。


  刘备得了汉中,大喜,吩咐整军进城。先叫带过韩浩来。庞统劝降,韩浩厉声怒骂,只不肯从,刘备令斩之厚葬。忽又报曹军校尉王平,引数百人来降。言道:“徐晃不听忠言,致令全军大败,今愿改投明主。”刘备看他言谈不俗,甚是喜爱,封为中郎将。察看汉中郡县户籍、粮食,人口数十万,甚是富庶。刘备哈哈大笑:“今日得了汉中郡,则匡扶天下,更有基业了!”庞统道:“皇叔切莫懈怠。曹洪、夏侯渊、徐晃连败,曹操必亲起大军前来,须得整顿兵马,待杀退了曹操,方可称得安定。”刘备道:“军师所言甚是也。”一面奖励众将,犒赏三军,一面遣人打探。不数日,张飞自荆州引精兵数千,经上庸前来助战。刘备大喜,设宴接风,席上兄弟相叙,一面谈了此处战况。


  又数日,忽报曹操起兵二十万到长安,欲与夏侯渊复仇。消息传到,众人大都吃惊。张飞呵呵笑道:“来得妙!此间我屯驻十万皇师,名将济济,便是曹操不来,俺也要向大哥请命杀奔长安。曹操若是敢来,正好,正好!”刘备点头道:“三弟所言是也。今日汉中之地,我与曹贼必当决战。与其等他兵临城下,不如我先起军,于箕谷中截杀。若是擒得老贼,天下定矣!”庞统、法正皆无不从。于是刘备留魏延镇守汉中,自与庞统、法正等引军马近十万,战将数百员,浩浩荡荡,取箕谷而去。


  原来曹洪、徐晃、张郃、张鲁等败兵不足二万,退到箕谷。害怕刘备就近攻取,于是退往斜谷,拣选紧要处安营扎寨,一面飞报曹操。曹操其时正征集军马,闻知大惊。急急召群臣商议道:“刘备蕞尔小贼,暴发恣凶,陷我六万精兵,如之奈何?”司马懿道:“此是众将轻敌,分军冒进,故被刘备各个击破。实非刘备之能也。大王可调集大军前往,会合诸将,并力西向,刘备可擒。”曹操道:“只虑我若动兵,江东孙权乘虚而入,如之奈何?”司马懿道:“孙权胸无大志,惟愿守土,乃皮毛之恙;刘备今得汉中,进窥长安,钳击宛、洛,是心腹大患。大王宜先处之。纵不能击溃刘备,也先稳住关中局势。”曹操沉吟半晌,道:“仲达言之有理。”于是留夏侯惇与子曹丕镇守中土,调集军马十四万,大将许褚、张绣、李通、文聘、于禁等,司马懿、刘晔、贾诩随军参谋,扬旌西进。先到长安,整备粮草辎重,然后入斜谷。会合曹洪、徐晃等,先问败因。曹洪、徐晃等说了。曹操闻夏侯渊、夏侯德、韩浩等俱亡,甚是愤怒,先责诸将轻进之过,诸将服罪。忽报刘备起兵十万,前来交战,已到箕谷口下寨。曹操大怒道:“大耳贼,今番敢耳!”遂教全军拔寨,来与刘备决战。正是:肱股已蒙丧师耻,领袖再起复仇兵!不知曹操与刘备胜败如何,请看下回.

2004-11-27 12:10 桓大司马
第二十九回 庞士元妙计遣将,张益德威震斜谷

作者:pener(巴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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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说魏王曹操,亲提军马一十四万,往汉中报仇。到斜谷,会合曹洪、徐晃人马,联营数十里,排开队伍。刘备与麾下众将,各整队伍,到箕谷下寨。两军相对,各自阵势俨然。曹操着王服,骑汗血宝马,出于阵前,高叫:“对阵刘备答话!”刘备全身披挂而出,道:“曹公有何见教?”曹操道:“汝本是织席贩履之徒,窃据大郡,割据一方,祸乱国家。今日我亲率大军三十万,前来此处,还不快快归降!”刘备哈哈大笑道:“曹操!汝是阉宦遗竖,胁持天子,欺压群臣,干握朝政,窥测神器,罪不容诛!某乃汉朝宗室,今日顺天意,合民情,统兵到此。夏侯渊之辈,以逆抗顺,旋即败亡,汝又来蹈覆辙耶!”曹操大怒,回头道:“谁人与我拿下刘备!”阵中张绣飞马挺枪而出,刘备未及呼唤,黄忠舞刀迎上截住。两个大战三十余合,黄忠老当益壮,杀得张绣渐渐不支。曹操再叫:“仲康何在!”便听一声虎吼,阵中突出一将,身长八尺五寸,好生威风,有《临江仙》上阙为证:


  忠肝义胆震行伍,何惧蹈火赴汤。宝刀起处龙虎藏。谯郡出许褚,神目炯炯光。


  刘备看许褚出马,回头道:“何人迎战!”身边赵云答应一声:“某来也!”策马而出。阵前十万将士,皆看赵云,别有仪容,《临江仙》下阙道:


  万马千军等闲视,惟君匹马单枪。浴血护主战当阳。常山赵子龙,威名世无双。


  两个出马,黄忠、张绣各自回阵。便看二人刀枪相击,砰然有声。二马盘旋,八个蹄子踏得阵前灰尘弥漫。各自施展浑身解数,斗了六十余合,不分胜败。曹操见不能取胜,将令旗一挥,左右两边,徐晃、曹洪各引铁骑杀出。方才逼近刘备阵前,法正在后面一声令下,涌出数千弓箭手,乱箭飞蝗般射出,曹军倒毙甚多。徐晃、曹洪拼力杀到阵中,刘备军队伍开裂,黄忠、雷同引军杀出,冲徐晃、曹洪侧翼。二将首尾不能相顾,只得败回。刘备驱兵随后追杀。曹操急调中军诸将上前接应,阵前混战。忽然两边鼓号大作,左边马超引军杀出,右边林冲引军杀出,从外线侧击曹军两翼。曹军不防,两边队伍大乱,又挤得中间,难以展开。马超引数百西凉铁骑,突出中军。曹操原是在渭水吃过苦头,不由心惊胆战,马超军马如断金利刃,片刻切入曹军队中,幸得夏侯尚引军杀出接应,方才截住马超锋头。曹军阵型右倾,前部军马渐渐乱了。后队中司马懿看见,急急唤来李通,叫引马弓队八百,牌刀手二千,却从左面迂回到马超后面去抄袭。李通依令而行,果然马超军马攻势大减,又见深入敌阵,不敢再突进,缓缓退出。曹操乘机调集后队人马赶上,解了前沿之急。两边厮杀了半日,不分上下,看看天色已晚,各自收兵。


  回到营中,曹操召集众谋士商议。贾诩道:“斜谷、箕谷一线,地势狭窄,大军挥发不开,不利我长战。今日之计,只宜坚守,分别部军马抄袭各处,缓缓进逼,消耗敌人士力,则汉中可得也。”司马懿摇头道:“文和公此言差矣。魏王长久在此,后方难保安定;且东吴孙权,有入寇之心久矣,虽有张文远镇守合肥,不可轻看。以某之见,明日倾军而出,鼓全力一战,若胜则汉中可夺,若败则当别作图谋。”曹操思索片刻道:“仲达之言甚是。”便叫计议明日会战。先请张鲁说了汉中地形,贾诩道:“前到箕谷口,有一处空旷地面,群山环抱,却是刘备安营扎寨所在。我欲与之决战,当以精兵猛将突前,冲开隘口,待到空旷处,分击他诸寨兵马,然后可胜。”司马懿道:“战于山地,当先虑败退。请大王分派某守把营寨,以防万一。”曹操听他说话不祥,面有不悦。贾诩道:“仲达说的,正是道理。请大王传令。”曹操勉强答应,叫司马懿辅佐曹洪、曹彰守营。司马懿道:“万一军马败回,请大王传令,皆不得穿营而入。营盘两边,我令人开出通道,必须绕过营寨,再从后门进入,以免扰乱防务。”曹操听他屡次说到败阵,勃然怒道:“仲达,汝满口败回,败回,莫非诅咒我军!”司马懿淡然道:“非也。兵家云,先谋必败,然后可胜。有备在先,虽败可重振旗鼓;只计必胜,一败涂地耳。”曹操听罢一怔,旋即哈哈大笑道:“果然是司马仲达,见识高人也!”刘晔道:“明日交战,我请引本部士卒,在后屯扎防备。”曹操点头。于是安排已定。


  再讲刘备这边,庞统令扎下四个寨子:左边是马超寨子,右边是黄忠寨子,夹住斜谷口。刘备大寨,退后二里之地。再往后是后军寨子,法正掌管。刘备道:“明日曹军必再来挑战,如何应付?”庞统道:“曹操自恃兵强,必求一鼓战胜。明日定要以全军突击我部。我所以安排如此扎营,正为此也。”当下吩咐黄忠、马超两寨人马,明日待曹军冲突而来,不要阻挡,稍稍护住阵面,却往两边高地上转移,“待我大旗挥动,然后杀下来。”然后令梁山军宋江道:“你将本部精兵分作三队,叫花荣领一队,李逵领一队,林冲领一队,明日待曹军正面冲突而来,便分队上前截杀。不需死战,只要阻挡一刻,旋即退开,也等山头大旗挥时,再翻身杀回。”宋江听得此责任甚是险恶,面带犹豫。庞统不耐道:“宋将军你也是个明白人,某安排计策,何时拿自家人冒险也?”此一语双关,宋江听罢,方才点头。庞统又道:“皇叔请亲引大队军马——赵子龙随身护卫——,待曹军冲破梁山军三道防线,突进至大营时候,便引军杀出交战。可且战且退,引他入我大营。大营之中,多处安排硫磺火柴,曹军若进入,四下举火,可叫彼阵型大乱也。”刘备道:“庞军师果真妙算也!”庞统正色道:“只有一条,左右两寨未动,大火未举之时,皇叔要以我军半数兵力,抵挡曹操全军冲击,切不可乱!若中军一乱,两边再有安排也不济的!”刘备点头称是。庞统又教王平、马岱、雷同、吴兰四将道:“你四人各带五百精兵,走山脊小道,抄袭到曹军之后,于路上放火生烟,截杀小股往来士卒,乱其军心。待我大军动时,可一起杀出,多抢辎重。”四将领命。再吩咐校尉张翼引军五百,多备火箭强弩,埋伏在大营之右:“看我大旗,则舍死杀出,往营中发射火箭。”张翼领命而去。庞统最后教法正守把后寨,预备接应前军,同时准备酒肉饭食,以备战后休养。一面派出百十个细作,前去下斜谷中埋伏打探。言罢道:“各路人马,务必从命,令行禁止,有敢违者,军法无情!”众将齐声答应。


  旁边张飞干等着,不见庞统安排自家事情,心中憋闷。待到看庞统发完令箭,不由急道:“士元军师,如何不给俺老张令箭?”庞统笑道:“益德将军远来疲惫,还是休养数日再说。”张飞暴跳道:“休养,休养,没的出了霉去!军师若是老张有得罪地方,俺给你赔罪,休得拿话来挤兑!”庞统哈哈大笑,道:“益德将军你随我来!”转到帐后,庞统敛起笑容,道:“今日实在有一个加倍紧要的去处给将军。”张飞大喜道:“甚么去处?”庞统道:“我这个安排,关键便在中路。若是中路刘皇叔能抵挡住曹操主力,则两边乘敌人疲敝杀出,无论如何也是得手的。若中路一旦崩溃,非但难以取胜,只怕保住军马都难!”张飞道:“莫非军师要俺去相助老赵,帮哥哥守把中路?”庞统道:“非也。明日益德将军你随同本军师,在大营左边山坡上列队等待。若是皇叔支持不住,益德将军你便杀下山去,冲击曹军侧翼,引他注意,好空出右边给张翼放火。”张飞道:“这个厮杀多,去得,去得!”庞统道:“将军以数千军马,入曹操十万大军阵中,可有畏惧?”张飞咆哮道:“俺老张昔日在长坂桥,二十骑喝退曹操数万军马,今日有何惧哉!”庞统赞道:“甚好。一旦杀入敌阵,必须持续冲击,方震慑敌胆。不可稍有懈怠,使敌人看清虚实,则数千之众,须臾湮灭也!”张飞道:“记得了。”庞统道:“好,明日你我一起到山上列队。”


  次日,东方微微泛白,传报曹军到了。须臾便闻斜谷口人声如潮,震撼群山。片刻之间,旌旗蔽地,大队曹军如洪水滔滔,倾泻而出。当先许褚提刀,势不可挡。黄忠、马超两边得到庞统之令,分派精悍士卒与他交战,慢慢往两边山坡退去。曹军前队主帅乃是于禁,见状心下惊疑,叫且在谷口列下阵型,遣人到中军飞报曹操。曹操闻说,道:“此刘备小儿疑兵之计也,加紧进发,击破他的中军,便有诡谋也无用了!”于禁得令,便督促众将全速突进。两边只留下小股人马警戒。片刻之间,逼近刘备大营。忽听号鼓连连,杀出一支军马,当先将领手提银枪,背后大旗书“梁山好汉天英星小李广花荣”。于禁冷笑道:“何处山贼野寇,敢当老夫!”拍马舞刀上前,两个战二十余合,不分胜败。背后曹军全线杀上,梁山军抵挡片刻,寡不敌众,向左边一撤。于禁道:“休得管他!直取刘备大寨!”麾军突进。又听得呐喊声起,杀出一队军马,为首却是三个步将,当中一个八尺多高黑大汉,手提两把板斧,大旗书“梁山好汉天杀星黑旋风李逵”。于禁哈哈大笑:“刘备尽用这等鼠辈,足见势不长矣!”话音未落,许褚飞马而出,直取李逵。李逵最喜厮杀的,急急跳上前便砍。战十余回合,李衮、项充上前夹攻。许褚精神抖擞,大战三个步将,厮杀二三十合,兀自游刃有余。于禁见势,把手中刀一招,曹军一起掩杀过去,那梁山军如何抵挡得住,节节后退。李逵军中神算子蒋敬赶忙叫挥旗收兵。李逵本意还要厮杀的,宋江先前有严令,只得同李衮、项充两个回来。梁山军往右边一闪,让条大路。于禁笑道:“不许理睬,直往中路进军便是!”杀到营前,号鼓大作,一队军马排开,中间旗号大书“汉荡寇将军,梁山好汉天魁星呼保义宋江”,旗下人身材短小,眉目间却自有英气。下首一人,身长八尺,虎体狼腰,清须环眼,旗号书“梁山好汉天雄星豹子头林冲”。于禁摇头谓众将道:“刘备真是无可奈何也。”横刀杀出队列,林冲出马,于禁一刀砍去,林冲挺蛇矛招架,铛啷啷……火星四溅。于禁觉他手重,心下一惊,林冲蛇矛劈面而来。战十数回合,于禁手乱。后面虎豹骑都督曹纯急急挥动令旗,那曹军精锐虎豹骑排开队伍冲杀过来,盔甲整齐,刀枪犀利,梁山军不是对手,宋江回马便走,林冲断后,也往一边闪避。


  于禁连连杀退三队刘军,大喜,便叫直冲大寨。忽见寨墙上令旗纷飞,大鼓雷动,杀出无数军马,齐齐排开。当中一人,正是刘备。于禁道:“大耳贼今番上阵了!”令许褚出马。许褚舞刀杀出,赵云抵住。两个战二十余合,后面曹操大军拥到。两边混战,约一顿饭工夫,刘备军队中连连鸣金,全军向后退去。曹操看见,传令击鼓:“并力追上,不可叫刘备逃走!”于是曹军兵将皆奋勇追杀。刘备军马退到大营门口,一部分穿营而过,一部分从两边绕行,并无据营抵抗之意。曹操笑道:“刘备,今番定取汝首级!”便叫也分兵追袭。徐晃赶上道:“丞相,刘备此次进兵汉中,多用诡计,莫非又是在诱我上当?”曹操道:“孤十万大军在此,刘备他有何诡计!”叫加紧进发。


  两军人马首尾相接,不一刻,穿过刘备大寨,正到了箕谷,地方陡然开阔,山风呼啸,正是气氛肃杀。刘备各路人马退出自家营寨,汇合一处,列开阵势。迎面曹军十余万,汹涌而来。片刻之间,两军阵面相击,枪林箭雨,刀光剑影,杀得血肉横飞。兵刃碰击、士卒呐喊之声,回荡半空,数十里外可闻。又鏖战了一刻,曹军正中推出一队铁甲骑兵,人人手持巨矛,队形严整,穿刺而来,顿时将刘备军排面割裂,杀倒一片。刘备慌忙调集牌刀手,用地滚刀去砍马腿,铁甲骑兵顿时纷纷人仰马翻,队形大乱,刘备再纵轻骑冲杀,将这一队人驱散。


  忽地曹将张绣引千余马弓手,从左翼突出,猛攻刘备军锋线。乱箭如雨,刘军士卒死伤甚多,队伍后撤。赵云大喝一声,亲引百余骑迎面撞上去,银枪舞动,乱箭皆拨在一边。无移时,杀进队中,长枪乱戳,杀死数十人,曹军马弓手皆四散。张绣胆战心惊,抵挡数合,回马本阵。


  此时曹操又令于禁、曹休引大队步卒从正面杀奔而来,刘备用弓箭手阻击。两下互相纠缠厮杀,刘备军人少,渐渐不支。曹操再令徐晃、张郃二将分领精骑,从两翼猛烈突进。须臾之间,刘军两翼吃不住,向后扭曲,刘备军本就寡不敌众,渐渐成三面受敌之势。曹操大喜,在阵前挥剑发号,只叫奋力挺进。曹军如波浪翻滚,踏着冲天尘沙卷地而来,攻势似惊涛拍岸,愈发凶猛。刘备咬牙在正中间苦苦支撑。队伍渐有崩坏之险。


  此时张飞与庞统两个在山坡上观看,张飞急道:“军师,我大哥情形危险,请军师下令出击!”庞统点一点头:“是时矣。益德将军你速率本部军马,杀下山坡,从曹军右翼切入,转攻前队,再转向到中军。务必奋力!”张飞道:“遵令!”翻身上马,大吼一声:“将士们,随俺老张杀敌去也!”紧握丈八蛇矛,杀下山坡来。片刻之间,冲入两军交战烟尘之中。前面曹将李谆率数百个弓箭手,正在赶往前队,张飞在百步外暴喝一声:“燕人张飞来也!”声若巨雷,李谆大惊之下,已被喀嚓一矛,刺穿心胸。蛇矛横荡过去,转眼之间杀死数人,余下的急急逃窜。张飞也不顾他,直闯入大队之中,曹军众将见状,各督军马包围上来,当先校尉罗迋,挺枪上前,与张飞战不三合,被一矛刺死。曹将张桦舞刀上前拦截,张飞不等二马错镫,手起一矛,张桦招架不及,正透咽喉,倒于马下。曹军大惊,不敢逆其锋头。张飞怒吼连连,纵马在曹军阵中一划而过,背后数千精兵一拥,顿时将曹军右翼军切成两段。猛然想起庞统吩咐,叫声:“随我来!”拉马右转,就在曹军右队背后截杀起来。徐晃正在前面冲击刘备队伍,忽听背后士众大乱,急急回头,张飞一军已迎面而来。仓促之下,上前交战。张飞环眼大睁,虎须倒竖,蛇矛一招狠如一招,骤雨般刺杀来。徐晃看他拼命,不由暗暗心惊,战了十余回合,拿斧头格开蛇矛,圈马便走。曹军右队纷纷相随而退,一边用弓箭压住阵脚。


  张飞回顾身后士卒,却也伤亡了数百人。看曹军大队,声势依旧巍然。张飞道声:“再随某去!”将马狠狠一夹,斜对着正中间曹军冲杀而去。部下士卒相随突进,杀入队中。只见旌旗遮天,刀剑如林,密密麻麻触目惊心。张飞笑道:“这么多贼兵,足够俺老张厮杀的了!”大吼一声,挥动蛇矛撞入队中,矛刺钻打,杀得曹军纷纷溃退。于禁正在指挥步兵攻打正面,惊道:“此人神勇,不亚关云长,不可小看!”曹休怒道:“他便是真神,又怎敢入我大阵!”挺枪上前,张飞哈哈大笑:“竖子敢与俺交战!”挺矛截住,战十余合,曹休招架不住,回马而逃。此时曹军众将各率军马,一层层包裹上来。张飞狂呼酣战,在圈子中间左冲右突,曹将敢接战者,数合必死。那曹军依仗人多,杀透一队,又来一队,仿佛磨盘碾动一般;张飞在阵中前后奋击,血透征袍,马蹄下践踏旌旗尸首也不知多少。部下士卒,个个心怀必死,以一当十,杀得曹军胆战心惊,不敢正窥。血战良久,不得突出。


  刘备原本在阵前苦苦支撑,忽见张飞从侧翼杀入,如此壮烈,心中大是感慨,传令:“擂鼓疾进!”将双股剑舞开,当先迎着曹军杀了过去。于禁本已被张飞冲得阵型颠倒,如今刘备翻身杀回,顿时支撑不住,只得且战且走。左翼张郃却是步步进逼,把刘备军右翼杀得只往中军后面退缩。双方阵势扭作了个麻花。张飞杀退于禁,回看身后人马,又添了数百伤亡。乃问道:“儿郎们还有气力厮杀否?”士卒齐道:“有!”张飞哈哈大笑:“既然有气力,且随俺闯入中军去拿曹操!”双腿一夹,纵马只望曹军阵势深处曹操的华盖冲去。曹操看见张飞迎面杀来,枪林箭雨,似都不在眼底,心惊道:“张益德勇猛不减长坂桥头!”急令众将上前截杀。张飞须发喷张,蛇矛如疾风骤雨,又连刺杀曹将五六员。背后数千军马张开两翼,呐喊杀入十万曹军队伍之中,横冲直撞,面无惧色。曹操怒道:“张飞欺我太甚也!”叫曹纯整顿虎豹骑上前围攻。张飞虽然勇猛,部下军卒怎当虎豹骑?片刻之间,队伍被冲得七零八落,分陷曹军包围,各自为战。曹纯亲引数百虎豹骑,把张飞并百余个亲兵围在中间,步步进逼。张飞哈哈大笑:“贼兵果然不是一般!”纵马奋力冲杀,蛇矛舞得密云一般,虎豹骑士卒沾着即伤,碰着即亡。正在苦战,背后一军杀入重围,为首大将高叫:“益德休慌,赵云来也!”曹纯大惊,转脸看时,赵云已杀到跟前,银枪劈胸刺来。慌忙闪避时,被枪头把胸前皮甲挂上,嗤啦一声,裂开尺余长一道口子,鲜血泉涌而出。曹纯惨叫一声,伏鞍而走,赵云待要追杀,虎豹骑蜂拥而上截住。


  这时刘备督率中军大队尽力反击,两军一时胶着。忽地看左边山坡上,庞统舞动大旗,须臾,张翼引数百人杀出,只往原先刘备军营寨之众发射火箭。营中原本暗涂了油脂药线,藏了硫磺柴火,顿时烈焰腾起,烧得一片火海。这时曹军大队背靠刘备旧营,当面却是敌军,顿时慌乱了。又看背后人马涌动,马超、黄忠两军从山坡上杀下。又报斜谷口有数处烟火。曹操心下惊疑,又看战局不利,便叫张郃、徐晃断后,全军后退。偏生曹军士卒已被张飞杀得心寒,一闻“退”字,顿时争先恐后,向后逃窜。于禁大怒,点起三百亲兵,大刀阔斧,连杀了不听号令的兵士百余人,方才止住溃乱,各军依次后撤。退路又被大火截断了,只好从两边绕道而行;方才的三路梁山军马,又从侧翼杀下来修削两边,苦不堪言。刘备哪里肯舍,率全军押杀,张飞一马当先,引余部紧紧咬住。曹军仓惶而退,死伤甚多,待分两路绕过火海,未等会合,黄忠、马超两军早到,前后夹击,曹军将士一片哀鸣。曹操见不是头,下令:“并力死战,往谷口突击!”各军顿时各自奋力突围。张绣正奔走间,不防黄忠杀到,只得迎敌。战无数合,张绣心中本是怯的,一个手慢,被黄忠当头一刀,劈于马下。李通混在军中,忽见马超从背后追赶而来,李通不敢迎战,只是打马快走,不防绊着个死马尸首,马失前蹄,尚未坐稳,早被马超一枪从后背直透前胸。


  曹军各自奔走,皆无战心。曹操正行之间,耳听得一声:“曹贼休走!”抬头看时,眼角光影闪动,曹操毕竟武孝廉出身,知是箭来,急忙后仰,嚓的一声,脸面上早已中箭,顿时跌倒马下。正是:心高千丈揽炎汉,身中只羽叹无辜!毕竟曹操性命如何,请看下回。

2004-11-27 12:11 桓大司马
第三十回 刘备进位汉中王,关羽兵发襄阳郡

作者:pener(巴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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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射箭那人却是花荣,远远望见曹操,便先是一箭过去。看曹操中箭落马,大喜,急急上前去杀。忽听一声怒吼:“哪个敢伤我大王!”转眼看时,许褚满面怒容,提刀赶来。花荣知他勇猛,略战数合,拍马后退。许褚惦记曹操,也不追赶;叫士卒察看,曹操满脸鲜血,神智却是清醒。原来花荣一箭本冲咽喉去,曹操闪避之时,移动数寸,正射到人中之上,折落两个门牙,可谓九死一生。


  许褚奋力保得曹操突围,眼看奔到斜谷口,一队人马截住路口。曹操先是一惊,后看却是自家文聘、刘晔旗号,方才放下心来,忙叫整军退入斜谷。便看谷口两边,排开数千兵马,一溜儿百余辆霹雳车。让过曹军大队,刘晔叫声:“发!”曹兵拽动绳索,顿时巨响雷动,大石飞上半天,雨点般落进刘备队伍,当场打到一片。只听得哭喊不绝,追击慢了下来。曹操大笑:“不想昔日官渡以此破敌,今番还有用武之地!”遂不入谷口,停下来看。刘晔道:“大王!霹雳车只可挡追兵一时,还请大王赶快回营!”正说,忽看张飞怒目炯炯,引数百骑穿过乱石杀奔而来。曹操大惊,急急拨马进谷。这时张飞杀近,霹雳车已打他不到。刘晔急指挥弓箭手乱箭齐发,都被拨开。片刻冲到眼前,文聘仗手中金枪上前交战,斗约十余合,料敌不过,保着刘晔且战且走,也往里退。临走之时,吩咐把那百余部霹雳车,尽数放火焚了,不教资敌。


  张飞看刘晔退走,也不敢穷追,先停在谷口等待,片刻,刘备、黄忠、马超、宋江各路大军赶到。刘备道:“乘此良机,一鼓击破曹操,夺占长安,恢复汉室!”拔剑传令,刘军齐声呐喊,士气如虹,往里突击。便看斜谷之中,曹军败卒无边无际,把个斜谷大道塞得满满当当。刘备教诸将挑选精兵,分路追杀,余部次第进击。曹军看敌人追来,更加惶恐,夺路奔命,再加上王平等四路人马狙击,自相践踏甚多。后队的奔逃不及,被刘军砍瓜切菜,杀得血流盈谷。眼看快到营门口,却看吊桥高悬,上面刀枪严整,寨门紧闭。这时曹洪要开门杀出接应,司马懿道:“不可!此时十万溃军,充塞道路,将军若出,自家军马反被冲散。眼下只有紧守寨门,从后门迎接大王回来。”曹洪道:“仲达说得是。”曹军见正门不开,只好从两边小路绕到营后。一边退,一边也整顿了队伍。掉队曹军,被杀去的却是不少。折腾一阵,曹军大都退到了营盘后面,刘备军杀到营寨前,看曹军皆往两边退走,急急便上来抢营;寨墙上一声梆子,乱箭齐发,顿时前部骑兵纷纷落马。黄忠挡得慢些,肩头中了一箭,所幸护甲遮盖,入肉不深。刘备军数次冲锋,皆被射退,寨前丢下一片尸首。庞统道:“曹军大败而能坚守营寨,不可轻敌。我军今日已获利不少,暂且收兵整顿。”于是退去。司马懿这才与曹洪出门迎接曹操。曹操赞道:“仲达于崩乱时能稳军心,定营寨,真乃奇才。”回看众将,皆有沮色,不由哈哈大笑道:“刘备小儿,得了卧龙凤雏参谋,用兵果然出色。孤今番一时轻敌,着了手脚,下次定生擒此贼!诸君今日苦战,来日亦当助孤复仇!”众将神色方渐渐舒展。曹操正笑,牵动人中伤口,血痂破裂,鲜血再涌。急忙用衣袖遮掩,一面吩咐众将各自整顿自家军马,清查奸细。不一刻,搜出庞统派遣的细作三十余人,俱是想乘乱混入曹营中的。曹操教尽数斩首示众。方整军回营,叫医者治疗口唇伤势。


  刘备这边,大胜曹操一阵,算得斩首三万余级,生擒一万余人,缴获良马千余匹,大是欣喜。回到法正后寨中,杀牛宰马,犒赏全军,一面设宴为庞统及诸将庆功,一面飞报成都、荆州等地。张飞所部精兵,阵亡一千余人,剩下半数带伤,刘备为之泣下道:“益德将士入敌重围,数番往复冲杀,古之良将,无过此也!”叫厚加奖赐,死者重恤家属。又问庞统道:“经此一役,曹军丧胆,汉中可定乎?”庞统答道:“曹操虽然兵败,其势仍厚,非经恶战不能退之。皇叔放心,某早晚要再设计谋,杀得他退兵便是。”刘备大喜,连连敬酒。合营吃到醉饱,庞统安排赵云引一万精兵,守夜防备不提。


  次日,刘备再出挑战,曹操坚壁不出,一连半月,没有交战。忽然成都马谡到。刘备叫迎接入,问:“诸葛军师有甚吩咐?”马谡道:“军师说,我军大胜,曹操已有退军之意。只是恐我军进取长安,故而在此屯驻。军师以为,此时我军尚无力夺取雍州,不妨先退兵,经营汉中、益州数地,待时机成熟,兵甲齐备,然后出师。”庞统摇头道:“孔明此言大是荒谬。我军若退,曹操乘势抢占谷口,与我争夺汉中,如之奈何?”马谡道:“军师说,目前东吴孙权提兵攻打合肥,只要我军一撤,曹军必退。”刘备沉吟半天道:“还是依诸葛军师所说。”于是传令,当夜收拾,次日拔寨而起。留魏延、马超守把汉中,自与诸将回转成都。


  曹操在斜谷寨中,闻知刘备收兵西去,笑道:“刘备不余欺也!”也叫退兵长安。曹洪道:“刘备后撤,必是国内有事,何不乘机抢占谷口,进取汉中?”贾诩道:“非也。我军若进,他大军再回,我士气已衰,终难抵挡。何况东吴方面,虎视眈眈,万一入寇,不可久久耽误于此。”忽然使者自许昌来,说东吴孙权起兵十万攻打合肥,张辽飞书求援。曹操大惊,叫急拔寨退兵,先到长安;留张郃守护,自引大军,赶往合肥救援。


  原来孙权自与刘备修好,又得了荆州数郡,心下满足,便乘曹操在汉中不能分身,调集江东七八万军马,诈称十万,进攻合肥。一战攻克皖城,斩太守朱光。其时合肥守将张辽、李典、乐进,兵不满万,被吴军重重围困。张辽设计,于逍遥津安排埋伏,以八百死士,突入敌阵。外线李典引军夹击,杀伤吴军数千,威震敌胆。然而毕竟众寡悬殊,难以持久。曹操赶到,两军对战数月,互有胜败,于是各自撤军。曹操封张鲁为万户侯,诸子都封亭侯,张鲁感激不尽。


  再说刘备自斜谷杀退曹操,占据荆州、益州、汉中之地,地方殷实,刘备又任命良吏治理,民众皆喜。于是群下皆有推戴刘备之意。又恐刘备不允,与诸葛亮商量再三,遂引法正等入见玄德,曰:“今曹操专权,百姓无主;主公仁义着于天下,今已抚有两川之地,可以应天顺人,即皇帝位,名正言顺,以讨国贼。事不宜迟,便请择吉。”玄德佯惊道:“军师之言差矣。刘备虽然汉之宗室,乃臣子也;若为此事,是反汉矣。”孔明曰:“非也。方今天下分崩,英雄并起,各霸一方,四海才德之士,舍死亡生而事其上者,皆欲攀龙附凤,建立功名也。今主公避嫌守义,恐失众人之望。愿主公熟思之。”玄德曰:“要吾僭居尊位,吾必不敢。可再商议长策。”众官齐言曰:“主公若只推却,众心解矣。”孔明曰:“主公平生以义为本,未肯便称尊号。今有荆襄、两川之地,可暂为汉中王。”玄德曰:“汝等虽欲尊吾为王,不得天子明诏,是僭也。”孔明曰:“主公宜从权变,先进位汉中王,然后表奏天子,未为迟也。”刘备推辞不过,只得应允。于是建安十九年春二月,筑坛九里,分布五方,各设旌旗仪仗。群臣皆依次序排列。玄德登坛,进冠冕玺绶讫,面南而坐,受文武官员拜贺为汉中王,骠骑将军。


  仪式毕,封诸葛亮为太尉、益州牧,庞统为军师将军,法正为尚书令,许靖为太傅,马超为卫将军,关羽为征东将军、荆州刺史,张飞为镇西将军,士燮为镇南将军,黄忠为左将军,魏延为右将军汉中太守,宋江为后将军巴郡太守,柴进为前将军,赵云为平寇将军,陈到为征虏将军。其余文武,各加提拔。内中梁山军,吴用、林冲、鲁智深、史进为将军;花荣、关胜、杨志、秦明、公孙胜为中郎将;李逵、三阮、李应为校尉,余皆为都尉。不在梁山军中一路来的,武松为中郎将,张清、徐宁、刘唐、孟康、丁得孙为校尉,邹润、龚旺、黄信、杜迁、穆弘,施恩、穆春为都尉。众人俱各欢喜。


  宋江下来,与庞统会饮,庞统冷笑叹息道:“皇叔心胸,确实不小。当年本朝高祖刘邦便是由汉中王而进得天下,登九五至尊。今日皇叔也有效仿之意了!”宋江随口道:“他有此意,我是知道的。”庞统愕然道:“公明如何能知?”宋江道:“看他儿子一个名封,一个名禅,便知此意了。”庞统闻言哈哈大笑:“公明别有兴致也!”乃谓宋江道:“汉中王麾下,英才济济,亲疏不同。公明须得多加结交。”宋江道:“我看那西凉马超是个好汉,刘备用作高官,却不付给实权的。”庞统叹道:“马孟起累世公侯,威震西凉,刘皇叔心中敬畏,又不敢付与重权是也。公明若得他助,大业有望!”宋江甚喜道:“只是如何结交?”庞统思索一二道:“某闻马超昔日奔逃汉中时,满门多半被害,有一妹子名云禄,武艺高强。公明何不前往求亲,两家结成秦晋之好,则日后照应便利。”宋江大喜:“只是某一介白衣,恐难以高攀。”庞统道:“马孟起在蜀中举目无亲,也需强援。公明将军手握梁山大众数万精兵,孟起岂能嫌弃哉!某明日便去与你说亲。”宋江大喜,再三拜谢。


  次日,庞统便去马超府邸说亲。马超见宋江军马甚多,也心下羡慕,一口答应。两下约了吉日良辰,宋江送许多聘礼与马超。到了日期,在宋江府邸杀牛宰羊,大摆筵席,排开酒海肉山。梁山众兄弟及成都文武众臣都来相贺,真个热闹非凡。未及,汉中王刘备与诸葛军师亦亲送贺礼前来,宋江慌忙迎接。刘备笑握宋江手道:“公明今日大喜,孤聊备薄礼,前来庆贺!”宋江连称不敢,请大王入席。回头见诸葛亮目光如炬,微微点头,宋江心下一慌,忙转眼不看。


  片刻,人报时辰到,马超全副披挂,送新娘子前来。宋江佩花出迎,马云禄身修七尺余,举止英武,与宋江并排站立,足高了一头。下面有宾客暗自好笑。两下交拜毕,送新娘子先入洞房休息,宋江在外陪客。一班儿兄弟、同僚纷纷敬酒,宋江来者不拒,一一盏到酒尽。此时满屋数百宾客,尽皆欢娱。这边厢诸葛亮、庞统、法正等在一桌边饮边闲谈天下大事,那边厢张飞与李逵、鲁智深等几个抛开官爵,赌赛吃肉喝酒,大灌大嚼,满嘴流油,好不痛快。赵云、陈到、林冲、武松几个又在一边计较武艺,简雍、许靖、蒋敬、裴宣等几个又在一边谈论诗文。也有好奇道法、医术的,乘酒意缠着安道全、公孙胜等问个不住。人人喜笑颜开,个个心满意足,真个宾主尽欢。只看马超在外间,眉宇间略有郁郁。庞统偷眼看时,暗自摇头。那马云禄今日做的新娘,却全凭军师为媒,兄长作主,心头其实不得快乐。又见宋江身形猥琐,更添三分不喜。及至入了洞房,又不见来问,外间猜拳行令,说笑喧哗,自己却孤零零一个在这屋内枯坐。想到此节,心下万分难受。又想自己遭了灭门大祸,方才到此。哥哥说寄人篱下,不得展颜。如今嫁与这个黑矮子,也是时势所迫。愈想,愈觉伤心命苦。她本是羌地长大,性情开朗,想到难受处,嘤嘤哭泣起来。


  再说林冲,坐得靠近内室。他生平饮酒不多,今天酒席之上也只是略略沾唇。忽听得内室新人哭泣,开始还道无所异常,后听得声音不对,暗自思量。欲叫宋江回去,抬头看时,宋江喝得大醉醺醺,正在刘备面前胡说八道得上劲,又不好叫他。于是起身来,壮着胆子,蹩到内室,看马云禄还在那里难过。林冲拱手道:“嫂嫂,有何心事难受?”马云禄正在自怜,忽听人声,急忙抬头:“你是何人?”林冲道:“在下是宋公明哥哥梁山上的兄弟,人唤豹子头林冲。听得嫂嫂在内哭泣,怕有甚么不便,特来看望。”马云禄看林冲严辞有礼,相貌堂堂,不由又自生叹息道:“可叹我马云禄枉自累世公侯之女,嫁与如此形貌陋俗的丈夫,又不看我回事。”林冲劝道:“嫂嫂不必自怨。俺哥哥人矮心高,确有丈夫气概。”马云禄摇头不答。忽然宋江满身酒气,偏偏倒倒闯进来,口中叫:“娘子!”抬头看见林冲,大怒道:“林教头,你在此作甚?”林冲又不好说,方欲解释,宋江挥手:“出去,出去!”林冲行礼而出,马云禄看他出去,目光怅然。


  刘备与马超结亲之事传到荆州,吴用听得哈哈大笑:“此必庞士元之谋也。”与宋清等计较道:“我梁山军与马超联接,大业更有望了。”正在商议,忽闻关羽召见吴将军。吴用赶紧前往荆州城内。便看关羽、马良、糜竺等人俱在座。关羽见吴用来了,便道:“请诸位先生前来,有一事商议。今有曹仁屯兵襄阳、樊城,虎视我荆州。某当起兵伐之,以除祸患!”马良道:“昔日诸葛军师定三分国策,当与川中两路出兵,方叫曹操首尾难顾。若孤军北伐,恐非上策。”关羽呵呵笑道:“某闻斜谷一战,曹操已然胆裂。纵使他单面作战,莫非老夫还会畏惧?”糜竺道:“君侯若起兵北伐,万一东吴孙权偷袭,如何是好?”关羽道:“留下军马严加守把即可,岂能因噎废食耶?”糜竺、马良相顾无言,吴用道:“以某看来,乘曹操新败,军心未定,起兵讨伐,可也。若能拔取樊城、襄阳,则我军锋头迫近许昌,曹贼覆亡可指日而待。至于荆州,可在沿江构筑烽火台,万一东吴起异心,一面以兵马坚守,君侯回援,再从西川讨来救兵,何愁不安?”关羽捋髯道:“加亮此言,正与老夫同也!某意思决矣,即便起兵,攻打襄阳、樊城!诸君请各自准备。”马良、糜竺待要再劝,关羽已进去了。下来指吴用道:“加亮,你你你……如何对君侯如此进言!”吴用心中暗自冷笑。


  回到公安,吴用召集梁山军众人商量。扑天雕李应道:“那关公为何不听诸葛孔明两路并进之策,定要单独出兵北伐?”吴用笑道:“此易知耳。关羽之心,其实甚轻文人。闻得诸葛亮、庞统、法正等随刘备征战两川,功勋卓著,心中甚是不满,恨不自己也再立些功业。可惜镇守荆州,并无大功,前番东吴来犯,也只拼个旗鼓相当。今番乃是泄愤去了。”秦明道:“关羽此去胜败如何?”吴用哈哈笑道:“哥哥你想,以荆州一郡之兵,去抗曹操倾国之力,胜败之势安足论哉!况且有东吴窥测于旁。”忽关胜下拜道:“军师,某有一请求。”吴用脸色微变道:“关胜哥哥请讲。”关胜泣道:“关侯是某先祖,某不忍看他死小人之手。请加亮准我于紧要关头救护。”说完,伏地不起。吴用心中暗自咬牙,口里道:“关胜哥哥恁的说,一片孝心,足感世人。且关公乃武圣也,我辈尽皆敬仰。只怕天命难违。不如这样,我等相机而动,若能救得关公,便救,若不能,也只好尽人力而听天命,如何?”关胜道:“多谢军师。”吴用再道:“诸位兄弟,荆州之变,是三国逆转关键,亦是我借尸还魂,谋取汉朝天下之要害。诸位务必遵从军令,不得意气用事。违令者,梁山上军法还在!”众皆道:“听从军师安排。”


  次日,关羽传令,留吴用梁山军镇守公安,徐宁、廖立镇守零陵,潘睿、糜芳守南郡,糜竺总领荆州事宜。留下许多军马镇守,又叫沿江每二三十里建筑烽火台,若有吴军入侵,举火报警。又叫阮小二、阮小七、孟康总督战船,巡防江上。一面差人往交州,教柴进起兵相助,自以马良、伊籍为参谋,关平为先锋,刘唐、廖化、士仁、杜迁等为副将,起兵三万,北攻襄阳。正是:遥闻书生展龙志,先将敌酋试虎威!不知关云长北伐胜败如何,请看下回.

2004-11-27 12:13 桓大司马
第三十一回 关云长襄江扬武,曹孟德许都设谋

作者:pener(巴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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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说建安十九年七月,关羽在南郡祭旗出师,起兵三万,北伐襄阳。前部关平引精兵五千,伊籍辅佐,出三十里,大队次第行进。


  消息传到樊城,曹仁急聚众商议道:“近日魏王方败于汉中,关某又起兵前来,如何是好?”参谋满宠道:“关羽勇而有谋,其军锐气正盛,可分兵坚守襄阳、樊城,夹江以为犄角,待彼锐气耗尽,然后击之。”曹仁正沉吟,下面一人出道:“不可,不可!”曹仁看时,却是校尉夏侯存。夏侯存道:“魏王令将军镇守此处,军马数万。又有牛金、呼延灼、孙立等皆名将也,关某前来,正好出兵击之,报汉中之仇,岂能畏敌避战,有负大王重托?”满宠道:“非也。将军自比关羽如何?恃勇强出,非用兵之道。”夏侯存怒道:“我本领低微,自然不如关羽,然曹大将军又岂在关羽下了?且我主敌客,以逸待劳。不是夸口,将军若与我三千精兵,乘疲击之,当生擒关羽来献!”满宠只是摇头。曹仁问孙立、呼延灼道:“二位以为如何?”孙立尚在犹豫,呼延灼道:“二位所说各有道理,以某看来,若是死守不出,恐先堕了士气。不如乘其疲惫,先出一战,再作打算。”曹仁道:“既然如此,便安排出战。”便叫校尉夏侯存、翟元引兵五千为前队,呼延灼、孙立引军六千为二队。曹仁自提军坐镇襄阳为后援,令牛金、满宠、吕常把守樊城。


  且说关平一路所到,并无阻拦。离襄阳七十里,人报有曹军拦住去路。关平便欲出战。伊籍道:“我军远来,不堪恶战。可诈败诱敌,然后击之。”关平从之,便请伊籍安排兵马埋伏;自引一队军,前去挑战。夏侯存、翟元引军出阵,两下排开,夏侯存大骂:“汝等鼠辈,敢犯我疆界,快快下马受死!”关平并不答话,飞马杀出,翟元挺枪迎上。两个战十数回合,夏侯存麾军杀上,荆州军不能抵挡,一起回走。夏侯存、翟元大喜,纵兵追击。追不数里,鼓号大作,伏兵齐出,关平翻身杀回。曹军大乱,翟元再与关平交锋,不三合,被一刀斩于马下。夏侯存大骇,奋力掉头拼杀,方才突围而去。五千军马,折损大半。


  再说孙立、呼延灼两个引兵随后而行,孙立问道:“哥哥何故也鼓动曹仁出战?”呼延灼道:“吴加亮吩咐的,须顺当时本来。且关侯乃中华武圣,自攻打襄樊之后,麦城身死。若是坚守,不得与他交锋,岂不遗憾?”孙立点头。忽想起一事,道:“那关胜哥哥却是关公之后,若得知,会不会前来相救?”呼延灼皱眉道:“此事倒不好说了。且看加亮调度罢。”两个正闲说,前面报夏侯存、翟元将军杀退关平,正去追赶,孙立拍鞍道:“这两个匹夫必然中计了!他那点手段,岂能杀退关平!”呼延灼笑道:“我等何必替他担忧?他不中计,岂能显我兄弟手段!”孙立也笑,便传令军马备战。


  无一刻,前面残兵败将潮水般退下来。孙立接着夏侯存道:“将军且将军马整顿一边去,我等迎敌!”言未讫,关平引军复来,孙立拍马挺枪杀出,关平舞刀抵住,两个在阵前厮杀,二十余合,不分胜败。孙立寻思:“关公威震华夏,果然是将门虎子,不可欺也!”关平心下也暗暗吃惊:“这敌将未曾闻名,竟也有如此手段!”两个战到五十余合,孙立枪法渐渐有些涩了,打个转头,回马便走。关平紧紧赶来,孙立伏在鞍上,暗自把钢鞭取下,窥关平赶近,猛然回身,辟头打去。关平方才见他伏鞍,便有怀疑,当下眼疾手快,横刀一格,当啷一声,火星四溅。孙立挂枪抡鞭,贴住关平乱打,关平一时不防,大刀施展不开,只得招架。两个又战了十余合,关平摸清招式,渐渐扳回。忽然荆州军阵中鸣金,关平不知何故,只得回阵。孙立乘机也驰回。关平回到本阵,伊籍接着道:“我军远来,又厮杀了一阵,士力疲惫;且阵下压旗那员敌将,据军士说曾犯我荆州,与魏文长交战,不相上下,总是不可轻看的。所以鸣金回来,歇息之后,再备交战。”关平道:“先生说的是。”便叫扎营。这边呼延灼、孙立退军十里,一面与夏侯存整顿残兵,安营扎寨,一面飞报曹仁。


  当日黄昏,关羽大军赶到。关平、伊籍迎接,说起战事,马良道:“曹仁乃名将也,更兼满宠多谋细心,今又有孙立、呼延灼二将为爪牙,我军不可轻敌。”关羽呵呵大笑道:“季常何必多虑?曹仁若是死守襄阳城不出,我尚困顿,彼若敢出战,我定擒之!”便叫全军饱餐,预备明日出战。刘唐、杜迁听得呼延灼、孙立在此,也暗自商量。


  次日,关羽排开大军,前往曹营挑战。果然当夜,曹仁亲与三子曹泰、曹楷、曹范引大军自樊城来援。两阵对圆,关羽端坐赤兔马上,翠绿战袍,倒提青龙偃月刀,微闭丹凤眼,威风凛凛。曹仁与众将出马,拱手道:“云长兴大军,此来如何?”关羽道:“奉吾兄汉王刘备之命,来取襄阳、樊城。子孝不妨相送。”曹仁尚未答话,身边曹泰大怒道:“汝是何人,敢如此无礼!”拍马杀出。对面廖化抵挡,两个战二十余合,未见高低。关羽旗下,士仁挺枪出战,对阵呼延灼出马截住。战无数合,士仁哪是呼延灼对手,虚晃一枪败回。关平正要出马,却听关羽道:“此将武艺不凡,且让老夫会他一会!”轻夹马腹,銮铃脆响,赤兔马突阵而出。呼延灼看关羽天神一般过来,心下凛然,道声:“关君侯,多有得罪!”关羽微微颌首道:“将军休得多礼,放马便是。”呼延灼大吼一声,抡双鞭打来,关羽使开春秋刀法,敌住厮杀。这边廖化、曹泰各自解了斗,也回阵前观看。两个阵前盘马厮斗,一口大刀、两条钢鞭,化作一股青光,两条黑气,围着交织。众军看得呆了。这一场恶战,刀光闪耀,鞭影飞舞,直斗了六十余合,孙立看关羽勇武绝伦,呼延灼不能取胜,叫声:“呼延将军,俺助你来了!”挺枪杀出。关羽笑道:“好好好,都来都来。”轮刀再战。呼延灼见关羽神勇,也顾不得许多,与孙立两个围住狠命拼斗。曹仁等众将在阵中,俱看得汗水涌出。呼延灼得了孙立相帮,却是长了信心,再斗五十余合,战不倒关羽。


  却说夏侯存在曹仁身边看见,心道:“眼看关某与二将交手,正是紧张之时,我若乘虚杀去,他无力应付,竟或被我斩了,岂不是莫大功劳?”心头打得算盘,提了刀便策马出阵,叫声:“关某快快纳命来!”绕到身后,举刀便砍。谁知孙立、呼延灼正与关羽杀得上劲,忽看这个呆鸟冲来,心下十分不乐,两个同时把马往后一拉,关羽听得脑后风声,回头怒喝一声,眼目大张,神光锐现。夏侯存心下不由慌乱,眼前青光一闪,血花飞溢,夏侯存已被偃月刀挥为两段。战马溜辔而走。呼延灼、孙立两个见关公神勇,俱各感慨,拨马回本阵。曹军将士,议论纷纷。


  马良见关羽得胜,叫小校擂鼓。荆州军呐喊大进。曹仁急令众军将一起迎上,两边混战,荆州军冲突三次,皆被杀退。关羽大怒,亲提刀冲杀阵前,曹军当者披靡。曹楷上前交战,不数合,遮拦不住,大败而走。曹仁正指挥军马,各路布防,两翼杀声大起,关平、廖化从左右杀来,三面夹攻,曹军大败崩坏,竞相奔走。曹仁见不是头,忙叫鸣金麾旗,向襄阳方向败退。众将奋力死战,当住追兵。行到离襄阳尚有数里,小卒来报:“大事不好,关羽手下大将刘唐、杜迁袭取了城池!”曹仁大惊,迎面一彪军马杀来,为首将身长八尺,披头散发,提刀高叫:“刘唐在此,贼将快快上来领死!”曹仁大惊,欲要交战,背后关羽大军逼迫甚急,只得斜刺里往渡口败走。行到渡口,船只不多,曹军将士争渡,互相厮打。曹仁等众将只得顾了自己,渡河往樊城逃去。背后关羽麾军杀到,曹军于江边水里杀死无数,血染江岸一派赤红。未曾杀死的,多有投降。襄阳城中军械、粮草、辎重尽数缴获。遂整军入城。这一战,斩俘无数,夺得樊城,关羽大喜,给众将各记功劳,大飨士卒,一面设宴庆贺。


  席间,廖化道:“关君侯今日一战,力敌三将,斩夏侯存,真英雄也。”关羽呵呵大笑:“元俭过奖了。只这呼延灼、孙立二将,未曾大闻名,却有如此武艺,真吾敌手也。”关平道:“他纵然厉害,却也不及父亲神威。”关羽捻须大笑。马良、伊籍对看,眉头微皱。马良道:“君侯,今日夺了襄阳,该当如何?”关羽道:“自然是进取樊城。”伊籍道:“樊城恐不易得。”关羽道:“二位先生多虑。老夫今日一战,曹仁已然胆裂,樊城残兵败卒,何堪再战!待明日渡江,直取樊城!”马良、伊籍待要相劝,关羽已自到营后去了。


  再说曹仁白日一战大败,回到樊城之中,叹道:“关公之威,人所罕有也!”满宠道:“今日出战,丢了襄阳,将军不可再轻举妄动,还是坚守樊城,等待魏王援军。”中郎将吕常道:“满参谋之言差矣。困守孤城,若待其兵临城下,则待毙也。不如乘天黑,分兵两路,伏于江边。待彼军半渡之时,纵兵击之,必破关羽。”满宠道:“不可!今我军战败,兵力已损,再若出战,樊城危矣。”牛金道:“满伯宁此儒士之见也。我等身为武将,岂能坐视敌军进犯。且半渡而击,兵法所云,岂有差错!我等不用襄阳来的兵将,只率本部人马前去,定要成功!”曹仁见二将如此,道:“既然如此,便依二位将军所言。”满宠道:“若定要去,曹将军可安排接应。一面严守城池。”曹仁然之,便教二将引五千军马前去埋伏,又教呼延灼、孙立二将引三千军马接应。一面准备强弓硬弩,多加防备。


  次日清晨,关羽出襄阳,军马集于南岸,人声鼎沸,便要渡河。马良道:“将军身为中军主帅,不当在前。可遣别将先渡。”关羽笑道:“我若不渡,谁敢先渡!”便教起锚过江。只看对面晨雾轻扬,不见人声。关羽呵呵大笑,便叫登岸。方才着陆,两边杀声大起,曹军伏兵齐出。荆州军略有慌乱,云长厉声道:“从军者,遇敌辄战,何故慌乱!”绣旗招扬处,横刀杀出。前面吕常跃马而来,关公策马迎上,两个战无数合,吕常刀法已乱。后面牛金看见,急急上来接应,两个截住关公苦战,不上十合,却见曹军士兵已在纷纷奔逃。吕常、牛金大惊,罢了手,回去招呼自家士卒,任如何也喝止不住,只得混着一路后退。云长呵呵大笑,住马不赶,只看后队人马陆续渡江。吕常、牛金二人退了一程,整顿军马,正欲打算,忽然两边呐喊声起,左有关平,右有廖化,两翼杀来。原来关羽令二人各自引兵,从上下游数里地方悄然渡河夹击。曹军大败,丢盔弃甲而走。关平、廖化纵军押杀,降者无数。孙立、呼延灼引军来援,才把牛金与吕常接回城中。须臾,关羽大军冲到樊城下,就势攻城。幸得满宠早安排了弓箭、滚石,一番打下去,方才击退荆州军。关羽攻城不下,便在渡口处扎下营寨,令士仁与杜迁守襄阳,一面往成都报喜,一面整备军马,囤积粮草。这襄樊一带,原本多流寇、溃兵、游民,纷纷来投奔关羽,关羽拣其精壮者编入队伍,军势越发强盛。曹仁连败两阵,樊城中止剩一万余军马,只得坚守不出,一面飞书向许都报急。


  先说关羽捷书报到成都,刘备大喜,急急召集众人商议。诸葛亮闻之,惊道:“云长此举虽然勇武,却是太过冒险,荆州乃四战之地,今倾军北伐,恐怕万一有失!”刘备笑道:“军师多虑了。云长智勇双全,今日又大获全胜,岂有失哉?”诸葛亮道:“非也。昔日大王与我入川之时,菁华军马,已抽调大半,所余惟荆州本部。今云长北进襄樊,却是与曹操全军对抗之势,纵然勇武无敌,难保无虞。”刘备道:“那如何是好?”诸葛亮道:“如今只好一面教云长且缓进兵,一面从这里抽调军马,我亲自带到荆州驻防,以为后援。”刘备正欲开口,庞统哈哈大笑:“孔明,孔明,你果然用兵谨慎,却要断送这一大好机会。”诸葛亮道:“请士元言之。”庞统道:“我军年前于斜谷大败曹军,北人尽皆胆寒。今日关云长起兵荆襄,大败曹仁,我等正当从两川出兵相应,岂可反退?”诸葛亮道:“非是我谨慎,曹操久居中原,实力雄厚,不可轻视。今若进兵太急,非正道也。”庞统冷笑不语。刘备沉吟片刻道:“两位军师所说皆对,我不妨从川中调兵驰援荆州,一面出兵东川牵制,如何?”庞统道:“大王此计甚好。”诸葛亮勉强道:“也是。”


  于是刘备便令张飞为大将,张南、冯习为副,法正为军师,引精兵二万,先到汉中,会合魏延,从斜谷进取长安。又遣刘封引军一万,东下荆州,为关羽后援。诸葛亮道:“我当亲往荆州备之。”庞统道:“不可。张将军此去,恐曹操重兵西来,我须到汉中调动各路,孔明宜留成都辅佐大王。”刘备道:“士元所言甚是也。”诸葛亮只好作罢。


  再说许昌,曹操接到樊城紧急军情,大惊,问众人道:“如今关羽起兵北犯,锋头甚锐,何以当之?”贾诩道:“大王不必忧心。关某北伐,军不过数万,曹子孝乃名将也,偶有疏忽,败阵一二,樊城必无忧。大王可遣一上将引军先往交战,再案许昌大军为后,关某可破也。”曹操闻之,颌首道:“文和此言,甚得我心。”转看诸将:“哪位愿往?”于禁挺身而出道:“不才愿引军去樊城交战。”曹操大喜:“文则随孤三十年,韬略深备,足当关某也。”于禁道:“关羽智勇兼备,不可小看。尚请一人为副。”曹操环顾宗室诸将,点曹纯出列道:“你可引虎豹骑精兵,随文则同去。”于禁深深拜谢。于是曹操拨步军三万,马军七千,虎豹骑一千五百名,于禁为都督,曹纯为副,又有校尉董衡、董超、成何,并偏裨将校百余员,浩浩荡荡,杀奔樊城而去。


  于禁军马出发不数日,长安钟瑶、张郃又来急报,说刘备遣张飞为先锋,起兵数万杀奔斜谷而来。曹操大惊,急令曹洪引兵去长安布防。曹洪去了,操回到魏王府邸,心中忧虑,茶饭不思。正想间,忽然外面又有信使赶来。操以为又是军情,心中大恐。信使道:“此事却不是军情。乃是东吴故了一人。”曹操方才放心,问道:“故了甚人?”信使道:“大都督鲁肃鲁子敬故了也。”曹操闻言一诧,急急接过塘报,看了一回,猛然击案道:“大计成矣!”哈哈大笑,令重赏使者。


  须臾,司马懿匆匆而来,入堂纳头拜道:“与大王相贺!东吴鲁子敬故去矣。”曹操不解道:“鲁肃虽死,尚有吕蒙,用兵不在鲁肃之下,何喜之有?”司马懿笑道:“大王岂不知耶?那孙刘两家,早各怀心意,尤其以荆州之争,大有仇隙。全仗鲁肃在中间调节。今日鲁肃既亡,继之者必吕蒙也。吕蒙生性刚勇,早不忍被刘备占据荆州。两家必生冲突,则我可从中渔利也。”曹操笑道:“我亦是这般想法,却才乃戏言以试探仲达耳。”正说之时,贾诩、刘晔二人入道:“鲁肃身死,襄樊可无忧亦。”四人相顾大笑。贾诩道:“刘备占据荆州、交州,于东吴之地势成钳击,孙权必引为心腹之患。今大王不妨遣一使者,往南徐之地,说孙权起兵攻打荆州,则襄樊之围自解。”曹操道:“只是东吴颇多良谋,岂会轻易出兵?”刘晔道:“这个大王且宽心,以某看来,东吴自周瑜、鲁肃以降,余皆计弄雕虫,无有大胸襟。就以孙权所想,只怕也是荆州为大。兼之关羽为人心高气傲,颇与东吴不和。所幸诸葛亮又在西川,关羽他又起兵攻我樊城,如此良机,孙权岂能错过?”曹操听罢,沉吟不语,贾诩又道:“似如今,公可奏明天子,封孙权为吴国公。他若受了封,便是尊汉家圣旨,令彼与我为盟,共讨刘备,理之宜也。”曹操点头道:“原来如此。”贾诩道:“孙权受封之后,再请天子密诏,令其夺取荆州,许以吴王之爵。权必尽力而为,如此则关羽攻襄樊之师自溃。刘备若不舍荆州,则他两家厮并,我坐观成败,可收双利;若舍弃荆州,则我以倾国之兵,并力入蜀,刘孙又已交恶,刘备孤立无援,必被我破。平灭刘备之后,孙权可反掌而收也。”曹操大喜。转问:“谁人可为使节?”司马懿道:“懿不才愿去。”曹操嘉许道:“仲达才思敏捷,正当此大任!”计议已决,当下便请天子降诏,封孙权为吴公。一面叫司马懿准备起行。正是:已备雄心驱虎豹,先舍明珠钓蛟龙。不知司马懿此去东吴如何,请看下回。

2004-11-27 12:13 桓大司马
第三十二回 司马懿巧舌辩东吴,关云长放水擒于禁

作者:pener(巴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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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说曹操闻东吴鲁肃去世,大喜,与众谋士商议,先请汉献帝降诏封孙权为吴公。献帝不敢不从。便遣司马懿为使者,轻舟往东吴而去。


  司马懿到南徐,孙权闻得曹操使者到,岂会怠慢,召集文武百官,大堂迎接。司马懿盎然而入,宣了天子诏书,封孙权为吴国公。孙权大喜。司马懿又道:“今将军得封吴国公爵位,皆魏王曹公在御前大力保奏也——天子尚有秘诏在此。请吴公接诏。”孙权从之,引入内室。司马懿道:“魏王与将军之父乌程侯乃是莫逆故交,又与将军有婚姻之亲。今番屡屡刀兵相见,皆是因刘备从中挑拨也。现刘备占据两川、荆襄、交广之地,爪牙甚多,于国无利。天子有秘诏令将军讨伐荆州之贼。魏王意思,两家和好,共灭刘备,平分其地,同扶汉室,如何?”孙权接诏,犹豫不决,乃请司马懿先入馆驿休息,自己召集群臣商议。张昭道:“此显是曹操畏惧关羽锋芒,因此与我和盟。虽然,可以乘势袭取荆州也。”诸葛瑾道:“子布公此言差矣。孙刘同盟,乃是周公瑾、鲁子敬定下国策。今日曹操势力强悍,我两家当并力抗之,焉能自相残杀,而令曹操坐收渔利乎?”张昭驳道:“曹操协天子之名,以号令天下,我等既为汉臣,当顺天子之旨。前番与曹军交兵,乃势不得已,今既有和解,有何不可?且刘备自赤壁之后,日益坐大,今虎据荆州,坐拥两川,已为我东吴心腹大患。若不乘机取回荆州,我东吴必为之并。”程普道:“张公所言是也。且那刘备奸诈无信,昔日百般阻挠我取川,致令周公瑾含恨而终;自己却乘虚而入,又赖荆州不还。所谓同盟之好,其实有名无实矣。”众将皆道:“程德谋所言甚是。”孙权听了,尚且犹豫道:“只是曹操大军在外,我若起兵攻荆州,先断了刘备这边外援,又结下一家冤仇,万一曹军前来,如何是好?”便看陆逊起道:“某倒有一计,可为主公决矣。”孙权大喜:“伯言快快说来。”陆逊道:“如今之计,莫若虚应曹操,然后按兵不动,暗自准备。却请曹操速发大兵救樊城、攻汉中,两路牵制。若是曹军真真得胜,杀退刘备、关羽,则我一面整备大军,作势参战,一面向刘备交涉,只说愿意救援,但求交还荆州。刘备势窘,必然答应,如此可兵不血刃而得其地也,同盟又不至破灭。若是曹操再为关羽所败,则我一面鼓动刘备增兵继之,一面却乘其骄傲之时,夺取荆州,必能得手。”孙权闻之大喜:“伯言高见也!”张昭道:“可明日设宴,答复司马懿。”孙权从之。


  次日,孙权在大堂设宴,款待司马懿。方饮一回,忽见一少年人气宇轩昂,大步而入,指司马懿道:“公欲以三寸巧舌,令我家主公为汝曹操火中取栗,明窥我东吴无人乎?”众大惊,视之,乃诸葛瑾之子诸葛恪也。司马懿微微一笑:“兵发荆州,乃两家大利之事,何谓火中取栗?”诸葛恪道:“分明曹操忌惮关羽,却教我家主公去惹恼刘备,你好坐观成败,好如意算盘!”司马懿道:“先生此言差矣。关公勇武,世固无双,然而以区区数万之众,欲当朝廷精兵,却也未必便能不败。只是无论成败,此时皆是东吴兴兵取荆州之时机。否则,关羽败则回军江陵,胜则刘备必增兵出川,只怕东吴不得其利。”诸葛恪冷笑道:“如此曹公倒是颇看顾我等了。只不知东吴得了荆州,曹公却有何便利,劳司马先生奔波这一趟?”司马懿正色道:“魏王辅佐天子,心系百姓,唯愿早日混一宇内,以安万民。今日刘备托名汉室之胄,虎据鹰扬,残破人民,割据地方,为汉室大患,魏王所以与吴公结盟,正为此也。而先生只以‘利’问之,既曲了魏王心意,却也贬低吴公声名哪。”诸葛恪哈哈笑道:“先生说得好不慷慨,昔日曹孟德三十万雄兵下江南,赤壁一战,烈焰冲天,那时却又为何?”司马懿道:“昔日兵临赤壁,确为奉旨征伐吴、楚。然今番时事不同,刘备乃国家心腹大患,故魏王专力对之。吴公若能起兵相助,是以大功于国家也。”诸葛恪道:“如此则刘备覆灭之后,又当如何?”司马懿道:“刘备覆灭,则吴公勋劳盖世,当启奏圣上,赐以王爵,与魏王共扶社稷,萌及子孙,青史垂名也。”诸葛恪道:“今日关羽在襄樊交战,胜败若何?”司马懿道:“胜败不分。只是若真叫关羽取了襄樊,威逼宛洛,则其进取中原之势成,东吴却先做了他喉中之鲠,只怕刘备不会放心北进。与其如此,莫若先行取势。”诸葛恪道:“孙刘交兵,曹公当助哪家?”司马懿道:“魏王向来助顺讨逆,吴公与刘备交战,顺逆昭然,何必多问!”


  两人对辩数合,诸葛恪无言相诘,乃告辞退下。孙权呵呵笑道:“司马先生之言,甚是清明也。”便亲自斟酒相劝。司马懿拜谢。忽陆逊起,谓司马懿道:“烦劳仲达转告曹公,此时荆襄战局危急,关公锋锐难当,请曹公全力应付,我东吴当扪其后也。”司马懿道:“伯言所说甚是。”于是宾主畅饮尽欢。司马懿自回到许都不提。


  再说于禁、曹纯引大队军马出许昌,杀奔樊城而来。关羽闻之,聚众商议。马良道:“于禁乃曹营名将,今提精兵数万,来救樊城,不可轻敌,当先扎营道口,挡住锋芒,然后缓图之。”关羽摆手道:“于禁之能,老夫尽知,其人心思慎密,多谋寡断,今其兵远来,当一鼓破之,免生麻烦!”便叫马良、廖化分兵屯驻,防曹仁出樊城交战;自提军向北迎敌。未几,前面探马报曹军五十里外杀来。关羽正欲出战,刘唐挺身道:“乞一枝军,先往交战,挫敌人锐气!”关羽看伊籍,伊籍道:“刘将军此言甚好。君侯可举大军为后应。”关羽便拨三千军,令刘唐前往。刘唐领命,率军疾进,行二十余里,迎头撞见曹军。于禁看刘唐威风凛凛,不敢轻视,且摆开阵势,刘唐提刀出阵,喝道:“兀那贼将,快快来领死!”于禁身边,董衡大怒道:“何方匹夫,如此大胆!”挺枪杀出。刘唐横刀上前,两个战无十数合,董衡抵挡不住,董超飞马杀出相助,三人截住厮杀,不分胜败。于禁在旗下看见,暗道:“关公手下无弱将也。”曹纯道:“不可久战,当速进兵破之!”便叫擂鼓。曹军数万之众,潮涌而来,当先便是虎豹骑精兵。荆州军只有数千,如何能敌,刘唐格开二董,麾军后退。曹纯正要下令追击,于禁止之道:“且慢,此路敌军显是诱我,不可穷追。”曹纯道:“将军奉魏王之命来救樊城,如何这般畏惧。”于禁道:“我非畏敌,只是用兵者当谨慎,切不可冒失。”于是约束人马,缓缓进逼。行不数里,前面绣旗招展,大军排开,关云长提青龙偃月刀出马。于禁久知关羽之威,暗自心惊。关羽朗声问道:“曹军阵前,谁敢与老夫交手?”曹军众将面面相觑,皆不敢出。关羽连问三声,无人迎战,不由大笑:“不敢交战,则兴兵前来,更为何耶!”将两股一紧,赤兔马长嘶飞跃而来,后面荆州军齐声呐喊涌上。于禁大惊,身边副将刘埔上前交战,只一合被青龙刀斩于马下。关羽乘势麾军突击,曹军不能抵挡,都纷纷后退。于禁急令步军列队抵挡,马军抄两翼夹击,曹纯亲率虎豹骑当先反包抄,荆州军两翼遭兵马冲击,只好抵挡。此时关羽冲杀在前,曹军中路节节后退,却恰作了一个口袋。于禁望见得机,叫招展大旗,擂鼓进发。曹军两翼铁骑奔腾杀出,如钢剪铁钳,直把荆州军合住。关羽正在督军进发,忽闻身后杀声大作,关平急急来报:“父亲,曹军两翼夹击,我军后队不稳!”关羽厉声道:“休得理睬,随我尽力突进,把曹军中队冲断,再反身杀回,敌军自溃!”于是并力直攻中路。于禁急调集弓弩手千余,乱箭齐发,荆州军冲击数次,死伤遍地,不能得手。关平谏道:“我军陷入敌阵,不可恋战,冲阵而出为要。”关羽道:“有理。”于是转攻右路。那右路恰好是曹纯亲自督率之虎豹骑队列,自恃精兵,上前截杀。关羽大怒,青龙刀挟风扫荡,雪刃所到,血花飞舞,虎豹骑兵将人马扑地。关羽麾下将士也损伤甚重。曹纯看关羽如此勇猛,不敢死死纠缠,只得整军退开。恰好荆州军刘唐反杀回来救援,两军各自休战回营。


  回到营中,于禁召集众将商议道:“关公勇猛,不可力敌。当拣险要处安营,以为持久之计。”曹纯道:“只是樊城围攻甚急,若我军按兵不动,岂不危险?”于禁道:“我屯兵一侧,威胁腹背,则关某终不敢全力攻打樊城,且曹子孝文武双全,必能坚守;我若轻举妄动,万一失利,樊城不保矣。此昔日徐公明救汉中教训也。”曹纯道:“将军高见。”于是与众将把兵马转过川口,入谷中下寨。寨前密布铁蒺藜、陷马坑,安排强弓硬弩,只作坚守。


  且说关羽第一日与于禁交战,不分胜败,闻得曹军入山谷下寨,便亲率万余军马前往挑战,却叫关平、刘唐各引三千精兵于两边埋伏,只待曹军出战,便三面夹击。挑战大半日,于禁只是不出。关羽暗自纳闷。次日,又去挑战,于禁依旧高悬免战牌,闭门不出。关羽回营,甚是不悦。回到营中商议,刘唐道:“想是于禁畏惧将军威名,因此不出。明日换俺去挑战,君侯却引军在后埋伏,看他如何。”关羽甚喜。次日刘唐引军数千,到川口叫阵。曹纯道:“此乃关云长手下大将,虽然勇猛,毕竟无谋,可出战擒之。”于禁道:“此必诱敌之计,不可理睬。”曹纯只好不说。刘唐挑战到日头西下,怏怏而回。归见关羽,关羽道:“明日你与平儿同去挑战。”过一日,关平、刘唐同引六七千军马,到曹军营前叫战。于禁唤来董衡、董超道:“你二人可引五千军马,开门出战。只需败,不许胜,却把敌将诱进我营中;我这里自有军马接应。”二董领命去了,于禁与曹纯各引精兵,埋伏在川口两边。再说刘唐、关平看二董引军杀出,于是上前交锋。战不数合,刘唐、关平回身便走。董超、董衡见得计大喜,便要麾军冲杀。忽然后面辕门里金声不断,二董知于禁治军甚严,只得各自回营。关羽伏兵在外,只待等曹军追出便一拥而上,围而歼之,不料曹军却自回去了,只好叹息不住,也自回营。二董回到营中,于禁重赏道:“杀退敌军,功劳不浅。”转谓曹纯道:“关羽遣将前来挑战,实是诱我也,后面必有埋伏。今不是收兵得早,必然中计。”传喻全军:“今后务须谨慎,只要坚守,妄自出战者,斩!”


  一连对峙半月有余,于禁死守不出,关羽屡次挑战,不能得手。又准备冲车,突袭曹营,却被营前壕堑、陷坑甚多,曹军在前面乱箭射下,枉自折损人马,不能前进。关公不禁渐渐急了。这日同了马良,到江边山上遛走。是时秋高气爽,江风习习,关羽望见一派风光,不由心中大悦。忽然看到曹军营寨,在山梁之后,近水依山,阵型俨然,深合兵法,难以攻克。关羽皱眉苦思,忽然心念一动,呵呵大笑道:“是了,某有破敌之法了。”同马良回营,召集众人商议道:“可多准备船只、竹筏,预备水战。”廖化道:“陆地交兵,何用船只?”关羽笑道:“曹军营地占据险要,又互为救应,强攻甚难得手。但于禁虽然知兵,却不明地利。某看他扎营之处,虽靠山而立,却地势低浅;又兼四面土垄,倘有大水骤至,平地必然漫起。此时正是秋季,若山雨大发,我再堵塞各处水口,则曹军皆成鱼鳖也!”众将闻之大喜:“君侯真神机妙算也!”马良独虑道:“倘使天雨不作,又当如何?”关羽道:“那便是于禁命大耳。究竟如何,近日便看分晓。”于是各自准备。


  当夜,天空阴雨密布,秋雨如注,无有停歇。关羽大喜:“此天助我也!”一面加紧堵塞各处河道,一面遣关平、廖化引军一万,在川口扎营,防曹军移动。一面调集大军,准备攻打于禁。


  大雨一气不停,水漫谷口,曹军校尉成何急见于禁道:“都督,今秋雨大作,山水暴涨,若是敌人堵住下流河口,我军营地尽成泽国也!今当急急移动营寨,防止敌人水攻。”于禁道:“此言甚是,然不可妄动。可先教董衡、董超引军五千,出川口安营。大军依次拔寨。”二董领命去了,不到半日,奔回道:“大事不好,川口被敌军堵住,我军尽数困于谷中矣!”于禁大惊:“我命休矣!”董衡、董超道:“现下营中大水淤积,深到膝盖,粮草尽湿,将士饥寒,请将军明示!”于禁沉吟片刻,道:“可暂时往山头高处移营,以避洪水。”成何道:“若是诸寨军各往高处移营,则营地阵型必然散乱,倘敌军乘船来攻,如何是好?”于禁掩面道:“某之过也!今日移营则军乱,不移营则军苦,与其于水中浸杀,不如先顾眼前。”传令:“全军各自往高处移动营寨。”那山谷之众,地势崎岖,曹军原本营寨安扎各以方位,甚是严整。现下洪水涌起,只好往四面山坡高地搬移,自然也说不上甚么阵型。曹军马匹草料尽数被大水浇透,战马一夜之间死了多少。士众寒衣冷食,苦不堪言。


  及至天明,谷口杀声大作,关云长亲引大军,分乘战船、巨筏,杀进谷中。一眼望去,密蔽水面。谷口守军,早已零乱,顿时被冲将进来。此时谷底积水已深丈余,人不能立,曹军各自散布于四处山头,俱不成队伍,又兼军心混乱,被荆州军乘船一阵冲杀,水面染得绯红。关羽引二万余精兵,乘船数百艘,一路进发,一路围攻掩杀,把各处山坡的曹军各个击破,杀得浮尸蔽水,弃甲满山。曹军兵士有乞降者,有战死者,哭喊号啕之声,响彻山谷,惨不忍闻。于禁在山头之上,手足无措。便看关羽引百十只船包围上来,口里高叫:“于文则早降免死!”于禁惨然道:“一招失算,断送大军,我对不起魏王也!”问成何道:“今日兵败,无颜见魏王,将军当如何?”成何道:“某既为将,唯一死耳。”于禁道:“既然如此,某受魏王大恩,亦当一死。”成何道:“都督却不可死。都督若死,则此处数万官兵,尽数为关某屠戮也。”于禁道:“你要我如何?”成何道:“都督自为可也。”拔出佩剑,自刎身亡。于禁看成何自尽,抱住尸身大哭。关羽只在船上高叫:“文则,我二人在许昌曾有相识,何不归降皇叔?今突降大雨,淹没曹军,足见天道所在,文则何必胡涂?”于禁站起,转看四周,众兵呼爹叫娘,哀声四起,不由掩面泣道:“以某一人之过,致令全军将士受困,于禁万死不足赎也!”转向关羽呼道:“云长君侯!于禁愿降,任就刀斧,但请勿诛杀我全军将士。”关羽哈哈大笑:“同是汉家儿郎,我何忍杀害!”便教接于禁上船,往各处招降。


  曹军见都督投降,纷纷解甲弃戈。独有曹纯引虎豹骑屯扎于土山之上,又有董衡、董超引军千余,相互支持。于禁在船头劝降,曹纯切齿骂道:“于文则!魏王待你恩重如山,今日竟有面目于阵前为敌劝降,某当将汝碎尸万段,以泄心中愤怒也!”于禁道:“今日天意大雨,我军阵势已乱,若不降,数万将士枉自作刀下冤魂,又有何益!”曹纯怒道:“住口!关羽匹夫,可敢前来一战!”引众冲至水面,挥动兵刃叫阵。关羽道:“虎豹骑精悍,不必与之厮杀。”便令四面船上乱箭齐发。虎豹骑虽然精锐,在这方寸土山之上,何处规避?不多时,大半已被射死在坡前。关羽方教大小船只靠岸登陆,上前厮杀。曹纯怒目圆睁,引百余骑直冲水前,荆州军方才登岸,措不及防,顿时被杀翻一片。关羽大怒,亲自策马登陆,曹纯提刀上前,战无十合,被关羽劈于马前。虎豹骑余部皆不屈战死,董超、董衡二将下马请降。这一战,斩杀曹军万余人,余皆生虏,所得辎重,堆积如山,关云长威名大震。


  战罢,关羽在营中升帐,推过于禁来:“文则,今日可愿降我?”于禁默然不语。关羽亲释其缚道:“文则忠勇,某素知也。然今日天意如此,文则奈天命何?不若归降我主汉王,同兴汉室。”于禁郝颜,还是不语。关羽便教:“先送往江陵城中。”又推过董衡、董超二将,问道:“可愿降否?”二将拜道:“关公神威,天人共敬,我等愿降,为马前小卒效命!”关羽哈哈大笑,便教二人引导前部,乘着大水未退,一起乘船,径直来攻打樊城。正是:已借天时擒骁将。复仗水势图孤城。不知曹仁镇守樊城,安危如何,请看下回。

2004-11-27 12:14 桓大司马
第三十三回 吕蒙白衣袭南郡,徐晃分兵战郾城

作者:pener(巴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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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说关羽水淹曹军,生擒于禁。便整顿大军,乘着水势未退,来攻樊城。其时江水暴溢,白浪滔天,城墙离水面不满丈余,荆州军四下船筏云集,鼓噪动地。曹仁与众军将,皆看得胆战心惊。吕常道:“于禁援军覆灭,城池为水浸泡欲塌,事已至此,莫若弃城突围。”曹仁沉吟未决,满宠道:“吕常可斩之!受命镇守襄樊,岂可畏敌而走?且今敌势正盛,若是让城而走,此间委与贼人,岂能乞生?莫若激励士众,坚守城池,以遏其锋锐。山水骤来,岂能久乎?”呼延灼亦道:“末将愿以项上人头,保樊城无事!”曹仁顿悟:“若非伯宁、炎之提醒,险误大事。”便召集众将,沉白马为誓:“我奉王命把守此地,当与樊城共存亡,我若有偷生,汝等尽可诛之!”众将皆应:“愿随将军!”曹仁便叫城头安排弓弩把守,又叫城内老幼百姓,担运土石填塞缝隙。关公催兵攻打,曹仁亲冒矢石,与众将并力守把,死伤惨重,终无后退。关羽亦亲提兵猛攻,两边拼死对决,鏖战数日,樊城终于不破,而秋水渐退。


  关羽猛攻樊城不下,马良谏道:“今秋水退低,再难乘船攻城,不如暂休兵屯驻,整顿士力,以备再战。”关羽从之。于是在樊城周围连营数十里,整顿兵马。其时,关羽本部荆州军数万,又有四方归顺及于禁部下降兵,日费粮秣无数。于是差遣杜迁回荆州催粮。


  杜迁回到荆州,先见了糜竺,交割粮草。糜竺道:“此处新收到粮草十万斛,可先发去,我再设法搜集。”杜迁拜谢。糜竺又道:“你可往公安,看吴加亮处粮草如何。”杜迁心中大喜,便往公安而来。见到吴用,吴用问道:“关羽那边战况如何?”杜迁说了,吴用叹道:“关云长果世之虎将也!若不除之,刘备的基业尚难以谋取,更莫说汉室江山了!”遂吩咐杜迁道:“如今关羽一军兵马甚多,粮草匮乏,你可主动请令,往各处征集,却如此如此……”一面又付与锦囊一个,叫带回与刘唐同看。杜迁受计,又从公安领取了粮草八万斛,一同往北去见关羽。


  杜迁赶回襄樊,已是九月中旬。关羽闻催得十八万斛粮草,摇头道:“我这里四方归附如流,十八万斛粮草只供得十数日,如何是好?”杜迁道:“将军稍安,待末将带些精干士卒,再去搜罗。”关羽道:“如此甚好。”于是教杜迁引军三千,自去搜罗粮草。那杜迁得了吴用吩咐,却径直去了湘关。原来湘关附近一带,田土肥沃,本处地形又平坦,有粮草数十座。东吴原在那里囤积了米粮二十万石,杜迁引兵到关下,不由分说冲进去,一发劫了,正是梁山本行。然后浩浩荡荡,运回关羽大营去了。


  于禁军覆灭讯息传到许都,又报说宛城一带黄巾余党蜂起,皆打关羽旗号,许昌、洛阳尽皆震动。曹操惊得手足无措,急召群臣相议。王朗道:“如今关某锋头正盛,莫若迁都邺城,以为万全。”曹操有赞许意,蒋济急谏道:“不可!于禁军败,不过谝师小挫,无损大局;征南勇武能战,樊城必然无忧。今若迁都以避,人心先散,则黄河以南,尽非国家所有也。”司马懿道:“关羽为人骄纵,今既得势,东吴孙权必不喜。大王一面调兵增援樊城,一面等江东消息可也。”曹操附额道:“非二公提醒,几误大事!”转问班下众将:“谁愿去救樊城?”徐晃挺身出道:“末将愿去。”曹操大喜,点兵三万,令其速去:“孤当发六军为将军后援也。”


  再说东吴孙权,闻说关羽水淹曹军,生擒于禁,威震华夏,心下也有些震恐,召诸人商议。陆逊道:“既然如此,可发兵攻取荆州也。”诸葛瑾连谏不可,孙权尚犹豫未决,忽湘关守粮官急冲冲奔入哭告,说关羽令将把四十万斛米粮尽数洗劫一空,杀死守粮官兵、民夫数百口。孙权闻言大怒:“关某欺孤太甚也!”遂计议出兵。诸葛瑾苦劝道:“同盟之好,不可破裂,否则曹贼渔利也。湘关之事,想来定出误会,望主公息雷霆之怒,谋长远之策。”孙权怒道:“以大夫之见如何?”诸葛瑾道:“某闻关公有三子一女,其女名凤,年方十二岁,正与吴侯长公子年岁相若。某愿往樊城面见关羽,做媒说亲。若是关公应允,足见盟好之心。若是不允,再动兵未迟。”孙权未置可否,陆逊道:“诸葛子瑜此言也好,先往说亲,可懈怠关某之心也。”于是孙权便遣诸葛瑾往樊城说亲,一面飞书吕蒙,预备起兵。


  诸葛瑾兴冲冲赶往樊城,见了关羽,说明吴侯约婚之事,关羽大怒道:“虎女安肯配犬子乎!”将诸葛瑾赶出营去。诸葛瑾一番好心,落个没趣,也只得怏怏自回南徐。孙权闻关羽言语,亦怒道:“既如此,孤亦不讲甚同盟情分了!”便叫吕蒙准备进兵。程普道:“今关羽虽出,公安有梁山军屯驻,强兵猛将甚多;江陵亦有潘睿、糜芳大军屯驻;又闻刘备遣义子刘封引军自川入楚,沿江又有烽火台,恐难急下。”陆逊笑道:“此不妨。某有一计,叫关某自去藩屏,荆州拱手奉上。”便安排数百个精干小校,前往樊城、荆州两处,散布谣言。


  原来关羽自擒于禁以来,屡攻樊城不下,却把周围县邑,大大攻略。宛城有悍民侯音、孙狼,聚众万余人,响应关羽,关羽封为中郎将,便叫在北面张扬声威。又得了杜迁劫来的东吴米粮,粮草暂时不愁。只是手下原班士卒久战疲惫,新招收的又是鱼龙混杂,甚不得力。正在踌躇之时,忽闻军中传言,曹操亲提大军,欲出许都,来救樊城。又闻说东吴孙权乘曹军西向荆州,已调吕蒙率大军转往濡须口,准备攻取徐州,陆口守将换作陆逊。关羽闻之大喜:“既然吴兵东去,荆州无忧,则可把那边人马调来,一举攻下樊城,再图许昌!”马良谏道:“说吴兵东去,未知真假,若是先把荆州驻留人马调空,非明也。万一有失,追悔莫及。”关羽不以为然道:“老夫在樊城,吴儿何敢窥测荆州?且沿江烽火台连环相接,万一吴兵入寇,我这里十万大军即刻回师南下,岂得有失耶?”遂差人往荆州,调原先糜芳、潘睿手下军马、吴用手下梁山军并西川新来的刘封人马,俱赶往樊城来助战。


  调令到江陵,糜竺大惊道:“关侯在樊城如许人马,尚嫌不够,又要抽调荆州守军耶?万一东吴入侵,如何是好?”急请糜芳、潘睿、吴用、刘封等人商议。潘睿道:“关侯身在樊城,却不管荆州死活了。若把人马抽去,我们这边怎生守把?若是丢了州郡,大王怪罪,又当如何?”糜芳道:“只是若不从,关侯发怒,也难担当。”刘封道:“吾奉父王和诸葛军师之命,只叫镇守荆州,为关侯后援,却未叫我北进樊城。关侯岂能命我哉?”糜芳摇头道:“说不得。公子你倒不怕,我辈岂敢逆关侯虎威?他与大王,又是金兰之义,只留我等两头不是。”糜竺问吴用道:“加亮看如何?”吴用叹道:“以俺看来,关公如此行事,若是东吴真往徐州出兵,则自然幸甚;万一有诈,只怕荆州难保。只是他军令既下,我等又怎可不从?偏生我梁山军中,近日疫病流行,儿郎里面十个病倒了六七个,哪里经得起跋涉?正想往交州请柴将军、士将军借兵数千以助防守。不想关将军却有此举。”糜竺见众人多有怨言,道:“既然如此,且把江陵之军分拨一半北援,却把此间众人意思,向关侯好生说明,请他明断。”众人散去。


  关羽在樊城,正等着荆州援军,听得众人说法,大怒道:“梁山军染疫病,自然情有可原。可恨刘封黄口小儿,竟敢仗势拿皇兄之令压我,又有糜芳、潘睿两个匹夫,煽风点火,着实可恶!”遂令次子关兴,速携征东将军印信与宝剑,火速往江陵,调刘封兵马来樊城,违令者立斩!关兴得令,急急赶到江陵,说明来意,亮了剑印。刘封闻言,愤然而起道:“某奉王命,只守江陵。今若北伐樊城,不敢担责。关侯既亮剑印,要兵马只管拿去便是!”交割了兵符,一言不发,出门往上庸去了。糜芳、潘睿面面相觑,只好把江陵本处人马,又凑了数千与关兴带去。下来两个自喝闷酒不提。吴用在公安,闻知此事,召集众好汉道:“天下大势将变矣。”悉心准备,一面飞书往西川宋江、交州柴进两处,联络应付。


  再说孙权在南徐,闻关羽果把江陵人马大半抽调到樊城,公安处梁山军又多染疫病,心中暗喜,便拜吕蒙为大都督,总督江东军马。先选精兵三万,以快船百余只,将军士尽埋伏于舱中,却选精干士卒,白衣扮作商贾模样,在外摇船。次以韩当、周泰、蒋钦、徐盛、丁奉、潘璋引军二万,随后接应;又令孙皎、朱桓、朱然引军一万取零陵,断绝荆州与交州联络;再令程普、黄盖、甘宁引军一万,取公安,抵挡梁山军。孙权自提军为后总应。


  于是吕蒙叫白衣士卒扮作商队,逆水逶迤西行。夜来停泊江边,拿出钱物贿赂烽火台守把士卒。等到深夜,船舱中精兵齐出,把烽火台士卒尽数缚倒,不留一个。沿路如此进发,荆州毫不知情。一路通行无阻,直抵江陵城下,吕蒙选几个俘虏来的烽火台士卒,厚加赏赐,令其叫开城门。这荆州城中,因糜芳、潘睿等被关羽把兵马尽数抽调,心下不乐,懒得心细巡查;又未见烽火台报警,因此士卒松懈,毫不怀疑,便开了门。吕蒙一声号令,三万精兵齐出,登时拥入城中。城中只有数千人马,又无防备,立时大乱。糜竺在官署,闻声不妙,急急便服出西门。只听得城上城下,呐喊声大作,又望见江上一派火光。糜竺不知虚实,只得匹马单身,西投蜀中去了。糜芳、潘睿正在饮酒,闻声出来,已被吴军围住。两人惊惶无措,只好投降。吕蒙厚加抚慰。又从牢狱内放出于禁,加以重待。天未明,而南郡已易主也。


  吴用、秦明等梁山军在公安,却是早有防备。天明时分,已知江陵失陷,又闻程普、黄盖、甘宁驱兵万余,杀奔而来。秦明暴跳道:“东吴贼兵,还敢前来,待俺引兵三千,杀他个片甲不留,以报桂阳之仇!”吴用笑道:“以我之军力,抵挡此一路吴军,并无困难。只是东吴大军在后,若是与他死拼,倒成为刘备舍命了。”便令全军撤往武陵:“与零陵徐宁将军互为犄角,以变接应。”一面传令,叫阮小二、阮小七与孟康把战船悉数退往油江口躲避,一面又遣心腹小校,急往樊城,给刘唐、杜迁送信,授以密计。


  正在收拾,忽然大刀关胜闯入,问吴用道:“加亮军师,吴军占了荆州?”吴用道:“正是。荆州军马尽数在樊城,我等若死守公安,寡不敌众,故先撤往武陵,整备士力,以图后来。”关胜道:“如此则关云长将军在樊城如何?”吴用摇头不答。关胜道:“军师,某先前已陈,欲救关公,请军师……”吴用止之道:“关胜将军,如今江陵方陷,北面形势难测。关公之殒,乃是千年天数,只不知如今我等闯入这后汉时期,可能改写。无论如何,暂且静观其变,或者关公得刘唐、杜迁二位兄弟相助,顺利突围;又或者刘备大军及时赶到,如此种种,均是天命难测。但将军若现在贸然行事,只恐无补。”关胜闻言,无语而退。吴用便叫整顿粮草辎重,出城南行。


  行无二十里,东面烟尘大作,吴军追杀而来,当先正是甘宁。吴用令秦明上前交战。老将黄盖提双鞭出马,宣赞抵住。两边厮杀,不分胜败,程普见梁山军余威尚存,不敢进逼,于是先夺了公安,收兵回城。吴用也自率众赶到武陵屯扎。一面飞报西川、交州两处,请调援军。再说孙皎麾军直取零陵,却被廖立两个在城中坚守,吴军攻打竟日,损折数百军马,无有寸进,又被徐宁引精兵从别门杀出,焚毁云梯数架。孙皎见零陵守将厉害,只得退兵十五里安营。这一战,吕蒙白衣渡江,夺取公安、南郡。却得梁山军守把住了武陵、零陵两处,因此未得全功。孙权闻之,叫吕蒙整备军马城防,预备关羽回援。


  再说关羽屯兵樊城,闻徐晃引军数万来救曹仁,心中不敢怠慢,召众将商议。当下关平出道:“若徐晃兵到樊城,恐曹仁杀出,我腹背受敌。现下宛城侯音、孙狼起兵,不如令其夺占城池,威胁徐晃之背;父亲这里再发兵一支接应,两下夹击,可破徐晃也。”关羽大笑道:“我儿此计甚好。”便飞书叫侯音、孙狼起兵,又令关平、廖化、伊籍引军一万五千,北上郾城,以为接应。自提大军数万在后支持。


  徐晃兵马一路挺进,前至郾城,忽报有关平屯军相距。晃以天色黄昏,暂且住驻扎,召集副将徐商、吕建商议,徐商道:“我军虽有三万,多是新近征召之卒,未经磨练。关平乃关羽之子,骁勇善战,不可轻看。今既屯兵险要,可徐图之。”徐晃道:“此是何言!某奉魏王之命救援樊城,岂可畏敌裹足。且关平黄口小儿,何足道哉?”吕建道:“欺敌者难保无虞,将军多在意些。”商议未决。次日早晨,忽然飞马报北面侯音、孙狼军自宛城来袭我军后背。徐商、吕建皆大惊。徐晃哈哈大笑道:“天助我也!”二将不解:“今前有劲敌,后有强寇,将军为何不忧反喜?”徐晃道:“侯音、孙狼蕞尔小贼,不过是些劫掠村社,夺取钱粮之辈,关羽以之为援,我正好将计就计,一举破之!”便吩咐如此如此。


  关平在郾城安营,忽报曹军北面来挑战,急急出马,见是徐商、吕建麾军而来。关平笑道:“鼠辈颇有胆也!”拍马舞刀杀出,徐商接住,战无三合,大败而走。吕建上前招架,五六合亦败。两个回马便走。关平便叫追赶。伊籍道:“将军不可鲁莽。徐晃乃曹军名将,今未现身,只恐有诈。”关平道:“分明是北面侯音、孙狼军到,徐晃担心两头受敌,因此假作攻我,乘机遁去,不赶紧追杀,更待何时!”遂不听劝,与廖化两个引兵穷追。徐商、吕建一路败走,退入营寨。关平、廖化猛攻入营,徐商、吕建弃营而走,关平大喜,杀入曹军营寨,却见辎重粮草,一些全无。忽报曹军于沔水之滨又有一营寨,徐商、吕建已退入。关平、廖化闻言,再整军前往攻打。半途正逢侯音、孙狼引军前来,于是合兵一处,猛攻曹营。徐商、吕建在内坚守,关平攻打不下。忽见郾城营寨方向,烟火大起。关平惊道:“不好,本寨有失!”也顾不得再打曹营,急急回奔。待赶到郾城自家寨前,旗号已换,徐晃哈哈大笑,跃马而出。背后徐商、吕建尾随杀来,关平、廖化无心恋战,匆匆南撤,被两下夹击。那侯音、孙狼部下本是乌合之众,顿时大乱,自相践踏,死者十之三四,余多溃散。关平部下军卒,也损折三成,只得带了侯音、孙狼,去见关公。


  关羽闻军败,大怒道:“徐公明乃我故交,今日如此无情,某当亲往会之!”遂留刘唐、士仁守樊城之围,自点精兵三万,前去交战。正是:方看雏鹰铩羽去,又见猛虎弄牙来。不知徐晃与关羽交战胜败如何,且看下回。

2004-11-27 12:14 桓大司马
第三十四回 徐公明扬威襄水,关云长败走麦城

作者:pener(巴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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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说徐晃引兵来救樊城,郾城一战,大败关平。关羽遂亲引精兵三万,往敌徐晃。徐晃正从许昌得知孙权起兵袭荆州,士气更足,也起兵往迎。两下在樊城以北相对,关羽当先出马,威仪无双,魏军众将无不悚然。徐晃亦出,与关羽遥向问答,只谈昔日交情。两边答话毕,徐晃高声对关羽道:“云长兄,你荆州早被东吴吕蒙兴兵夺了,何不快快回师自救,却耽误樊城之下耶?”荆州阵前兵将闻言皆惊,关羽冷笑道:“公明作此谣言,欲乱我军心,已挽曹仁危运,夺樊城于吾手中乎?”徐晃微笑不语,回顾左右,忽厉声道:“有得关云长首级者,赏金千斤!”关羽大惊:“公明何出此言?”徐晃道:“今奉王命来此,不敢因私情而废公事!”提大斧杀出阵来。关羽惊怒,催马上前,两个大战五十余合,徐晃回马便走,关羽呵呵一笑,纵马追赶,魏军阵前兵将,纷纷后退。看看将要追上,徐晃忽然转身一箭,关羽急躲避时,那箭从脖项边擦过,刮破些皮肉,鲜血把胸前衣甲染红。徐晃转身杀来,关羽急招架时,左边徐商,右边吕建,呐喊杀上。关羽虽然勇武,被曹军三面夹击,部下军将皆胆战。后面关平看得不好,急急麾军杀进重围,接出关羽道:“父亲,敌军势大,莫若先退回本营躲避。”关羽道:“只好如此。”于是向自家营寨回奔。伊籍见关公败绩,开了营门,荆州军一起涌入,不防后面曹军紧随推进。伊籍急叫守卒齐放弩箭,徐晃大呼:“今身已至此,若有畏缩,必至覆灭,诸君与我共图生路!”当先在前,提斧头砍开鹿角,前军以铁甲马军,遮挡乱箭,连破荆州军十重围堑鹿角,直杀进营中。荆州军马虽众,见曹军气势大张,未战先怯。又兼被破了营寨,各自只顾奔逃。关羽、关平、廖化等尚自纠兵死战,忽然又听背后金鼓大振,两支人马闯进围来,旗号招扬,乃是呼延灼、孙立也。却是曹仁看救兵来到,杀出接应。刘唐、士仁各自引兵上前抵挡,那刘唐正逢呼延灼,两个心领神会,伪战一阵,刘唐回马便走。士仁遇上孙立,战不到十合,被孙立左手持枪逼开长枪,右手摘下钢鞭,劈面打去,士仁不能招架,顿时落马,孙立再上前一枪,结果了性命。荆州军更乱,关羽见势不妙,只得且战且退,丢了营寨,往襄江边退去。曹仁、徐晃各自纵兵押杀,荆州军死伤无数,退到江边,只见一派江水,更加惶恐。幸得关羽部下从事王甫在江口早准备大小船只,才把大军渡过河去。这一战厮杀竟日,樊城周围二十里之地尸横遍野,兵火四散。荆州军降者万余人,多是先前于禁部下为关羽收编者。曹仁部下军将士卒见樊城围解,俱各有重生之喜。徐晃道:“今日得胜,可就势杀过江去,收复襄阳。”满宠道:“非也。关羽虽败,军力尚且雄厚。且言穷寇莫追。今东吴既已袭取荆州,彼大军必回撤,我再攻取襄阳,可也。”曹仁道:“只怕关羽若依旧屯兵襄阳,等待刘备自川出援。”满宠道:“若是如此,则魏王大军近日将到,顷天下之军,攻孤城之寇,岂有难哉?”徐晃、曹仁深以为然,于是整顿军马,收集船只,预备渡江而战。



  关羽败军退过襄江,在襄阳安顿下来,伊籍道:“外间纷纷传言,说荆州已被东吴袭取,是真是假?”关羽道:“此必是曹军造谣,令我自乱耳。东吴已移军往徐州,沿江又未见烽火,哪来的吴军?”正说之间,门外报有荆州使者火急求见。关羽忙叫传入,来人却是荆州督粮官赵累,哭拜道:“荆州被吕蒙夺了。”关羽大惊问道:“我沿江烽火连环,吕蒙如何进兵?”赵累道:“吕蒙用快船埋伏精兵,扮作商船,夜来停泊,先夺了烽火台,乘势进到南郡城下。荆州又无什么兵卒,城池俱被夺了,糜竺大人生死不明,糜芳、潘睿都降了东吴!”关羽闻之,大叫一声:“老夫之过也!”跌坐在椅子上。伊籍、马良忙来劝解。关羽委顿一会,起身切齿道:“吕蒙奸贼,诡计欺我,某誓斩之!”便叫整顿军马,南下回夺荆州。马良道:“君侯莫急,且探清诸方消息,再作打算。”关羽道:“既然如此,先请伊籍先生与小儿关兴往成都,求我兄长发兵救援。”马良道:“此策是也。”于是叫伊籍收拾告急文书,与关兴一同出发。



  又过得半日,又得公安梁山军吴用派遣心腹小校前来禀报军情,说是吴军势大,兼之军中疫病,公安难守,已退往武陵,与零陵徐宁、廖立军互相扶持,杀退吴军。眼下正约合交州军马,准备反攻。关羽看罢,意思稍稍舒展道:“也亏得加亮了。”便叫来使回报吴用,说关将军大军近日便要南下夺取江陵,叫吴用自作准备,约期反攻公安。来使领命而去,出得衙门,却去刘唐、杜迁处,授以吴用安排,然后再回武陵。



  关羽送走吴用使者,便叫整顿此处军马,预备回攻荆州。马良道:“现江陵、公安俱失,军心动荡,急切回攻,只恐难成,不如暂时坚守襄江,以待川兵大至,方兴师问罪。”关羽听罢,犹豫不绝。次日,又有吕蒙遣使者自江陵来。关羽大怒,令召进,责问道:“汝东吴背盟,阴计袭我荆州,今日汝又来作何说辞?”使者不慌不忙道:“君侯此言差矣。荆州之地,原本便讲好归属东吴。今汉中王已占两川、交州,而犹赖占不还,殊非礼也。我家吕都督不得已而取之,实非与将军为敌。吕都督严明军纪,荆州之民,一无惊扰,而从征将士之家,衣食供奉不缺。今遣我来,送上礼物,聊表敬意,并送还将军家眷、小姐关凤,公子关索。”关羽美髯拂动,拍案道:“汝花言巧语,欲再欺老夫耶!”斥令乱棍打出衙门。再教带进家眷与子女来,果见分毫不损。问及吴军进城,皆说于民间秋毫无犯。关羽闻之愈怒:“此是奸贼诡计也,某必起兵攻之。”马良再三相劝。忽然又报进,说那吕蒙的使者在各处军营游荡,带给将士家人书信,军心渐乱。关羽勃然,令斩使者,逐其从人带首级回。一面教整点军马,去攻荆州。马良、王甫再欲进谏,关羽拔剑道:“多言者,尽斩!”于是众官不敢再说。忽刘唐出道:“君侯欲回攻荆州,但此处襄阳,亦是险要重镇,若弃而不顾,被曹军轻易追杀,恐腹背受敌耳。且现大军之中,多有北地之人,若往南进,恐难掌握。不如我与杜迁将军引军一支,在此死守,为将军断后。”关羽闻言,觉得有理,马良亦以为是,于是便令刘唐、杜迁引军一万,坚守襄阳;又叫侯音、孙狼等率部众数千相随。关羽自与关平、廖化、马良等尽起此间军马数万,浩浩荡荡,南下反攻江陵。



  曹仁、徐晃在樊城闻之关羽兵动,俱各大喜。徐晃道:“此时不乘机攻打襄阳,只恐延误战机!”曹仁道:“公明所言是也。”便整顿军马,预备渡江作战。呼延灼、孙立二人出道:“末将等愿作先锋!”曹仁道:“甚好。”拨与五千精兵,令先渡江:“某与徐将军率大军随后便到。”



  刘唐、杜迁两个在襄阳城头,望见曹军渡江,先锋旗号却是呼延灼与孙立,心下暗喜。杜迁道:“便好按军师安排,如此如此。”刘唐摇头叹道:“军师妙计,固然是精巧无双,只是这等作法,俺却总觉的有些憋闷,纵然夺了天下,也没甚味道。”杜迁笑道:“哥哥此是何言,我等皆是武夫,只按军师哥哥安排作便了。”于是刘唐点军五千,出城往江边杀去。这时曹军先锋刚才渡江一半,呼延灼望见来将旗号,微微一笑,对众军道:“贼人来击我军半渡,待俺去战他!”提双鞭迎着杀上。两个照面,刘唐暗使眼色,呼延灼会意,叫声:“看打!”刘唐舞刀招架,一面往偏僻处放马而走。一面交锋,刘唐一面低声道:“待会俺诈败而走,哥哥可跟随杀进襄阳城中。”呼延灼点头。于是两个再放马交锋,战到三十余合,刘唐卖个破绽,叫呼延灼一鞭打在背心,大叫一声,口吐鲜血,伏鞍而走。背后孙立催动曹军杀上来,呼延灼紧追刘唐,刘唐一路奔到城下,城上开门,刘唐故意把马在城门乱转两圈,方才进去,不及关门,呼延灼已冲杀进来。城中军马虽多,俱无心恋战,各各穿城而过,逃出襄阳,走得慢的,多被曹军所虏。刘唐、杜迁、侯音、孙狼四个率万余军士,往西奔了一程,南面已被曹军截断。杜迁道:“关君侯脾性暴躁,若知我等丢失襄阳城,必不轻饶。不若先向西就近赶往上庸,等待汉中王大军到来。”侯音、孙狼皆以为是,于是一同往上庸去。列位要想,这呼延灼一鞭何等力道,刘唐背心承受一下,这苦肉计岂不太惨烈了些?其实那是他自家咬破舌头吐的污血,筋骨是一些无损的。刘唐、杜迁等直投奔上庸,孟达接住,恰好刘封自从江陵负气而走,也在此处。问了荆襄战况,刘封冷笑道:“关君侯尽调荆州军马,如今可是有大市利了。”孟达道:“且看他回攻荆州胜败如何。”刘封道:“还有如何?南有吕蒙大军,北有曹仁徐晃,如今一城不剩,孤魂游荡,岂有胜机?”众人俱各感慨。



  这边呼延灼、孙立一战兵不血刃,攻克襄阳,曹仁大喜,与徐晃提大军渡江进城。徐晃便商议乘胜进军,攻关羽后路。曹仁道:“我军被围困已久,公明带来军马又苦战疲惫,东吴与关羽两家拼斗,自相蚕食,我等又何必插手?”徐晃摇头道:“非也。关云长勇武冠于华夏,今失荆州、弃襄樊,是虎落平阳。且刘备占地颇广,手下良臣猛将甚多。若取关羽,是折其一翼也。若不乘机取之,待虎归深山,必有后患。”曹仁赞道:“公明之见,甚是高远也。”便与徐晃点精兵一万五千,南进追击关羽。



  再说关羽与众将起兵南进,士卒被吕蒙使者说得思乡心切,方才出发,便有不少逃回荆州。关羽心中忿怒,只叫加紧进兵,沿途将士逃亡,不计其数,军心渐渐涣散。马良见此,心中甚忧,却不敢相劝。关羽催兵行到当阳界,忽报前面有吴兵擂战,关公笑道:“贼军既来,弃容放过!”出马相迎,只见前面大将乃蒋钦、丁奉,左右立马道:“关公欲回归西川乎?便请通过,替我等敬上刘皇叔。”关羽大怒:“小贼夺我荆州,还敢出言讥讽!”拍马上前。蒋钦挺枪抵挡,战无五六合,圈马便走。关羽追赶,丁奉截住,再战十余回合,亦退走。吴军俱撤,关羽满腔怒火,麾军追杀,行无数里,两边杀声大作,鼓点震天,周泰、徐盛、潘璋、韩当等引军四面杀来,把关羽围在核心。关羽面如滴血,怒目圆睁,挥刀奋战,东吴众将皆不敢近身,然其四面土山之上,却有荆州妇孺,各自呼唤父兄夫君名姓。荆州军士,渐无战心。战至日幕,关羽不能杀退吴军,只好依山扎营,把强弩牌刀顶住寨墙,只待后军接应。忽后军廖化差人来报,言襄阳失陷,刘唐、杜迁军走上庸,曹仁、徐晃麾军追杀,后军折损过半。关羽听了,大叫一声,挥刀将帐中虎案劈成两半。关平、马良急忙上前相劝。关羽道:“皆是某断事不明,有负大哥重托!”马良道:“此时当先整顿士众,再图他议。”正商议间,赵累入帐报曰:“营外山上,皆是荆州土人,呼兄唤弟,士卒不能把持,纷纷越营投降去了!”关羽大惊,急出大帐看,果然夜幕之下,呼声四起,众将士时有翻越鹿角而出者。周仓怒,拔刀欲斩外出之人,关羽叹道:“罢罢罢,军心去矣。亲恩血情,人之大伦。我已身败,安忍再断绝他人恩义乎。”传令:“士卒有欲去者,便叫他各自去罢。”众皆感激,潸然泪下。将士得令,更是如潮奔散,须臾之间,营中空了大半。其时方五更,忽然营外杀声又起,皆报:“东吴军乘夜色又来攻我营寨!”关羽大怒:“如此卑劣,岂有为将之仪!”提刀上马,与关平、周仓并力冲杀,东吴兵将皆不能近前。怎奈寡不敌众,战至东方微明,身边只余下千余军马。忽然西北角上杀声大震,一支军马闯进围来,却是后军廖化,杀入救了关公。关羽问道:“如今当怎生是好?”廖化道:“此去往西有麦城,城池虽小,可暂驻扎。”关羽从之,于是一起奋力冲杀。那关公勇武绝伦,吴军不能抵挡,被他闯开血路,直入麦城。



  吕蒙安排军马,一战击溃关羽大军,甚是欣喜,于是与陆逊商议,一面分兵攻略彝陵、建平、白帝川口诸城及五溪之地,切断两川与荆州、交州联系,一面将麦城团团围住。孙权以吕蒙为南郡太守,封孱陵侯,赐钱一亿,黄金五百斤;以陆逊领宜都太守。又招降荆州本地用兵大姓,往来归附,不计其数。



  关羽退到麦城,清点将士,仅余三四千人,小半带伤。随军粮草,仅数千斛,难支半月。眷属亦俱陷没,关羽十分悲痛。王甫道:“事已至此,只好坚守麦城。只恐孤城无援,不能持久。今此处离上庸甚近,又有武陵、零陵驻扎部分军马,不如遣人突围而出,往两处求援,以为外应。”关羽道:“如此甚好。哪位肯出突围?”廖化挺身道:“末将愿去。”马良道:“下官亦愿去。”关羽便叫两人引四个精悍马军,饱食足饮,乘天明杀出城去,却叫关平、周仓引军接应。吴军上前阻截,被关平、周仓杀退。廖化、马良等一路穿营而过,厮杀半日,四个马军阵中战死三人,廖化、马良亦各带伤。好容易突出重围,廖化道:“我自往上庸求救,你二人往武陵、零陵去。”于是各自分开。



  廖化一路奔波到上庸,见了孟达、刘封,拜泣求救。刘封道:“我自川中带来军马,已尽数被关侯调到樊城,如今安在耶?上庸、新城军马,乃是孟子敬所部,我无权调用,元俭可自请孟太守发兵。”孟达道:“我此处兵马本不多,又兼山城新附,曹操大军在,未敢轻举妄动。且奉令守此地,实不敢越俎代庖,以至两头落空。”廖化闻言大惊,以头扣地道:“若是如此,关君侯在麦城危矣!”流涕苦求。刘封、孟达俱各怨恨关羽昔日轻慢,只是冷笑不语。廖化见苦说无用,勃然大怒,起指二人骂道:“汝辈见死不救,必无善终!”忽然二人闯进道:“岂是见死不救!我等自引军去救麦城!”廖化大喜,一看却是刘唐、杜迁。刘唐道:“自守襄阳,不合被曹军攻陷,又断了路,只得到上庸暂避。既然关侯有难,我等当奋力援之!”于是与廖化一道,点起本部数千军士,出了城关。杜迁对廖化道:“以我这些军马去救麦城,犹杯水车薪。元俭可赶紧再去成都,请汉中王发大军后援,迟则无补矣!”廖化闻言,身以为然,于是孤身又赶往成都。刘唐、杜迁待廖化走后,便整顿军马,往东南开进。行无远,前面曹军立营当住去路,营头大旗高扬,正是呼延灼、孙立。杜迁、刘唐暗笑,于是各自列阵相对,从此便在这边日日厮杀,许久也分不出个胜负来。



  再说马良同个士卒,一路风餐露宿,到了武陵郡府,求见吴用,诉说麦城情形,请吴用速发救兵。吴用微微皱眉道:“现我公安军疫病流行,交州那边援军又没有消息,加上隔江数百里遥遥,恐难相救。”马良道:“虽然如此,还请加亮勉为其难,发精兵前往,纵不能解得麦城之围,也稍安将士之心,以待两川大兵支援。若是坐视不理,恐汉中王怪罪。”,吴用沉思片刻,道:“既然如此,我这里且先整顿军马,预备出援。季常请再往零陵,约会徐宁将军,两处一次行动,如何?非我胆怯畏战,更非坐视不管,实是如今川口诸县俱被东吴所占,我这两郡背靠交州,独当东吴大军,不敢贸然举动。”马良道:“如此甚好。便有劳加亮整备军马,我先往零陵去也。”吴用道:“季常远来辛苦,且先用酒饭,然后出发。”马良道:“多谢加亮。”吴用叫过宋清,给马良准备一桌酒席。马良沿路奔波,饥疲难当,一阵狼吞虎咽,吃得饱了,换过马,匆匆辞别吴用,出南门往零陵去。吴用待他走后,叫过井木犴郝思文,密密嘱咐道:“这马良的酒饭中,下了少量蒙汗药,虽不致立即昏睡,却也出城不远。你即刻带三两个精干心腹喽罗,乔装出城,于路赶上,一刀杀了,免除许多麻烦!”郝思文领命而去。吴用正欲休息,却见大刀关胜急冲冲大步进来,不由一惊。正是:彼处将军方被困,此间兄弟先挂心。不知关胜此来如何,请看下回。

2004-11-27 12:15 桓大司马
第三十五回 大刀将乔装救祖,美髯公浴血归神

作者:pener(巴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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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说关羽被困麦城,马良往武陵求救,吴用虚与委蛇,却叫郝思文带人于路追杀之。忽见关胜大步进来,问吴用道:“军师,方才马良先生来,莫不是关公求救?”吴用道:“正是。”关胜道:“军师准备如何?”吴用反问道:“将军意欲如何?”关胜略一顿,道:“军师,好教前番已说过,关公是我先祖,且为人忠义,千秋共怀。今日被困,若再等被害,是英雄落难,令人扼腕泣下。末将这里大胆恳请军师,发兵救援,免了这一桩千古惨烈憾事。”吴用摇头道:“将军的心意,我自明白。只是一则眼下东吴大军云集荆襄两岸,我这里寡不敌众,危局难撑,川中救兵又不知何时到,交州柴大官人也没消息,贸然出兵,只恐救不了麦城,反把武陵再拱手送与吴人;二来,我等随宋江哥哥来此后汉,为的是扫灭魏蜀吴三家,混一宇内。自家实力,如今尚且薄弱,经不得反复的。若是为刘备的死活,却把自个家底折腾再三,殊非明智;三则,这关公殉身麦城,乃是天意,逆天而行,恐难有成。”关胜听得“天意”二字,愤然道:“我等一百单八人来此后汉,欲教江山改朝,万民易主,岂不正是在逆天而作?关公一世英烈,万古敬仰,天意又岂定要取他性命?军师道理说穿,无非还是不肯救关将军,怕的是消耗自家气力,却保全刘玄德羽翼,有碍日后夺取天下,是也不是?”吴用被他说穿,一时无语,关胜拍案起道:“军师既是此意,在下也不敢强逼。公明哥哥的天下,自然是要紧的。俺即刻率本部三百亲兵,独自往麦城去,与关公同死一处,虽然愚蠢,也还算不愧得关氏血脉!”欲出门去,吴用心下暗自咬牙,急止之道:“且慢!”关胜停步,却不回头。吴用道:“将军请少待片刻。”起身蹩进内室,片刻拿了一封锦囊出来,对关胜道:“将军拿此锦囊,带本部三百军,我再拨与一千精兵,昼伏夜行,寻小路赶到麦城,再拆开看,或可救得关公。只是将军自己这一路风险,却是无数的了。”关胜大喜,下拜道:“多谢军师!”接了锦囊,急匆匆又出门点兵去了。吴用在屋里,自顾叹息。



  过不多时,宋清进来道:“关胜哥哥带兵哪里去了?”吴用道:“往麦城救关羽去矣。”宋清大惊:“以千余孤军深入重地,岂不危险?莫非加亮哥哥授了什么妙计?”吴用摇头道:“计策倒是给了一个,只恐瞒不住陆逊、吕蒙。如今关公性命还是难保,只怕关胜将军又要赔上作添头了。”宋清诧然道:“如此军师如何令他去了?”吴用叹息道:“关胜将军性子仿佛乃祖,我屡番劝谏,他只不听,眼看要闹起来。与其教他在这里把其他弟兄心都吵冷,不如让他自去,也算人各有志吧。”宋清闻言愕然:“如此对其他弟兄怎生交代?”吴用道:“某自有安排。”



  关胜引兵一千三百名,出了武陵,于路口聚众,开酒豪饮。自己先吃两碗,慨然道:“今日吴加亮军师因畏惧吴军势大,不敢倾军北援,俺自同诸君去救关君侯。君侯威震华夏,忠义无双,我等又如何不能以为榜样?诸君若有畏惧,可先自去,有血性者,尽同我北进麦城,虽九死无怨矣!”众军士感他豪迈,尽皆振臂高呼。一顿酒吃下来,便即出发。吴用教关胜昼伏夜行,他却昼夜兼程,一路风驰电掣般往麦城而去。所幸东吴新定荆州,只把几个大县城牢牢把住,其余各处,尚且不及看顾;又关羽尚在麦城,又恐刘备大军几时出川,因此对关胜这一路军马,甚少留意。由此过公安,渡长江,一路数百里,皆无阻拦。



  这日上午,人报离开麦城十里,有吴军营寨。关胜召集众军道:“烈士舍死,今日是也!”将衣甲尽弃,跨枣红马,提青龙刀,当先杀入吴军营中。这一阵却是东吴军蒋钦营地,蒋钦闻有军闯寨,急急点兵出迎,正逢关胜。战无十合,被关胜奋不顾身,大刀挟风,招招见杀,蒋钦不由心惊胆战,退往一旁。吴军纷纷闪开,关胜自顾前冲。不数里,又杀进徐盛营地。徐盛见关胜舍命杀来,也不敢相拼,关胜大呼挥刀,马前死尸横竖,杀得东吴众将士毛骨悚然,一阵又冲过。城上赵累看见,急忙开了城门,放关胜进来。背后东吴兵一拥而进,又把城池合围,依旧是铁打铜铸,水泄不通。



  关胜杀进麦城,关羽见得大喜道:“将军如何来了?吴加亮意思如何?”关胜含糊道:“武陵、零陵一带,吴军势大,故加亮哥哥先差我引军前来接应。不知此处情形怎样?”王甫道:“吴军在外围困数重,不时攻打,城中军士又时有逾墙出降者。且粮食将近,实难支撑。”关羽呵呵笑道:“古人云年过五十,不算早夭。老夫度年五十五载,死于阵前,又何足道!且今日见关胜将军如此忠义,舍生突入麦城,老夫死而无憾矣!”言罢大笑。关胜见他雄烈,不胜感激,泣下道:“某今随君侯,虽死无恨,愿保将军突围回川,卷土重来!”赵累道:“城中粮草已尽,若是多加耽搁,只恐更难突出。最好乘关胜将军杀入,今夜便开城突围,杀回西川去。”关羽道:“只怕关胜将军方才苦战到此,将士疲惫。”关胜高声道:“君侯何出此言?军情紧急,度势而坐,岂能但计较士力疲惫耶?某虽方到,尚能一战,君侯不必在意!”王甫道:“既然如此,麦城有两条道,城北小路,通上庸,城南大路,通西川。当走何路?”关羽道:“吴贼必以我回西川,我却偏生从小路走上庸。”赵累道:“小路恐有埋伏,不如从大路突围,将军刀马娴熟,吴人自不能挡。”关羽笑道:“若从大路走,某自有赤兔马,然部下数千军士又如何?彼等不弃我,关某安能弃他?”关胜忽然想起一事,取出吴用锦囊,看了一看,道:“君侯且慢,俺这里有一计。”关羽道:“何计?”关胜说如此如此,王甫、赵累皆道:“甚好。”关羽却道:“如此置将军于死地,岂老夫所为!”关胜大急,泪下道:“君侯一生忠义,岂不与末将忠义机会?若是不允,末将即刻自刎于堂前!”关羽看他慷慨,沉默片刻,解下自己身披翠绿衣袍,批于关胜肩上——那衣袍甚是陈旧,却是十五年前,许都城北桥头,曹操临别所赠也。于是各人自去准备。



  再说陆逊闻说有军马杀入麦城,急召蒋钦、徐盛相问。蒋钦道:“杀入敌军不过千余军马,只是为首武将身形魁伟,甚是勇猛。”陆逊道:“关羽得生力军杀入,又兼本处粮草不能持久,今夜定要设计突围。”吕蒙道:“城外两条道路,伯言看关某走哪条?”陆逊笑道:“休得管他那条,我两处都设下兵马堵截,看他不束手就擒!”当下击鼓升帐,汇集众将,令蒋钦、徐盛于城南立寨,周泰、韩当于城北立寨,又令潘璋引兵二千,于城北小路离城二十里处埋伏;遣丁奉引军三千,于城南大路三十里处列队。吕蒙都督自引大军,屯驻中间接应;朱治引战船在襄江巡视,防关羽从水路走脱。陆逊自引五千精兵,分作小队,各处巡行。严令诸将:“只需守把自己这一路,不必顾及其他,便是大功。若分心他事,走了关羽,定严惩不怠!”众将各自领命而去。



  当夜二更,麦城南门打开,关胜全副披挂,外罩关公战袍,杀出门来。马前周仓提大锤开道,身后大旗书“汉征东将军汉寿亭侯关”,黑色之中,东吴众军哪里看得清楚,纷纷乱叫:“关羽来了,关羽来了!”蒋钦、徐盛急急点兵上前交战,关胜奋起神威,精神抖擞,大刀如行云乱荡,抵挡二将,面无惧色。那蒋钦、徐盛俱是东吴名将,又岂甘落人之后,双双夹击,一场好战,有诗为证:



  银枪索命,大刀惊魂。银枪将是东吴双俊,忠心匡扶碧眼主;大刀将号梁山五虎,赤胆闯破汉家业。银枪如电,进刺退挡皆暗藏杀机;大刀挟风,横扫竖劈各追命喋血。三英未见怯敌胆,六臂各施斩首能。蛟龙争珠劈浪底,群虎霸道震山林。



  三将丁字儿厮杀,战五六十回合,不分胜败,蒋钦、徐盛部下军卒纷纷围上,与关胜麾下兵士格斗。早有人报知陆逊、吕蒙。陆逊急亲带一千军马来看,一面严令北门周泰、韩当,大路口丁奉等不得乱动。便看星光下关胜越战越勇,徐盛、蒋钦亦寸步不舍。忽然周仓跳将出来,举锤便打徐盛。徐盛急横枪去格挡,不防周仓一锤打在徐盛马臀之上,那战马吃痛,惊嘶一声,把徐盛颠下来。周仓上前一步,举锤便打,一旁吴军士卒急忙上前相救,吃周仓大锤乱荡,死尸接连扑地,打死二三十人。徐盛乘机换马退下。此时蒋钦一人敌不过关胜,被他冲开营盘,直往大路而去,周仓迈开大步,紧紧跟随,陆逊看见,急令部下众军上前截杀,把关胜、周仓随身士卒,杀去大半,一面叫蒋钦引精兵一千,随后追去。关胜、周仓只顾急急奔走,约莫一个时辰,到大道岔口前,只见三千吴军,阵势俨然,把路口牢牢封住。丁奉提刀立于旗下,朗声道:“关侯既到此,何不下马歇息,也免将士辛苦?”关胜冷笑一声,一言不发,纵马上前,丁奉轻轻挥手,三千吴军呐喊杀上。这边所剩士卒不多,须臾之间,尽皆战死。周仓怒吼挥锤,打得东吴兵将血肉横飞,怎奈身入重围,战得久了,这里中枪,那里着箭,浑身上下伤痕累累,却是毫无痛楚之色,兀自挥锤死战。吴兵看他英勇,都不敢死死进逼。周仓怒吼不住,声音却渐渐放低,忽地大叫一声:“啊也!”把右手锤抛出,将一员东吴副将打下马来,接着垂手而立,再无声息。众军看时,已然气绝。这时丁奉截住关胜厮杀,大战三十余合,背后蒋钦引军赶到,双战关胜。又有吴军偏裨骁将数员,齐上围攻。关胜面无惧色,大战众吴将,大刀青光直贯,刀光住时,往往一将落马,神威无双。毕竟连日奔波,又未得半日静息,百余回合之外,刀法渐渐乱了。蒋钦此时已看出此人不是关羽,口中劝降:“将军勇武,何不归顺大吴,以建功业?”关胜冷冷微笑,还是不答。蒋钦气恼,枪法加急。再战四十余合,关胜气力不支,一个手慢,被丁奉一刀砍伤肩头,大叫一声,转头怒视,早被蒋钦铁枪从前胸穿透后背,梁山大刀关胜双目圆睁,气绝身亡。东吴众将,被他刀下劈杀十数员。有诗赞曰:



  驾雷入汉缘奇运,独闯孤城义不群。有生施展英雄气,无愧关氏忠勇名。



  这边关胜打“汉寿亭侯”旗号出城不久,关羽与关平、赵累亦开了北门,直走小路。方到路口,吴军寨中兵马齐出,灯笼火把,照耀得明如白昼。周泰、韩当哈哈大笑:“哪来的贼将,休想从此过!”关羽见状,丹凤眼微闭,傲然道:“汉寿亭侯关云长在此,欲战者自管放马!”周泰、韩当齐声呼喊,指挥众军将冲杀上来,关羽、关平并马上前,两边厮杀。吴军势大,汉军多有死伤。关羽父子施展浑身武艺,连斩吴军骁将数员,杀开血路,穿寨而过,随后军士,多陷没于阵中。赵累手段有限,被周泰所斩。关公父子不敢恋战,急急脱身,顺小路奔走,背后吴军奋力追杀,直奔走十余里,方听得追兵杀声渐远。回顾身边,只余百数十骑。关羽叹息道:“今番如得脱,是全亏了关胜舍生相助。只不知他可曾得生。”关平道:“以千余疲卒,投身大敌,恐难幸免。”关羽闻言黯然,关平道:“父亲,此地不可久留,当速投上庸,会同汉中王大军,再谈复仇。”关羽点头称是,父子二人引众一路奔走。只见小路两侧,山石夹立,灌木丛生,关公道:“此地易中埋伏,当速离开!”



  行无二十里,只听一声锣响,两旁伏兵齐出,当头潘璋拦道大喝:“关某休走,到此地还不下马就擒!”关公大怒,挥刀上前,潘璋跃马相迎,战无三合,遮拦不住,回马便走。关公策赤兔马紧追,看看赶上,璋部下司马马忠挺枪上前抵挡,交马只一合,关公大叫一声,青龙刀起,但见血光飞溅,将马忠连人带骑,劈作四段,吴军皆看得心惊胆裂。关羽长笑一声,看看潘璋去得不远,急提缰追赶,未料行不数步,脚底喀嚓一声,踏翻一个陷马坑,深及马腹。关公一惊,两边草丛里早钻出十数个长枪手,纷纷往赤兔马身上乱搠,那宝马悲鸣一声,头颈垂下。关羽大怒,龙刀化作光影横扫,将七八个吴兵尽数砍翻。潘璋乘机圈马从背后逼近,轮刀便砍,关羽座下马失陷,转身不及,急急偏头躲避,已被一刀划过脖颈,顿时血如泉涌。潘璋大喜,正待上前割取首级,只听得关羽怒声长啸,飞身从马背上跃起,端端跳到潘璋马前,眉目全开,怒容可怖。双足未点地,右臂单执青龙刀,当头劈下,正一好似蛟龙入海,猛虎扑牛,潘璋惊得目瞪口呆,早被关公刀光过处,从肩至肋,挥作两截。吴军将士看了,发一声喊,四散溃逃。关平在后面看得,急急上前,只见关羽右手执刀拄地,左手拂动美髯,哈哈长笑数声。笑声未落,气息全无,已是一道英魂升天去了。有诗赞曰:



  汉末才无敌,云长独出群:神威能奋武,儒雅更知文。天日心如镜,《春秋》义薄云。昭然垂万古,不止冠三分。



  关平见云长身故,下马放声大哭,哭了片刻,复又咬牙上马,提了关公的青龙偃月刀,四处追杀吴兵。未及,只见路东头旌旗招展,吕蒙、陆逊引千余精兵杀到,关平悲愤异常,全不顾得自家退路,挥刀便向吕蒙杀去。吕蒙上前交战,只觉关平刀法凶狠,不到十合,不敢支撑,打马退开。陆逊看关平势如疯虎,便叫吴军乱箭齐发,关平身中数十箭,倒地身亡。



  陆逊、吕蒙一战取了关羽性命,回顾一夜恶战,相顾都不由悚然。陆逊叹道:“关公不愧世之虎将,虽死,威势炽然!”吕蒙也唏嘘不已。两个整顿军马,且入麦城。那王甫自关胜、关羽分两路杀出,带数百个伤残士卒守城,被徐盛、韩当指挥军马,须臾攻破,王甫自刎而死。至此,关云长北伐襄樊之惊世雄师,尽数覆灭。



  次日,陆逊携带关羽、关平等人首级,乘快船东下报讯,其时孙权驻扎九江,见了关羽首级,大喜,握陆逊手道:“吕子明与伯言,真乃天赐与孤,无愧公瑾、子敬之后继也!”忽然张昭自南徐到来,孙权忙请进见。张昭看了关羽首级,摇头道:“关云长身死,曹公心腹之患解除,我东吴却要大祸临头矣!”孙权大惊,忙问缘由。张昭道:“乘虚夺取荆襄,本是当为,只是何必取了关羽性命?那关羽与刘备,情同手足,今被刘备得知,必起兵前来报仇。他有两川之兵,诸葛、庞统、法正之谋,马超、张飞、黄忠、赵云之勇,又有梁山军为爪牙,又占据交州、荆南数郡,窥我侧翼,若是一发前来,如何抵挡?”孙权听得跌足道:“孤之失计也!似如此怎生是好?”张昭道:“如今但有一计:主公可叫关公首级,送往许都,献与曹操;一面却将其尸身厚葬,使刘备以为杀关羽乃曹操主使,移兵北向,则我江东可安如磐石也。”孙权听得点头,忽见陆逊在一旁冷笑。孙权问:“伯言有何高见?”陆逊挺身站出,慨然道:“张公如何说出气短话来!昔日曹孟德大军南下,文人皆以势如累卵,而周公瑾、鲁子敬力排众议,发兵西进,遂有赤壁之捷。今我江东地方千里,带甲十万,覆手而取荆州,受降兵卒无数,缴获钱粮如山,锐气正胜。刘备若敢提两川兵来,正好擒之,何必示弱!若是送关羽首级与曹操,曹操却也将计就计,把首级厚葬,反教刘备攻我,岂不自讨没趣?张公此计,甚是不妥。”孙权道:“那以伯言看来,该当如何?”陆逊道:“如今荆州方定,川中必定惊怖。可一面连接曹操,教兴兵从长安攻打汉中,我东吴一面自点军马,乘川兵未至,攻取武陵、零陵二郡,并取交州地方。如此,则荆楚连接一体,兵足地广,刘备纵来,不足惧也。若是少有迟延,被他复占据交州、两郡,恐难图谋。”孙权闻得大喜,便教陆逊安排。正是:方恐西蜀复仇志,先看东吴开疆心。未知陆逊如何计划,请看下回。

2004-11-27 12:15 桓大司马
第三十六回 吴用诡兵战陆逊,柴进巧计保交州

作者:pener(巴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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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吕蒙、陆逊引军夺取荆州,乱军中斩了关羽父子,时建安十九年腊月初八也。报与孙权,孙权恐刘备来复仇,遂先发制人,教陆逊安排。陆逊道:“今关羽部将徐宁占据零陵,梁山军吴用占据武陵,为荆州腹心之患,当速取之;交州地域广大,附扬州后庭,亦当图之。”孙权道:“只是以我东吴军马,安能同取两处地方?”陆逊道:“这个不妨。可由不才提兵数万,攻取荆州两郡;一面教步骘、吕岱引精兵,自扬州入交州,晓谕士燮、柴进,令其归降。若得顺从自可,纵然不从,亦教他不得发兵北援吴用、徐宁。待我攻取二郡之后,两路夹击,必取交州也。”孙权大喜,便发陆逊引兵二万五千,往公安,会同程普、黄盖,预备进攻打二郡。教步骘、吕岱引军一万五千,从桂阳,取道始兴,进迫交州。却教吕蒙整编收降军马,驻防荆州,以当刘备川军。



  陆逊同徐盛、丁奉赶到公安,会了程普、黄盖。陆逊便道:“吴王有令,着不才节制诸军,攻取武陵、零陵,还望两位老将军多多相助。”程普道:“这个自然从命,便请伯言发令。”陆逊先拜谢了,便道:“如今,我欲以本部人马取桂阳;却请程德谋,分一半兵与黄公覆往零陵去,助孙皎攻城;程公自引一半人马,到长沙安营,沿湘水巡行,连接两头军马,一面押运粮草。我自提本部兵二万五千攻打武陵,却请借调甘兴霸为先锋。”程普道:“尽从君命。”于是分派已定。



  吴用在武陵城中,先要向众兄弟交代关胜之事,只得说关胜将军一心救护关云长,强引军北进,生死未圤,凶多吉少。一面只教众人安排巡防,预备吴军来攻。忽报东吴大将陆逊,起兵二万五千,甘宁为先锋,陆路杀奔武陵城来。吴用便教李应、宋清守城,自与秦明、郝思文、宣赞引军一万,出北城门相迎。两阵排开,陆逊出马道:“汝荆州已归我大吴,关羽授首,今日何不早早降顺,不失建功立业。若有执迷,只恐天命不佑!”吴用还未答话,早恼起霹雳火秦明,暴叫一声:“你这厮夺我城池,害我关胜哥哥,还敢在此耍嘴!”提起狼牙棒,拍马杀出阵来。对阵丁奉提刀出迎,两个阵前交锋,大战三十余合,梁山旗下宣赞杀出,对阵甘宁当住。再战二十余合,吴用忽叫鸣金,梁山军一起便退。甘宁、丁奉哪里肯舍,紧紧追来。陆逊道:“可分前后两军追赶。”便看梁山军退到城下,后面吴军已经裹上来,梁山军一部进城,其他分两路绕城而走,秦明、宣赞各自引军断后。甘宁、丁奉道:“既然如此,我等也分兵追赶!”于是两路绕城追赶。军尾刚过,忽然北门再开,扑天雕李应引生力人马,杀出城来,却去截甘宁、丁奉两军后尾。前面秦明、宣赞又反身杀回,内外夹击,吴军大乱。甘宁、丁奉两边死战抵住,又听背后旗鼓喧天,陆逊引后队杀到,反把李应围住。吴用在城中看见,急令郝思文引先前退进城军马,再开东门杀出,绕去抄袭陆逊军的侧翼;又叫宋清带强弓硬弩,到北门城楼上排开,杀伤吴军。两下混战半日,陆逊见天色将暮,恐士力疲乏,鸣金收兵。梁山军也自退回城。



  回到城中,吴用叹道:“陆逊用兵,真不凡也。我军少于彼,又兼荆州方失,士气不振。不如固守坚城,以待其变。”于是约束三军,只不出战。陆逊挑战数次,见梁山军只不出,于是在城外扎下左右两个寨子,互为犄角,以图长久。



  那吴用在城头看了数日,这天下来,回到衙门之中,召集众人道:“看东吴军分两翼立寨,相互接应,俺却要他中这一计。”李应道:“不知是何计?”吴用笑道:“且听我安排。”便叫:“宣赞兄弟听令。”宣赞出道:“在。”吴用道:“你引二千步军,多被火把、弓箭,到吴军右边营寨边上,听城头一通鼓,放火呐喊,虚张声势,只作夜袭。若有敌军出战,且战且走,不可硬拼。”宣赞道:“是。”吴用又叫:“郝思文听令。”郝思文出列。吴用道:“你引二千军马,往吴军两寨之间埋伏,若有往来报信之人,捉住尽杀之。听城头二道鼓起,沿路放火,擂鼓呐喊。若有敌军过,则于路拦截,只是量力而行。且莫勉强。”郝思文道:“是。”吴用又道:“秦明兄弟请听。”秦明道:“俺却作甚?”吴用道:“你引六千军马,却到吴军左营埋伏,听城头三声鼓起,便冲进他左营,尽力厮杀。”秦明大喜:“甚好。”吴用又道:“李大官人引二千精兵,在敌营出十里小山头埋伏,见敌人形势,便在山背后举火,以为城上信号。敌左营军马出,举一堆火;看中路厮杀起,举两堆火。若有差池,便发兵接应各方。”李应道:“谨遵吩咐。”吴用又道:“宋清兄弟安排弓箭,严守四门,防敌反进。我引生力儿郎,以备万一。各路军一更饱餐,三更出发,不得有误。”众人皆听令而去。



  且说那东吴立营,陆逊、甘宁在右营,丁奉、徐盛在左营。这夜三更刚过,忽闻城头遥遥一通鼓鸣,营外鼓噪呐喊,但见火把乱绕,无数军马往来冲突。陆逊急安排军士严防,甘宁便要引军冲杀出去,陆逊止道:“且慢莽撞,看他动静。”约莫一顿饭功夫,梁山军只是不断在营外进退,却不曾猛攻一回。陆逊猛道:“不好。”甘宁道:“伯言何事如此?”陆逊道:“这必是敌军诡计,佯攻我右营,却埋伏军马,等我左营来救,或半路截杀,或反攻营盘。”甘宁道:“那如何是好?”陆逊道:“你速引三千精兵,从中路杀出营去,朝左营急进。沿途若有敌军阻拦,奋力杀之。若得会合左营来兵,只说我这边自有防备,必然无事,尽力冲回左营,再看虚实。”话未说完,城头上二通鼓鸣,两边营寨之间一道火光腾起,又不知多少军马击鼓呐喊。陆逊道:“快快前去!”甘宁得令,提刀上马,引三千精兵,杀出营寨。



  奔驰到火光之处,恰好听得城头三通鼓响。便看中间大路旁两军混战。一面正是徐盛旗号。甘宁大喝一声:“贼军休得猖狂,东吴甘兴霸在此!”将大刀舞得泼水不入,当先入围。战马铁蹄所到,血肉横飞,梁山将士,无有敢当者。郝思文看甘宁来势凶猛,急令鸣金,军中头目各自约束部下,尽数往路两边退去,须臾之间,走得不剩一个,只丢下满地死伤。甘宁与徐盛会合,急道:“陆伯言有令,休得追赶败军,急往左营再回去。”徐盛道:“既然如此,我两个一道去。”于是各自整顿军马,向左营再翻杀回去。拐过山丘,只听见左营之前,喊杀声大起。徐盛道:“果然贼军有诡计!”甘宁道:“伯言真神人也!我等齐上前击之!”遂大驱军马,杀将过去。此时那霹雳火秦明率领六千军马,冲入吴军左营。东吴军未曾防备,被他一举突破,尽力砍杀。丁奉拍马舞刀,抵住秦明死战,两边在营内交锋,吴军损伤甚大。正战得激烈,背后呐喊声起,甘宁、丁奉两军杀进围来,梁山军腹背受敌,顿时混乱。丁奉喜道:“救兵到了!”精神倍长,奋力厮杀。秦明大喝道:“今日还不死战,宁可坐以待毙乎!”奋振铁臂,挥动狼牙棒,横扫竖打,吴军兵将不敢近前。秦明且战且走,退到左营之外,甘宁、徐盛兵马大至,丁奉亦从营中杀出,三路把他围在核心。秦明咆哮连连,面无惧色。正杀之间,外围又是鼓号之声,李应、郝思文分两路杀入,一阵混战到五更时分,梁山军收兵退回。东吴军一夜鏖战,士力疲乏,也不追赶,自己回营。两军直打个平手。



  待得天明,陆逊整点军马,折损千余人,心道梁山军不可小窥,于是令退军十里,以为持久之计。吴用看吴军退去,心下也释然。忽然南边流星马报,吴用心中一紧:“莫非是零陵有变?”急急询问,果然是徐宁、廖立守零陵,先抵挡孙皎军马,已是寡不敌众,近日又有黄盖前往助围,一发难以招架,因此告急。吴用眉头一皱,下城来召集众人商议道:“徐宁兄弟来信求救。若是那边零陵有失,不但我这里孤城难守,且与交州的连接也断了。我想昨夜一场大战,虽不曾得胜,也杀得陆逊不敢小窥我。这里不妨派遣精兵数千,前往救援。”秦明道:“军师所言甚是,俺愿意前去。”吴用道:“秦明兄武艺高强,我这里尚离不得的,如何能放?”宋清道:“唉,若是关胜哥哥在,不愁无人了。”吴用稍一征,面不改色道:“关胜将军性子刚烈,俺屡次相劝,只是不从,可惜了一员虎将。”沉吟片刻,谓李应道:“李大官人请去如何?”李应道:“愿从军师令。”吴用点头道:“我与你骑兵五百,步军二千,今日黄昏出发。现下先去整点士马,一面把城防向宋清兄弟交代。出城之后,多加小心。”



  李应率领军马出城,一路风尘,来到零陵城下。只见东吴大军近城立寨,鹿角、箭楼,牢牢困住,正在拼命攻打。李应看得心焦,对部下军士道:“在此处耽误一刻,危急一刻,随我杀进去哉!”将混铁枪一抖,高叫:“扑天雕踹营来也!”纵马杀入。当即把外面巡哨的东吴士卒,连挑杀了四五个。一员东吴偏将上前交战,不十合被李应劈面一枪,三管齐断,仰面翻下马来。吴军士卒连连惊呼,四散而逃。李应马不停蹄,闯进第一道营盘,只听里面号鼓连连,一员老将杀出阵来,身长八尺,面若经霜,须发如雪,手提一对竹节钢鞭,大喝道:“零陵黄盖在此,哪个敢闯我营!”李应也不多说,提枪上前,黄盖迎住,两个鞭来枪往,大战二十余合,李应看黄盖虽老,鞭法威猛,暗暗赞叹,卖个破绽,拨马往斜刺便走。黄盖呵呵一笑,纵马追来,李应忽然回首,一柄飞刀破空而去,黄盖急把左手钢鞭一格,当啷一声,飞刀倒弹出丈余,落在地上。李应心下一惊,加紧催马,黄盖大喝:“好贼子,暗器伤人,老夫今日要取汝首级!”紧紧追赶。不防李应又一回手,两道白光闪现,黄盖急急挥鞭挡时,只格开了一把飞刀,另一把从额角擦过,把鬓发割断数十根。黄盖心里也是一凛,勒马不赶。李应乘机引军入城。这边孙皎正指挥众军攻打,闻说有援军进城,不知虚实,也叫暂时自回营寨。



  李应统军进城,见了徐宁、廖立,相互说起战况。廖立叹道:“关君侯勇武盖世,可惜心高气傲,终于身死军覆,也难怪天命。”李应、徐宁各自嗟呀。李应又问道:“近日此间情形如何?交州柴大人、士大人可有消息?”徐宁道:“甚是奇怪。交州并无消息来,我这里几次派人前去联络,均无回音。唯有一人回报,说是东吴正有军马大举逼近交州,自顾不暇,因此不得发兵增援零陵。究竟如何,不得而知。”李应道:“如此,则是艰险了。”廖立道:“非也。关侯之败,在于自己欺敌。日下我这边零陵、武陵、交州三地连环互保,尚有军马数万,吴将军、徐将军和士燮、柴进诸位皆是文武双全之人,东吴纵使顷举国之力来攻,未必能下。稍待时日,汉中王大军必出川,届时以东吴鼠辈,安能挡乎?”李应道:“廖公渊所言甚是!我等只整备军马,严守城池便是。”



  再说交州,士燮、柴进先闻得关羽大军北伐,直发书往这边要添兵增援。士燮欲待发兵,柴进道:“将军守把交州,镇定地方为要。且此间士卒,多为土人,惯于在乡土厮杀,若是千里迢迢,调拨到襄樊参战,恐难奏效,徒然消耗士力。东吴虽名与我盟,时刻虎视眈眈。万一起变,麾军自扬州来攻,易如反掌。若是为驰援荆襄,反引得这边州郡残缺,只怕将军上难与汉中王交代,下也对不起地方士民。”士燮道:“还是文引想的周到。”便发书婉拒。未及,便闻得吕蒙袭击荆州,关羽身亡。士燮大为惊怖,深感柴进所言真切。未及回神,已报东吴大军自桂阳出发,直逼交州。步骘飞书檄文打到郡府,只劝归降。士燮心中震惊,急忙请来柴进及众兄弟商议。其时士徽随刘备在成都,余皆在郡。士燮与众人看了步骘书信,问道:“诸位意下如何?”士壹昂然起身道:“兄长是真踌躇,还是戏言?我等受刘皇叔大恩,岂能听一言便降?且交州军马数万,粮草充盈,再连接蛮人,我怕东吴大军纵来,也讨不了便宜去!”士侑摇头道:“兄所言只是其一。东吴养精蓄锐数年,一朝而发,势不可挡,关公威震华夏,亦于军前殒身。我交州军马虽有数万,多是草草征发,不习征战,精锐者又多随了汉中王去征战,余下尽皆乌合之众,昔日柴文引数千精兵前来,尚且难以抵挡,何况吴军数万,汹涌而来乎?若是死力相抗,我辈生死不论,却叫百姓受难。以某之见,不若应允归降。”士壹大怒:“汝这是何言!贪生怕死,却拿百姓来做托词!”士侑亦怒道:“生死何足道,我岂在一己之身!只是身为守牧,当镇守地方,保全士民,岂能逞一时血气之勇,而拿万千百姓做血海之沙!”两个争持不休,士燮不能决断。其余诸人,也是各有道理。



  柴进看他们相争,微微一笑,道:“诸位,请听在下一言。”众人都看他。柴进道:“方才士壹大人所言甚是。身为汉家臣子,若是畏敌而降,岂是人臣之为?虽有苦衷,难免贻笑千古。”士壹听得眉开眼笑。柴进话头一转道:“只是士侑大人所言也是道理。敌强我弱,若是贸然相据,只怕他大军压境,生灵涂炭,地方残破矣。”士燮道:“如此,文引以为当用何对策?”柴进笑道:“八个字:虚以委蛇,纵虎在山。”士燮道:“何解?”柴进道:“今日之势,降自不齿,战又不及。不若一面整备兵甲,一面派遣使者,向步骘说辞,只讲军情未定,我这里暂守中立,不与吴蜀两军为敌。请他自收兵回去,待大局定,再来相商。”士壹道:“如此只怕步骘震怒,发兵来攻。”柴进笑道:“他若真有全力攻我,何必先派遣使者来劝降?攻克一郡数县,然后劝降,岂不一举可成?故我知其军力未能轻易取我交州也。此时关君侯虽败亡,却有武陵吴用、零陵徐宁,各引军马守把城池。我料吴军一时之间,必难攻取,由此,军马半数滞于两城矣。又,汉中王闻得关侯被害,必然起大军出川复仇,是故吴军不得不严防川口水陆通道,是又必须分兵。关侯既亡,曹操军力得闲,虽暂成盟约,若是要顺势直下南徐,一念耳。因此东吴又不得不分兵防曹操。由此算来,他调派往此处,能有几多精兵强将?我若直拒,他或许孤注一掷,起兵来攻。那时胜负难料,我也不为。我若假言应付,他必心存侥幸,不敢贸然进军。又因我说待大局定时方才商量,他如上报,孙权必更添兵往他处,以图取胜,好诱降我交州。如此拖延时日,则交州安如磐石矣!”士燮听得大喜道:“柴文引真高人也!”柴进逊笑道:“大人过奖。只是虽有此谋,必须整顿兵马,以防万一。某愿亲自前往,游说蛮王摩罗,共联兵势。又,汉中王与孙权交兵,万一有所成败,愚意以为,那时大局一定,非我负主,再按士侑大人所言,保全地方百姓,亦未见耻。”士燮等身以为然,于是一面发书告步骘,只推说未见胜败,不敢擅决,以免地方反复,百姓遭难。一面整顿军马,以备交战。步骘得报,果然犹豫踌躇。一面教前锋军马且慢前进,一面飞报孙权。孙权闻之,也甚难断。思索再三,便教步骘军马屯驻不前,一面却从他军中抽调六千精兵,往武陵增援陆逊去也。于是交州地方,再无忧患。士燮等弹冠相庆,自此更把柴进当作宝贝一般。



  再说汉中王刘备在成都,闻之荆襄战况,初时节节制胜,喜不自胜。后闻曹操遣徐晃往战,刘备心中略有担忧道:“徐晃与云长相处日久,彼此熟悉。云长不记他的得失,他却是个有心人,只怕云长为他所乘。”诸葛亮独道:“徐晃虽然智勇双全,尚未见能胜过云长。我所虑者,云长一心只顾襄樊,若被东吴乘虚而入,大计败矣。”又不久,刘封自上庸报书来,说关羽把荆州军马连同他带去援军尽数抽调襄樊,诸葛亮大惊道:“若是如此,荆襄危急矣!”刘备道:“云长久经战阵,恐未有如此轻易失计也。”诸葛亮跺足道:“正是他久经战阵,又值锐气正盛,梳于防范,必为东吴所乘!”刘备尚且不信。又不久,流星马报说东吴吕蒙袭取了荆州。不数日,伊籍、关兴到来,面见刘备,哭陈败于徐晃。不日又孟达、刘封自上庸报说襄阳为曹军夺回,关羽军马前往江陵,不知后果。刘备闻之,如同遭了晴天霹雳,大惊道:“悔不听孔明之言!云长果然有失,孤当亲提六军,出川援救。”孔明谏道:“诸军多在北路,若单以成都人马出击,恐反为敌所破。大王可先调回各路人马,编齐行伍,再做打算。云长勇武过人,虽然失去荆州,当可保全。”刘备听罢,稍稍安心。又不数日,廖化回来,说败走麦城,孟达不发援军之事。刘备大惊道:“如此则云长危在旦夕矣!”急急召集成都附近军马二万余人,同了赵云,向荆州进发。诸葛亮苦劝不从,只得教黄权、陈到暂守成都,自己相随。行到巴郡,宋江出来迎接。忽然从东又来了急报,刘备打开看时,却是说麦城陷落,关羽战死。刘备看罢,大叫一声,仰面倒下,晕死过去。正是:锦绣千里未辉耀,桃园一支先凋零。不知刘备生死如何,请看下回。

2004-11-27 12:16 桓大司马
第三十七回 诸葛亮义喻及时雨,孟子敬夜弃上庸城

作者:pener(巴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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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说刘备闻之关羽败走麦城,心中焦急,引成都军马便往外赶,行到巴郡,噩耗传来。刘备大叫一声,晕倒在地。众官急忙相救,半晌,方才悠悠醒转,大哭道:“某与云长,当年桃园结义,誓同生死,今日功业方始,云长他竟去了!”言迄,放声悲泣,众官相劝不得。眼泪沾衣湿透,斑斑成血。众人无不看得心酸,宋江见此,暗自感念索超、邹渊、曹正、郁保四等梁山兄弟,也是伤神不已。诸葛亮苦劝道:“大王肩负汉室兴盛,黎民安泰大业,不可过于悲痛,白白伤损贵体。当节哀顺便,以图后来。”玄德闻言,揩泪切齿道:“叵耐孙权碧眼竖子,背信违盟,害我云长。孤与吴贼,不共戴天也!”当即便叫:“速速与我召集两川军马,东进伐吴!”诸葛亮道:“此刻东吴既与我决裂,曹操又虎视在北,当缓图之,不可急于意气而自乱。”刘备道:“云长被害,孤食不知味,寝不安枕,纵有笙歌鼓乐,岂能静心?唯仗六军之威,一举破吴,取孙权、吕蒙、陆逊一班鼠辈首级,亲于云长灵前祭奠,方可宽慰也!”诸葛亮再三苦劝,刘备执意不从,反不耐道:“军师若是怕,可留守成都,孤自前去!”两个正说得紧张,宋江出道:“大王,军师,请听俺宋江一言。”刘备道:“请讲。”宋江道:“大王欲出兵伐吴,为关侯报仇,以俺看来,甚是使得。兄弟手足之情,人之至亲。如我梁山兄弟数十人,平日和睦,设若有损,也是悲凄惨痛,况以大王帝室之尊,而与关侯三十年情谊。若是但怕大势有变,便瞻前顾后,则何以称‘义’也?若于兄弟不能尽义,又何谈为国尽忠?因此末将以为,大王正当提两川之兵,东征灭吴,以慰关侯在天之灵!吞吴之后,挟长江之势,再北伐曹操,则汉室兴复,指日可待也。”刘备听得连连点头道:“宋公明所言甚好。孔明军师不必苦劝,孤意决矣!”诸葛亮闻言,目瞪口呆,片刻,蔚然叹息道:“既然如此,陛下当整集两川大军,并与法孝直、张益德、黄汉升等协力而进,且应安排得力之人,守把汉中关隘,防止曹魏入侵,再加调集粮草,预备舟船,然后畜力而进,方可一举灭吴——否则,若是贸然出师,设或有失,则云长在天之灵,亦将不安矣。”刘备道:“先生所言甚是。既如此,孤且驻巴郡,调集川军,以备东征!”


  当夜,宋江在太守府邸内,灯下看书,忽报诸葛军师求见,宋江心里一凛,急忙请进。便看孔明便装而来。两下叙了礼,诸葛亮直言道:“公明,以你看来,若是大王起两川之兵东征孙权,胜算几何?”宋江道:“以某看来,若是指挥得当,至少有七分胜算。”诸葛亮摇头道:“公明此言差矣。关公贸然北伐,不及后路,以至十万大军,一朝溃败。现曹孙两家,皆以我为敌。若是再顷全力东征,一者,东吴必全力抵挡,我未必可胜;二者,纵然能胜,也是军国力竭,恐为曹操所乘。”宋江闻言笑道:“孔明先生忒多虑了。我倒以为,东吴可伐。一者,吴军新定荆州,人心未必归附;二者,曹操为关侯所慑,虽暂保得平安,必不敢轻易动兵。大王若是集两川之众,兼有众将士效命,予雷霆之击,东吴鼠辈,安能抵挡?若不信,俺这里且与军师赌上一次。若是我军征吴不胜,俺把成都那处大宅庭院输与军师。”诸葛亮微微笑道:“真若征吴得胜,我倒是情愿输与你十处宅院,又有什么打紧?怕只怕万一有失,大王三十载辛苦创下基业毁于一旦,届时两川皆归属他人,我便赢了你的宅院,岂得保留?”言罢坐下,轻轻叹息。宋江看他灯下面目憔悴,神情忧虑,心中一阵不忍,乃拍案道:“军师请放心。不是俺宋江夸口,我梁山兄弟,个个手段如何,军师也当知道一二。今次大王起兵征吴,我等当竭尽全力,忠勇杀敌,管教孙权小儿死无葬身之地!”诸葛亮见他豪迈,颜色渐开,点头道:“如此是某惭愧了。公明,我还有一事,至关重要,想与公明商议。”宋江道:“先生请讲。”诸葛亮道:“前次群臣劝主公登基,坚决不从,且先作汉中王。如今若要伐吴,我欲请大王先登九五,然后降诏出师,以正其名,如何?”宋江心中又是一震,口里道:“只怕大王以汉臣自居,不肯登基。我等若是强请,却担心大王为难。”诸葛亮叹道:“这个我如何不知?但现今天子,虽无大过,却只是曹操手中傀儡。且曹操心思诡秘,久思篡汉。主公为汉室宗亲,英明神武,若得正位,则朝廷复兴有望,天下士民皆翘首待也。”宋江忍不住道:“军师,大王登基与否,皆看大王自己意旨,军师你何必如此操心?”诸葛亮道:“公明有所不知。我自幼长于徐州,年幼之时,却突遭了一场兵劫。”宋江道:“是何处兵马?”诸葛亮道:“却是那曹操曹孟德,因父亲被陶谦部将张闿杀害,迁怒徐州百姓,大军所过,竟屠灭人民,只杀得徐西五县鸡犬不留,泗水为之阻塞。”宋江面目变色道:“我只闻曹操奸猾,不料竟有如此暴虐!”诸葛亮道:“正是。由此我便暗下决心,定要辅佐一仁厚宽容,善爱天下百姓之主,以济苍生。”宋江点头道:“大王确是仁君。”诸葛亮起身,背向叹道:“由此,我屡番心血,皆为使大王早成大业,亦足令天下万民早享安乐。至于外间如何评说我图自己富贵功名,我也无心分辨了。身后名声,更非我辈能把握者也。”宋江见诸葛所言谆谆,心下一阵感激,道:“军师忠心一片,后人必铭记体谅。大王因关侯遇害,心下忿怒,因此誓要出师东征,以某看来,军师与其千方百计劝阻,不如多多寻思如何进兵可获全胜为要。”诸葛亮道:“公明所言也是。只因某一心想两家同盟,若是破裂,难免为曹操所并。以此看来,却是我失于计较了。既然如此,请公明所加考虑,明日大堂相议之时,再做打算。只是孙刘两家,非到万不得已,莫教同盟破裂。”宋江道:“这个自然。明日朝堂之上,俺也助先生再劝大王些,只是俺看却已是不可为也。”诸葛亮道:“公明若以理说之,则大王回心可也。”于是起身告辞。


  宋江送走诸葛亮,自在灯下枯坐沉思。忽然外面传报:“东边有消息来!”却是上庸杜迁手下心腹喽罗,面带泪痕进来。宋江心中暗叫不好,忙问消息,原是说大刀关胜自南突进麦城,城破之日,与关云长同亡。宋江听了,大叫一声,扑倒在地,嚎啕不止。公孙胜宿于厢房,闻得声音,急急前来相问。宋江大哭道:“不想我结义弟兄,今又折一人!”公孙胜苦心相劝,宋江切齿道:“叵耐东吴,于我血海深仇,不可不报!明日我禀明刘备,便请自作先锋,杀入江东,屠灭孙权满门!”公孙胜道:“哥哥不可如此唐突。吴加亮去时有言,凡事不可锋芒太甚。今关胜将军身故,诚然悲愤,然若莽撞行事,只怕他在天之灵,也不得安宁了。”宋江道:“如此,是要俺装聋作哑,不露声色耶?”公孙胜道:“哥哥若打算真个住刘备恢复汉室,做个中兴名臣,则一时性情,亦无不可。若是欲更图大业,则当多从吴加亮之言。至于贫道,本无意功名利禄,纯为上顺天书机缘,下顾手足深情,一切唯哥哥号令。”宋江沉吟半晌,道:“公孙先生教训的是。”于是擦去眼泪,先去安寝。


  次日,刘备在衙门当堂之上,召集众官相议曰:“东吴阴夺荆州,害我云长,此仇不共戴天!孤意决矣,便调集大军,东征讨伐吴贼,碎尸万段,以雪大恨!诸君有何良策?”尚书郎蒋琬出班道:“不可,近者蜀中连年动兵,士民疲惫,今荆州方失,国力大伤。且曹魏在北,再挥戈东向,是自驱二敌也。若或有失,后悔晚矣。”刘备道:“敌势虽强,孤岂以此而甘忍二弟之恨!公琰不必多言!”挥手斥退蒋琬。平寇将军赵云挺身出道:“大王,末将亦以为伐吴不可。国贼乃曹操,非孙权也。今大王若应万众之心,先图关中,居河、渭上流以讨凶逆,则关东义士必策马以迎。东吴侥得荆州,必不敢动。待中土收复,孙权自然降服。若是舍魏而图吴,东吴据地利之险而顽抗,兵势一交,不能骤解,则大业之成,甚是可虑也。”刘备道:“若不破吴雪恨,虽有江山万里,又何足道也!”只是不听。诸葛亮急以目看宋江,便见宋江出班,忽然拜倒在地,大哭道:“昨夜忽得军情,说我梁山兄弟关胜,舍死杀入麦城相救关君侯,亦随同遇害。乞请大王命我等为前部,东征伐吴,以报手足之仇!”一言既出,堂上众人皆惊。鲁智深大步出班道:“大王!洒家愿作先锋,取孙权首级来献!”诸葛亮不防宋江如此说,一时无措。刘备道:“鲁将军忠勇甚是可贵!卿等手足情义尚且如此,莫非孤便不如了?既如此,孤定当统率大军,讨平东吴!”众官看势,无法再劝。诸葛亮急急思索片刻,奏道:“大王,为将者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现今荆州沦陷,而交州消息断绝。只从上庸消息说武陵、零陵尚在死守。不如先派遣得力之人,往两郡一走联络,这边征集大军,然后徐图,方不致有失。”刘备道:“所言甚是。众卿哪位肯往荆州一走?”便看鲁智深挺身而出道:“洒家愿去!”刘备道:“可要带多少军马?”鲁智深道:“虽要闯吴军营地,却不是去阵前厮杀,带军马作甚?只要一包干粮,两双麻鞋,再加匹骏马,俺自个儿过去。”刘备道:“甚好。如此烦劳将军,到武陵之后,联络吴用,同我这边呼应。”鲁智深道:“吴加亮本是我梁山兄弟,自然方便。他守武陵,应当无事。大王放心。”于是先告辞退出,自作准备去了。


  忽廖化出班拜泣道:“关侯遇害,皆是上庸刘封、孟达见死不救,乞大王秉公处之!”刘备道:“可教子龙引五百精兵,即刻赶往上庸擒之!”诸葛亮道:“不可。孟达统率上庸兵马,迫之过急,则往投魏国矣。”刘备道:“然如之奈何?”诸葛亮道:“现有关公部将刘唐、杜迁,暂驻上庸。大王可传旨,先教刘封回成都复命;再修密旨一封,却教刘唐、杜迁将孟达生擒,就势并其军马,代守上庸。如此国家筋骨不动,二人自擒矣。”刘备道:“甚好,甚好!”便即修密旨,遣人送去。诸葛亮道:“诸事烦杂,大王宜先回成都,待军马粮草整顿齐备,然后出川。耽误于此,不利大事。”刘备从之。于是令赵云、蒋琬、廖化等引军驻扎巴郡,自与诸葛亮再转回成都,以调集诸路军马。


  宋江待刘备走后,下来唤过神行太保戴宗道:“戴院长,你即刻辛苦一趟。”戴宗道:“何处去?”宋江道:“往上庸去一趟,见刘唐、杜迁两位兄弟,说如此如此……”戴宗道:“知道了。”于是出衙门,绑上两个甲马,使开神行法术,往上庸赶去。


  再说刘封、孟达在上庸,看刘唐、杜迁出去救援麦城,不数日便自回来,只说麦城已破,关公殉身。孟达不敢怠慢,加紧把守,只严防曹军、东吴来攻。忽一日有使者自川中来,传汉中王旨意,以刘封为绵竹太守,教先回成都复命。一面诫孟达严守上庸。二人送走使者,孟达道:“先前不救关羽,虽非你我之过,但大王与关羽结义情深,只怕有些不悦。而今传旨,不提此事,我恐反而有诈。”刘封摇头道:“我非不知也。只是父为子纲,我纵无辜,又岂能抗命?且先回成都,面见大王,自然分辨。”孟达闻之默然,两个相别。


  又不数日,刘唐、杜迁请孟达饮酒。孟达心下戒备,于是令心腹之将引数百亲卫军士,悄然戒备。达全身披挂,带十余个精兵,径入二人寨中。刘唐、杜迁殷勤相待,酒到半酣,二人屏退左右,道:“子敬兄,请看此物。”孟达接过看时,却是刘备密旨,教刘唐、杜迁二人擒孟达,并其军众。孟达看得又惊又怒:“刘备如此对我!”杜迁道:“我等昨日接此密旨,心下甚是犹豫。只因先前与宋公明、吴加亮交往,都说将军忠勇直率,却不被大王重用,因此失意。又我等虽为关侯部将,荆州之失,实是关侯骄横欺敌之故,非将军过也。而大王迁怒将军,实非公明。为人将,又不敢违命,故请将军前来,实言相告。”孟达道:“然则二位依旧欲擒孟达回成都耶?”刘唐道:“我等兵败襄阳,蒙子敬收留,今日反噬,我等岂能为此不义之举?”孟达道:“那却又待如何?”杜迁叹道:“事到如此,只好请子敬投奔曹操去了。只是不敢把军马教子敬带走,不然大王面前,难以交代。”孟达流泪道:“二位将军再生之恩,达摩齿难忘!”便要跪下拜谢。杜迁、刘唐慌忙拦住:“事不宜迟,将军赶紧去收拾罢。”孟达拜谢而出。


  当夜三更,孟达引数百亲兵,一路杀出营门,高呼道:“我忠心待汉中王,汉中王却欲杀我,是何道理!今番投曹操去了!”一路杀出上庸城,往东而去。途经房陵,申耽、申仪闻之,计议道:“我等也未曾援救关羽,孟达走了,怕刘备不反责我等?”于是也随孟达而去。上庸兵马数千,尽数归刘唐、杜迁统管。二人回报刘备,刘备虽懊恼走了孟达,却也无奈。于是加刘唐为中郎将,杜迁为校尉,就掌管上庸军事。孟达、申耽、申仪引千余人一路奔走到了许都,曹操见过,问道:“闻公昔日引刘备入川,立了莫大功劳,又安置上庸险要之地,军马数千,足见重用。如何今日反来投我?”孟达泣下道:“非我背主也。皆因玄德公不纳忠言,因疾我不救关羽,欲擒我杀之。故而亡命至此。”曹操笑道:“今得将军,我可因此再图蜀乎?”孟达道:“某一时不明,引刘备入川,反教自身尴尬。今日到此,只图苟延,不敢再以自家功业,祸害川中百姓。”曹操闻言,正色赞道:“公真义士也。”便以孟达为散骑常侍、建武将军。令其自募部曲。


  再说刘备在成都,已将诸路军马调集,预备东征。闻说孟达投曹操,受封将军,又得其书表曰:“臣达伏惟殿下将建伊、吕之业,追桓、文之功,大事草创,假势吴、楚,是以有为之士,望风归顺。臣委质以来,愆戾山积;臣犹自知,况于君乎?今王朝英俊鳞集,臣内无辅佐之器,外无将领之才,列次功臣,诚足自愧!臣闻范蠡识微,浮于五湖;舅犯谢罪,逡巡河上。夫际会之间,请命乞身,何哉?欲洁去就之分也。况臣卑鄙,无元功巨勋,自系于时,窃慕前贤,早思远耻。昔申生至孝,见疑于亲;子胥至忠,见诛于君;蒙恬拓境而被大刑,乐毅破齐而遭谗佞。臣每读其书,未尝不感慨流涕;而亲当其事,益用伤悼!迩者,荆州覆败,大臣失节,百无一还;惟臣寻事,自致房陵、上庸,而复乞身,自放于外。伏想殿下圣恩感悟,愍臣之心,悼臣之举。臣诚小人,不能始终。知而为之,敢谓非罪?臣每闻交绝无恶声,去臣无怨辞,臣过奉教于君子,愿君王勉之,臣不胜惶恐之至。”刘备览表大怒,先教带刘封前来,责之道:“昔日我教你引军出川接应关云长。他是孤结义兄弟,亦是汝叔父。汝在上庸,为何坐视不救,以至云长身亡?”刘封道:“父王容禀。非我不救也。昔日父王令孩儿引兵一万入荆州,以为后应,不料被关将军强将我军马尽数调往樊城。孩儿苦口相劝,只是不从。待到樊城兵败,荆州倾覆,孩儿是单人匹马,寄居上庸,军马皆是孟子敬的,我如何好救得?父王欲我死,不敢偷生,只是要事务必禀明,以免父王有所雍塞。”刘备听他说得有理,心下沉吟,教且监于成都。诸葛亮道:“刘封明睿刚猛,大王在日,尚可制约;待易世之后,恐于嫡庶之间,难以驾御。不如乘此除之。”话方说完,庞统连连摇手:“不可不可!孔明你是大义之人,如何心思也忒狠!荆州之失,关侯之亡,刘封确无大过。若是乘机杀之,恐难堵天下之口,且于大王仁德之名不利!”刘备闻之,踌躇再三,想起刘封昔日父子之情,终是不忍,于是道:“罢了,士元言之有理,便恕他这一回。”诸葛亮叹息不语。忽然报卫将军马超来禀,拿获谋反之徒。刘备大惊,忙教带进来。正是:慈孝难辨螟蛉事,兵火反在萧墙间!不知所拿何人,请看下回。

2004-11-27 12:17 桓大司马
第三十八回 鲁智深打虎交友,刘玄德出师伐吴

作者:pener(巴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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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说刘备正在审刘封之事,忽然马超进来禀道:“拿获彭羕谋反,前来禀告。”刘备忙问情形,马超道:“数日前我部下军士,于城外小路巡探,拿得一个细作,搜出书信,却是彭羕送往上庸与孟达的。我便请彭羕来饮酒,酣醉之间,彭羕说出许多大逆言语来。”刘备怒道:“孟达坐看云长覆亡,罪不容诛;彭羕竟然与之串谋,必不可恕!”庞统劝道:“彭羕性情狷狂,故而出言无状。昔者以此得罪刘璋。念其从军有功,姑且儆之可也。”诸葛亮道:“士元此言差矣。彭羕虽为狂生,却有谋逆之意,因自恃功劳,以主公不曾重用,所以心下怨愤,终不可消也。且此辈恃才放旷,常祸乱法纪。昔者刘璋治蜀。疏于规矩,因此狡民恶徒,地方不宁。今益州初定,当以严法为本,若有姑息,后再难大治也。”刘备道:“此言是也。”便教将彭羕收监审讯。彭羕在狱中几番状辩,终判处弃市。不料行刑前一日,典狱官忽报说牢房夜来起火,彭羕竟尔失踪。刘备大怒,令中尉尽力追查,只是不见。刘备无奈,只好作罢。


  又过数日,张飞携子张苞,自汉中回,面见刘备,大哭道:“昔者我与二位哥哥桃园结义,不想今日二哥竟先去了!”刘备被他说起,心下酸楚倍增,两个抱头大哭,及至晕厥。旁边众官劝住。刘备握张飞手道:“满座群臣,皆不知握兄弟情深。今日孤与卿合力,共报大仇!”即叫张飞总领各处兵马,一面征集粮草,制备战具,预备伐吴。只等鲁智深探回武陵、零陵消息,便要兴师。


  再说鲁智深单人独马,风尘仆仆,便装往武陵道路上赶。出得川口,便是吴军地界。虽然,鲁智深不走大路,只穿五溪小道。这一带本不利大军行动,因此吴军亦只驻留小股军马哨探。鲁智深一路渴饮山泉,饥餐干粮,不曾有分毫耽误。行十余日,已近武陵。


  这日中午,翻一座山,虽不甚高,方圆却大。鲁智深从早起身,走了两个多时辰,饶是身强力壮,也觉疲惫,于是拣处树荫坐下歇息。干粮连日已吃得所剩无几,勉强挑出些揉碎的,草草充饥。正吃间,忽然闻见一阵腥风,鲁智深心道:“不知又是甚么野物来了。”一边站起。方才要去拿禅杖,只听半空中一声虎啸,山谷隐隐回荡,一头掉睛白额大虫飞身扑出。鲁智深猛吃一惊,急急偏头掀腰,那虎从头上过去了,鲁智深就势回头,虎腰上狠狠一拳,那虎吃痛,叫一声,就地打个滚,又扑上来。鲁智深看那虎,比之北地猛虎,个头小些,却是凶猛敏捷。智深往后一闪,那虎扑个空,鲁智深乘机一把按住虎脖颈上五花皮,另一手捏了拳头,咚的一声,捣在老虎左边耳根之上。原来虎豹之类,耳根乃是要害,老虎吃这一拳,怒号一声,将两个前爪往上一掀,鲁达急忙把身子往前一纵,闪过两爪。待要双手卡住它脖子,那虎发力往前一窜,竟然挣脱,转身怒视智深,再扯个长啸,枝头树叶纷纷掉落。鲁智深看它作势欲扑,豪兴大发,也大吼一声:“来!”拉个拳势。那虎闻声竟而畏缩,对峙片刻,转身便跑。鲁达哈哈一笑:“哪里跑!”开腿正欲追赶,忽地斜刺里射来一支箭,不偏不倚,正中老虎天灵盖。那虎痛叫一声,抢前再蹿几步,倒地死了。鲁智深赞叹一声:“好箭法!”抬眼看时,前面山冈上几个蛮人,遍体金银穿戴,为头一个身长八尺有余,披头散发,生得是一张四方大脸,血喷口,狮子鼻,碧眼突出,剑眉倒树,手挽弓箭。鲁智深哈哈大笑:“好汉子,你箭法甚是厉害!”那蛮人道:“你这秃大汉徒手打跑老虎,更比我强。”一边说,一边走下山冈。鲁智深上前,蛮人一把拉住他手道:“我两个结拜兄弟,如何?”鲁智深道:“甚好。不知你是哪个?”那蛮人道:“我乃是五溪番王沙摩柯也。统带这五溪十万蛮人。秃大汉是哪个?”鲁智深道:“我乃是当今汉中王刘备刘皇叔部下大将鲁智深。你既是番王,可认识交州摩罗、摩沙兄弟?”沙摩柯道:“也是我的兄弟。”鲁智深道:“是了,我先前与他们结拜,便听说过你。”沙摩柯大喜:“既然如此,我两个再结拜一次。”当下不容分说,把鲁智深拖到自己寨子中。番丁把大块肉、大坛米酒搬出,两个开怀畅饮。一人喝了两坛,沙摩柯从腰上拔出一把弯刀,割破手指,滴血到酒坛中,鲁智深如法炮制。两个把血酒分饮了,互相拜了三拜,相视哈哈大笑。


  两个计较年纪,沙摩柯大鲁智深三岁,于是为兄。沙摩柯问道:“兄弟既然是刘备的大将,为何不带兵打仗,却一个人到我这五溪来?”鲁智深道:“是因为东吴孙权背信弃义,夺取荆州,把我一些兄弟隔断在武陵、交州。因此汉中王派洒家前去联络。”沙摩柯道:“这个我倒知道一些。前日此地来了一些吴兵,我也没多招惹。兄弟既然是刘备的大将,可要哥哥我帮你打仗?”鲁智深大喜道:“如此甚好!不知道哥哥能出多少兵马?”沙摩柯道:“待得要厮杀时候,千万人一呼便得了!”鲁智深道:“既然如此,且拜托哥哥一个事。待日后我联络两边人马,攻打东吴,哥哥前来相助。我这里回去也与汉中王说,必不亏待了哥哥。”沙摩柯道:“自家兄弟,说这些作甚。来来来,再饮两坛!”两个尽兴吃喝,直到深夜。


  次日大早,鲁智深辞别沙摩柯,继续前行。不数日,到了武陵。便看见东吴军马,分两个寨子,迫近武陵城下。原来吴用坚守城池,本来不惧,但为分了李应二三千军马去增援零陵,以至这边兵力薄弱,三番出城袭击,均被陆逊杀退,加上陆逊又得了孙权援军,因此吴军再度逼近城池。鲁智深见状,也不多说,把马一夹,便往城内奔去。旁边吴军看见,寨子里放出数十个兵士来,乱箭齐发。鲁智深把禅杖一阵舞动,尽数拨在地上。本待进城,看那吴军可恶,大吼一声,拍马迎着冲上。片刻间闯进队中,禅杖舞动如磨盘,血影之中,顷刻打死吴军十三四人,剩下的发声喊,抱头鼠窜而散。也有几个吓得呆在地上,鲁智深哈哈一笑,并不赶杀,自回马进城。


  城上吴用早已看见,急忙出来迎接。把鲁智深接到衙门,摆开酒饭。鲁智深看那酒只是寻常村醪,又寡淡无比;那菜也是粗陋,吃了几口,眉头皱起。吴用道:“鲁师兄休怪,这城被围困,粮草都不足了。”鲁智深道:“关胜将军本是你这一路的,他如何去麦城死了?”吴用摇头道:“他定要去麦城救关云长,我苦劝不从。”鲁智深道:“既然苦劝不从,你何不起本处军马一起前去?”吴用道:“我本处军马不过一万余人,且多染疫病,如何出征?”鲁智深道:“吴学究你欺瞒自家兄弟就不对了。若真有疫病,你这武陵城还能撑到现在?虽然你大计为宋江哥哥好,只是关胜将军也是我山寨兄弟,你如何眼看他自个去送死?你要知汉中王为了不救关公,几乎连自家儿子刘封都处斩了,你这等行为确有些不成。”吴用叹道:“师兄是个聪明人,也不必我多说。我等从宋朝过来,本是如履薄冰,日夜忧思,只恐机关败露;偏偏关胜将军恃勇逞强,定要去麦城。我确是竭尽全力,无可奈何矣。”鲁智深道:“学究,洒家也是个粗人。你的计策从头洒家就没明了过。这么昏天黑地,就得了天下,也遭人耻笑!”吴用听罢,脸色沉闷。鲁智深看他不悦之情,哈哈大笑道:“洒家说话,向来口无遮拦,学究休怪。”吴用勉强笑道:“岂敢。不知师兄此来,是奉宋公明哥哥号令否?”鲁智深道:“是奉汉中王命令,教我联络武陵、零陵、交州三处军马,预备征伐东吴。”吴用点头道:“既然如此,我且说这三处情形。武陵、零陵两处被困,军力疲惫。纵然吴军撤围,也难以大军出击。交州地方偏远,虽有人马,不能远出。汉中王若是大军出动,只怕我们这边三处只好牵制了。”鲁智深冷笑道:“洒家明白了。”吴用看鲁智深一眼,道:“话虽如此,我却还有一个计策。”鲁智深道:“又是甚么直娘贼的阴谋诡计?”吴用道:“错,这一次确是用兵厮杀之计。师兄你且先歇息,我自写一封密信与宋公明哥哥,再写一封公函与汉中王。然后我这里自然联络交州、零陵的柴大官人与徐宁兄弟,一起举事。”鲁智深道:“若不是阴谋诡计,那是甚好。若是诡计,洒家不送你这封信了。”吴用口中不说,只叫人引鲁智深去睡觉。


  次日,吴用写好书信,谓鲁智深道:“师兄可乘今夜间出城。”鲁智深大笑道:“某非怕死之人,何必偷夜摸黑?今就青天白日,踏营出城回西川!”换过战马,带了吴用的两封书信与干粮等,饱食一顿,雄纠纠出了城门。吴军看见,营寨中号鼓连天,杀出数百军马。为首大将,正是徐盛。鲁智深哈哈大笑,策马对着冲上。徐盛部将史迹舞刀上前交战,鲁智深大喝一声,禅杖劈面打去,当啷一响,史迹大刀脱手。却待走时,鲁智深乘二马错镫,顺势一杖,把史迹脑壳切下半个来。尸身滚落尘埃。吴兵见了,俱一跳。徐盛大怒,挺枪上前,鲁智深挥禅杖迎住,两个厮杀二十余合,东吴众军见鲁智深勇猛,齐齐围上。鲁智深面无惧色,左遮右格,前劈后砍,只杀得东吴将士胆战心惊,血肉横飞。城中吴用看见鲁智深被围,急叫秦明点三千精兵,杀出助战。陆逊也急调大军赶上围攻,两下混杀,鲁智深乘势挥舞禅杖挡开阵脚,往西走了。秦明与吴军厮杀一阵,退到城下,郝思文引军接应了回去。陆逊见状,也只得再把城围住不提。


  鲁智深一路风餐露宿,先到巴郡,交了吴用密信。宋江看了,连连点头。恰好刘备使者,催宋江大人到成都议事。于是两个一同赶回成都。鲁智深面见刘备,说了情况。又交上吴用书信。刘备看了,又给庞统、法正、诸葛亮三人看过。诸葛亮道:“吴加亮说武陵、零陵、交州三处自顾不暇,则我大军东进,必须谨慎。”庞统道:“谨慎必须,然却不可耽误。眼下三处尚在我手,因此吸引吴军兵力,利于我乘虚而进。若是久不出兵,等三处被东吴攻破,悔之晚矣。”刘备道:“庞士元此言甚合我意!既然如此,孤意决矣!亲引大军,挥师东征!”法正道:“今鲁将军所言,有五溪番王沙摩柯为接应,番军勇悍,足堪一用。又有洞溪汉将杜路、刘宁,各引军数千,因被吴军所迫,前来请降,俱可叫为向导。”诸葛亮道:“大军东进之日,必须严守后方,防曹军入寇。”刘备道:“诸卿所言皆是。”当下传令,以太尉、益州牧诸葛亮保王太子刘禅守成都,征虏将军陈到、中郎将王平等随听调遣,尚书郎蒋琬、侍郎费祎等辅助。以汉中太守、右将军魏延守把汉中,中郎将刘封为副,尚书杨仪参谋,以当曹操;又遣简雍到上庸,总领刘唐、杜迁军马,与汉中呼应;掌军中郎将董和守南面;其余文武,一一安排,与军马俱到巴郡取齐。


  忽然卫将军马超站出问道:“敢问大王,末将与弟马岱,当领何令?”刘备微微一怔,诸葛亮道:“马孟起可引本部儿郎,驻守下弁、阴平,以西抚羌戎,东为魏文长后援也。”刘备道:“正是按孔明军师所言。”于是马超领命而去。庞统在侧看了,心下默叹。


  后方调拨已定,刘备令在成都郊外,祭旗出师。大军先到巴郡,扎下行辕,再议进军。法正道:“如今东吴兵马多在南围攻武陵、零陵、交州三处,可以大军沿江水陆并进,则堂堂正正,吴军自溃。”刘备道:“孝直所言甚是。可分兵两队,调一名将引精兵从江北进,孤自引大军从江南进,两路齐头,夹江以为呼应。不知那位可当?”庞统以目看宋江,宋江只不语。便见左将军黄忠挺身出道:“老夫愿往!”刘备看他须发如雪,尤然精神抖擞,大是感激道:“老将军英勇如此,可钦可敬。只恐独力难支。”法正道:“某愿相助汉升老将军。”刘备大喜,便叫黄忠为主将,黄权为副将,法正为参谋,又拨廖化、霍峻、卓膺等为便裨,叫沿江北而进。


  方才议完,宋江起身道:“大王,臣有一请。如今武陵、零陵、交州三处,为吴军所攻,恐难支撑。而川口往荆州,数百里地势崎岖,大军行进艰难,若是一路至此,恐怕两军各自死守险要,难以骤解。旷日持久,则为曹操所乘。因此俺愿率梁山兄弟,引本部军马,却从五溪小路,绕到武陵、零陵。吴军知大王军出,必倾国之军马以守彝陵,我却引本部从南直插其腹心,与大王正军前后夹击,东吴不足破也。”一语既出,举座皆惊。刘备大喜道:“公明高见!既然如此,便请公明率本部兄弟,往南去五溪、武陵。”宋江道:“谨尊王命。”忽法正道:“公明这边出师,但大王这一路将士最多,地势最险,临敌最重,故请调神医安道全先生,与入云龙公孙先生随同大王本队行进。”宋江闻言默然。刘备道:“公明若有不便,孤亦不勉强。”宋江道:“岂敢。大王既觉有利,俺回头便教二位先生到大王军中报到。”刘备点头道:“委屈公明了。”又道:“我这里自引大军,沿江南直取荆州,再入吴会。哪位将军愿为前部先锋?”话未落,镇西将军张飞抢出道:“俺作先锋!”刘备道:“贤弟既作先锋,不可多饮酒,不可鞭挞士卒。”张飞道:“俺记得了。”刘备点头道:“尚请糜竺先生为参谋,相从规劝。”忽见关羽次子关兴大哭而入道:“臣父死于吴贼之手,臣请大王,准随前部进发,以雪亲恨!”刘备看关兴模样,又想起关羽生前,感激道:“贤侄请起。既然如此,贤侄可随你三叔张飞共在前锋破敌。”关兴拜谢。


  建安二十年四月初,汉中王刘备于巴郡出师。先教黄忠、法正引精军二万余,沿江北而进。又叫宋江引梁山军三万余人,取道五溪,往武陵去。自以张飞、糜竺为前部,赵云、赵融、廖淳等为后应,庞统为军师,陈震、程畿、公孙胜为参谋,中军诸将冯习、张南、鲁智深、张清、史进等数百员,大起川兵八万,沿长江南路而进。时有荆州阮小二、阮小七与孟康,督率部分战船,逆水赶过川口。连同阮小五在巴郡督造战船,艨艟斗舰一千五百余艘,蔽江而下。又有五溪番王沙摩柯引蛮兵数千,洞溪汉将刘宁、杜路各引军数千,皆来相从,刘备用为向导,浩浩荡荡,杀奔东吴而去。


  且说东吴孙权,闻报汉中王刘备尽起两川之兵,号称七十万,连阵而出,已出夔门,心中大急。问众臣道:“前番袭取荆州,众卿都说好得。结果了关羽性命,又听从陆伯言,分兵袭取二郡及交州。如今二郡、交州未曾得到,刘备大军已杀奔过来,当如何是好!”众臣议论纷纷,尽皆无语。忽然有一人出班道:“某有一策,可退川军。”正是:蜀军雄心未雪恨,吴臣良谋先息兵。不知此人是谁,请看下回。

2004-11-27 12:17 桓大司马
第三十九回 陆伯言计谋夷道,吕子明力战宜都

作者:pener(巴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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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说吴王孙权闻刘备大军压境,甚是惊慌,急急召百官商议。当下有诸葛瑾出列道:“臣受大王厚恩,无以为报,愿舍死往刘备军中,面见汉中王,说以利害,教两家罢兵。”孙权大喜:“既然如此,便辛苦先生了。”


  诸葛瑾一路昼夜兼程,先到白帝城。刘备闻之东吴使者到,教休放进。庞统道:“诸葛子瑜乃孔明之兄,且看孔明面上,令他进来。”备从之。诸葛瑾入,奏道:“臣不避生死,来见大王,特奏荆州之事。初,关云长兴兵伐襄樊,我主本有和亲之意,奈何云长恶语拒婚,又夺我粮草,因此吴王气愤之下,中曹贼反间之计,兴兵夺了荆州。今特遣臣来,欲待交还荆州,两家和盟如初,共伐曹贼,以兴汉室,不知大王尊意如何?”刘备骂道:“汝吴贼害我二弟,还敢来此巧舌蛊惑!孤今誓先平东吴,再讨曹操。不看诸葛军师面上,先斩汝首级祭旗!速速回报孙权,洗颈就戮!”喝令左右逐出。诸葛瑾惶惶而出,跺足道:“某大事不成,有何面目见吴王!”从人道:“尊弟诸葛孔明现在成都,何不前往说之?”诸葛瑾道:“是我胡涂了。”于是再兼程抄小路,赶往成都。


  进得成都,求见诸葛亮。诸葛亮急忙迎接。诸葛瑾说了来意,孔明摇头道:“我已是屡次相劝,怎奈主公执意不从。”诸葛瑾道:“且先不说恩怨,单只孙刘两家火拼,曹贼坐收渔利,便是使不得。”诸葛亮仰天叹道:“我等也只尽人事耳。”转谓诸葛瑾道:“兄长以为,此番两家交战,成败若何?”诸葛瑾道:“实言相告,我以为两家交战,两败俱伤,曹操大胜矣。”诸葛亮道:“眼下东吴兵凶战危,兄长何不暂且留居蜀中?”诸葛瑾正色道:“孔明,你忠心刘皇叔,我忠心吴王,俱是一般。忠义难两全,今番就此别过。”诸葛亮垂泪相送,两个依依惜别。诸葛瑾出了成都,即刻飞奔回吴。


  再说孙权,在南徐等诸葛瑾心焦。闻之刘备大军开拨,前锋已近秭归,或云:“诸葛瑾必然是见川军势大,转投刘备去了。”孙权道:“孤与子瑜,肝胆相照,必不负我也。”未过半日,诸葛瑾回来,说刘备不肯议和。孙权大惊:“似此如此奈何?”当有中大夫赵咨出班道:“大王,今日刘备军马逼进,他又不肯从和,似如今,只好向曹操求援。”孙权问张昭,张昭道:“前番与曹操暗盟,受封吴王,又袭取荆州,擒杀关羽,解了襄樊之围,按理求援正当。只怕曹操蓄意坐观成败,则江东成亡,操于人手矣。虽然,为解生民涂炭,宁可一试。只是大夫此去,不可折了江东锐气。”赵咨道:“这个何须叮嘱。”孙权便具表,教赵咨往许都,请曹操出兵救援。


  赵咨去未久,人报右都督陆逊前来。孙权大惊:“莫非武陵、零陵又败绩乎?”急忙请进。陆逊进得大殿,孙权曰:“伯言,前番卿与子明合谋奇袭荆州,结下刘备这一方冤仇,又依卿计策,分兵攻略武陵、零陵、交州,皆不得功,如今如何是好?”陆逊微微笑道:“大王莫急。今番我来特献策破刘备。”孙权忙问何策。陆逊道:“末将此来,已攻破零陵。”孙权大喜道:“卿如何成功?”陆逊道:“我请程德谋替我引军围困武陵,自带数千精甲,赶往零陵,先安排军马四处围攻,待敌疲惫,乘夜色突城而入,敌将徐宁、廖立、李应措不及防,城被我夺,斩俘万计,粮草缴获不计其数,三贼仅以身免。”孙权喜道:“甚好,甚好。只是如今刘备大军压境,如何对付?”陆逊道:“大王但见刘备大军压境,我却知他必有一路军从五溪小路,抄道武陵,然后攻我腹地也。”孙权大惊:“如此奈何?”陆逊道:“如今,可令吕子明引精兵屯守彝陵。彝陵地势崎岖,刘备纵有百万之众,亦不得急进,子明精兵恃险坚守,当保无虞。且刘备军沿江而进,兵马众而道路窄,则其势如长蛇。前锋既阻,必可寻隙破之。我却引一路军马,专待他奇兵出武陵,一战击溃,则刘备右臂既折,军心必乱。我再乘势袭取武陵、交州,然后亦从五溪进川口,刘备必回师自救,吕子明再进军夹击,如此刘备可擒,西川可得,霸业可成矣!”孙权大喜道:“伯言果然高明!”当下传令,以吕蒙大都督,吕范为参谋,统领五万精兵及众将韩当、周泰、凌统、蒋钦、贺齐、全琮、宋谦、鲜于单等,进彝陵以据刘备。又遣宗室孙桓引精兵五千助之。而令陆逊为副都督,仍引程普、黄盖、甘宁、朱桓、朱然、孙皎等以图南面。诸葛瑾道:“举国军将尽出,设若曹操起兵来袭,如之奈何?”孙权道:“此时只图眼前矣。”张昭道:“曹公虽有霸略,然亦以信义治天下,今既有盟,必不致来犯。”


  再说曹操在许都,闻刘备亲提大军十余万,分路下长江伐吴,呵呵大笑道:“此天助我也!”刘晔道:“大王,蜀有山川之险,吴有江河之固,若是二国联横,为国家大患。如今二国相并,乃天助大王也。可急图之!”曹操道:“非也。我不助蜀,亦不助吴,且看两家胜败。”正言之间,人报东吴中大夫赵咨前来。曹操笑道:“此必来说我出兵救吴也。”于是召见。赵咨说了来意,曹操道:“孤已知矣。只不知东吴情形如何?”问及数十条,赵咨对答如流,言词不卑不亢。曹操暗自奇之,欲留赵咨在许都,赵咨道:“我等皆是汉臣,为国效命,岂止留于许都?若是心怀不忠,不能一心事主,则虽在金厥,无能为也。”曹操暗自赞叹,叫且送去馆驿休息。还与群臣商议。司马懿道:“此时刘备大军压境,有张飞、黄忠、赵云之勇,又有法正、庞统为其谋略,有梁山军宋江为其爪牙。东吴军分数地,屡攻交州、武陵不下,其势已乱。虽有吕蒙、陆逊之谋,不过堪堪支撑。大王若令一上将提数万精兵,自徐州一鼓直下,可轻取吴、会,尽得江东之地。吴灭则蜀孤也。今若不理,若待两国相并一国,或者再作联合,则再无良机矣。”曹操道:“某前番困于襄樊,乃与东吴结盟。孙权攻取荆州,袭杀云长,虽为己利,毕竟解了樊城之围。他父亲孙坚又与孤是旧交。今若乘人之危取之,恐天下人笑我不义。”司马懿闻言退下,暗自摇头。曹操次日召见赵咨,教回报孙权,勉力支持,这边自有大军相救。赵咨拜谢而去。刘晔、蒋济道:“大王今既许吴救援,可虚张声势,看他动静。不可轻易出兵,反替人挡了锋头。”曹操笑道:“这个自然。”便教曹仁在襄阳大张旗鼓,作势南进;又遣曹洪引军在长安鼓噪巡行。一面却教再细细打探前线。这头赵咨回报,孙权心下稍宽,一面征发人马,运输粮草,为吕蒙、陆逊后援。


  且说吕蒙奉吴王孙权之命,提兵五万,进兵彝陵,召集众将道:“刘备大军锐气正盛,不可逆之,我等只需坚守壁垒,待其日久自乱。”便要吩咐安营坚守。不料宗室孙桓挺身出道:“都督此言差矣。我等奉命前来,在于破敌。若是长相坚守,万一曹军入侵,如何是好?且敌军远来疲惫,正好击之,若待他立营完毕,岂不难破?”吕蒙道:“吴王令我为督,自是教本督以敌我情势,相机而变。叔武不必多言!”孙桓愤然而出。吕蒙道:“叔武血气方刚,待我禀明吴王,再作区处。今日可分兵于长江两岸立营寨扼守险要之处,以疲敌气。”正说间,人报孙桓引本部五千精兵及部将谢旌、李异、谭雄等,径直向西迎敌去了。吕蒙大惊:“他这一番去,必为刘备所破!”吕范道:“事到如今,若是孙桓兵败,恐挫动全军锐气;他又是吴王宠爱,若或有失,不好交代。不如提军前往接应。”吕蒙叹道:“吴王如此任用宗室,必为军中大患!”只得安排吕范、韩当守把本处营寨,自与众将,分路提兵,前往支援。


  再说张飞请命为先锋,与儿子张苞并关羽之子关兴等,引精兵万余,出于大军之前,一路疾进。到宜都界口,正逢孙桓引军前来。张飞呵呵大笑:“鼠辈小子,敢来与俺争锋!”孙桓身边李异听得大怒,提大斧杀出。张飞待要出战,张苞道:“无名下将,莫污了父亲英名!”挺钢点长矛,骤马相迎。那李异也是勇猛之将,两个大战二十余合,不分胜败。关兴见状,拍马而出,谢旌挺枪出战。两边四个将军捉对厮杀,再战三十余合,李异敌不过张苞,拨马而去,张苞拈弓在手,箭如流星而去,正中后心。李异大叫一声,翻身落马,张苞赶上,一矛刺死,枭了首级。谢旌本战关兴不胜,见状心惊胆战,回马便走,关兴遥遥赶来,孙桓身边谭雄放一冷箭,射中关兴坐下马。那马扑地倒下,把关兴颠翻。谢旌正欲回马来杀,张苞上前架住。张飞在旗门之下,早已大怒,吼一声,策马杀出阵来。糜竺在阵中擂鼓,川军潮涌而上,孙桓大惊,勉强上前迎战张飞,无十合,心力皆怯,回身便走,吴军纷纷奔逃。张飞纵军追杀,斩首无数。


  一气追杀十余里,前面旌旗招展,却是吕蒙亲引军赶来。张飞看得吕蒙,分外眼红,虎吼一声,挺丈八蛇矛直冲对阵。周泰提刀杀出截住,两个战二十余合,吕蒙看周泰敌不过张飞,急令蒋钦出马助战,对阵关兴抵住。凌统舞刀出阵,张苞迎上。两边对战,周泰虽然勇猛,杀不过张飞,只得回马便走。张飞大呼大叫,追杀进阵,中间吴军皆退,川军相随追杀,却不料吕蒙在阵中招扬战旗,两边齐上,把张飞父子叔侄三人,俱围在中间。糜竺在后面看得不好,急急召集人马上前解围,被吴军层层包裹,自己又是个文人,有心无力,只在外围攻打。正焦急之间,后面杀声大作,两路人马冲将过来,却是刘备闻之张飞在前突击,令鲁智深、武松二人各引四千军前来相助。两个太岁纵马在前,戒刀、禅杖翻腾血花,背后八千虎狼兵一拥而入,东吴军望风而靡。吕蒙眼见川军锐气极盛,又见天色渐晚,恐拖延之下,刘备大军陆续赶到,只得撤开包围,麾军后退。张飞在阵中冲突一时,尚自咆哮不止,只要追上去厮杀。后面糜竺赶紧劝住。于是安下营寨。吕蒙自退军五里安营。


  张飞杀了半日,下来先叫全军造饭。令军士开酒坛,与鲁智深、武松并关兴、张苞痛饮了一番。吃到八分醉饱,晃悠悠到教清点军卒。当日两边死战,各营均损伤不少,却也未伤元气。唯独混战之中,东吴鲜于单引军突击川军阵前,统管牌刀队的两员末将范强、张达畏敌避战,致令吴军冲入弓箭队中,折损甚多。张飞闻言大怒道:“俺早有吩咐,与吴狗对战,当人人决死,汝两个匹夫敢临阵畏缩,不把俺军令放在眼里!”喝令斩之。二将吓得哀伏告饶。糜竺劝道:“临阵斩将,于军不利。”再三相谏。张飞道:“死罪可免,活罪难恕!”乘着酒意,将两人拖出营帐,绑在树上,亲手打了数十鞭。武松、鲁智深都来相劝,张飞方恨恨扔鞭于地道:“明日交战,令汝二人引五百军突击在前。不破吴阵,便死在军前罢!”转身回营。


  范强、张达两个被打得遍体伤痕,气愤难当,两个在大营之外,悄悄商议道:“张飞这匹夫性情暴虐,今日虽放过我等,日久必被他杀!”张达道:“与其他杀我,不如我杀他!”范强道:“只是他武艺高强,我等百人亦难近身,如何可得手?且得手之后,更往何方去?”张达道:“他虽勇武,今日吃的大醉,必然酣睡。我等乘机刺之,得手之后,乘小船顺水而下,投奔东吴,岂不为好?”两个商量已定,自去准备短刀。不料事有凑巧,武松多吃了几杯,身上燥热,到土丘之后躺着歇凉,正好听得真切,心下怒道:“这两个匹夫,竟欲谋刺张三爷!”急急赶来找到鲁智深,说如此。鲁智深呵呵笑道:“甚好,我等受刘备厚待,今日可报之也。”


  当夜二更,范强、张达两个便装软鞋,怀揣利刃,悄悄来到张飞帐前,只对卫士说有要紧事报。卫士放入,两个走进内帐,只听得鼾声如雷,再看张飞,大拉拉倒卧床上,却是环眼大睁。两个一惊,以为阴谋败露,吓得股栗战战。再看张飞,鼾声不绝,方知原来张益德睡觉不闭眼。虽如此,终不敢下手。等了良久,看张飞翻身侧里,两个大喜,壮胆上前,举刀便刺。只听当啷啷两声脆响,手中刀不知碰上什么,飞到一丈开外。定睛看时,鲁智深如铁塔一般,手持禅杖站在床头。范强大惊,方欲回身,忽然脖项一紧,双脚已经离地,只在半空中挣命。张达斜眼看,却是武松两手把范强脖子箍住,高高吊起。他知道不好,急忙转身要逃,早被鲁智深大喝一声,飞腿踢来,正中心窝,顿时往后便倒。这时张飞听得响动醒来,外面卫士也急急奔进:“何事喧哗!”鲁智深笑道:“这两个匹夫欲谋刺三将军,幸亏被我等得知,于是先潜入帐来等着。”武松见来了人,把范强丢在地下,看时已然双眼暴突,呜乎哀哉。卫士再看张达,七窍出血,也是一命归西。这时关兴、张苞二人亦前来探看,武松笑道:“这两个贼子狗胆包天,却是如此不济。”兴、苞二人急忙道谢。


  张飞看此,酒醒了大半,前后一想,忽然怒火上来道:“这两个匹夫定是与吕蒙贼子勾结,欲来害俺!云长二哥的大仇还未报,又添新恨!来来来,与俺老张备马带矛,前去踹他吴狗的大营!”鲁智深、武松道:“正好!我等随三将军同去!”关兴、张苞待要相劝,看张飞乘醉行事,不敢强出,急忙去找糜竺。待到糜竺赶来,人报三将军已与鲁智深、武松引军出营去了。糜竺顿足道:“如此仓促,岂不儿戏军事!”急急吩咐关兴、张苞:“你二人速速引军前去接应。”一面飞报刘备中军。


  再说吕蒙当夜寻思:“我军利在持久,而彼军利在速战。不如乘此夜色,赶紧退军。”于是召集众将,安排各营依次拔寨,退往韩当、吕范的营盘处,以为长久。吕蒙自引三千精兵,为大军断后。当夜一更出发,行了半个多时辰,大半军马皆已退走。忽然听得西面杀声大作,探马急急来报:“张飞引军无数,杀奔此地而来!”吕蒙大惊:“未料张飞狡诈至此!”回看身边军马,止有数千,急急教:“且战且走!”行不数里,张飞引军围裹上来,左边鲁智深,右边武松,三面夹上,断后吴军尽管精锐,毕竟寡不敌众,霎时间死伤无数。吕蒙大呼鏖战,提刀在阵中反复冲杀,连斩川军数员下将。张飞月光下看得清楚,大喝:“吕贼休走,还我二哥命来!”吕蒙心头一惊,只得奋力交战。这当儿,后面吴军末一波凌统军马,闻得这边交战,回头救援。吕蒙心下方宽,张飞军阵后旌旗招扬,关兴、张苞分两边杀来,绕过中军战团,把凌统截住,又给吕蒙更添一层包围。吕蒙看四下川军云集,杀声震天,又看鲁智深、武松两个在圈子边上横冲直撞,杀得吴军如滚汤泼群鼠,尸横遍地,心下渐渐慌了。战到五十余合,手一慢,被张飞一蛇矛从前胸插入,直透后背而出。吕蒙大叫一声,倒地身亡。张飞杀了吕蒙,向天大叫道:“二哥,大仇今日得报!”正喊间,东边连声鼓噪,无数吴军汹涌而来,当头韩当大喝:“子明休慌,韩当助战来了!”张飞哈哈大笑,将吕蒙首级挑于蛇矛之上:“吕蒙在此,义公何来迟也!”韩当看见,切齿大怒:“匹夫受死!”指挥三军,包裹上来。张飞等五将奋力厮杀,怎奈军力悬殊,渐渐被围在核心。正是:已雪关羽切齿恨,复忧张飞凛然身。不知张飞生死如何,请看下回。

2004-11-27 12:18 桓大司马
第四十回 宋公明兵发五溪,吴加亮谋划三计

作者:pener(巴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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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说张飞乘醉与鲁智深、武松夜踹吴军大营,恰好吕蒙正在引军后撤,混战之中竟被张飞所杀。韩当闻之后队交战,急急引军赶到,却见吕蒙已死,大怒之下,与凌统、周泰、蒋钦、鲜于单等指挥大军,包围上来。张飞等五将各统军卒,在圈子中间大呼奋战,吴军虽众,难以近身。眼看东方发白,张飞等部下军卒折损近半,忽然西面旌旗招扬,鼓号长鸣,无数军马之中,汉中王刘备的大纛迎风傲立,冯习、张南引军在左,史进、张清引军在右,刘备自与众将在中间,兵分八路,排头涌来,全军素犒,如雪覆原野,其势地动山摇。东吴军将见了,尽皆胆裂。周泰提刀在阵前奋战,不防被张清一石子打在额头上,鲜血迸流,大吼一声,败下阵来。韩当见势不妙,急急传令收兵。刘备纵兵追杀,杀得那吴军尸积如山,缴获旌旗战甲无数。韩当众将统率败军,匆匆败回,一路狂奔到本军后营,坚守不出。


  张飞杀得浑身衣甲血透,兀自切齿。见了刘备,翻身下马,将吕蒙首级掷于刘备脚前,泣道:“大哥,云长二哥大仇,今日得报!”刘备见仇人扶诛,心下也觉感慨,抱住张飞,放声大哭。四周将士无不垂泪。刘备便教关兴把关羽灵牌竖起,将吕蒙首级在灵前郑重祭祀。一面教安道全给众将士治疗损伤,然后传令继续进兵,直取东吴。


  再说韩当败回本营,见蜀军势大,不敢力敌,一面坚守不战,一面飞书往南徐告孙权。孙权览书大惊,跌坐于位道:“吕子明果敢有胆,筹略奇至,可次周公瑾,今日竟然被害了!如此刘备大军前来,何人抵敌?”诸葛瑾道:“大王,昔者取荆州,擒杀关羽,皆是吕子明计策。今日子明既死,不若再往刘备军中求和;刘备大仇已报,或许罢手。”言未讫,有人大步出,厉声道:“可斩诸葛瑾!此辈卖主求安,必为刘备内应!”诸葛瑾大惊。孙权看时,却是吕蒙之子吕琮、吕霸。吕琮伏地泣道:“臣父战死,固是不力,然亦属为国尽忠。今日岂能以此求和!乞大王斩诸葛瑾,某兄弟愿往敌刘备,为父报仇。”孙权抚慰道:“二子且退,孤自有主张,必不负君。”两人大哭而出。孙权谓诸葛瑾道:“公可前往一试。就言今吕蒙已死,孤愿割让荆州,两家和好,共扶汉室。”诸葛瑾领命而去。


  孙权问张昭道:“子布公看来,子瑜此去如何?”张昭摇头道:“刘备秉性,恐难准和。大王当早作打算。”孙权道:“然如之奈何?”张昭道:“事已至此,唯有陆伯言可敌刘备。当令其把南线军务交与别将,自往彝陵军中,顶替吕子明,以为万全。一面可火急向曹操告援。”孙权许之,于是一面在南徐继续征发人马,竭尽全力,以图存亡。


  不数日,诸葛瑾回道:“刘备闻我东吴来使求和,坚令不许放进。只教传话,要踏平江东八十一州,方雪心头大恨。”孙权怒道:“叵耐老革,欺人太甚!既如此,孤当亲整六郡人马,决一死战!”起身拔剑,将案角砍下一块。张昭道:“登锋陷阵,武将责也,大王不可恃血勇而损万金。今可急调陆伯言往彝陵,再从南徐征发援军,以为后继。”孙权道:“多谢子布公提醒。”便一面飞书往长沙,拜陆逊为大都督,往北拒刘备;一面拜从兄孙贲为将军,孙瑜为副;吕琮、吕霸为校尉,阚泽为参谋,引南徐精兵五千,往助守彝陵。孙权自提后军,进至鄱阳,以为接应。


  再讲宋江这边,请得军令,从五溪小路袭取吴军侧翼。自在巴郡点兵,召集众头领道:“巴郡是俺梁山军根基,谁可留下经营?”众人相互看看,青面兽杨志道:“若是无人,则洒家来守。”宋江道:“甚好。”便留白面郎君郑天寿、跳涧虎陈达、玉臂将金大坚为副手。再拨铁面孔目裴宣为参谋,留下人马守把巴郡,好生经营。其余众头领尽随军中。神行太保戴宗道:“可惜入云龙公孙先生被刘备调去,这里少了参谋计划。”花荣道:“过得五溪,便见着智多星加亮军师了,何愁无人规划?至于寻常参谋,大家合力计较,又有神算子蒋敬兄弟在此,何必担心?”于是计议已定。


  次日大早,宋江在巴郡太守衙门,聚众升堂,发令道:“今日出师,走五溪袭取东吴,务要成功!”当下抽出令箭:“豹子头林冲、白花蛇杨春听令!”林冲、薛永挺身出道:“在!”宋江道:“命你二人为正副先锋,引步军五千,马军五百,在前当敌而战!”林冲、杨春道:“是!”接令箭而下。宋江又道:“吕方、郭盛听令!你二人为左右哨探校尉,各引五百步军,一百马军,在两边出哨索敌!”二人接令下。宋江又道:“小李广花荣、神行太保戴宗听令!你二人为正副接应使,引步军四千,马军三百,在大军之后,接应各路,兼顾护卫粮草!”花荣、戴宗接令。宋江又道:“其余李逵、李衮、项充、薛永、时迁、孔明、孔亮随我同守中军。神算子蒋敬为参谋。即日出师,兵发五溪!”众人齐声答应。


  忽然一人闯入大堂,道:“太守,末将亦愿去随军征战!”众人看时,却是宋江之妻,马超之妹马云禄全身披挂,英姿飒飒站在堂前。李逵欢喜得大嚷道:“好!好个嫂嫂,便去厮杀也跟着俺哥哥!”宋江拿眼狠狠瞪李逵一下,回头呵斥道:“你一个妇道人家,如何上得沙场!自回宅子去,我等商议军国大事,你少岔口。”马云禄道:“我自幼随父兄征战,也曾上过百十次沙场,如今既然嫁与太守,自然相随生死,如何不教我去?只怕阵前一刀一枪,却也可护得太守平安。”宋江羞怒道:“我要你护!自古妇人便待留家里相父教子,你那羌地陋俗,休拿我这边来通用!”李逵在旁边暗自嘀咕:“那我梁山顾大、孙二、扈三不也都是婆娘?不也上得战场?”戴宗急忙拉他一下,李逵方不言。这时马云禄闻宋江粗言,亦柳眉倒竖道:“你不过一草寇,依仗手下兵马多,一帮好兄弟扶持,才拿到这般功名,若是看文才武功,及得上谁!我不要你委任,我自引孟起哥哥带过来的二百西凉儿郎,也相随上战场杀敌,且看我两个谁立功大!”宋江气得脸上青一块紫一块,上前作势欲打,马云禄手一插,大步迎上,忽听暴喝一声:“哥哥嫂嫂且住!”一个人当在两人之间,众看时,却是豹子头林冲。林冲拦住宋江道:“哥哥,嫂嫂是将门虎女,自然有征战雄心的。以某看来,哥哥不妨把嫂嫂带去,沿途也好有个照应。”又对马云禄道:“嫂嫂,哥哥脾气大些,心里确是怕嫂嫂千金之躯,鞍马劳顿,委实心疼,因此舍不得叫嫂嫂随军去。既然嫂嫂执意要,我等兄弟再劝劝哥哥就是。嫂嫂也勿要误解哥哥。”马云禄听了林冲一席话,稍稍平静。这时蒋敬把宋江拉到一边道:“哥哥,嫂嫂是卫将军马孟起之妹,又是累世公侯,若是执意不带去,恐于孟起面前不好看。不如教她随军罢了。”宋江道:“只是我等行军打仗,却带妻在身边,恐众弟兄见笑。”蒋敬道:“众弟兄谁不知哥哥豪情刚直,岂会误解。”宋江点头道:“甚好。”于是对马云禄道:“夫人,既然如此,便请夫人引本部西凉军士,随花荣、戴宗二位兄弟在后队吧。”马云禄道:“我西凉军士勇悍,不耐在后队,要在中军,催锋陷阵。”宋江微怒道:“既如此,你便在前队去如何?”马云禄道:“去便去!”宋江道:“好好好。林教头,我夫人本部军马,便交你统带了。”林冲道:“岂敢。嫂嫂还是相随哥哥,保卫中军为好。”宋江恼道:“俺中军自有护卫!军令已下,不必多言。”林冲只得道:“遵令。”于是宋江吩咐杀猪宰牛,大宴士卒。然后统带步军三万,马军二千五百,渡江过涪陵,往五溪而去。


  五溪小路,大军行走甚是不便。幸得鲁智深早与番王沙摩柯说了,派十多个番兵,一路引导,饮水、歇息皆有地方。行了多日,过得五溪,逼近武陵城。


  只说林冲挂了正印先锋,引军在前,忽报有吴军一路,在前面列队挑战。旗号是零陵黄盖。林冲道:“早闻黄公覆老将军有廉颇之志,今日切不可小看!”遂与杨春、马云禄同引军前行,排开阵势,对面黄盖、朱然引军迎住。林冲上前抱拳道:“在下汉中王麾下梁山军林冲。公覆老将军德高望重,今日恐有得罪。”黄盖呵呵笑道:“你这将军倒是有礼。既然两军阵前,何必多说?”将马一纵,杀出阵来。林冲待要上前,一边白花蛇杨春挺枪出道:“不劳林冲哥哥,兄弟去会会老将军!”二马照面,白花蛇劈胸一枪,黄盖左手钢鞭格开,右手鞭当头打下,杨春急闪避,黄盖左手鞭回旋打他右肩。战不上五六回合,杨春已是手忙脚乱,林冲看他不是黄盖对手,急叫:“杨春兄弟且回!”杨春闻言,便拨马回,黄盖追赶不舍,林冲手持丈八蛇矛,拍马而出,架住厮杀。那黄盖年岁虽老,筋骨强健,双鞭挟风,打得当当乱响。林冲毕竟是梁山五虎将,蛇矛神出鬼没,抵挡有余。两个战二十余合,林冲暗自赞叹:“黄公覆名不虚传!”这边吴军旗下,朱然恐黄盖体力不支,杀出助战,只听两边千军喝采,马云禄一匹马,一支枪杀出梁山军阵前。朱然见是一女将,呵呵大笑:“我乃东吴上将,怎肯与女流动手?”马云禄银牙紧咬道:“我乃大汉伏波将军马援之后,卫尉马腾之女,汝安敢轻我!”施展家传枪法,顿时招招杀着。朱然听得,不敢小看,全力相迎。两下四将在阵前捉对相斗,又各战了数十合,黄盖毕竟年老,渐渐手慢,用钢鞭格一下,回马便走。林冲不赶,亦自回阵。朱然看黄盖败回,也自奔回本阵。杨春看见,叫擂鼓摇旗。林冲止之道:“我军初来,防敌人诡诈。”于是也原地驻扎,一面飞报宋江中军。


  过了一日,宋江中军大队,陆续赶到取齐。闻得林冲初战结果,蒋敬道:“现五溪小路已过,可教林教头打先锋,大军直往武陵,里应外合,破东吴之军。”宋江道:“先生计策甚好。”于是便教林冲引本部在前,自率大军跟随,直往东挺进。谁知一路所到,均无敌军踪影。林冲前锋直趋武陵城下,一无阻拦。只见吴用、李应、徐宁、廖立等迎接出来,林冲道:“如何不见敌军?”吴用道:“半日前退去了。林教头且进城歇息,待哥哥来了,一并商议。”林冲道:“正好如此。”吴用又见马云禄,喜道:“这位莫不便是马孟起将军之妹,新进的嫂嫂?”马云禄道:“正是我。”吴用赞道:“久闻嫂嫂是将门虎女,文武双全,今日一见果然英武过人。更难得冲锋在前,不逊男儿也。”又引见了李应、秦明、徐宁、廖立等人,先一起入城歇息。


  下午,宋江大军亦到,于是一半军马驻扎城外,一半进城。众人相聚,只有面条汤饼,抄点腊肉咸菜。吴用道:“可惜城池被围困许久,连犒军的酒肉都拿不出来。诸位见谅。”李逵嚷道:“没酒没肉,那还有甚味道?早知如此寡淡,俺铁牛便不来了!”宋江怒道:“哪个强你来!你若不愿,自己回巴郡喝酒吃肉去!”李逵道:“罢了罢了,若是回巴郡,又哪里去找人厮杀哩。”西里呼噜,把热汤饼吃了三大碗。


  宋江问吴用道:“徐宁将军与廖立将军二位如何也在这里?”吴用道:“哥哥不知的,那陆逊用计,已然攻破了零陵。幸好几位将领没有损伤,军马却折了大半。好容易奔波到此处。”宋江道:“既是如此,敌军如何不见?”吴用道:“前一日还攻打甚紧,许是闻得哥哥大军前来,因此撤军往东了。”宋江道:“若然如此,那该当如何?”廖立道:“以在下看来,今日宋将军人马到此,则武陵自然安如磐石。但陆逊乃东吴良将,智谋过人,切不可小看。我意思,不如一面分兵坚守于此,与敌军对峙,一面却分精兵从此处北上,攻取公安。此刻吴军正与汉中王对峙于彝陵,公安若失,则后路恐断,必然大乱。而陆逊这边若要动我北上精兵,则由武陵人马牵制。如此环回要击,令吴军首尾不能相顾,则大事可成。”徐宁、李应等连连点头。宋江听了,沉吟片刻,悄悄瞥吴用颜色。却看吴用双目微闭,理都不理。宋江再转看众人,忽见霹雳火秦明低头不语,眉宇间愁绪笼罩。宋江便问:“秦明将军,你本是直性子人,今日如何闷声不响了?”秦明摇头道:“我自有心事,哥哥不必问。”宋江见状,不好追问。吴用道:“今日公明哥哥远道而来,将士鞍马疲劳。不如早歇息,明日再商议军情。”于是众人各自散了。


  当夜,吴用到宋江房间,宋江急忙请入。吴用道:“白日人多口杂,兼有廖立不是自家死心兄弟,不敢多说。今日之势,我梁山军主力在武陵屯扎,若不能借机整顿基业,则白白为刘备辛苦。当乘势谋断。”宋江道:“只是我闻说陆逊精于兵法,其军又强,当如何是好?”吴用笑一笑,伸指头道:“我为哥哥谋划三条计谋。”宋江道:“哪三条?”吴用道:“所谓下计,即是屯兵在此,坐观成败。我军与陆逊所部,力在伯仲。今背靠坚城,有恃无恐,彼纵心机过人,不能令我败绩。然后等刘备彝陵消息。陆逊既在此处,无人火烧联营,则刘备当能战胜而进。等他兵马东进,陆逊动摇,我再乘虚击之,可获小利。此下计也,最是稳妥。”宋江道:“中计如何?”吴用道:“中计者,则是以廖公渊白天所说,我这里五万余军马,分二万为奇兵,三万为正军。以奇军北上,掩袭公安,击吴军之背。与刘备两面夹击,吴军可破,大计可成。陆逊虽有强兵猛将在此,鞭长莫及,且又吃我正军牵制,除非也分兵。分兵则势乱,我可乘机取之。此一计是最利刘备,但于我大业却未必有助。”宋江点头道:“那不知军师上计若何?”吴用道:“上计者,依旧分兵为奇正两路。正军在此处牵制陆逊,奇军却不往北,反往南,袭取零陵、桂阳二郡。那二郡最初是我兄弟夺下献与刘备的,地利都还熟悉。拿了二郡,与交州柴大官人连接一气,进可抄袭吴会,退可坐保州县。待刘备兵继续东进,孙权必调陆逊北上护持,我再以正军往东进发,攻其后路。如此,吴军不立败,而我梁山军可乘机壮大,乃上上之策也。”宋江听得大喜:“军师高智,举世无双,无愧智多星也!”吴用哈哈大笑,手摇羽扇,得意非常。


  忽然宋清走入,禀报:“哥哥,秦明哥哥来访。”宋江一惊。吴用道:“他既来,我已猜到八九分。我先到内室,哥哥只不可意气用事。”宋江道:“这个当然。”于是吴用自进内室。片刻,秦明大步流星进屋来,朗声问道:“公明哥哥,请问意下当如何用兵?”宋江道:“正在计划。”秦明忽地跪倒,愤然道:“我等身为武人,只讲军令如山,因此哥哥的计划,也只要好好遵从。只是当初背离大宋朝廷,来梁山聚义,虽各有势不得已,然也是看哥哥为人慷慨好义,慕山寨忠直之情。许多日子,各位兄弟手足相称,甚是快活。可如今自从到了这后汉,哥哥却怎似变了。。”宋江惊道:“如何变了?”秦明双目泪下道:“如今哥哥一门心思,谋的是方略计策,与吴加亮两个,整日地背着诸位弟兄捣鬼。哥哥的军马是越来越多,官爵越来越大,却不看我梁山众位兄弟,却是死的死,散的散,渐渐零落!只说不久关胜大哥死在麦城,我在山寨众人,最钦服知交的便是他,公明哥哥今日却问也不问。如此怎不教众弟兄寒心!”言罢,泪如雨下。宋江也听得两眼泛红,待秦明说完,涕泪俱下道:“秦明兄,俺宋江岂是这等无情无义之人?谋取江山,为的是我梁山弟兄青史留名。吴加亮他是文士出生,弄些权谋,也是为大家好。秦明兄看我面上,且体谅些。至于关胜将军,他是我当初竭力挽留的,他故去了,宋江非无心肺之人,怎会不肝肠寸断!我自当为他报仇。只是如今陆逊军精谋强,不可造次。待我慢慢计划,定不放过那匹夫!我宋江才疏学浅,所为恐有许多不是,只敢说这一颗赤心却不敢分毫忘了诸位兄弟的手足情义。如今诸位兄弟要打也好,要骂也好,要我让出这山寨之主也好,只不忍见山寨分崩,诸位仙去的兄弟白白做了牺牲!”说罢,放声大哭。秦明道:“既然如此,是兄弟鲁莽了。哥哥自保重贵体,想一个万全法子为关胜大哥报仇罢。”言罢起身告辞。


  宋江待秦明走后,坐于椅子上,回想关胜,暗自伤神。忽然一声咳嗽,吴用从内室走出道:“秦明兄弟去了?”宋江道:“去了。加亮,你这三条计策,且容我细细思量一番。”吴用微笑摇头道:“既然如此,哥哥且思量去罢。”也告辞回自己馆驿。


  再说陆逊,自取了零陵郡,留孙皎与朱桓守把,自提大军,齐到武陵,围困三重。不料忽听得宋江大军自五溪而来,便先教黄盖引军一路去抵挡,自将大军,缓缓后退。甘宁问道:“我军兵强马壮,何不就此逆之?”陆逊道:“梁山军初来,锐气正盛,若是与之冲突,再被武陵城吴用军马杀出,我腹背受敌,非上算也。不若且退军五十里,再作长远打算。”于是退过沅水,安营扎寨。不久,黄盖亦退回,报说梁山军先锋林冲,武艺过人。陆逊道:“甚好。若与之正面交锋,恐无胜算。”程普道:“如今当怎生对付?”陆逊道:“我料敌军计策有三条,其上计,分兵从此处北上,袭击公安,威胁吕子明后路。”程普大惊:“若是如此,岂不危险?”陆逊笑道:“正是。因此我这里,打算沿沅水东北进兵,再在河上搭浮桥三座,联接两岸交通。彼若北进,则我大军从浮桥过河击之,以合击分,可获大胜。”程普道:“那其中策如何?”陆逊道:“其中策,则是分兵南进,先攻零陵、桂阳,再与交州合兵,威胁吴会。”程普道:“如何应付?”陆逊笑道:“零陵有孙叔朗守把,只怕他不能骤然攻克;零陵既不克,则桂阳无忧。我却以大军进至武陵、零陵之间,绝其粮道,扪其后背,又是以合击分,何愁梁山贼军不破?”程普又问:“彼下策如何?”陆逊道:“彼下策便是屯兵于此,与我长相守峙。然刘备兴师大东至此,耗费日巨,不能持久。兼职吕子明才略兼俱,扼守彝陵要道,刘备必不得进。旷日持久,则曹操必将兴师而动。且吴用虽然奸诈,闻得宋江却是草莽英雄,胸中缺少机谋,我寻隙破之,早晚必成!”程普等众将叹服道:“伯言高见,大王所托非谬也。”


  于是两下对峙。忽然军情急报而来,说吕蒙在宜都地界战死,刘备大军直逼彝陵。陆逊大惊,顿足道:“吕子明也是久经行伍,身为万军主帅,如何能亲自提兵在险地断后!今日子明既殉,大局危矣!”程普道:“虽然,伯言当拿一主见,以救危局。”陆逊思索再三,摇一摇手,说出一个计策来。正是:已乏智将扶明主,方看书生展颜色。不知陆逊如何定计,且看下回。

2004-11-27 12:18 桓大司马
第四十一回 宋公明沅江败阵,陆伯言彝陵立威

作者:pener(巴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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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说陆逊对众将道:“吕子明身故,实是我东吴大患。吴王必调我北上抵挡刘备。然而此处有宋江强军悍将,吴用机谋又强,若是我就此去,实难保无恙也。今日必须设计,先杀败他一阵,然后可北上。”程普道:“敢问计将安出?”陆逊即安排如此如此。


  再讲宋江在武陵城中,因思量关胜死于吴军之手,心下愤恨,常要出城去交战。吴用屡屡劝住。两下对峙了一阵,忽然传来消息,说刘备大军阵前斩了吕蒙,进兵至夷道之前。宋江大喜道:“北路既胜,陆逊军必然慌乱,我可乘势击之也!”吴用道:“哥哥不可。陆逊颇有大将胸襟,纵然北路吴军败绩,必有防备。”正说之间,又有哨探军马来报,说沅江对岸吴军纷纷拔寨往东北而去。众将都听得大喜,霹雳火秦明站出来,抱拳道:“公明哥哥,此显是孙权怕被大王直破荆州,因此调陆逊回援,我等当乘机追杀,取陆逊首级,报关胜大哥之仇也!”孔明、孔亮、吕方、郭盛一起道:“正是!”吴用摇摇手:“诸位兄弟不可。陆逊此去,必然有诈,不可不防。”秦明暴起道:“今日也是有诈,明日也是有诈,我等阵前厮杀,光知道提防,提防,不去厮杀,却哪来的提防?如今众兄弟那个不是心怀激愤,舍生杀贼。吴军纵有诡计,莫非不能以力胜之么?”吴用道:“若是去,必中诡计。”秦明恼道:“若中诡计,我把自家这颗头颅输与军师!”吴用还未答话,李逵一边跳起来:“霹雳火哥哥说得对,俺这颗黑头也搭上作添头!”宋江怒道:“黑厮住口!要赌头,自家拿板斧砍了下来,少在此地喧闹!”李逵气鼓鼓下去,嘴里兀自嘀咕。秦明再对宋江道:“哥哥!众兄弟皆盼一战,何不就应了,胜败不计,也不枉了我等一番结义手足情义!若有闪失,俺愿以死承担!”话音刚落,孔明、孔亮、吕方、郭盛、杨春、薛永等齐道:“我等共同承担!”吴用还要开口,廖立轻轻拉他道:“军师,众心如此,不要勉强了。”吴用道:“多谢提醒。”宋江看众人如此激扬,感慨道:“我有众多好兄弟如此情义,何惧陆逊诡计!明日我等便引军出城,追击吴贼!”豹子头林冲站起道:“哥哥,既然决议出战,须得好生打算,安排接应,以备万全。”宋江道:“这个自然。”


  这时吴用与廖立、李应、蒋敬在一旁商议片刻,起身道:“既然如此,明日哥哥可拣带精兵强将,出城追击吴军。仍须分军三路,前锋开道,中军接应。后军留于渡口守把船只,以防万一。我这里自留军马守城。”宋江道:“甚好。既然如此,我就引带来的三万精兵破敌,吴加亮自守城罢。”秦明道:“公明哥哥,俺愿随同在前军破敌。”吴用道:“不可。秦明将军,我这里守城,还离开你不得。”秦明道:“吴军都退了,此地留这许多军马作甚?”吴用面色凝重道:“总之将军且听我一回,如何?”秦明还待说,林冲道:“秦明兄,前锋战事,有我抵挡,你还是留住城中,辅助加亮军师为好。”秦明见林冲发话,只好作罢。吴用又道:“明日哥哥出城,军马少于吴军,我这里再遣李大官人引军三千相随协助。务要小心。”于是散帐,各自去歇息。


  吴用却把李应叫到自己屋中,道:“明日这一战,其实甚是凶险。你带三千军,内中二百梁山精悍旧部小校,皆装备我带来的战甲军械,自成一营,好生护卫哥哥。若有损折,战甲却不可丢弃了!”李应道:“军师,日间众弟兄都是要战,你何必三番阻拦,弄得大家心都冷了,对你军师怕也有不解。”吴用叹道:“这个自然。各位兄弟看我知书,又是晁盖哥哥的旧人,面上尊重,其实私下不喜我用诡谋,我如何不知?只是我等既到后汉,又有志要并吞天下,大展鸿图,自然离不得手段。公明哥哥豪侠胸襟,要与曹刘孙三家争霸,却少了些伟略,众家兄弟更是多的江湖意气。只是我等从宋至汉,欲谋喧宾夺主,本来就是成败悬于一线。稍有闪失,则俱为齑粉,只恐全尸亦不可得也!我如何又不知大势所在,天命难违?只是身为梁山旧人,值得竭尽心计,以图万一。至于众家兄弟埋怨我心机阴沉,也顾不得了。”两个不胜感慨。


  次日大早,宋江依旧引本部军马及李应军,出武陵东门,到沅水渡口。人报吴军已去数十里下寨,宋江道:“岂可教吴贼走脱!”便教快快渡江。吴用送到渡口,嘱咐花荣道:“你在后面,小心提防。若是哥哥去远,可约束船只,夹江顺水而北,时刻接应。”花荣应诺。吴用目送宋江军过江,自回武陵。


  且说宋江既得过江,先遣吕方、郭盛二人引探路军两边巡哨。不一刻回报:“吴军继续往东北而去。”宋江怒道:“鼠辈想走,岂能如此便宜!”便叫林冲即刻率前军奋勇追击,自引中军随后赶来。林冲行了半日,远远望见吴军后队,便引军冲上。只见吴军断后将乃是朱然,抵挡一阵,且战且走。林冲见状,一面追击,一面飞报宋江。宋江道:“定是吴军力怯,故而遁去。我锐气正盛,当一鼓破之。”于是加紧催促诸军前行。


  此时日头过午,林冲沿江追到一处,只见沅江上三座浮桥,断后吴军都从浮桥上过去了。林冲恐怕有诡计,兼之士卒饥疲,叫先在河口歇息,吃些干粮。无一刻,忽见后面旌旗锣鼓大至,却是宋江中军主力到了。宋江见林冲歇息,不悦道:“林教头,如何不赶?”林冲道:“吴军三座浮桥在此,恐有诡计,因此暂待中军。”宋江呵呵大笑:“有甚诡计,我等直冲过去便是!”蒋敬道:“吴人原本扎营沅江右岸,逼近武陵;我大军到后退过左岸立营。今日突奔一阵,再回右岸,却又搭三座浮桥留在这里,只恐有诈。”宋江正在沉吟,忽见对面有少许吴军奔跑,似在拆桥。宋江急道:“休再耽误,一鼓作气杀过江去!”便叫林冲赶紧追击。林冲只得引前军从浮桥渡河。对岸吴军不过数百,纷纷逃散。隐隐望见大队还在北面,于是纵军追去。宋江自也催促中军过江。自家走在第一。


  忽然间上游顺水飘下十数只快船,甚是迅疾,须臾已近。蒋敬在浮桥南头看见,急叫:“有敌军来袭,快快放箭!”话音刚落,前面数只快船一起发火,梁山军大惊之间,火船片刻靠上。那浮桥的船板内外,尽数涂了油脂,藏了柴禾,一时引燃,第一条浮桥顿时烧着。这时那后面八九只船上钻出百余个吴兵,都把火箭往这边射来。梁山兵士正慌乱间,第二、第三条浮桥俱被点燃。蒋敬急叫人放箭时,吴兵纷纷跳下水去了。江上三座浮桥一起焚烧,炎焰张天,恰似三条火龙横卧江面。上面梁山军被烧得焦头烂额,纷纷往水里跳去。此时中军人马过江不过一半,时迁、李逵、项充都被隔在南岸,叫苦不迭。宋江看见,心惊胆战。忽然四下里杀声大作,东吴军马如潮杀来,当先一员大将,玉面银盔,背后火红斗篷,旗下大书一个“陆”字。宋江正在惊惶之时,左边甘宁,右边徐盛,一起杀来,病大虫薛永大喝一声,挺枪杀上,截住徐盛。甘宁提刀奔宋江中军而来,孔明、孔亮上前招架,战不十合,抵挡不住。但两个舍生忘死,奋力抵挡,甘宁一时也难以得手。宋江急急呼吕方、郭盛上前接应。陆逊督率大军,包抄上来,杀声如雷,梁山军阵势渐渐消融。李应率三千精兵,护于宋江帅旗之下,列成阵势,以二百梁山旧军,屯驻中坚,拼死护卫。吴军七次冲突,皆被杀退。然士卒折损,亦是无数。薛永在混战中被吴军箭伤,孔明吃甘宁刀砍伤左腿,几乎堕马,不能再战,退回圈子。宋江看吴军如波涛汹涌,滚滚席卷,哀叹道:“我不听吴加亮之言,害了众家兄弟!”蒋敬道:“哥哥休得如此说!当下紧急振奋军心,以图存待援!”宋江闻言奋然道:“正是如此!”眼见陆逊麾军杀来,将背后披风嗤啦扯下,叫声:“众家弟兄,随俺宋江杀敌自救!”拍马舞枪,冲吴军阵势而去,众军将看他如此英勇,都齐声怒吼,相随掩杀。宋江冲杀在前,抬手一枪,将一吴军士卒挑落马下,背后护卫齐到,势不可挡,一时冲得当面吴军纷纷后退。陆逊在大旗之下,忽觉寒气逼人,急忙偏头,却是一把飞刀从脸旁掠过。眼见梁山军这一冲势头甚猛,于是正面且退,却教精兵从两翼包抄。宋江冲突一阵,深入敌阵,顿时被四下围住。眼看身旁兵将渐渐稀少,吴军却如海潮彭湃,一望不绝。虽然奋战不息,心下却渐渐绝望。忽然之间,吴军西北角上一军撞入,当先一员女将,英姿飒飒,手舞亮银枪,把东吴兵将挑死无数。陆逊惊道:“这一路看其战法,却是西凉军马,如何到此!”再看背后旗号,猛道:“莫非是马超之妹乎?”眼看马云禄飞马杀奔眼前,不敢交战,急急后退。马云禄正待追赶,两边吴军都上,于是转戈冲到圈子之中,见了宋江道:“太守且宽心,林冲将军随后便到。”宋江感激道:“多谢夫人相救。”这时吴军背后又是大乱,却是豹子头林冲与白花蛇杨春两个合力杀进。陆逊见状,急急调拨军马上前堵截。林冲奋力施展神威,大战朱然、徐盛。杨春奋力引军往宋江这边冲突,不防斜刺里杀出吴将丁奉,交马数合,被丁奉一刀所斩。林冲见势危急,暴喝一声,蛇矛起处,刺中朱然肩窝,翻身落马。徐盛大惊,死命上前抵挡,吴军把朱然救去了。这当儿两军混战,梁山军依旧寡不敌众。眼看日头西沉,西南角鼓号大作,一彪军马杀来,为首大将手持狼牙棒,勇猛无双,正是霹雳火秦明,一路冲进围中,狼牙棒横扫直打,吴军纷纷落马,硬生生撞开一条血路。陆逊只得分兵抵挡,又见沅水上游,百余只船顺江而下,北岸数千军马并进疾行。林冲眼尖,看得第一只船上正是花荣,高声呼叫:“救兵到矣,我等当奋力反击!”说时迟,那时快,花荣在船头取下雕弓,但见弓开如满月,箭去似流星,倏的一声,端端把陆逊的大纛上面系绳的绳结劈开,那面大旗哗地一声滑落下来,吴军见帅旗掉落,都是一惊。神算子蒋敬见势,忙叫身边喽罗大喝:“陆逊战死了!陆逊战死了!”一传十十传百,众军都是纷纷乱叫。陆逊看梁山军援兵迭至,天色又是昏黑,自己这边军势已乱,只得传令:“且沿江往北撤。”于是东吴众将各整队伍,缓缓退走。梁山军这边死战半日,损伤惨重,也无力追赶。两下各自收兵。


  宋江连夜退军二十里,然后沿江扎营。清点军卒,损亡七千余名。更兼折了白花蛇杨春,其余李衮在桥头被火烧伤面颊,薛永背心被箭伤,孔明遭甘宁刀伤左腿。宋江看这一战败得凄惨,不由悲从心来,几欲大哭。蒋敬、李应劝道:“哥哥不必如此。胜败兵家常事。且先整顿兵将,再图报仇。”宋江方才略略宽心。


  次日,宋江传令继续往武陵退军。行至半途,吴用引军马来接应。两下碰见,说了情况,宋江面带惭愧道:“不听加亮之言,有今日之败。”吴用道:“这也罢了。追悔于事无补,不若商议日后行动。”林冲又盛赞马云禄当先杀回,救护中军,实是英勇。李逵拍掌道:“好好好,有嫂嫂护着宋江哥哥,俺铁牛也可放心了。”宋江苦笑两声。蒋敬道:“吴军昨日胜了一阵,倘是乘势追杀,如何是好?”吴用沉思片刻,道:“昨日陆逊安排计谋,终究不够周密。我若是他,却把军马埋伏再在左岸,或是在上游数里地方再搭一浮桥,待这边公明哥哥军马半数过江,却从左岸袭击我中军后半截人马,则我这里缺乏救援,难免于全军覆没。若行此计,则予我军重创,更胜昨日。而陆逊不为,足见其急于赶往彝陵,必不至于来攻我也。”宋江道:“如此,则我重振军马,再去追袭,如何?”吴用道:“不可。陆逊虽走,必留下精兵强将守把此处,我等不可冒失。缓图之可也。”于是收兵回武陵。


  再说陆逊一战大败宋江,众将皆称贺。陆逊道:“今日虽胜,却未得擒住宋江。此地敌情依旧不可掉以轻心。彝陵军情紧急,我必须赶去。我走之后,此地军事交由程德谋主管。我军大营便扎在沅水之南,背靠汉寿、长沙;与梁山军对峙,不可贪功急切,以防中计。彼军若北进,则可出兵拦腰击之,只要令他大队不得北上,我在彝陵也自有对付;若是南进,则待其行至一半之后,以兵切断沅水渡口,然后击之;若是敌军直攻我本营,则寻隙而战。切切不可冒失!”程普道:“省得了。”正说之间,吴王孙权使者到,教陆逊北上,接替吕蒙。陆逊便引数千精兵,北上往彝陵;而以程普为主将,黄盖为副,继续与宋江对峙。


  宋江闻之陆逊走了,便欲出兵报仇。吴用道:“我军新历大败,军心不稳。当且修养整顿,然后以一支军出兵南取零陵、桂阳,方是正途。”宋江从之。


  再说刘备,自宜都一战阵斩吕蒙,本欲令人将吕蒙尸首践踏,以泄怒火。庞统劝道:“吕蒙乃江东名将,忠勇睿智;其虽袭取荆州,害关侯性命,乃是各为其主。今日仇怨既报,若辱其尸身,非英雄所为。后世必当笑大王心气狭窄,且又徒使天下怨愤大王。”刘备闻之,便教把尸身送回东吴,首级号令半日之后安葬。闻吴军退往夷道驻扎,刘备便令全军进发。庞统又劝道:“大王,此去前方,江南是夷道,江北是彝陵,地方险阻,大军不能并屯。东吴厄军险要之处,我徒有十万之众,挥发不开。若是密集于此,只恐反易有失。不如把大军且放在此处,分遣精兵,轮番挑战,以疲吴人之力。一面整顿战船,训练水军,待军势强时,顺江而下,水陆夹击,可一举破吴也。”刘备不然道:“孤如今亲率十万大军到此,日费浩大。若是裹足不前,岂不愧对二弟?”便教全军,直取夷道。果然那夷道地势崎岖,山谷回旋。刘备前锋进抵吴军营垒之前,却屯不下许多军马,后面军马,只好依次排开,栅栏相接,盘桓山野,四十余营,前后长达百里。庞统道:“大王用兵久矣,如何不知包原隰险阻屯兵者,此兵法之大忌也。今我军前后连接,长达百里,万一敌军攻时,如何是好?不若仍以精兵在前,大队在后屯驻,以便接应。”刘备笑道:“我军势如长蛇,正好首尾接应。东吴之帅,惟看吕蒙;吕蒙既死,孤岂有惧哉?”庞统顿足道:“军若在平野,则长蛇之势正可首尾相应,今在狭窄之地,一头对敌,岂不是自缚手脚!大王必欲如此,臣坚请引一支军在后相接!”刘备看庞统如此,勉强道:“既然,便教赵子龙引赵融、廖淳等将为后军,屯驻马鞍山;军师可引一路军马在涿乡接应前后。孤自引前部破敌。”庞统道:“既然如此,大王可自小心。”于是刘备自引军六万余,往夷道以降,列数十里营盘相拒;庞统与鲁智深、史进等将在涿乡扎寨;赵云却在马鞍山依山屯驻。其时,军医营亦设在后军,公孙胜、安道全二人,便随在赵云营寨中。


  陆逊于建安二十年五月到达北路军中,又会合了孙贲人马。召集众将相议。韩当、周泰等因见陆逊往日战功不如吕蒙,略有轻视。陆逊却不在意,待众将到齐,先问战况:“吕子明都督前番如何便被害了?”韩当说了经过,陆逊一拍案:“来人,把孙桓与我绑了!”两边刀斧手拥上,众将皆大惊。陆逊指孙桓道:“叔武,大王派你前来,本是教辅佐吕子明,以为肱股。汝却贪勇好战,擅自出军,子明为接应你,反为蜀军所害。似这等违抗军令,致令大将折损,该当何罪?”军政官道:“当斩!”陆逊点头:“甚好,推出去,斩首号令!”刀斧手答应一声,便要推出孙桓。慌得韩当、周泰、蒋钦等各自出列,一起下拜道:“都督,叔武血气方刚,急于杀敌报国,因此冒犯军伍,乞望都督看大王面上,宽恕一回。”陆逊长叹道:“我如何不知大王最宠爱叔武。只是今日刘备引精兵数十万,进逼荆州,这一战乃是我东吴八十一州百姓生死关头。若不能整顿军纪,再有此等轻进冒失,至于兵败,不惟我等骨肉如泥,便是父母妻子,亦各被敌人所辱,又有何面目见大王,有何面目对先主公伯符将军、公瑾、子敬诸位?”叱令:“速速斩讫报来!”刀斧手起把孙桓推出。众将再三苦劝,陆逊只是不理,忽听阚泽喝道:“且刀下留人!”一面出班,道:“都督,叔父之罪,确当正法。都督杀之,公明殊甚。只是当前强敌压境,正是用人之计,叔父勇强,正当委任爪牙,以共保国家。若是将其处斩,于法庄严,却于战事无利。以下官看来,不妨暂免其死罪,责以大义,令其戴罪立功。再有违令,二罪并罚。”陆逊沉吟道:“我只怕今日若不杀叔武,日后军令无人遵循了。”阚泽道:“都督严明军纪,谁人不知?今赦叔武,是看用人之时。他日谁敢再犯,杀之岂有怨恨?”陆逊道:“既如此,可有人愿意作保?”韩当、周泰、孙贲、孙瑜齐出道:“我等皆愿作保。”陆逊点头,教刀斧手再把孙桓带进来,责之道:“你是吴王宗室,如何逞勇斗狠,失陷了主帅?本当斩首,今有阚泽先生及众将作保,姑且戴罪立功。日后须得谨遵军令,再有滥行,定斩不赦!”孙桓跪拜谢过都督与众将军,陆逊令其在孙贲部下为将。接着传令道:“今日刘备锐气正盛,不可轻逆其锋。当久战以疲敌师,然后乘隙攻取。日下之计,且宜持久。若敢违令者,军法无情!”众将无不凛然,皆道:“愿听都督调遣!”陆逊点一点头,当下发令:“孙贲将军听令!”孙贲出道:“在!”陆逊道:“你与孙瑜、孙桓将军引军驻守江北,屏蔽江陵郡。深壕高壁,不可擅出!”孙贲等道:“遵令。”陆逊又道:“韩当将军听令!”韩当出道:“在!”陆逊道:“你与周泰、凌统、蒋钦诸位将军,引军依旧屯驻夷道,当刘备江南军马。亦不可擅出!”韩当道:“是。”陆逊道:“吕范先生请助韩义公参谋,阚泽先生助孙伯阳参谋。各自时常提醒。”吕范、阚泽道:“是。”陆逊道:“我自提精兵,在后策应诸方。刘备来,只坚守营垒。待天长日久,彼必然生变!若有违令出战者,斩!”众将皆道:“谨从都督令!”


  于是陆逊分拨人马,各自守把险要。刘备引军到夷道,连日攻打,却被夷道地势险要,韩当等营寨修得结实,屡次攻打,前后一月有余,尽皆不能得手,反伤了数千军士。刘备见状,心生一计,又教冯习、张南引数千弱兵,逼近吴军营寨屯扎,自与张飞引数千精兵,在山谷中埋伏,只待吴军出击,便要乘势掩杀。韩当、周泰等见蜀军队伍不整,皆欲出战,陆逊遣人严令道:“擅出者斩!此必刘备诱敌诡计,不可乱动。”刘备守候半月,吴军不动,只得自撤兵回。


  如是相持,直到六七月,气候炎热。刘备巡查诸营,只见营中暑热难当,士卒取水亦甚是不便。巡视到张飞营地,却见绑了几个小军在树上鞭打,号哭声惨不忍闻。刘备惊问缘故,从者道:“他几个挑水,却把军中水桶摔坏,误了数百人吃水。大家怨声载道,三将军因此大怒,叫在这里鞭挞。”刘备看那几个小军俱被打得头脸都是伤痕,心生怜悯,忙叫释绑。小军跪拜道:“大王,小的们摔坏了水桶,误了弟兄们吃水,自是该打。只是如今天气实在炎热,我等扎营在光秃秃山前,用水又不便,实在难熬。”刘备看看四周众人,道:“孤知道了。”


  回到中军大帐,刘备传来陈震道:“如今天气炎热,士卒苦不堪言。我欲将军营移到山林之众,以得荫凉,并取水便利,如何?”陈震道:“何不去中军请庞统军师询问?”刘备道:“孤自有主见,且此举不是为征战,是为体恤士卒,何须烦劳军师?”于是叫传下令去,一律移营,近山者移居山林茂密之处,近溪旁涧,以利取水;近江者俱到长江边安营。待到暑气稍退,再行进兵。


  吴军营中,韩当、周泰看见,向陆逊请战道:“刘备如今移动营寨,正好乘乱击之!”陆逊道:“不可。彼军移营期间,必有精兵防备,我等若贸然出,被他截断归路,则军队危矣。只要坚守各处隘口,待他营盘换防一定,然后可胜。”韩当、周泰惊道:“敌强我弱,若要胜他,当在移营之时。若是营盘扎定,岂有良机哉?”陆逊不慌不忙,说出这个计策来。正是:老骥奋展千里志,孺子当树百世威!不知陆逊计策如何,请看下回。

2004-11-27 12:19 桓大司马
第四十二回 书生火烧联营寨,老将力取江陵城

作者:pener(巴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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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说陆逊在夷道与刘备对峙,至七月流火时节,蜀军酷热不堪,刘备体恤士卒,叫皆往山林之众屯驻。陆逊亲自登高看见,喜道:“待彼移营完毕,大功可成也!”韩当不解道:“若要成功,当逞其初来,立足未稳。今对峙已数月,若待营寨立毕,如何可胜?”陆逊笑道:“刘备大军十数万,出川口伐我,初时宜都一战,害了吕子明,锐气正盛。若是当头逆之,胜算甚微。今与他对持数月,锐气已堕。又兼天气炎热,因此移营。我若此时出击,他有防备,亦难得手。待他营寨立定,夷道原本地势崎岖,他再傍山就水,以避炎热,营寨阵势必乱。我却乘机以火攻,必破刘备!”韩当闻之,叹服道:“伯言妙才,真不在周郎下也。”陆逊笑道:“岂敢。且教诸将准备,只待东风大起,便要动手。”


  刘备各军移营,不数日,尽皆整理完毕。忽然庞统自涿乡营寨匆匆赶来,见刘备道:“大王欲教十万将士尽皆死于此乎!”刘备惊道:“士元何出此言?”庞统道:“大军囤积崎岖之处,已犯兵家大忌;如今再往林荫之处安扎,自乱阵型。设使敌军火攻,如何是好?”刘备道:“我非不知也。只是天气炎热,士卒辛苦,不若暂时屯军傍山近水,待气候转凉,然后进兵。”庞统跺足道:“昔日韩信称项羽‘匹夫之勇,妇人之仁’,今日大王是也!不图长远,贪急进大兵于夷道险要之下,徒耗士力,无损吴人;今日又以小恩欲体恤士卒,全不想若是敌军火攻,全营崩溃,士卒纵欲回乡,可得行否!今大王若不听臣言,眼看兴汉基业,便要葬送于此了!”刘备听得大怒,方欲发作,转念压下火气,笑道:“士元一片心意,孤自知晓。只是我初起兵,便为安平天下,扶助苍生。今日若贪功而残虐士卒,非孤本愿也。况且最酷暑之时,不过十余日,待天凉之后,自然回复。士元请回,孤自有安排。”庞统听得七窍生烟,将手杖往地上重重一顿,摇头长叹,出营回涿乡去了。


  且说建安二十年七月五日早,陆逊召诸将道:“我等坚守数月,便看今日一战破刘备!吾观天象,今日黄昏,必东风大起,便教蒋钦、贺齐引一支军,从水路乘船,军士各带刀枪,沿江杀上岸去,但见蜀军营寨,每隔一屯,放火烧之。韩当、宋谦引战船在江上接应,截杀败兵。陆路军马,周泰为先锋,凌统为二队,我与全琮、鲜于单为三队,相随掩杀。却留吕范先生守把营寨。各军预备干粮,沿路追杀,不可放松,擒了刘备方止!”众将皆道:“遵令!”陆逊又吩咐道:“北岸敌军,营寨甚是严密,不可擅动。但南岸刘备大营既着,彼必渡江救援。那时孙贲将军却纵军击之,夺其营寨,亦获大利。”众将齐曰:“都督妙算无双也。”于是各自准备出发。


  再说马鞍山川军营寨,公孙胜午后小坐,观看天象,忽然心神不定。再过一阵,山前东风掠过,喀嚓一声,吹折营帐前面的小幡。公孙胜灵异一动,赶紧课了一卦,看卦像,大惊道:“祸事来临矣!”安道全听得,急忙来问,公孙胜道:“此课大凶,主敌人黄昏劫营!”安道全道:“如此奈何?”公孙胜道:“若按史书,则陆逊在此地火攻大破先主。只是以时间却在七年之后。莫非这番劫运,也是难逃?”安道全道:“天道虽然难测,但我等自当尽人力便可。好歹如今刘备也是我等托身之主,当竭力拯之。”公孙胜道:“既然如此,我且试作起法来,把那长江里的水化成雨云,搬来夷道上空。吴军若有火攻,可降雨克之。安郎中可速去告知赵子龙与庞士元,以备接应。”安道全于是急急来到赵云营帐之中,道:“子龙将军,公孙先生课得一卦,主敌军黄昏劫营。大王前队营盘密集,又兼东南风将起,若是吴军火攻,恐怕不妙!”赵云闻言大惊,急急道:“既然如此,我速去救护大王!”于是召集部下众将道:“皆随我去救主。”安道全道:“若是被吴军从水路抄袭本处,只怕大军更乱。将军欲去,当留将在此守把。”赵云道:“多谢先生提醒。”教赵融引军守马鞍山,自与廖淳引数千兵马,赶往夷道口大营来。


  行了一程,到涿乡,只见庞统正集合军马,在辕门前发脾气道:“这个无道昏王,自以为是,真真欲断送大军十万条性命耶!”忽见赵云引军前来,忙问:“子龙何来?”赵云道:“公孙先生说今夜吴军必来劫营,故遣我前往大营救助!”庞统道:“我早已苦劝,大王只是不听!”正说之间,忽然一阵猛风自东而过,吹得营前旌旗猎猎作响。庞统忽然一凛,大叫:“坏了坏了,东风大起,陆逊必来火攻烧营也!我大军营寨连接于夷道,更兼大王自乱阵势,营盘多近林木茂密之处,必为敌破也!”赵云惊道:“如此怎生是好!军师速速带领我等前去救援!”庞统沉思片刻道:“也好!”当下升帐传令道:“阮小二、阮小七听令!”二人站出:“在。”庞统道:“你等引水军战船五百只,沿江顺水而下,巡行江面,预备接应大营人马。”二人道:“遵令。”原来刘备大军前至夷道口,而水军战船,多在涿乡停泊,以免为东吴所夺。当下二人领命而去,庞统又抽出令箭道:“史进听令!着你引本部人马,在此地驻扎,若有吴军追赶我军而来,则突出截杀之!程畿先生,你引二百名士卒,凡有溃退至此败军,尽数收容编排,再交与史进。”二人道:“是。”庞统道:“其余诸位将军,随我共向东往大营去接应大王!”于是赵云在前,庞统在后,引了一二万军马,急急向东。行不到一半,日头已然沉到山前。离开大营最后一屯尚有十余里,隔着山梁,只看见那边红光大盛,黑烟滚滚而起。庞统大惊道:“晚了!”将手中羽扇掷于马前。赵云道:“众将士,要紧随我杀入救主!”挺枪跃马,当先冲去。


  再说刘备在大营,因见营寨安定,吴军也不来战,全然无备。到黄昏时分,探马报吴军似有动静。刘备便叫再探。未过半个时辰,天已昏黑,忽然报中军大营右边第一屯起火。刘备心中一跳,正欲召集众将,忽然又有人来报中军大营左边第一营亦起火。刘备大惊道:“莫不是吴军来袭!”急叫人通报各营,一起备战。无一刻,左右两边营寨军士,都往中军营乱跑,自向践踏,冲倒营帐无数。刘备急急出得营看,中军营东西两边,一派火光,烧着林木,黑烟滚滚而起。火光中无数吴军杀来,刘备心下发慌,急急上马便走。蜀军皆不敢战,各自逃散。刘备引数百人穿小路,走到冯习营中,但见习营也是三面火起,兼东风大作,延烧一片。刘备惊惶无路,只得往西再走,火光中凌统引军杀来,冯习抵住,两下死战,刘备走脱。冯习战得力竭,死于乱军之中。刘备一路奔走,背后凌统引军紧紧追赶。但见四下里火光满山遍野,刘备军营寨俱扎于林木茂密之处,一处引燃,乘风延烧,连营尽皆燃着。又兼吴军追杀,刘备逃到一营,溃乱一营,时辰之间,四十余营各自崩散,败军卷地而逃,多被杀死;靠近江边营寨,又被东吴战船发射火箭,连船带营,一片烧着。长江边上,火光冲天数十里,照得明如白昼。正奔走之间,斜刺里呐喊声起,却是韩当、宋谦引军从战船上登陆杀到,两下夹击,川军大败,死者无数。刘备正急慌间,背后一军闯入,乃川将吴兰、雷同也。统率着二千蜀地精兵,前来护驾。刘备稍稍欣慰,急叫突围而走。吴兰、雷同迎住韩当、宋谦,一阵死战,折兵大半得脱,却又与刘备失散。


  刘备只引百余骑,穿山而走。所到之处,溃兵满地乱窜,只恨少生两条腿。旌旗、刀枪丢弃一地。行到路口,忽然北面山谷杀声再起,鲜于单引千余军马杀来。刘备大惊,欲待上前死战,身边无兵无将。鲜于单看了刘备,高叫:“刘备休走,快快下马投降!”刘备急急转马头奔逃,鲜于单放马追来,刘备毕竟年过五旬,行得慌了,马失前蹄。鲜于单放马来拿,忽地有数个蜀兵,舞刀弄枪,大呼杀上,拦住鲜于单。刘备看时,却是那日施放的被张飞鞭挞的士卒,个个咬紧牙,奋力死战。片刻尽被杀死,无一后退。刘备乘机拉起马,鲜于单正欲追赶,忽然背后一军杀出,当先大将黑面阔口,豹头环眼,虎须倒竖,正是燕人张飞。大吼一声,直穿吴阵,交马只一合,刺鲜于单于马下。背后两将,却是关兴、张苞,一阵杀散吴军。刘备见了张飞,感激无限。这时张飞军中走出一人,却是糜竺,糜竺道:“敌军火攻,我军大乱,不若速到涿乡,会合庞士元迎敌。”刘备道:“甚好。”其时张飞一军,亦只得数千军马。方欲转身,前面旌旗招扬,陆逊、全琮引大兵满山遍野杀来。张飞与关兴、张苞三面死战,保得刘备逃生。怎奈寡不敌众,军士又折损无数。行到前面,再逢一谷,上面木桥已被烧断,若是绕道,只有山梁小路,数人不能并行。眼见背后追兵渐近,刘备长叹道:“不想今番死于此处!”张飞咆哮道:“大哥恁地说,老张一条丈八蛇矛,保大哥杀出重围!”话语间,吴军杀到,陆逊在大旗下看见,呵呵笑道:“刘备已如鱼入釜底,今日若不擒之,后必为我江东之患!”将宝剑一挥,吴军蜂拥而来。忽然山谷后面鼓号连声,一军杀出,阵势整齐。陆逊一惊:“不想此地有伏兵!既然如此,不可贪功急进,可速速退回!”全琮道:“我等已追杀到此,如何放过刘备?”陆逊道:“此处地势险要,而敌军不乱,必有埋伏。我已获全功,不必续成蛇足。且后队未到,不如先转去劫掠他处敌军。”于是勒兵后退。刘备看吴军退去,方才放心。只见那队军马为头将领,径直来参加刘备道:“末将乃是长史向朗之侄,牙门将向宠,特来护驾。”刘备赞道:“我军数十营尽溃,而将军独阵营完好,而能退敌,真能将也!”糜竺道:“还是先到涿乡要紧。”刘备从之,于是一路抄小路往涿乡去。


  其时刘备连营百里,尽成火海。各营军马,首尾不能相顾,被吴军乘势掩杀,劫掠无数。番王沙摩柯部下番兵,各自失散。正走之间,忽遇东吴大将周泰引军截来。沙摩柯手提铁蒺藜骨朵,上前交战。两个战无数合,沙摩柯因见周泰部下军士涌上,不敢久战,拨马而走。周泰紧紧追杀,眼看赶上,斜刺里一声大喝:“贼将休要嚣张!”周泰回头看时,却是鲁智深引一支军马,恰恰赶来。沙摩柯看得大喜:“兄弟快来帮我杀这贼将!”鲁智深手舞禅杖,直取周泰,周泰舞刀相迎,两个交马三十余合,不分胜败。周泰见鲁智深勇猛,又是生力军马,不欲死战,遂勒兵不追。鲁智深因不知战局如何,也不愿恋战,于是同沙摩柯一路撤了。又有洞溪汉将杜路、刘宁,本部军营被吴军冲散,二人奔走之间,却被韩当赶上。眼看四下无路,忽有一支军马冲入,却是没羽箭张清。本也是跟随刘备军中,因平时看兵书战史,早提防陆逊火攻,因此把本部军马屯于高岗无林木之处,未受波及,此时杀出接应友军。两将大喜,相随张清冲突。韩当前日交战,知道张清石子厉害,不敢进逼,只是随后赶来。恰在此刻,天上忽然降下一阵骤雨,满山烈火,尽皆熄灭。却是公孙胜作法,将长江之水濯到天上洒下,救了多少川军火困之厄。吴军数路兵马,环回包抄,势如破竹。蜀军似退潮搬一溃百里。陆逊会合了韩当、周泰、凌统诸路兵马,齐头并进,穷追不舍。忽地前面又杀出一彪军,当头旌旗招扬,一员银盔大将厉声喝道:“常山赵子龙在此!何人敢上前决战!”陆逊道:“赵云匹夫之勇,与我擂鼓进击!”吴军势如狂风,席卷而上,赵云率军在阵前奋战,枪挑东吴战将十余员,杀得吴军个个胆寒。怎奈众寡不敌,鏖战一回,部下军马损折许多,廖淳被周泰所斩。赵云见势,只得且战且走。行了一程,出得夷道,陆逊麾军疾进,迎面庞统督率诸军,上前截住,两边在彝陵界口混战,吴军节节进逼。庞统指挥川军,相互掩护,慢慢后退。陆逊在中军道:“今全军在此,一鼓作气,生擒刘备,方保东吴无恙!”吴将齐声高呼,掩杀上来。赵云、鲁智深、张清、张飞诸路军马,各自拼死抵挡。战到东方发白,蜀军阵势渐渐崩坏。糜竺道:“士元,敌势正盛,可否暂退?”庞统道:“后退者斩!吴军倾营袭我,全力用尽,眼下我只得竭力支撑,稍待时刻,敌军气竭自乱!若是后撤,则军败如山,被敌人乘势追杀,仅以涿乡、马鞍山些微接应军马,必无幸存!”一面叫人速速去催马鞍山、涿乡后应军马来援,一面亲提宝剑,上前督战。众将舍死奋战,杀退吴军。陆逊看川军众将如此英勇,叹道:“刘备部下如此,未可轻敌也。”便叫撤退。周泰道:“如今我军正占上风,都督如何便叫撤军?”陆逊道:“我军竭力而出,苦战一夜,虽然大胜,军力已衰。全仗士气鼓舞。今两军相持,稍一拖延,蜀军后应到,则欲求全退而不得也!”于是鸣金,自回夷道大营。此时江面上,阮小二、阮小七正统带战船与吴水师厮并。吴军看了陆逊旗号,顺流而下,自回本处。阮小二也回过船头,停靠岸边。须臾,史进引三四千精锐生力军赶到,吴军已退出十里之外了。


  此时天色大亮,但见夷道山谷,满目焦黑,尸横遍野,惨不忍睹。刘备清点军卒,折损三万余名,乱军中又没了谋士陈震、大将冯习、张南、廖淳等数员,刘备哀叹不止。面见庞统,流泪道:“孤不听忠言,至有今日之败,如何对得殉难将士!”放声大哭。庞统劝道:“大王不必如此。今我军虽惨败,尚有数万精兵,重振旗鼓,再图报仇,岂容吴人猖獗!”正说之间,人报江北黄忠将军遣人送信。刘备大惊,急急叫来询问。


  原来陆逊火攻刘备,将令传到江北吴营,孙贲召集众将商议道:“都督令我等乘江北蜀军救援江南,发兵击之。诸位看如何?”孙桓站出道:“某上一次违令出战,害了吕子明,心甚惶恐。今愿引军一支,前去袭击,将功折罪。”阚泽道:“我军弱于敌,凡求破敌,当自保为先。”孙瑜道:“非也。若不全力出击,焉能破强敌?”孙贲道:“仲异所言甚是。”于是令孙桓、谭雄、谢旌引军五千为左路,孙瑜、吕琮、吕霸引军五千为右路,自提余部虚守营盘。只待江北蜀军一动,即便杀入营寨之中,纵火焚之。


  再说黄忠等屯军在北岸,屡次挑战,吴军也是不出。黄忠不由烦闷,全亏法正劝住。这日黄昏,正在营中休息,忽军士来报:“江南大营火起!”黄忠大惊,急惶惶出营,恰逢法正赶来。黄忠道:“孝直,吴人火攻大王中军!”法正道:“老将军休慌,我二人且登高一看。”两人上了望楼,只见隔江对岸,炎焰张天,火鸦乱飞,都不由悚然。黄忠道:“大王有难,我等当速速发兵去救!”大步下楼,便要点兵渡江。法正道:“且住!敌军袭我大营,必料我要渡江去救,我若前去,他待我半渡而击我后军,或抢我北岸营盘,则我军无立锥之地矣。”黄忠道:“然则莫非坐待大王被困?”法正道:“非也!此时却有一谋,险中求胜。吴军既火攻南岸主营,江北之军必料我援救而来击;我却佯作救援,而以两军埋伏,待敌军杀到,一起反围而出,必破吴军!”黄忠大喜道:“孝直高见!”便召集众将,教廖化、卓膺引五千军,多打旗号,佯作渡江回救之势,往江边上船。自家却引军埋伏在大营之侧,专待吴军。


  孙瑜、孙桓待到一更时分,望见蜀军无数军马急惶惶登船,大喜。一响号箭,两路军马齐杀奔蜀军营盘。方到营前,忽然锣鼓震天,一彪军马从旁边山谷杀出,为首老将须发如霜,横端大刀,威风凛凛道:“黄忠在此,竖子快快领死!”孙瑜、孙桓大惊,方欲后退,背后杀声大作,廖化、卓膺军从江边分两路抄袭而来,张著、霍峻又引军从营中杀出,三面夹击,吴军大败,孙瑜力战得脱,吕霸于乱军中战死。孙桓军马,尽被围住。谢旌独马奔走,正逢黄忠,战无三合,被忠一刀挥断。谭雄被廖化生擒。孙桓独率数百亲军,在军中死战。或劝其突围而走,孙桓叹道:“我前番误国家大事,今日又败,若再苟且逃生,有何面目见江东父老?”率余部冲阵而死。吴军折其大半。黄忠道:“今日既已破敌,何不乘此机会,杀过营去!”黄权道:“只恐进兵过速,或至有失。”法正道:“我军南路既已崩乱,若不赶紧进逼,待陆逊回兵北岸,岂不坐待敌攻!”便教黄权与卓膺守营盘,自与黄忠、张著、霍峻、廖化诸将,引精兵万余,直突北岸吴军大营。孙贲、阚泽正坐守本寨,忽见自家军乱纷纷败下,心中大急。须臾之间,万余蜀军如洪水冲涌,杀奔过来。吴营中军马尽竭,阚泽道:“事至如今,营盘难以守把,只得速速撤回江陵,再待南岸陆逊都督援军!”孙贲等于是弃营而走。黄忠看吴军不守营寨,高叫:“敌军已溃,众将士辛苦些,尽力追杀,莫教一贼漏网!”统率诸将,奋力追赶。沿途掩杀,吴军又折损无数。追赶一夜,两军各自奔出数十里,黄忠毫不放松,只是冲杀在前。孙贲魂飞魄散,一路亡命狂奔,又过半日,直到江陵城下。急忙叫开城门,率军进城。黄忠在后,高叫:“吴贼要入城躲避,岂容得逞!众将士与我加紧追赶!”猛力鞭马,直杀入吴军后队,大刀起处,血肉横飞,人马扑地。片刻之间,杀到江陵西门前,守门军士急欲关闭,已然不及,被黄忠直冲入城关,背后蜀军一拥而进。孙贲大惊失色,引军穿城而过,出南门去了。黄忠依旧紧紧相随,引数千精兵追出南门,孙贲引吴军上船,渡江而去。黄忠追赶到江边,有不及上船的吴军,尽被杀死。这一战,孙贲万余精兵,三停中折了二停。


  此时法正与廖化诸将,已进江陵。此时江陵守官,却是原关羽手下潘睿与糜芳。糜芳见蜀军进城,谓潘睿道:“今日之势,只得再归顺汉中王了。”潘睿叹道:“我一时大意,被吕蒙攻克江陵,不得已而降;今汉中王大军征讨,势急再乞降。纵使汉中王宽宏大度,我岂有面目与先前诸同僚相见?”遂拔剑自刎。糜芳见状,只得独自到法正处请降。廖化见了糜芳,大怒道:“汝投降吴贼,害了关侯,还敢来此乞降!”拔剑欲斩。法正急忙劝住:“子方他虽曾降敌,毕竟与大王有姻亲。不如送往江南,请大王发落。”这时探听得江南战事平息,刘备虽惨败,所幸大军未溃。于是法正遣廖化将糜芳并生擒的谭雄带过江去,交刘备发落;一面取后路诸军,沿江排开营寨,并于江陵城囤积重兵,以对江南陆逊。


  再说陆逊一战大败刘备,正自庆幸。忽然孙贲气急败坏,引数千残兵从对岸奔过,告知兵败。陆逊大惊:“江陵被占,则敌军从江北可断我后路,数万大军,危在旦夕!”正是:方于火中快意展,忽闻噩耗对江来。不知陆逊如何应对,请看下回。

2004-11-27 12:20 桓大司马
第四十三回 陆伯言威震长江,宋公明兵进南邑

作者:pener(巴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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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回说到陆逊在江南纵火,大破刘备军。却不料江北黄忠、法正乘乱突袭,击破孙贲军,一气直取江陵。陆逊大惊道:“敌军夺取江陵,则虎视我侧背,我军大是危急!”吕范道:“既如此,何不退军公安?”陆逊道:“不可。刘备虽大败一阵,其势仍强于我。夷道此处最是险要,故而在此对峙。若是后退,恐再无险阻可当也。”吕范道:“那如之奈何?”陆逊沉吟一阵,先谓孙贲道:“胜败兵家常事,伯阳可再引七千军,渡江往南彝陵、华容、沔阳一路驻扎。那里是大片泥沼,军行不便,只需扼守险要,自足当蜀军。”孙贲领命,与孙瑜、阚泽去了。陆逊又道:“如今北岸敌军进至江陵,南岸敌军尚在涿乡,则沿江两岸百余里,敌我对峙也。与其等他来断我后路,何如我去断他!”蒋钦道:“只是敌军势强。我若再分兵北路,岂不更加势单?”陆逊道:“前日一战,去了刘备半数军马,更兼威震敌胆,旬月之内,他必无力攻我。这里只要坚守险要,勿与出战,自无失也。”于是召集诸将,先赏了前日火烧联营的功劳。然后分派韩当、吕范依旧镇守本处营寨,陆逊自同周泰、凌统、全琮、贺齐四将,点精兵一万五千,战船数百只,于二更出营离岸,往江北开去。


  再说刘备得众人奋力相救,脱得生路,收拾败军,正在哀叹。忽然得知江北黄忠、法正大获全胜,夺了江陵城,大喜过望。须臾,廖化带过糜芳、谭雄来。刘备大怒,先教把谭雄斩首号令,又指糜芳切齿骂曰:“汝归降吴贼,害我云长,还有何言?”糜芳苦苦哀求道:“非是我有心降敌,实在江陵军马全无,吕蒙狡诈,因此失陷。我不自尽,实为日后再投效大王也。乞大王看先妹面上,饶我一命。”刘备道:“汝既是图为我效命而不自尽,今日便令你自尽了,也是效命与我,如何?”糜芳大惊,汗流浃背,叩首如捣蒜。刘备喝令拉出去斩首,糜芳大哭告饶。庞统劝道:“大王,糜子方兵败投敌,虽是大罪,但江陵空虚,确不是他责。今日既然重归广明,大王若杀他,外间知道的说是大王为雪云长之恨,不知的只说大王性戾好杀,如此则此去江东,恐无人敢降,必然人人死战。多添许多手脚尚在其次,只恐生灵涂炭,非大王本意也。”刘备闻言,沉思片刻道:“既如此,且押回成都交诸葛孔明监禁,待我破吴之后,再来问罪。”一面叫程畿往江北,重赏黄忠、法正并其余立功将士;又搬了许多肥牛美酒去,犒劳三军。又将此战中立功将领张清、赵云、鲁智深、向宠等尽皆升赏。一面问庞统道:“士元,今日我军南路既败,当如何是好?”庞统道:“大王可巡行诸营,以激士气。一面把大军在涿乡屯驻,却遣一上将,统万余精兵,重入夷道口营寨。以当吴军。大王却亲按六军在后为援,如此我军可重振。待天气转凉,水军齐备,然后进兵。”刘备道:“甚好。哪位将军愿意当先再入夷道口?”张飞抱拳出道:“俺老张愿意。”庞统道:“张益德虽然勇武,却嫌谨细不够。以某看来,可叫赵子龙担此重任也。”张飞听了不悦道:“士元军师你这是恁话,俺老张随哥哥征战多年,何时不够谨细?”刘备道:“三弟勿闹,便听军师安排。”于是改令赵云为前部督,张清、史进、赵融为副,糜竺为参谋,引军一万,复进夷道口扎营。刘备自与张飞等引大军在其后布下营寨,周围二十里。庞统依旧引军在涿乡,而改教鲁智深、傅彤引军在马鞍山接应粮草。刘备又亲自到各营盘巡查,抚慰士卒,谈笑风生。一番整顿,形貌渐渐恢复。


  到得早晨,忽然闻报说有数百只东吴战船,往江北去了。庞统展开地形图本,想了一想,猛想到:“不好,陆逊定是去袭我江北军马!”急急往大营来见刘备道:“如今黄汉升、法孝直攻占江陵,成陆逊军心腹之患,他如今发兵北岸,定是先发制人,切断我北岸军马后路。”刘备道:“如此奈何?”庞统道:“可急点军前往支援。”刘备道:“军师说得是。便请军师引一万军马,亦渡江往战。”庞统道:“请与我一二员上将为辅。”话音刚落,张飞挺身出道:“俺父子叔侄三人同去!”刘备许之。


  再说陆逊引军,于夜间在江上行驶。贺齐问道:“蜀军江北人马,从西陵到江陵,东西连接百数十里,当攻其何处?”陆逊道:“可从中路突击登岸,然后攻其西端。”贺齐道:“若攻其东端,有孙贲将军夹击,且若是反夺回江陵,则大局有利,将军何不以此行之?”陆逊道:“闻江北敌军主将是黄忠,参谋是法正,智勇兼备。彼江陵与我军邻接,防备必严,以弱军攻坚城,虽有孙贲接应,难以成功。莫若反打其尾。彼江陵之军若欲回援,有孙贲牵制,而我则于百里之中长驱纵横,可大胜也。”贺齐拜服。陆逊便教全军皆扯满帆,乘东风往上游进靠。天明时分,登陆北岸。附近蜀军上前阻击,早被吴军一阵杀散。陆逊教全军登岸,高叫:“今日弃舟到此,若不能破敌,则全军尽亡!”驱兵向西杀去。沿途蜀军诸营,皆无防备,被东吴军将过一营,杀一营,所向披靡,半日之间,逼近猇亭。黄权闻吴军杀到,大惊,急忙教卓膺引军出迎。卓膺军马方动,未及列成阵势,吴军已满山涌到,势不可挡。蜀军看敌汹汹,不由心中先怯。陆逊令周泰、凌统、全琮、贺齐四将兵分四路,杀入蜀阵。两下交锋,蜀军大败,卓膺被凌统一刀斩于马下,蜀军未死者皆溃逃入营。黄权急令弓箭手到寨墙之上,乱箭齐发。吴军数次冲锋,皆被杀退。陆逊便叫鸣金。凌统道:“已杀败敌军,何不就此攻入营中?”陆逊道:“敌军营寨坚固,守军精悍。我若硬攻,纵使得手,损伤必大。如今敌强我弱,此非利也。且刘备闻我攻江北,必也从江南发援军。若是背后杀来,我军必覆灭于此。”便教全琮领三千军,在黄权大营外虚布阵势,满插旌旗,又堆积柴禾,放火焚烧。火借东风,浓烟滚滚。黄权在营中见吴军火攻,将士尽皆慌乱,急忙多备了许多水桶,及扑火工具,又把营外壕堑周围草木铲除殆尽,兀自惶惶不安。


  陆逊却引大军悄然离了猇亭,便分二路,令凌统引五千军马,沿大路而进。自同周泰、贺齐,从其侧迂回。凌统军行二十余里,果见张飞引数千军跃马直前,两下相遇,各自交锋。战无片刻,凌统回马便走。张飞紧紧追来,行不数里,陆逊引大军侧后杀出,凌统翻身杀回,呼啦一卷,把蜀军团团围住。张飞暴喝一声,精神倍长,直切入凌统阵中,蛇矛如乌蟒上下飞舞,吴军纷纷喷血倒毙。恰在这时,背后杀声再起,关兴、张苞分两路撞入阵来,截住周泰、贺齐厮杀。原来庞统把军马分作前后二队,以便接应。两下在道口混战,从日中杀到日没,各自冲突数十回,难分胜败。眼看天色渐晚,陆逊再令收兵。凌统问:“我军多于敌,眼看可得胜,都督为何又收兵?”陆逊叹道:“此间我军虽众,大势却是不敌。且这一路蜀军,白日战法有度,必有良将指挥。更兼张飞勇猛,不可恋战。我自有安排。”于是教士卒连夜造饭,二更时分,拔寨而起,悄然往南,一面却令人前往传令猇亭全琮军马,教多打火把,大张旗鼓,往江陵方向去。蜀军士卒闻之,急报庞统。庞统呵呵笑道:“陆逊多谋士也,此必狡计诱我。且江陵自有法孝直,我等只于此屯驻,待天明联络猇亭军马,一起反攻,何必摸黑行事。”只叫坚守营盘。


  陆逊引军直到江边,恰逢天色微明。于是全军下船,教:“扯起偏帆,往对岸而去。”船队横渡长江,却在马鞍山靠岸。陆逊道:“川军粮草,必屯于此,各军多带火箭,攻入焚之!”是时天色已大亮,贺齐道:“何不待天黑而攻?”陆逊道:“我军寡而彼军众,必须以游走破敌,若有迟缓,则必无幸免也!”于是吴军兵分三队,齐往蜀军粮屯冲杀。鲁智深听得,大怒道:“陆逊小儿,前日一把火烧死我数万孩儿,今日又来招惹耶!”提了禅杖,同傅彤引众将出马迎战。便看吴军迎面杀来,鲁智深大喝:“那厮吃洒家一杖!”打马前突,蜀军相随掩进。吴军转身便退,鲁智深穷追,追出数里,便看吴军皆到江边,鲁智深猛然醒悟:“莫是中了这厮调虎离山之计!”急急教回转,便看粮屯那边,火光冲天。鲁智深骇然道:“若失了粮草,大军尽皆饿死也!与我都去相救!”指挥川军回身扑火。正面吴军发声喊,齐追过来。鲁智深回头看见,怒火冲天而起,大叫:“汝等狗辈,欺负洒家太甚!”教傅彤领众将回转救火,自己只带了二千军,发声喊,起向吴军冲来。转眼混战,鲁智深挥舞禅杖,如魔王下世,浑身浴血,打得吴军将士颅碎臂折,骨肉横飞。陆逊见他如此勇猛,惊叹道:“这秃大汉莫不是昔日武陵独闯重围的花和尚鲁智深!此人武艺过人,不可力敌!”传令军马暂退,以弓箭手压住阵脚。又过半个时辰,东面杀声大作,却是庞统在涿乡闻之陆逊军攻打马鞍山,令九纹龙史进引军来接应。原来陆逊以主力吸引鲁智深来战,却预先安排凌统、周泰各引二千精兵,从两翼包抄,杀散沿途巡哨小队,直趋粮屯,以火箭烧之。既得手,又见川军援兵到,于是收拾三路军马,各自登船,顺水往下游去。川军战船从涿乡逆流上来截战,都被东吴水军战退。鲁智深看吴军走了,这才回头,傅彤已指挥军士将火扑灭。粮屯中军粮数十万斛,烧毁十之二三。喜幸公孙胜自夷道火攻之后,安排人在各处粮屯上皆备了浸水芦席,以防天火并细作破坏,此时正好用上。


  再说江陵城中,黄忠先闻又有吴军过江,往华容、沔阳一带扎营,便要出军攻击。法正劝道:“我军驻扎江陵,深陷敌界,只要坚守城池,便是大利。若然贪图出战,反不好了。”黄忠从之。未几,又闻大队吴军驱船往猇亭而去,急道:“若是断我后路,则江陵成孤城矣!”法正道:“大王与庞士元在对岸必不坐视也。江陵城中粮草足支半年,纵使后路真断,有何惧哉?且我大军在南岸,岂有虞乎?我等自守城为要。”


  又过两日,黄忠正自巡城,忽闻报西北方向有吴军三四千,疾驰前来。忠大喜:“这支军马我当截杀了!”于是不和法正商量,自与张著两个,点了数千军马,出城往西北迎去。行十余里,北面已经望见吴军,当头旗号正是大将全琮。黄忠哈哈大笑,正欲上前交战,忽然一骑飞奔而来道:“黄老将军,法正大人请将军速速回转!”黄忠愣道:“这是为何?”张著道:“法孝直足智多谋,必有安排。”黄忠道:“罢罢罢,那便回城是了。”调转马头东归。行不数里,望见江上吴军战船数百只,皆收帆顺水,快逾奔马,直趋江陵城。当头旗号,正是东吴大都督陆逊。黄忠大惊:“啊也!若是被他乘虚袭取了江陵城,老夫才是悔之晚矣!”督促诸军,急急赶路。大道拐个弯,江面被山邱当着,看不清楚。方到城池前面,只见南面战旗飞扬,正是东吴军马赶到。黄忠见势,大喝一声:“贼军欲击我城池,众将士随我死战!”一马当先,舞刀杀入吴军阵中。两边奋战,陆逊遣凌统在左,贺齐在右,各督军马从两边夹击而上,把黄忠围在核心。后面张著急忙催军接应,却被周泰引军斜刺杀来,冲断队伍。片刻之间,后面全琮引军杀到,把黄忠军马团团围住。


  法正在江陵城头看见蜀军被困,心中大急。廖化道:“先生,何不发兵出城,解救黄老将军?”法正道:“东吴军马多于我,又是陆逊亲自指挥,若是出城,兵寡则无济于事,兵多则反恐被他乘机抢城。”廖化跺足道:“如此黄老将军岂不危险!”法正沉吟片刻道:“有了。你可引二千精兵,从南门出城,却顺东南小路抄到江边,焚烧东吴战船。陆逊从南岸到此,必惧归路被断,如此则黄老将军可保无恙也。”廖化闻言,即刻点兵出城。陆逊正指挥围攻,忽闻有蜀军数千,往江边停船之处去了,叹道:“功亏一篑矣。”便教周泰先引一军,先火急赶往江边护船,众将各自撤围南退,相互掩护。黄忠看吴军解围,便教张著整军进城,自家倒提大刀,引五百精兵,为大军断后。陆逊看黄忠神情泰然,肃然道:“汉升与公覆,可并称老当益壮者也!”于是率军南退。那廖化见周泰兵到,也不死战,自又从小路回城。吴军登船,自回南岸夷道营寨去了。两个时辰之后,西边烟尘大作,却是庞统与张飞统军前来。法正出城相迎,两下相见,说了战事。庞统道:“陆逊真天下奇才,江东未可异图也。”叮嘱法正须得仔细守把,然后与张飞也自统军南渡。


  再说刘备在中军大营,自庞统、张飞去后,心下一直不安。及至探马接二连三报来,先说猇亭黄权营盘方向起火,隔一日又报马鞍山粮屯方向起火,把个刘备惊得心惊肉跳,坐卧不安。幸得程畿屡次相劝。过不多阵,鲁智深自缚前来大营,请罪道:“洒家有勇无谋,中了陆逊奸计,被烧了粮草十余万斛,请大王砍了洒家脑袋,以正军法。”刘备看他忠直,心中不忍,急忙扶起道:“鲁将军屡屡立下战功,今日偶然中敌人诡计,何便如此自责?那孤刚愎自用,中陆逊之计,损害了数万将士性命,岂不死有余辜?”言罢泪珠如泉滚落,亲手释鲁智深之缚。鲁智深感激道:“大王如此宽厚,洒家便死也要跟随大王!”


  片刻,人报庞统、张飞过江回来,说了江北战况“两番交战,皆被陆逊占得上风;欲待增援,却又被他走脱。”刘备叹道:“陆逊以一二万军,仗水军精强,战船迅疾,三日之间大战四场,放两把火,而自无折损,真名将也!”庞统笑道:“大王何必长他人志气?江东只仗陆逊一人,岂能拯救大局?如今我虽数挫,折损军马。然兵仍多,将仍广,又占据了江陵,只怕陆逊心头,不知道如何焦虑呢。只要严加防范,莫要急于求成,待天凉之后,再行进攻,必破东吴!”刘备闻言大喜,便教庞统整点军马;一面调川将雷同、吴兰引军五千到江北,增援黄忠、法正之军,一面训练水师,整顿马步军士,以备再攻夷道。


  花开两朵,各表一支。再讲宋江、吴用在武陵,自陆逊去后,又相持了一月,吴用见士卒渐渐恢复锐气,便谓宋江道:“今日之势,可以起兵南进矣。”廖立道:“敌军若待我军行到一半,却截我中路,断我粮道,如何是好?”吴用笑道:“若是陆逊在此,我自不敢乱动。今日却是程普黄盖两个老匹夫,看俺略施小计,必破吴军!”宋江大喜:“既然如此,便请加亮调兵遣将罢。”吴用也不逊让,对众人道:“非俺骄狂,自以为还有些机谋,因此大言了。”当下道:“这南进一路,兵不在多。由公明哥哥为主帅,俺随军参谋。林冲将军作先锋,吕方、郭盛为游击,李逵、李衮、项充守护中军,薛永、时迁为接应将,点精兵一万五千,自带二十日军粮,作南进主力。徐宁、廖立二位大人本是零陵来的,也引本部人马相随。这是一路。此外还有一路,本欲叫秦明将军,你性子忒急了些,不好担这个,只好请花荣兄弟同孔明、孔亮,引军一万。大张旗鼓,却向北进发。吴军见我两路分投,必然顾忌,如此我反可无恙。花荣兄弟你军马出城之后,第一日急急北行,若是吴军不动,你自北进;吴军若跟随,你便选险要地方驻扎下来,与他相持。总之营盘守卫严整,量他也攻不破;他若反去攻我武陵城池,则你从背后掩杀,以为犄角接应。可能承担?”花荣抱拳道:“军师放心。”吴用道:“至于这武陵防务,还是交李大官人主观,秦明将军统领军马,郝思文、宣赞为副,蒋敬先生参谋,只要守把城池,并与花荣兄弟呼应,便是一大大功劳!”五人道:“遵令!”吴用道:“好,诸军点拨已毕,明日大早便出发!”又对宋江道:“哥哥,我等库房中藏的金银宝贝,须得割舍些了。”宋江闻言,有些心疼,吴用眉头一拧道:“何等时候,哥哥岂能抱住这些?”宋江苦笑道:“既然如此,随加亮安排。”吴用便叫薛永、时迁两个去库房,领十万金珠,随军带着。当晚下来,却悄悄唤过戴宗,吩咐如此如此……


  第二日,两路军各自离开武陵,分投南北而去。早有哨马报知东吴大营。程普、黄盖相顾惊愕道:“敌军此是何意?”徐盛道:“往北一路,恐他去抄袭陆续都督左翼。往南的怕便是攻我南部二郡了。”黄盖道:“敌人分两路走,我放了哪一路也要动摇大局。以俺看来,不如我也分兵二路。程公你引军往北追袭,我引军往南截杀,务要杀得梁山群寇片甲不留!”丁奉道:“不可。伯言去时有言,我军当并势对敌,不可自行分散。”程普道:“伯言之言是一时,而今敌情已变,岂能拘泥?若我军只南,则北路贼军直趋夷道,都督危急,若我军只北,则南路贼军抄袭二郡,吴会动摇。当此之时,除分兵无他路!”丁奉闻之无言。于是程普便分军两路。黄盖与丁奉往南路追击吴用,自与甘宁往北路追袭花荣。却留徐盛引少许军马,依旧在沅水上扎营,接应两头。


  内中只表黄盖,与丁奉两个引步军一万六千,骑军六百,从沅水营盘下,沿途追袭。一连数日,不见踪迹。亦未看梁山军的催粮队伍。问及乡民,却说梁山军所到,先派遣人,拿金珠宝贝,往四下乡民、大户及山中番人,各处买粮。大军一日耗粮虽多,他总拿高价去买,这荆州南部又少经战乱,比较富足,兼之自带了军粮,因此竟无须后方催运了。黄盖闻之,与丁奉商议道:“素闻梁山军乃山贼出身,贪财无度,今日竟拿出金珠购粮,可见其志在必得。我等须奋力死战方可。”于是也加紧进发。再往前,却是一无消息。


  再行两日,将近邵陵。问之乡民,说梁山人马过去方半日。黄盖急叫紧追。行不数里,山背后转出一军,当头将持戟大呼:“我乃小温侯吕方也!快快领死!”黄盖大笑:“劫道山寇,也敢打飞将旗号!”提双鞭上前,战无三合,吕方大败,倒拖画戟而走,黄盖、丁奉引军紧追。再追十余里,地势渐渐狭窄,两边山丘如林。黄盖猛然醒悟:“不好,此地易中埋伏!”话音刚落,四下里鼓点大作,无数军马杀出。正是:敌情两分实乱志,伏兵四起怎脱身!不知黄盖、丁奉生死如何,请看下回。

2004-11-27 12:20 桓大司马
第四十四回 及时雨千里袭零桂,混江龙一举震东吴

作者:pener(巴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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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说建安二十年,宋江、吴用引军在武陵与吴军对峙,用计分兵南进。黄盖、丁奉引军紧紧追击,将近邵陵,误入险道,伏兵四起。黄盖大惊,急急教以牌刀队断后,全军回转,梁山军已从前后左右杀来,山坡之上,乱箭雨点般射下来,吴军转瞬之间,死伤无数。便看前面大道口鼓乐轻扬,转出一队人马,华盖之下,宋江、吴用并马而立,呵呵大笑道:“黄公覆既然到此,何不早早归降?”黄盖大怒道:“汝山野草寇,侵我大吴,滥施诡计,尚敢在此说嘴耶!”将马一夹,提双鞭直冲上去。两边早杀出吕方、郭盛,一双画戟围着黄盖转。黄盖奋力挥舞双鞭,力战二将。此时两边山梁,徐宁、廖立在左,薛永、时迁在右,各统军马杀出;背后道口,林冲引军截断,四面围攻,吴军大半投降。丁奉见势不妙,引亲随人马舍命奋战,杀开血路。黄盖力战吕方、郭盛,却看周围将士,非死即降。宋江又道:“老将军,东吴气数已尽,何不归顺我梁山军,不失建功立业?”黄盖怒斥道:“某乃大国上将,岂降汝草寇!”如苍髯猛虎,发力挥鞭,杀退吕方、郭盛,依旧冲宋江而去。梁山兵士阻拦,皆被打得头破骨折。宋江心头一惊,正欲回马,早见地下蹿出一个炭团,乃是黑旋风李逵,手提两把板斧,往黄盖马腿着地砍去。黄盖见他来得猛,大喝一声,右手钢鞭当头狠狠打下,宋江急叫:“铁牛当心!”李逵早“喝!”的一声吼,起右手板斧往上招架。说时迟那时快,但听得惊天动地砰啷一声巨响,周围数十步士卒纷纷震得掩耳不迭。定睛看时,李逵右手大斧坠地,两脚齐腕陷进泥土里;黄盖右手钢鞭弹出两丈开外,却恰好撞到梁山一马军面门,打得满面开花,七窍出血,捂着脸在地下翻滚哀嚎。众人无不悚然,便看黄盖再喝一声,左手鞭往李逵太阳上横扫,李逵两只脚不及拔出,上身一闪,右手抓住黄盖左腕,左手举起板斧往黄盖腰上劈去,黄盖急急左手钢鞭交右手,往李逵左边手臂上一格,啪的一响,大斧又坠。李逵痛的狂叫一声,狠命往后一倒,黄盖毕竟年老,气力不支,被他一把拉下马来。梁山军立时围上。吴用道:“黄老将军,良臣择主而事,莫委屈了一世英名。”黄盖坐在地上,环顾四周,呵呵大笑道:“某自随孙文台,转战天下,又扶助孙伯符平定江东,至今三世,已无憾矣。岂能为你等草寇所辱,坏我英名?”摘下头盔,忽然向前一冲,撞死在道旁古碑之上。宋江感叹不已,令人厚葬。是一战,吴军中三成折了两成,吴用道:“今敌军已破,当加紧进发,夺取零陵、桂阳!”


  于是梁山军一路疾进。沿途所需粮食,尽皆派时迁、薛永在前,高价用金珠向乡民收买,因此一无耽误。不数日,渡湘水,迫近零陵。零陵守将是孙皎、朱桓,太守是郝普,本是刘备部下,后刘备入蜀之时,东吴兴军夺取零陵,于是归降。那孙皎早派遣探马,远近打听。闻得梁山军马击破黄盖、丁奉,兼程而来,大惊道:“梁山军若来,必攻我零陵。城中兵微将寡,如何抵挡?”朱桓道:“将军休得惊惶。如今我城中兵虽不多,守城有余。只要不与之出战,待其困顿城下,时间一长,士力既衰,粮草亦不足,再待援军赶到,内外夹击,可破贼军!”孙皎道:“将军所言甚是。”于是搜罗四乡粮食、木料,预备守城。不数日,梁山军渡湘水而来,于是闭门坚守。


  宋江见零陵吴军不出,心下烦恼,于是教李逵、李衮、项充三人引数百步军,前往城下挑战。又安排薛永、吕方、郭盛三将各引一千精兵,只待吴军杀出,便断其归路。李逵三人带着军士到城下,百般辱骂,城上只是不应。从辰时将近午时,士卒皆又累又渴,吴军还是不出。李逵恼了,脱得赤条条的,跑到城门下捶胸大叫:“兀那贼厮,敢是老鼠胆,如何不出来与黑爷爷战三百回合?”城上朱桓见状,把手一挥,数十个弓弩手一起放箭。李逵措不及防,大叫一声:“啊也!”肩上早着,向后便倒。后面李衮、项充大惊,急急上前相护,城上乱箭齐发,把步军射倒数十人。李衮、项充把李逵拖下去了,到营中看时,身中五箭,鲜血横流,所幸要害未着。口里兀自骂骂咧咧不休。宋江大怒,便教四面攻城。城上早已准备齐全,滚水落石打下,梁山军蝼攀蚁附,损折无数。打了半日,毫无进展,吴用道:“这些儿郎皆是日后基业的,哥哥请息雷霆之怒,暂待时机。”宋江于是传令收兵。


  一连数日,梁山军只是围困,不见攻打。孙皎与朱桓、郝普心中都暗自欢喜。忽一日,有一小校乘黑夜入城来,禀道:“我乃是桂阳太守赵范心腹人也,赵太守闻贼军围困零陵,特引城中精兵八百人前来增援,明日便到。”孙皎大喜,重赏小校,令其再出联络。次日晨,果见东南面一彪军马杀到,当先旗号翩然,正是赵范,身边就是昨日那小校。为头一个大将,身长八尺,手提大刀,冲入梁山军阵中,势不可挡。孙皎即令郝普守城,自与朱桓分军两路杀出接应,内外夹击,杀退梁山军,恰与赵范会合。赵范道:“我在桂阳,闻将军这里被敌人围困甚急,心想唇亡齿寒,因此前来救援。”孙皎感激不尽。忽然梁山军营寨里鼓点大作,薛永、吕方、郭盛各引军马包围上来。便看赵范手下那将策马而出,战无数合,大刀格开画戟,只手抓住吕方绦带,拉过马来。孙皎大喜,道:“这位将军快快进城,我等断后!”那将点点头,与赵范带着本部军往城门口退去。方到城口,忽然大吼一声:“这城已为俺梁山军得了!”把吕方往地上一放,就带着八百军士,在城门口厮杀开来。城上郝普大惊,急急提枪下来,被那将只一刀,头颅滚落。赵范手下八百军士,把城门牢牢当住,梁山军阵中大队催动,四面掩杀上来。城外朱桓、孙皎进退无路,叫苦不迭,只得奋力冲杀。这头吕方带着百余军士,直冲上城楼,三门又有梁山军攻打,须臾之间,零陵城池陷落。孙皎、朱桓引军急急奔走,斜刺里豹子头林冲杀来,二人只得上前死战。战到三十余合,林冲暴喝一声,一矛刺穿孙皎咽喉,落马身死。朱桓只引数十骑败军,狼狈突围,往东北而去。宋江自整军进城。


  原来这擒吕方、斩郝普的将领,却是拼命三郎石秀;这送信的小校,乃是神行太保戴宗改扮。来的八百精兵,半数是混江龙李俊部下精悍喽罗。当初宋江军从武陵出发之时,吴用便派戴宗神行出发;李俊早已安排石秀引千余人在庐陵附近山中啸聚,于是乔装成吴军模样,先却从东北面混进桂阳。那赵范一些不防,顷刻被生擒,为求活命只得归降。于是再教赵范作亲笔书信,诈称增援零陵,一举夺城。


  吴用用计,弹指之间,连取零陵、桂阳二郡,宋江大喜,教在城中大摆筵席。席间,宋江先谓赵范道:“太守今日助我取零陵,东吴必不相容;而昔日背刘皇叔而投东吴,汉中王更是不容。不若与我梁山军携手,如何?”赵范点头不迭。宋江又问吴用道:“加亮,如今二郡已得,当如何是好?”吴用道:“既得二郡,可分军二路,一路南进,与交州士燮、柴进大人协力击破吴军,然后挥师北上;一路可从此处直取庐陵、南昌。只是有一个难处。”宋江道:“何难处?”吴用道:“两处皆须智谋之士参谋。我自取一路,却尚乏一人。其实廖公渊谋略甚高,只怕与我不同道也。”廖立闻言笑道:“加亮此言差矣。俗语云良臣择主。徐宁将军已与我说了,梁山军征战攻伐,无不克捷,我正欲投效也。”宋江大喜,亲手斟酒三杯,与廖立对饮了:“我得公渊,如虎添翼也!”吴用大笑道:“今日又添一兄弟,我大业将成矣!”于是安排道:“南进一路,请林教头为主帅,薛永为副,廖公渊参谋,引军五千,取始兴,与柴大官人联兵夹击步骘、吕岱军马。得手之后,可从交州提精军五千,会合一路,攻延平、建安,直取会稽郡。我却与公明哥哥引军一万二千,走庐陵,逼近豫章。此地留徐宁将军镇守。”宋江道:“只是我军两路挺进东吴腹地,万一有失,岂不难以退回?”吴用呵呵笑道:“非也。我军深入敌境,却是一些不惧的。山人自有安排!”于是教各自整顿军马,预备出发。


  且说建安二十年九月间,大汉丞相,魏王曹操临朝,与百官相议吴蜀交兵之事。司马懿奏道:“大王,两军相持数月,各自士力疲惫,大王可整数万精兵,遣熊虎之将,奋雷霆之威击之,则天下可一举定也。”曹操笑道:“非也。数月前仲达便劝某发兵袭吴。如今看时,我若袭吴,刘备焉有彝陵之败?时下两国对垒,各自生死决战,旷日持久,必然再多损折。我只待一国力尽,再灭另一国。如今暂且修养士力为要。”司马懿道:“以臣看来,东吴却是难得支撑了。”曹操道:“为何?”司马懿道:“陆逊虽于彝陵火攻,大破刘备,然未动摇根本,反被蜀军夺占江陵。如今刘备有庞统、法正参谋,夹江并进,东吴兵寡,又吕蒙猝死,只靠陆逊一人,终究不得胜机也。”曹操道:“仲达所言虽然有理,但孤以为陆逊终非寻常之辈,东吴纵然溃败,亦必再历经苦战,重创刘备;且刘备若胜,必沿江进江东、取南徐,我却以精兵从襄阳出,断其归路,则大势定矣。”正说之间,探马飞报:“江东八十一州尽皆失陷了!”曹操、司马懿俱各大惊,忙叫细细禀来。探马道:“尚不知详情,只说是山越人起事!”曹操道:“山越人确实彪悍,然亦不过于江东数县据险自守,抗拒吴军。今日如何竟取了八十一州?”急叫人再去详细打探。


  原来梁山天寿星混江龙李俊,自建安十四年奉吴用之命,同出洞蛟童威、翻江蜃童猛、病关索杨雄、拼命三郎石秀、美髯公朱仝、白日鼠白胜、笑面虎朱富、摩云金翅欧鹏、火眼狻猊邓飞一众头领,引军马一万,潜往东吴孙权地域,暗地招兵买马,广播势力。六年之间,遍及东吴数十县。原来东吴本多湖泽,水寇横行,又有各处豪强聚宗族自保,颇多不悦孙权者。又有山越人,居于东海之侧,骁勇善战,一向不满官府压制。李俊四处结交,暗自联络。至建安二十年,已拥合部众二万余人,又有各地乡兵匪盗数十股,人马上万;兼与山越人各部结交,实是把个吴王孙权所辖州郡,都拿在了手心一般。建安二十年七月,李俊得吴用密计,教起兵攻吴。于是除派石秀带千余人往庐陵接应宋江、吴用之外,集合军马,便在太湖举事。李俊自号“东海将军”,众头领皆为校尉。四方云集相从,拢合了军士二三万,战马千余匹,战船数百只。先一拥而上,去攻打吴郡。吴郡太守,却是张温。其时东吴军马尽数调往西线,城中守卒不过数百。李俊先劝张温降,张温大骂,斩其使者,召集军民坚守。不料李俊早在城中安排内应,当夜便开了城门,放入大军,张温在太守衙门战死,官民尽降。李俊攻克吴郡,便分兵二路,一路令美髯公朱仝、摩云金翅欧鹏、出洞蛟童威,引军马八千,从南取余杭、富春、钱塘等地,攻会稽;一路自领,由北而西,直取南徐、建业。


  此时东吴国内无兵,守备空虚,兼有内应,被东海军一路所向皆克。不到一月,已沦陷城池数十座。各地文武要员,战死及降的甚多。若有死守城池的,李俊便教放弃不攻,只是留军监视。因此一路并无阻拦。八月中,兵到南徐。南徐守将吾桀、陆瑁,手下兵亦不足千人。李俊遣人招降,二人大怒道:“我等是大吴守官,焉能降草寇?”扯书斥使,引军坚守城池。李俊大怒,驱兵四面围攻,激战三日,打破南徐城,吾桀、陆瑁引军巷战,各自战死。南徐城中,居民波及甚多。更有李俊军中山越人乘势烧杀掳掠。李俊急令童威引三百军,四处弹压,斩扰民乱兵数十人,尽皆悬首四门,于是骚乱渐平。


  李俊打下南徐,遂召集众头领商议道:“这南徐好大城池,须得着人把守。此去百里,便是吴都建业。我在此起事,当攻占之。诸位兄弟有何良策?”邓飞道:“哥哥所言是也。如今我义军一起,江东郡县望风而降。只要攻取建业,则东吴可算平定了。”笑面虎朱富道:“哥哥不可轻敌。这建业是孙权老巢,非比其他。定有精兵良将守把。我等一路疾进到此,孩儿们都有些疲乏,依小弟看来,当稍稍整顿休息,然后再作打算。”话未说完,杨雄站起道:“朱富兄弟此话大错了。兵法云一鼓作气,我等连克东吴数十个城池,正当乘势杀入建业。吴军主力尽皆在西面与刘备交锋,此地焉有什么兵马?我请引二千精兵,杀进建业,夺了城池来献给哥哥!”两个相争。李俊正在犹豫,忽然白日鼠白胜探听消息回来,进来禀报道:“建业城中,虽有各司衙门,实无良将,只有一班儿文官,张昭为首的。城中军马,约有数千。”李俊大喜道:“既然如此,可火急进兵,依照吴加亮妙计,先取了建业。”杨雄站出道:“俺愿作先锋。”李俊与之三千军马,前出二十里,自与众头领提大军陆续后至。


  再说建业城中,原是张昭、诸葛瑾、顾雍等人守把。忽然闻得太湖烽烟骤起,都不由大惊。随即羽檄交驰,旬月之间,警报频传。建业城中,皆不由人心惶惶。欲待出兵平息,又恐城中兵马不多,出击反受其害。直到八月,各地士卒将吏络绎不绝,逃奔回来,都说太湖寇“东海军”甚是厉害,所到望风披靡。张昭愁谓众官道:“大王尚在鄱阳,此地无兵无将,如何是好?”都是束手哀叹而已。又未及数日,传言南徐沦陷,吾桀、陆瑁战死,寇军杀奔而来,离城百数十里。张昭急招众官商议道:“如今是战是走,须得拿一策划也。”程秉道:“东海寇军势头甚强,我这里又无兵将可当。以下官看来,莫若让城而走,先去投奔大王之处,再调兵回来弹压。”顾雍道:“非也。山寇骤发,因而州郡崩坏。若是因而让城别走,则江东士民,皆无战意,必尽数附贼也。今建业乃大吴京都,城墙坚固,粮草充沛。以某看来,当调集军马,共激士气,全力一战。若是战胜,则城池可保,贼势可挫,全吴军民可有望王师也。若是战败,再走不迟。”诸葛瑾道:“元叹所言甚是。只是大王在鄱阳湖,不可无人辅佐。设或万一有难,恐肱股尽折。因此我这里众官,不妨分一半先到鄱阳,留一半于此待敌。”虞翻道:“甚好。便请张子布、诸葛子瑜、顾元叹等引一半百官往鄱阳湖,某与其余诸官留此。”张昭道:“仲翔戏言了,某乃辅政大臣,岂有弃城而走者?当留于此也。”诸葛瑾道:“张子布乃辅政大臣,故吴王可以无我等,不可无子布。合当先走。”众官相互推让,半晌,陆绩拍案道:“敌军近在咫尺,诸君犹自逞强推让,真真不为大吴作想耶?留着,走者,皆是为国,何推之有!”众人凛然道:“公纪所言甚是,我等自胡涂也。”于是公众合议,以张昭、顾雍、程秉、严畯等护送众官宗族,西奔鄱阳,而留诸葛瑾主守。计议既定,张昭等临行官吏,与留守者一一惜别。张昭临出之时,谓诸葛瑾道:“子瑜在此守城,若能守则守,不能守则走,保全百姓为要。”诸葛瑾道:“某知道了。”于是张昭引众官护送吴王眷属,从西门出,奔鄱阳而去。


  诸葛瑾待张昭等走后,召集余下官员道:“敌军将近,惜城中有兵无将,如何是好?”虞翻站出道:“某保举一人为将,可破寇军。”诸葛瑾喜道:“不知仲翔保举何人?”虞翻不慌不忙,说出这个人来。有分教:绝境时重逢生路,久旱地再降甘霖!不知虞翻保举何人,请看下回。

2004-11-27 12:21 桓大司马
第四十五回 小周郎大战李俊,柴文引兵临石头

作者:pener(巴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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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说建安二十年秋,混江龙李俊在太湖突发举事,时吴军皆在武陵、夷道,国内空虚,遂月余之间,被李俊连克三十余城,直逼建业,江东震动。诸葛瑾留守建业,召众官商议,欲出军抵御,苦于无将。虞翻道:“某保举一人,可破寇军。此人乃周瑜之子周循也,现居骑都尉,文武双全,又公瑾之风。可教其领军出战。”众人听了,都不由点头。陆绩道:“现有曹操大将于禁,自我军克服荆州,禁无颜回许昌,客居于此,可令其为副将。”虞翻道:“非也。于禁乃曹操爱将,既军败辱国,不能一死全义,反乞降为囚,今又无颜归国,客居建业,若是令此人引军,则我将士必忿而难决死也。又,于禁用兵二十余年,而周循年少,若使于禁居周循之下,恐难以各尽肱股。”陆绩道:“我闻于禁降关公,乃为保全士卒。且当时关羽之强,威震华夏,何必以此危难乎?且我攻取荆州,释于禁于牢狱,又好生收留,待为上宾,于禁必效死也。至于长幼,于禁乃我宾客,为周循幕僚,有何不妥?”虞翻冷笑道:“曹操恩遇三十年,他更不效死,岂指望为我东吴舍生?”两个争执不下,诸葛瑾道:“军情紧急,且先召二人前来。”于是遣人去请周循、于禁。未几,请于禁的先来道:“馆驿官道,于禁已于半个时辰前出馆而去,不知所在。”诸葛瑾大惊,虞翻摇头道:“此人看东吴势危,必是自投生路去矣。也好,也好。”又过片刻,人报周循进殿。众官看时:二十上下年龄,七尺五六寸身材,明目敛容,雄姿英发,确有周瑜之风。诸葛瑾说了缘由,道:“伯舜可愿引军御敌?”周循道:“家父受伯符将军及吴王洪恩,无以为报,愿杀退贼军,以尽忠悃。”诸葛瑾大喜,便拜周循为将军。周循道:“末将保二人同去破敌。”诸葛瑾道:“哪二人?”周循道:“一是太史慈之子太史享,乞为先锋;一是令公子诸葛恪,请为参谋。”诸葛瑾从之。


  周循与太史享、诸葛恪三个,整点城中军马。精锐之卒,不过二千余人。另有数千军士,皆是临时征发民众,不习训练。诸葛恪道:“以此兵卒,只可守城,不可出战。”周循道:“非也。我军人少,又不经训练,兼贼寇劫掠各地,若是长此相持,恐军心有变。只好主动出击,若能败敌,则人心自固也。”正商议间,人报东海军大举向建业而来,先头旗号大书“杨雄”。太史享道:“无名鼠辈,待某前往斩之。”周循道:“敌人气势正盛,不可强攻。”便令太史享引军五百,前往挑战,诈败诱敌。自与诸葛恪在城东夹道埋伏。


  杨雄引军三千,一路疾行,离建业五十里,忽见前面有数百吴军,列队拦路,为头一个小将高呼:“太史享在此,那个敢来?”杨雄呵呵大笑,挺枪上前,两人交马无十数合,太史享回马便走。杨雄大喜,麾军追上。奔走十余里,路边山冈之上,忽地钻出数十人,当先一个少年,头戴纶巾,将手中羽扇一挥,便听两旁梆子乱敲,羽箭飞蝗般下来。杨雄大怒道:“这厮欺俺杀不得你么?”纵马提枪,引数百人,向山冈上去。方到半坡,山上那少年再把羽扇一挥,两个大汉提斧头将脚下挡板绳索劈断,堆得小山也似的滚木辟头打下来,杨雄大惊之下,面门上早着,打得鼻梁塌陷,口吐鲜血,连马滚下山坡去。数百精兵,尽数号啕不止,连滚带爬,退到路口,打伤了十之七八。此时又听大鼓雷动,四面吴军呐喊杀出,不知多少。前面太史享翻身杀回,长枪神出鬼没,连挑杨雄部下三员偏将。东海军见头领受伤,本无战心,又看四面是敌,顿时土崩瓦解。几个亲信护了杨雄,夺路而走,众军将各自逃生。被吴军乘势押杀,斩获无数。逃出数里,路旁鼓点大作,杀出一彪人马,当先小将,背后大旗书“周”。东海军早已魂飞魄散,只顾奔走,又被截杀一阵。三千军马,折其大半,丢弃旌旗战甲无数。一路狂奔十数里,直到遇上李俊军马,方才住脚。李俊见杨雄打得如此模样,又听护兵说只是三个小将,怒道:“何方小儿,如此猖獗?待我前去会一会!”邓飞道:“哥哥且息怒。东吴人才济济,不可小看。这三个小将既能一阵杀得杨雄哥哥大败,我等不可冒失。”李俊道:“既如此,我且与白胜、童猛、朱富三位兄弟引军一万,前往交战。邓飞兄弟可引余部在后接应。”


  周循、诸葛恪、太史享三个大胜一阵,商议道:“贼军前部既败,大军必来,我等须得想个法子,好生抵挡。”诸葛恪道:“眼见这杨雄贼将是个有勇无谋的,我想敌军主将却未必如此。不如故意示弱,他必然以为我有计策,如此可以骗敌。”周循道:“甚好。我这里有了一计,就在上次埋伏的地点,如此如此……”


  且说李俊气愤愤地引军一万,卷地而来。便看前面右边大路口二三千吴军排开,当中大将背后大旗“周”,旁边一人,旗号“太史”。李俊道:“对阵主将,可报姓名。”周循道:“我乃东吴都督周公瑾之子,周循是也。”李俊一凛道:“周郎之后,果然风采不凡!”朱富道:“便是他风采不凡,且试试俺的手段!”提起朴刀,杀出阵去。对面太史享纵马而出,两个刀来枪往,战不到三个回合,太史享一枪刺去,把朱富头盔带下。朱富惊呼一声,回马便走,太史享待要追赶,童猛拍马而出,手提一条五股钢叉,截住相斗。太史享奋力施展枪法,童猛水上功夫虽好,陆地厮杀却是寻常,不到十合,手忙脚乱,拨马而回。李俊大怒,亲自提刀出马,太史享迎住,战约二十回合,不分胜败,忽然将枪一格,回马便走。周循将手中令旗一挥,吴军一起便退,却不走大路,往中间小道穿去。李俊见状,也不追赶,只是冷冷微笑。白胜道:“哥哥,眼见得吴军不是我们对手,何不追杀上去,为杨雄哥哥报仇?”李俊道:“这太史享武艺,原不在我之下的。且军马退时,旌旗不乱。他必然是诈败诱我。这条小路狭窄,两旁又多枯草败叶,他必然埋藏了甚多引火之物。我若深入,被他火攻,必然大败。”白胜道:“那却如何是好?”李俊沉吟片刻道:“他既欲诱我,必然伏兵两侧。朱富兄弟你引二千人马,在这中间小路口列队;我引五千军从右边大路过去,童兄弟却引三千军往左,沿河谷边上过去,各自多带火箭,两面迂回,却抄到吴军之后击之。把他军马尽数驱到中间小路上,我就势发射火箭,然后顺风掩杀。待他败军从小路出来,朱富兄弟却以军马击之,可全歼吴军也。”三个兄弟都叫:“哥哥好手段!”于是各自分兵去讫。


  李俊、童猛两军往左右去不远,朱富正自与众军等待小路上起火,不防路口忽然鼙鼓大作,数千军马冲杀出来。朱富大惊之下,急急上前迎战,恰好看见太史享迎面而来,交马只一合,太史享长枪到处,把朱富手中刀打飞在一边。朱富赫得魂飞魄散,急匆匆回马便走,部下军士,各自奔逃,为吴军攻杀无数。保住命的都不知跑何处去了。


  周循、太史享纵兵击杀一阵,约住队伍,不教追赶败军。此时诸葛恪遣人来报,说东海军两路,一路往大道,一路往河谷进军,俱去抄袭小道之后了。周循微微一笑,与太史享道:“我等且率军亦沿河谷追杀进去。”于是各自督率军马,顺河谷追杀,恰恰抄在童猛军之后。童猛正在行进,忽闻后队鼓噪,回头看时,不知多少吴军掩杀过来,大惊之下,队伍自相践踏,死者无数。童猛不敢交战,急急率败军翻过山坡。吴军紧随而来,东海军马连滚带爬,皆逃奔到小路之上。此时李俊大队正沿右边大路进发,听得隔山人声鼎沸,急急遣人登高看时,却见吴军居高临下,正把童猛人马往小路上压。李俊大惊,急令全军翻过山坡,杀过去接应。须臾之间,李俊、童猛两军充塞小路,便看周循在左边山坡上呵呵轻笑,令旗挥处,吴军火箭连发,须臾之间,小道两旁草木尽皆烧着,东海军焦头烂额,相互碰撞。李俊大怒,欲待往上仰攻,那吴军放火之后,皆把长弓硬弩摆出。东海军背后是大火,队伍早乱,攻了数次,枉自遗尸数百于山坡之上。欲待要从小路逃回,路口诸葛恪早令人放火烧断,热浪滚滚,惶如炼狱。东海军哭喊摸爬,死伤无数。李俊见势大惊,白胜道:“哥哥,何不赶快教众兄弟翻过右边山梁从大路走?”李俊猛醒悟道:“多谢提醒。”于是教传令,尽往右边山坡上走。有些受伤的,也只好丢下不管,哭声盈路,惨不忍闻。


  周循在山坡上看东海军往右边上坡,笑谓太史享道:“贼人虽折了两阵,我却不能放松,须再一阵全灭了,也好保建业平安。”于是又催促将士“休得贪懒,火速疾行”,却从河谷旁在回去,恰恰堵在大路前面。李俊正引一帮残兵败卒奔走,忽然前面金锣一声,军马排开,整整齐齐,周循、太史享呵呵大笑,立马旗下。李俊回顾身后大叫:“既已入死地,岂往偷生!”当先拍马舞刀,冲杀过去,东海军一拥而进,怎奈先前被大火烧得队伍残缺,人数虽众,却皆无战力。厮杀一顿饭工夫,东海军渐渐不支。正混战间,吴军背后,旌旗招扬,一彪军马杀来,当先大将高呼:“李俊哥哥休要惊惶,邓飞在此!”李俊大喜:“今番峰回路转了!”于是奋力冲杀。周循、太史享见敌人援军又到,不敢恋战,于是会合了诸葛恪,收兵自回。李俊一战大败,兵力疲乏,自也不敢进逼。于是各自退回。


  李俊退军三十里,清点士卒,一万军马,战死及走散者三千余人。带伤七八百。童猛混战中被火箭射到发髻之上,满头烧得乌黑。李俊切齿骂道:“叵耐小儿,如此伤我!”便要重整军马,再去报仇。邓飞道:“哥哥息怒。为将者,不可逞一时之勇,而乱大计。”李俊听了,教且送酒来。与几个兄弟喝了半个时辰,拍案道:“原来如此。是俺欺敌了。这周循既然是周公瑾之子,谋略必佳。我军虽众,终究乌合,且我攻他守,主客之势不同。今日已折数阵,再要前去交战,恐无胜算。不若且屯军于此,一面分军略周围县邑,以不动而制动,看他如何。”邓飞道:“哥哥所言正是。”于是整顿军马,教不再出战,只修建营寨,安插鹿角,建三个营盘,自己与朱富当中,白胜与童猛在左,杨雄与邓飞在后,和吴军对峙。周循这边,大破东海军之后,士力大振,报入建业,诸葛瑾甚是欣喜,一面发出库房金帛牛酒,犒劳三军,一面飞报往鄱阳湖。原来孙权在鄱阳湖,本欲作陆逊后援,不料忽闻江东大乱,心中焦急,便要回军去救。又欲教陆逊回军东撤,以保扬州。张昭谏道:“此刻夷道两军对峙,若是先撤,只恐刘备追杀,数万将士,难保完全。不若且在此驻扎,还可接应两边。诸葛子瑜守城,必有方法。一边向曹操求援,可退川军。”孙权还在犹豫,人报有梁山军宋江、吴用万余军马,直取庐陵、豫章而来。孙权大惊,急遣宗室孙奂、孙辅、孙匡提兵万人,骆统为参谋,前往夹江相拒。那吴用见状,对宋江道:“孙权随身精兵,以宗室统带前来,有决死之意。我军长途奔袭,士力疲惫,且若是进战,纵然得克,陆逊必自夷道回军,或孙权回军守保江东,李俊兄弟恐非对手,因此反不利我也。”于是教暂且停兵,只待江东消息。孙权在鄱阳湖,度日如年,忽然闻听周循大破东海军,大喜之下,遣人前去,以周循为破逆将军,后军都督,太史享、诸葛恪为中郎将。教好生破敌。


  李俊在南徐一带,与周循对峙,未到一月,南路报道:“小旋风柴大官人,与豹子头林冲将军,引军前来了。”李俊大喜,急忙迎接。原来林冲自与宋江从零陵分手,又有薛永、廖立相助,先进始兴。步骘、吕岱兵不满万,又被柴进、士燮率交州军马,两面夹击,大败亏输,从小道奔豫章去了。林冲既解了交州之围,便要士燮出军合力北进。士燮下来,问计于柴进,柴进道:“以某看来,出兵有四利也。吴军主力尽在西抵御汉中王,江东空虚,我若进军,可势如破竹,扬我交州军威望,一也;击垮东吴,可解交州之厄,二也;东吴既平,则交州扩充郡县,不在话下,明公基业更广,三也;灭吴之功,汉中王必然重赏,四也。”士燮道:“只是前番汉中王进川,小儿士徽引数千精锐将士前去,至今空缺不补;若再出军,只怕为汉中王所并。虽是同为汉室效命,总有不甘。”柴进道:“既如此,不才愿统军随同北进;所占城池,皆划明公版图;而后军马完璧归赵。”士燮大喜道:“既然如此,有劳文引了。”


  于是士燮令柴进引军马五千——柴进其时自有军马五千,却遣别将屯在交州。又遣其弟士武相随。交州蛮王沙摩柯亦遣其弟摩沙引蛮军千余助战。同林冲一道,自始兴北进。此时东吴军马,尽皆调空,林冲、柴进军马一路克延平、建安诸县,兵至会稽,恰逢朱仝、欧鹏、童威引军联接山越人,攻打城池不下。林冲、柴进即统军相随。那会稽太守薛琮,原本已被围得兵匮粮乏,焉能抵挡这一路猛虎?不三日,柴进用伪击转杀之计,林冲突破东门,一举夺城,薛琮自尽。或有乘势劫掠的,尽被林冲、柴进安排巡防哨队,有拿获杀戮淫掳者,就在当街正法。不到半日,城中稍安。柴进令人召来原薛琮手下官吏,就教镇守。然后大军继续北进。腊月初,兵至南徐,方才与李俊会合。


  各自相会,自然不胜亲密。晚间背了外间将士,梁山十二个头目,乃是林冲、柴进、李俊、邓飞、欧鹏、白胜、薛永、朱富、杨雄、童威、童猛、朱仝,欢聚帐中,置酒高饮。各自分说别来数年感慨。李俊道:“吴加亮这计策,虽然高妙,却累我等兄弟长久分离,又不得快人厮杀,真真闷的。”白胜多喝了两碗,大哭道:“只可怜关胜、索超、曹正、邹渊、杨春、郁保四诸位哥哥,多时未见,却已自去了!”众人也都垂泪不止。柴进劝解道:“死者已去,枉自悲叹也是无益,当尽力实现大业,方可告慰诸位兄弟在天之灵。”李俊道:“这建业守将,却是周瑜之子周循,其人韬略精通,甚是厉害,一连败我数阵,折损了数千军马。”柴进道:“既是周瑜之子,端的不可小看。他既是如此能用计,我却要迫他与我对战。只要两边军马一交,我军数倍于彼,岂有不胜?”李俊道:“只怕他足智多谋,反被算计。”柴进道:“我军终是兵足将广,纵然失手,不过一败;他却是一败则覆亡。单看此处,我便不惧了。”又把行军图看了一回,道:“有了。”问李俊:“此处船只如何?”李俊道:“整顿了颇多船只。”柴进道:“那便是了。请李俊兄弟引五千军马,去取泾县,然后沿龙藏浦进兵。”李俊道:“我军在南徐,直接往西北进兵即可,何必先往西南抄袭?”柴进道:“我自有安排。”


  再说周循引军与东海军对峙,一面整训士卒。看看年关将到,士卒历经数战,也是强悍有加,心下忧喜参半。忽闻报扬州南部数十城尽数沦丧,南徐敌军大至。周循惊道:“如今半壁河山沦陷也!敌人不日之间,必然大举来攻!”不数日,又闻东海军数千,攻克泾县,正在准备船只,预备北进。周循急召太史享、诸葛恪商议。诸葛恪道:“敌军援军既到,显是欲分路包抄我,令我军首尾不能相顾。我若往泾县,则此处恐为敌军所攻,我若在此处,敌军沿河北进,只怕沦陷建业,断我后路。如何是好?”周循沉吟再三,道:“我却有一个计较,二位兄长可与我共商之。”诸葛恪、太史享道:“愿闻其祥。”周循开口说出这个计策,有分教:龙藏浦畔,几多壮士沥血;石头城中,一班忠臣尽心。不知周循计划如何,请看下回。

2004-11-27 12:29 桓大司马
第四十六回 梁山寇苦战周循,白日鼠贪功殒命

作者:pener(巴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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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循、太史享、诸葛恪闻扬州半壁沦陷,敌军倍增,又分军沿龙藏浦而进。周循道:“东海军与刘备军马汇合,数倍于我,今分路而进,是教我首尾不能相顾也。我若阻挡一路,他只不和我战,而以别军径取建业,我军难保万一也。若是分军而拒之,军分则势弱,孤掌难鸣也。我却有一计,先大张旗鼓,佯作往龙藏浦之敌进攻。敌军那一路必然坚守,我却不与他战,一面虚张声势对峙,一面暗地分派精兵,抄袭到右路敌军后面。彼大军既进,粮草辎重当在后也,我寻隙而进,败其后军,然后焚其粮草——彼军马既多,粮草一断,不战自乱;前有坚城,后有奇兵,敌将帅可擒也。”诸葛恪道:“将军之计甚好。只是我军抄袭敌后,若被他孤注一掷,直取建业;城中兵微将寡,岂不危险?”周循沉思片刻,道:“既然如此,我与元逊军马二千名,留驻此地,引敌注意。东海军若正面大举攻来,君可占据险要,疑兵惑之,极力拖延,以待我军在敌后动作;若是难于支撑,可急回军退保建业。”诸葛恪领命。周循遂与太史享引军五六千,往西南龙藏浦而来。前进一日,探马报敌军在龙藏浦联营数里,又报敌右路大军,陆逊北进。周循道:“正和我意也。如今可以小股人马,在此迷惑敌军,大队转投东进,抄袭敌后去也。”太史享道:“谨遵将领。”于是准备出发。


  且说李俊引童威、童猛、欧鹏三将并五千精兵,攻克泾县,准备大小船只二百余艘,沿河进发,直往建业。行出数十里,忽闻探马报,吴军大举前来。欧鹏道:“我军乃是偏师,不如沿河结成水寨,以战船把守,等待林教头来援。”李俊道:“甚好。”于是教把各路军马,结成水陆二寨,严密守把,只是坚实。便看吴军径到离开十五里之外,也结下阵营,旌旗招扬,煞是威严。对峙一日,却不来攻。李俊见状,召集众人道:“敌军既不来攻我,我却去攻他!”欧鹏道:“我军兵力不足,未可轻动。”李俊道:“林教头、柴大官人大军便在后面,有何不可!”便教童威守把营寨,自与童猛、欧鹏,点军四千,发声喊,一起弃舟登陆,往吴军营寨杀去。


  这边周循、太史享,虚扎了一个营寨在龙藏浦边应付李俊,两个自带了大军,预备去抄袭林冲、柴进的后路。行不远,忽然听得营寨那边杀声震天,周循拍鞍叹道:“吾计败矣!不想这一路敌军凶悍至此,若是被他攻破我龙藏浦畔的营寨,再随后追杀而来,我军必难幸免!”太史享道:“既然如此,何不急急回军,先击溃这一路敌人!”周循道:“只恐敌右路大军乘势袭我建业。”太史享道:“虽如此,也顾不得许多了。好在有诸葛元逊在正面抵挡,指望能拖延一刻,待我击破这一路敌军之后,再抄袭其侧翼,尚有三分胜算!”周循沉思片刻,黯然道:“也只得如此了。”太史享看他神情,道:“伯舜,我辈为人臣,舍死相筹知己之恩,上报明主,下匡百姓,足矣。若是过于计较成败,反失了英雄豪气。”周循闻言一怔,忽拍案道:“所言甚是!”即便大声传令道:“众将士听好!贼寇不知死活,敢来袭我营寨,我等去杀他个片甲不回!”众吴军齐声高呼,转杀回去。周循谓太史享道:“贼寇大军在后,当速决之。公可引精骑百名,从右侧森林小路穿过,突击敌左翼,敌必慌乱。”太史享道:“遵将军之令。”周循道:“多加小心!”太史享大笑道:“某唯一心,已奉与吴王了。”引百骑转去了。


  且说李俊与童猛、欧鹏引军攻打吴军营寨,那寨子里只留下了数百个新军,哪里抵挡得住。等周循赶到,已经是摇摇欲堕。周循部下副将见状,急道:“将军,可急急杀出增援。”周循道:“且慢!”教士卒皆横刀开弓,在一里之外,隔山列队,却不冲出。又过片刻,寨门被攻破,东海军一拥而入。就看营寨之上,忽然火光大起。周循将手中宝剑一挥:“正是此时!”旗鼓手擂鼓大作,吴军转过山丘,呐喊杀出。此时东海军半数已冲入营寨之中,忽见火光起,不由惶惑。又见吴军杀到,顿时混乱。李俊高呼:“休得惊惶,随我迎敌!”率领一部军士,转向相迎,怎奈半数军马已入敌寨,余下的队列错乱,片刻之间,已被吴军冲动。欧鹏大声喝呼,当先杀入对阵,银枪飞舞,连挑杀吴军十数人。背后数十个亲信喽罗一拥而进,方才把阵势稳住。周循只把长枪硬弩,当住正面,却调集精锐从两翼冲击,渐渐凹进,把欧鹏三面围住,部下喽罗渐渐败亡。李俊大惊,亲引一军突入相救。两边正在交错厮杀,营寨右面森林之中,忽然杀声大作,百余骑冲突而出,当先太史享威风凛凛,挺枪跃马,势如天神。东海军俱已转到左边,太史享虽只百骑,一击之下,如钢刀切豆腐,顺势而入。童猛正在后队督阵,不防身边喽罗惊叫,急急转头看时,太史享马到眼前,抬手只一枪,正透心窝,翻身落马。吴军百骑一拥,早踏成肉泥。李俊、欧鹏在前面鏖战,不防背后被这一冲,全军大乱。两个见势头不好,引军只往斜刺里奔突。那一半人马本身已冲入吴军营寨,匆匆退出,全无队伍,周循督军押杀,斩首无数。李俊、欧鹏不敢抵挡,只抢了童猛尸首,引败军往水边本寨逃去。


  太史享见了周循,两个整点军马,除营寨中数百军士损伤过半,本队阵亡不过百十人。原来周循原先嘱咐守营寨副将,在各处堆积柴草,若是敌军破寨,即放火焚烧,引敌人错乱,士卒可乘机逃生。不想此处却得了大利。当下太史享道:“既已杀败此处敌军,可急急往抄袭去也。”周循道:“甚是!”于是吩咐原先守把营寨之将,整顿残余士卒,再入营盘,自与太史享引中军,且先造饭,歇息一个时辰,然后出发。


  再说柴进、林冲自李俊引军去后,再相商议。柴进道:“我这个计策,是遣李俊分兵往龙藏浦;他若不理睬,则李俊稳扎稳打,进逼建业,亦可获全功;他若分兵去打李俊,我这里便乘机夺取了建业。”参军廖立却道:“柴大人此计虽好,却有一个破绽:那周循精于用兵,若是先往南击破了东海军,再转到我军之后,则我军前有坚城,后有劲敌,腹背之间,难保万全。”林冲道:“公渊之计如何?”廖立道:“以某看来,我军多而彼军寡,则当戮力相较。今李俊将军既分兵去了泾县,周循必亦前去;我却分兵两支,一支往建业进逼,一支却也转向东南;彼若攻李俊,则腹背夹击,可大胜也。”柴进道:“廖公渊此计甚好。既然如此,我二人分兵而行。”于是议定,以柴进、士武、白胜、朱富、邓飞引军万余,进逼建业;杨雄在营寨养伤;林冲、薛永、廖立、朱仝、摩沙引大军亦往泾县而来,前后二万余人,战马千匹,声势甚大。廖立谓林冲道:“我军二三万,所到行程艰巨,且若为吴军探知,恐先避走。不如分兵数路,依次进发,前军缠住吴军厮杀,后军陆续添上,团团围住,吴军插翅难飞也。”朱仝道:“只是自散军力,岂不受人以柄?”廖立道:“非也。如今周循精于用兵,却是兵微将寡,因此我军不患敌军众,但患敌军无处觅踪也。今分军前往,拼出被他杀伤一阵,却得以大队合围,此欲取先与之道也。”林冲大喜:“公渊所计甚妙。哪位愿为一队?”病大虫薛永道:“兄弟愿去。”林冲与之三千精悍人马,在前突进。又教摩沙引本部千余蛮兵,及二千梁山军马为二队;林冲自与朱仝、廖立引大军随后而进。行数十里,前面薛永遣人飞报,说周循已杀败李俊。廖立以马鞭拍股道:“周循既杀败李俊,必不会在原地耽搁,请分派一支军马,向东南疾进,以成三面合围之势!”林冲道:“甚好!”便教朱仝:“将军请引四千军,即刻往东南进发,如遇吴军,迎头截杀!”朱仝引军去了。剩下廖立与林冲,并马而行。廖立道:“林将军,这东海军李俊大人,虽然从未闻名,与将军等却甚是投机,数日之间,见面如兄弟,难得,难得。”林冲笑道:“皆是刘皇叔威名远播耳。”廖立道:“休要瞒我。你看这几路分军,将兵之间,何尝分了彼此;便是一般刘皇叔部下诸将,却也没这分默契。”林冲心中暗惊,口里道:“公渊言笑了。”廖立微微冷笑,不再提起。


  这边周循、太史享引军一路疾行,不多时,前面探马报,有军马十里外进发,旗号“朱仝”。周循惊叹道:“贼军似已有准备。方才与东海军在龙藏浦一场好战,耽误不少时辰,如今恐为敌合围也。”太史享道:“尽人事,听天命,且杀退眼前这一军便是。”周循道:“既如此,兄可分兵一半,向前迎敌,某引军却往北迂回,两面击之,可破此敌。”太史享道:“遵从将令。”引兵一半,径向前去。无一刻遭逢梁山军,对面朱仝提刀出马,太史享见他身长八尺四五寸,赤面美髯,竟又与关公有几分神似,心下暗自吃惊,口里叫:“贼将既然到此,何不决死一战!”朱仝呵呵笑道:“你这厮不知死的!”拍马舞刀,冲杀过来,太史享截住,两个盘旋交战,二十余合,不分胜败。两边军马,各自涌上混杀。无半个时辰,西北方向旗号飞舞,周循引军杀来,朱仝不防两面受敌,顿时大乱,士卒溃散,倒毙无数。周循、太史享各督军马猛攻,朱仝大呼:“各位兄弟,今日若不死战,便只得战死了!”奋力挥刀,冲杀在前,于是士卒无不效死决战,渐渐收缩成一个圆阵,背靠抵挡。周循、太史享几番冲突,不能杀透。正在踌躇,探马后面来报:“今有前番龙藏浦的李俊东海军,又重新杀出,毁我军营寨,往此处而来!”周循大惊:“贼人亦有好战如此者!”谓太史享道:“如今若被他冲拢,腹背夹击,我军自乱!只得先回头再击垮东海军,然后见机行事。”于是留下少许军马,虚张声势,两个再率军翻身杀回。果见李俊、欧鹏统带军马,咬牙切齿,汹汹追来。周循更不答话,麾军杀上,太史享一人敌住李俊、欧鹏两个,东吴众军将人人舍生拼杀,这边东海军也是不避刀剑,奋勇冲锋,两边直杀得血流成海。未几,西北面鼓号大作,病大虫薛永引三千军杀来。这时李俊军马原本已招架不住,忽得强援,精神倍添,两军并作一军,合力抵挡东吴。周循看敌人援军源源而至,心知今日在劫难逃,但亦只得尽力调兵往战。忽然后队又报,说东面朱仝复整军马,又从背后杀来。周循急谓太史享道:“事急矣,只好分兵迎战!”太史享道:“甚好,我引军往敌背后贼军!”于是带了二三千兵士,回身迎敌。方才与朱仝相距二里开外,北面山谷中号角长鸣,杀出一彪人马,为头却是一伙蛮兵,赤体冲杀,当先一员蛮将大喝:“俺乃交州摩沙也!哪个敢来交战!”太史享大怒:“夷蛮之徒,也敢侵犯大国!”挺枪上前,摩沙提大砍刀上前,两个交马三十余合,不相上下。军卒各自混战,朱仝早引军从东面杀来,太史享大喝道:“众军士,精忠报国,只在今日也!”撇了摩沙,策马杀入敌群,银枪乱晃,连挑数人。吴军大半本是临时征集,如今两面受敌,又是寡不敌众,初时还凭借一股气力抵抗,战了半个时辰,阵型渐渐乱了。摩沙、朱仝各督人马,两头押杀,吴军斗兵渐少,旌旗零落。战至酉牌时分,全军覆没,太史享陷阵冲突八回,杀敌无数,身受二十余处伤势。跨下战马累倒,他翻身靠于大石之上,往北大呼:“吴王,末将今日力竭,随先父去了!”拔剑自刎而死。


  这边周循正督军与李俊、薛永两军交战,忽闻报后军崩溃,长叹道:“天绝我也!”令全军转向往北,且战且走。李俊、薛永虽然战得兵力疲惫,却不肯舍,紧紧咬住。两军首尾相接,行不数里,前面旌旗招扬,鼓点如雷,排开无数军马,当先大将雄姿伟岸,横丈八蛇矛道:“豹子头林冲在此!”周循见势,心头一顿,急令:“众将士,事已至此,欲保全性命的可自去投降,欲为国尽忠的,随我死战!”吴军散去者十之二三。林冲见有吴兵迎面来降,急传令不许杀害。周循看见,叫全军乘机一起迎着冲杀上前。此时东吴降兵在前,林冲阵前并无防备,且队形亦乱,被吴军一撞之下,立时大乱。兼之此地地形崎岖,片刻之间,两军四下混战,并不依个队伍。须臾,背后李俊、薛永两军齐到,又无一时,东面摩沙、朱仝两军亦到,四面包围,把吴军在核心困得水泄不通。东吴军本只及敌军十之一二,又兼陷在死地,兵将渐渐消融。此时日头已堕,漫天黑云,众军不顾饥疲,挑灯厮杀。战到一更时分,沙场宁静,吴军全数覆灭。


  这一场苦战,杀了整整一日,东海、梁山、交州军众将也不禁相顾悚然。林冲道:“周循、太史享年纪虽轻,真无愧名将也。诸位且各自整顿军伍,造饭休息,次日晨再相议。”次日一早,回报各军损折:李俊军折损二千二百余人,朱仝折一千五百余人,薛永折六百余人,摩沙、林冲大队各折三百余人。李俊叹道:“胜得如此惨烈,对手却是黄口小儿,我等皆羞死也。”廖立道:“且慢感叹,可曾发现周循尸首?”李俊一愣道:“未曾。”廖立冷笑道:“好一番惨胜,却教敌军主帅走脱。”林冲道:“公渊且慢说嘴。如今当怎生是好?”廖立道:“可整顿军马,急急沿龙藏浦而进。若是柴大人那一路已攻取了建业,则自不必说。万一有甚闪失,这边进兵却甚是要紧。”童威痛哭道:“那太史享小贼害我兄弟童猛,请将他尸体剁成肉泥,以泄愤恨!”林冲安慰道:“童将军,人死不能复生。这太史享杀害你哥子,虽然可恨,也是各为其主。他奋战至死,也是个好汉,若难为他尸首,倒惹人耻笑。”于是厚葬了童猛、太史享,教薛永为一队,欧鹏为二队,自与李俊、廖立诸将为三队,沿龙藏浦进逼建业而去。


  再说诸葛恪引二千军马,在险要处下寨,扼守路口。便见柴进引军上万,潮水般冲涌而来,轮番攻打,不得片刻歇息。诸葛恪只是竭力守把,焦头烂额。原指望周循快些在敌后发动,却不见动静。足足支撑了一天,士卒损折了数百,到得夜里,柴进攻势缓了。原来敌军来前,诸葛恪便已派出数十个精干小卒,打探消息。二更时分,忽然来报,说周循大人全军覆灭。诸葛恪大惊:“伯舜既没,建业危矣!我再死守此处,徒害了儿郎。”思索一番,教在营中风大处,悬挂许多灯笼,微微摇曳;又扎了数百个草人,在各处立者;然后全军将士,人马衔枚,悄悄从后山小路出了营寨,往建业急速撤退;一面先派快马往城中报信。这边城里诸葛瑾等得知消息,尽皆大惊。陆绩道:“事急矣,建业既不可守,当早谋退路。诸葛公可引众官保仓库退往鄱阳湖大王处,以图长远。”诸葛瑾道:“然若是空城留于此,恐怕百姓遭难。”虞翻道:“下官愿留守此处,以保百姓。”陆绩道:“下官亦愿。”诸葛瑾道:“张子布临走时,委托某守城。如今敌军接近,我岂能一走了之,而以孤城付以二公?”陆绩急道:“事已至此,子瑜公尤如此迂腐耶!”虞翻道:“如今东吴势衰,若要安存,亦需子瑜与刘备谋和。不可自相耽误!”诸葛瑾顿悟,再拜二人,垂泣道:“二公真君子也。”虞翻道:“一般为大王尽忠,何须如此?子瑜快快出行。元逊回来时,我也教他随君一同。”诸葛瑾于是与众官前往库房清点,将仓廪之物,尽数运载,取水路往上游而去。一时城中人心惶惶。幸得虞翻、陆绩整点秩序,不至大乱。


  未及,诸葛恪军赶到城下,陆绩、虞翻出迎,教人把干粮搬出,众军匆匆吃了,虞翻道:“船只备好,元逊可引军登舟逆水而上,追赶令尊,护送到鄱阳湖去也。”诸葛恪道:“二位大人何不一同去大王处?”陆绩笑道:“我等若走,此处无人镇压,恐怕百姓被扰。元逊自去,我二人自有安排。”诸葛恪道:“我这里分拨五百军与二公。”虞翻道:“我这里有军四百名,镇守街市,安顿吏民,足矣。若是多留,敌军数万在前,于事何补?大王在鄱阳湖正是用人之时,元逊速去;见了大王,说我二人必不辱王命。”诸葛恪感慨万千,伏地向二人叩首作别,然后引军上船。


  虞翻、陆绩待船队走后,相对一笑,进城中官衙,教部下四百军士,轮番到街上、四门处维持,教众士民都休慌乱,若有军马进城,只不可出街市乱跑就是。又宣喻若敢乘乱行劫者,格杀勿论。


  且说柴进白日猛攻一天,却也被诸葛恪守得筋疲力尽;夜间看吴军营寨灯笼摇曳,人影耸立,不敢冒失;到三更时分,林冲那边报捷。柴进便叫朱富引军五百,先去试探。朱富一探,果然人去寨空;急忙回报,柴进笑道:“这小诸葛倒也有些手段。”先令白胜乔装打扮,去往建业城探听虚实。其余军马,依旧按部就班,各自休息。等到天大明,排齐队伍,往建业进发。


  行无十里,白胜迎面喜巅巅跑来道:“各位大人,建业已是空城也。”柴进道:“这个倒也自然。东吴倾国军马都在陆逊手下,城中纵然有些留守兵将,俱随周循在龙藏浦战死了,自然是空城一座。只是不知打听是否详实?”白胜道:“实得狠。他城里面只有几百个老弱军士,那为头的两个文官,叫什么鱼大人,什么鹿大人的,都不会厮杀,眼见得是准备投降了。”柴进道:“若真是准备投降,免了一城百姓浩劫,倒也不差。”白胜道:“大人,俺探听消息,如此辛苦,今番倒要有一个请求。”柴进眉头一皱道:“甚么请求?”白胜道:“待会大军进城,大人拨给俺一千儿郎,俺要率先进城。”柴进道:“白将军不可儿戏军情。这军伍先登,最是要紧,你又不会厮杀,怎能担此大任?”白胜道:“反正建业已是空城待降,谁来和俺厮杀?看在俺屡次辛苦,大人就让俺过这一次瘾吧。”柴进待要呵斥,背后士武忍俊不住道:“既然建业已如探囊取物,我看就让白将军先登也无不可。”柴进苦笑一声,道:“既然如此,便与你一千军马,多加小心。”回头嘱咐士武:“你把那最劣的士卒,拨与他一千。若是没有厮杀,这一千劣卒也可进城;万一有变,没好的精兵被他给断送了。”又叫邓飞引精军一千,随后跟随。其余军马,依次而行。


  白胜乐巅巅全副披挂,提根银样腊头枪,骑了匹劣马,带着一千弱卒,沿大路行进。他一贯是探听军情,从未上阵厮杀,这次如此威风,自然心头大乐。那些军卒也多是四方游散之徒,走得稀稀拉拉,勉强成个队伍。偏偏白胜初次为将,行数步便把令旗招展,重新编排。走不上数里,全军已然全不成队形。白胜却只看得兴高采烈。走了半日,离开建业城尚有十里,望见城楼高耸,前方哨马来报:“城门大开,并无军马。”白胜呵呵大笑:“既然如此,且与我进城!”旁边一个副将道:“敌军尚无降书送来,不可冒失进城。”白胜道:“他若有诈,便不会伪作一个降书来?爷爷探听的消息,岂有错哉!”叫声:“与我进城,大家都快活去!”拍马扬鞭,率先往城门冲去,背后一千游兵齐声欢呼呐喊,相随而进。


  又行数里,兵士奔得疲惫,队伍更散。忽然西北方向,烟尘大起,副将惊道:“有军马前来!将军可早作准备!”白胜脸色大变道:“军马,爷爷已探得建业是个空城,哪里来得军马?”副将道:“这军马可是城外来的。”白胜道:“果然如此!那如何是好!”副将道:“是战,是退,请将军速拿个章程。”白胜三十二个牙齿捉对打架:“这这这……你看如何是好……”副将道:“不如先退。”白胜道:“好好好……就退就退……”回头叫一声:“退,退!”副将不及制止,被他喊出,那一千弱兵,个个亡命奔走,须臾之间,却把白胜和副将两个孤单单撇在前面。白胜大惊,急急要转马,他原本不惯骑马的,不防一交跌了下来。听得背后杀声渐进,心下慌张,两腿筛糠似抖个不住,慢说上马,站都站不起了。副将下马急忙把他扶上鞍去,急急加了一鞭,这时背后军马已离开不到百步,当先一员大将,身长八尺有余,赤面长髯,手提银面大刀,高呼:“雁门张辽在此!”白胜被他暴雷似一吼,吓得一哆嗦,他本不惯骑马的,跨下又是劣马,四蹄一滑,又把他摔了下来。没等爬起,曹军已到,张辽看他如此不济,却是个将领打扮,原待捉了问个明白,不料一个曹军骑兵冲到背后,只一刀,把白胜头颅劈开,顿时倒地死了。副将大怒,挺枪直取张辽,只一合,被张辽斩于马下。


  这时邓飞在二队,忽听前面嘈杂大作,片刻之间,白胜部下的溃兵潮水般冲下来,顿时把二队冲得七零八落。邓飞大惊,正待整顿,曹军已挟风杀到。邓飞手舞铁链,上前交战,正遇张辽。战无十合,抵挡不住,回马便走。张辽麾军掩杀,邓飞手下军马也一并狂奔。柴进、士武、朱富引大军在后,忽闻前面剧变,大惊之下,正欲整顿行伍,便看两起败兵,先后溃下。柴进急令朱富引二百刀斧手,连斩下三十余颗人头,方才把溃散止住。便看正面曹军如乌云涌动,鼓气而来。当先张辽挥舞大刀,威若天神,所到之处,血光飞溅,众军望风而靡。柴进急急调遣精兵,列队缠斗,不防右翼杀声忽起,一彪军马突出,当先大将喝道:“泰山于禁在此,哪个贼寇先来领死!”此时柴进精锐尽在前面,被于禁一马突入,离开不过数十步。急切之间,欲待走,于禁张弓一箭而来,应弦落马。正是:羊犬何堪共虎斗,蛇蝎空自与龙争!不知柴进生死如何,请看下回。

2004-11-27 12:29 桓大司马
第四十七回 张文远大战龙藏浦,虞仲翔尽忠建业城

作者:pener(巴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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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说当初李俊在江东连接山越人,忽然发难,八十一州震动。于禁知形势大变,遂轻装出了建业,往江北而去——他原本是自觉无颜回见曹操,因此客居江东,东吴自然也未曾看管。出城渡江,略一寻思,往合肥而去。


  那合肥守将正是张辽、乐进、李典。见得于禁,俱各惊奇。乐进是个直性子人,开口道:“文则,你投降关羽,把大王颜面,丢得精光,今日又来如何?”李典急忙止之。于禁惭愧道:“是某失节,亦不想求大王宽恕,只如今有一大事,与大王霸业相关,却不得耽误。”张辽道:“是何事?”于禁道:“眼下江东忽有东海军李俊,联接山越人,把东吴郡县都夺了,直逼建业城下。以某看来,可急从此处发兵渡江,假托助东吴抵御。若能退得东海军,则建业一带地方,为我所得,所谓长江天险,俱入我掌握。那时欲吞吴平蜀,易如反掌也!”李典道:“文则计策虽好,但我合肥亦是重镇,且兵不满万,若是出军,只怕这里有失。不若禀明魏王,再做打算。”于禁道:“只怕一去一来之间,战机诒误,东海军连接刘备,先把建业占了,沿江一带俱严密守把,则我军无机可乘也。”张辽尚自犹豫,于禁惨然道:“某一时不察,败坏曹军名节,所以不即死者,为图报大王也。今日之势,非为自家,确系机不可失。文远若以守土重责,不可擅立,乞借我三千军去,渡江而战,以为大王取得江东。”张辽与乐进、李典对看一眼,李典道:“既然如此,文远兄不如自引三千军同文则去,见机行事,若何?此地我与文谦守把,若有甚军情,再急报知文远兄也可。”张辽道:“曼城说得有理。只是须得飞书往许都报知大王。”李典道:“这是自然。”于是一面修书飞报曹操,一面点了三千精兵,张辽与于禁统带,往东南兼程而来。


  一路疾行,到长江边横江屯,略作休息。那守把当地的东吴官吏,正在六神无主,闻之是来相助抵御东海贼军,急忙付与粮食、船只。张辽、于禁引军径直渡江,便往建业而来。还未抵城,哨马报东海军进逼城下。张辽、于禁便督促诸军,加紧进发,便就城外击之。曹军久屯合肥,战力精锐,兼之又是名将统带。故而一战杀白胜,败邓飞,直冲入柴进大队之中。于禁又独引四百精兵,侧翼突出,柴进强兵尽在正面,不防遭袭,军马大乱。于禁乱军中一箭射去,中柴进肩头,大叫一声,翻身落马。于禁大喜,拈枪去刺时,朱富大吼舞刀,上前截住。士卒乘机把柴进救去了。那朱富迎战于禁,岂是对手,战无数合,手忙脚乱,看看于禁劈面一枪刺来,急中生智,把身子往下一滑,滑下马鞍来,扭头钻进步军队里跑了。此时曹军虽只三千,个个似猛虎,只杀得交州、东海军四下奔溃。柴进、朱富俱已各自逃生,邓飞见势头不好,也混在乱军之众奔走。士武还想弹压阵脚,正逢张辽跃马而来,两个刀枪并举,战无十合,张辽一刀将士武劈下马来,复一刀结果了性命。曹军乘势追杀,直赶出二十余里,斩首二千余级,大获全胜。


  再说建业城上,虞翻、陆绩正预备等敌军进城,不料突然杀出这一路曹军来,看得百感交集。陆绩叹道:“不想我等才将军马退去,却来了强援;真是啼笑皆非了。”虞翻冷笑道:“只怕曹军此来,未必是替我东吴御寇;若前门拒虎,后门进狼,却还是百姓苦了。”


  正说间,曹军奏得胜鼓回来,就往南门,于禁当先大喝:“某为报收留之恩,特与张辽将军引军前来救援,已杀退贼寇,请开门让我等入城歇息!”虞翻从城楼上探头道:“多谢文则将军好意。只是如今城中百姓惶恐,若大军入城,恐更惊扰。故敢请将军就在城外歇息,一应物品,供应无缺。”于禁怒道:“我为你东吴御敌,如何这般淡漠?仲翔,你且叫诸葛子瑜出来答话。”虞翻道:“诸葛子瑜已不在城中,此时是我守城。文则前来御敌,感激不尽,只是曹军威震华夏,恐江东草民,不堪威名,故只请在城外安营。”于禁道:“既如此,我等自收兵渡江北去,让你等与贼寇相商吧!”虞翻道:“曹军肯来相助,我等庆幸;若是不肯,自然也不敢强求。文则可自决也。”于禁大怒,转头气哼哼走了。陆绩道:“若是曹军真个收军北去,如何是好?”虞翻道:“公纪你有所不知的。曹操从来嫉我江东,不在刘备之下;这曹军南来,岂真是一片好意?他不过欲乘我两家疲敝,夺占建业城池而已。如今这城是断断守不住的,若为曹军所据,只恐永不得收回。倒不如与刘备,或许日后还有恢复之时。再者,既然我等已决意献城保民,若令曹军入城,那时权柄在人,反复厮杀,岂不又苦了百姓?”陆绩嗟叹不已。


  再说于禁从城门转头,往中军见张辽道:“不想虞翻如此顽固。”张辽道:“既如此,何不收兵自回?”于禁道:“军马跋涉千里而来,岂能空手而归?”正说间,派出探马报道:“问过百姓,目下建业已是空城一座,百官尽数往鄱阳湖去了。”于禁道:“甚好。不如作性乘夜杀进四门,夺占了建业城。以我二人之力,贼寇乌合之众,纵来数万,足可支撑。然后从江北再调军前来,击破贼军,可近收全吴也。”张辽道:“此举不妥。孙刘交兵正酣,我若冒失此举,恐反教其联合也。须得待大王命令。”忽然又有哨马报:“城西龙藏浦边,来了一二万军马,数百只船,营寨甚密。似欲攻我。”于禁道:“文远,事已至此,若不赶紧夺了建业以为安身,岂不坐待敌军攻我?”张辽摇头道:“夺占建业,行同背信毁盟,誓不可为也。敌军既囤积河边,何如我等先行攻之?以某看来,虞翻不纳我等,是恐我等胜不得贼军,反招灾祸。若得击破这一路贼军,想来嫌疑自消。”于禁道:“敌众我寡,如何能胜?”张辽道:“正是敌众我寡,若坐待他来,决无幸免;毋如奋力击之,倒可得胜。”“于禁道:“也罢,便由文远了。”于是张辽与于禁分兵两路,乘夜色往龙藏浦抄袭而来。


  原来林冲、李俊等自围歼周循军马之后,用廖立计策,合兵一处,沿龙藏浦水路并进,往建业而来。黄昏时分,抵达河口,暂且安营。派出哨探,得知白日间建业城下,有曹军杀出,柴进兵败。林冲遂召集商议。童威道:“曹军不过数千,我这里有二万军马,何不并力击之,一战可擒敌将也。”廖立道:“非也。我军虽众,行伍不明,实不堪重击。若是贸然出战,前军一败,后队自乱。以某看来,可以一军挑战,诈败而走,把曹军引诱到龙藏浦边,我这里却预先安排埋伏,到时候四下杀出,水陆并举,可破曹军也。”林冲大喜:“公渊妙计!”于是令摩云金翅欧鹏引军三千,前去挑战,许败不许胜;这边教病大虫薛永为一队,美髯公朱仝为二队,小蛮王摩沙为三队,各引二千军马,陆路埋伏;又遣混江龙李俊、出洞蛟童威整顿大小船只,预备夹击;自引大军,却在龙藏浦河心沙洲之上,安营扎寨。此时正值开春枯水,那沙洲是涉水可过的。


  欧鹏领命,二更出发,原待往建业城去挑战。谁知行不出十里,迎面一军撞来,当先大将,正是张辽。欧鹏不由心惊,只得挺枪上前交战,交马数合,遮拦不住,好在正要诈败,于是回马便走。张辽纵军追赶,欧鹏只是一路奔走,片刻之间,来到龙藏浦畔。谁知道此时薛永、朱仝、摩沙三路军马方才开始布置埋伏,敌军骤然掩至,顿时大乱。病大虫薛永大吼一声,挺枪先上,截住张辽,一阵混战。交马十余回合,欧鹏翻身杀回,两个共斗张辽。张辽奋力交战,二十余合,未见胜败。此时张辽部下曹兵,人人精悍,已把面前敌军杀退;摩沙挥舞大刀,往侧后杀来。张辽看敌军势众,大吼一声,用足十分气力,银面刀挟风挥下,欧鹏急去挡时,当啷一声,震的双臂发麻,虎口开裂,再看张辽势如猛虎,不由心惊胆战,拨马便走。这边薛永更是不敌,亦匆匆败走。张辽大声呼战,引着二千精兵,在敌阵中纵横冲杀,所向皆靡。摩沙、朱仝急引本部从旁截击,不料背后杀声又起,于禁引千余军撞进围来。两个相向夹击,梁山军虽众,被冲得四分五裂,士众崩坏。


  廖立在沙洲营盘上看见,急谓林冲道:“将军可引军杀上岸去,接应诸将,却不要死力相拼,且战且走,再退过来,我以水军克之;然后曹军可走也。”林冲道:“甚好。”点精兵千人,涉水登岸,加入战团。张辽看他相貌雄健,不敢轻视,上前交锋。两个刀来枪往,战约三十合,林冲虚晃一招,回马便走。此时原先岸上四路梁山军,都有不少士卒下水往沙洲营盘奔逃;朱仝等四将又各自整顿了部分军卒,往两边撤退。张辽、于禁见状,都道:“乘势一举攻破敌军营盘,则大局定矣!”相率曹军,亦涉水杀过沙洲来。前锋方才登岸,廖立在营盘中灯笼一举,沙洲芦苇之中,弓箭手千弩齐发,曹军顿时倒下百余人。此时两边水响不绝,李俊率大小战船,直逼过来,乱箭雨下。那龙藏浦浅滩处,水深有过腹齐胸,曹军跋涉而过,如何抵得战船?童威又带了数百个会水的喽罗,脱得赤条条的,各自拿了钢刀,跳下水去,一阵砍杀。顿时龙藏浦河水染红,浮尸满目。此时张辽、于禁已冲上营头,林冲引大军一起从营盘中杀出,三面围攻。张辽、于禁奋力厮杀,沙洲之上横尸遍地。曹军毕竟兵少,战至四更时分,渐渐不支。此时留在对岸之军,尽被朱仝等四将翻身杀回,悉数歼灭,沙洲之上,军卒不满二千。张辽道:“势急矣!我二人当全力突进重围,若能斩杀敌酋,则自可免。”于禁道:“非也。敌将林冲,武艺甚佳,堪为文远对手。以某看来,只待对岸敌军亦涉水来攻我后背之时,便翻身突围,可得免也!”张辽道:“敌军自有船只,如何会涉水突围?”于禁道:“彼乌合之众,自然是一拥涉水。”于是张辽、于禁各引军马,背靠河水,频频冲击,林冲军马虽多,反被紧逼。片刻之后,对岸朱仝、摩沙、薛永、欧鹏部下军士,各自呐喊鼓噪,一起涉水而来,把个龙藏浦一里上下一段河道,塞得满满当当。张辽看势大喜,叫声:“要活命的随我来!”调转马头,向河里杀去。那些梁山、交州军士,都只管渡河来攻曹军后背,那料到敌军翻身杀来。张辽大刀起处,人头滚落,曹军精锐陷在死地,人人舍命猛击,杀得敌军血肉横飞。梁山军顿时自向践踏,溺死无数。此时人满河道,李俊的战船,童威的水军皆无所用,因此被张辽硬生生在人群中杀出一条血路,奔上对岸。看左右,却不见了于禁。大惊之下,急忙招呼:“文则!文则!”却看于禁引二百余人,正在沙洲边缘,舍死抵挡林冲军马。听得招呼,遥遥答道:“文远兄,转告大王,东吴诚不可惧,天下祸患,皆在刘备也!”便再不见回音。张辽焦气塞胸,却又无可奈何,只得引千余败军,往东北方向而去。于禁死战到天明,部下军卒皆亡,四周看看,惨笑一声,拔剑自刎。林冲这一夜苦战,又死伤了二千余军卒,也是暗自心惊。于是一面联络了柴进,一面将军马分编队伍,依次往建业开进。


  再说建业城上,陆绩、虞翻闻报曹军又出,心下都十分关注。及至天明,看张辽引军过城,指城头骂道:“我等前来为东吴御寇,不想得如此管待,虞仲翔,你真是铁心欲把建业献给刘备了!”骂毕,往东北渡口而去。陆绩、虞翻四目对视,陆绩道:“如此看来,曹军既败,则刘备军马,便要临城了。”虞翻点头道:“正是。”正说间,探马又来报,说龙藏浦方向大军赶来,前锋离城二十里。城中士民此时又起慌乱。陆绩道:“只恐东海军被曹军杀了这两阵,愤怒屠城。”虞翻道:“以前番在各郡所为,敌军主帅非此辈滥杀之徒也。且曹军与之交战,我却不纳曹军入城,正为留这一分情面,保全百姓也。公纪,待会敌军前来,接洽之事,便多偏劳你了。城中百姓,勿使之慌乱。”陆绩愣道:“公此是何意?”虞翻惨笑道:“江东倾覆,乃天命也,非人力可挽。然,无有降者,无以保百姓;无有死者,无以酬君王。公纪你年纪尚轻,这千斤重担便交付与你了。”陆绩待要说话,语已哽咽,虞翻又道:“我拒曹军入城,虽是为国为民,却也落人话柄。若再降刘备,恐世俗议论。这也是私心所致罢。家眷已随诸葛子瑜西去,公纪日后多加看顾。”陆绩垂泣道:“公之心,天人共鉴。某必不负重托!”大哭下城去了。


  虞翻自回到府邸,沐浴更衣,然后提了一把宝剑,单人独马,出西门,沿大路而去。行无数里,正逢梁山军前锋朱仝引三千军列队而来,阵势威严。虞翻当路拦住,翻身下马。朱仝心下暗惊,不敢造次,急令众军士一起扎住阵脚。便听虞翻厉声道:“我乃吴王孙权部下会稽虞翻是也!汝等勾结匪盗,擅起暴兵,夺占城池,罪不容诛!虽暂得意,日久必败!如今建业城中无兵无将,陆绩大人为保百姓,开门延降,然古往今来,守城者若无死节,非义也!故今日我单身前来,你等可速速将我杀了,然后进城!若有敢暴行扰民者,我当率厉鬼追索性命!”言罢,闭目引颈。朱仝与众头目闻言,都是一耸,面面相觑之间,竟无一个敢上前者。虞翻等待片刻,呵呵一笑,大步向前而来。前队梁山军卒,心下悚然,都往后退。片刻之间,竟看虞翻一人把三千军马,逼得步步向后。朱仝大惊,急忙往后队遣人飞报林冲。那虞翻走得数十步,仰天大笑:“天意如此,人力自尽矣!”拔出宝剑,自刎身亡。


  又过一顿饭工夫,林冲、廖立从后队飞马赶来,看了虞翻尸体,都感慨不已。林冲吩咐:“将虞仲翔尸身且锦袍包裹,待入城之后,厚葬以礼。”又传令:“三军进城,有敢取民间财物者,斩首,敢奸淫杀戮者,尽数凌迟!”于是三军肃然,队列整齐,往建业城池进发。离城三里,陆绩率官吏出郭相迎,递送户籍、仓廪册表。林冲抚慰道:“先生今日相投,某上禀皇叔,必无亏待。”陆绩低头道:“某献城,非为自家,只图保全百姓。将军若肯答应不扰民,便是千恩万谢。至于其他,不敢多说。”林冲劝慰再三,与之并马入城。先遣朱仝引三百亲信,沿街戒备,以防乱兵掳掠。大军驻扎于西门之外,自只带一千五百军士进城,全城秋毫无犯,百姓焚香以迎。进得城中,林冲吩咐大开仓廪,救济贫苦百姓;一面将满城官吏士卒八九百人,愿留者各依旧职,愿去者发与薪俸路费,遣回家乡。未到申时,阖城已安。又过一刻,柴进引那一路军马亦到。进得城中,安顿已毕,说起在建业城下这数番苦战,虽然得胜,却丧了童猛、白胜、士武,及上万士卒,回顾亦是胆寒。于是一面厚葬虞翻,一面飞书往刘备处报捷。


  又说刘备在夷道口与陆逊对峙,虽时有小战,皆没什么成败。陆逊几次用计奇袭,均被法正、庞统设谋击退。眼看年终,先得到南路消息,说宋江引梁山军击破零陵、桂阳二郡,正分兵抄袭东吴侧后,不由甚喜;接着又有大好消息,江东豪杰混江龙李俊起兵,联接山越人,夺取东吴数十州县,自称东海将军,特致书汉中王,请投效麾下,共平东吴。刘备得知消息,喜不自胜,即刻遣人往江东,委李俊为平东将军,教加紧进兵,讨平江东全境。一面与庞统商议,便要乘势攻打夷道。庞统道:“不可。陆逊乃天下名将,今江东虽动,他这边必有防备。我当坚守待变,等李俊、宋江诸军各自得手,然后三面攻之,陆逊不战自溃。若是贸然出击,万一有失,反把大局坏了。”刘备自火烧联营之后,对庞统是言听计从,自然遵循。又过不多久,却收到诸葛亮从成都发来书信,书信曰:


  “臣亮扶惟大王:今王师东征,所到披靡,江东义士,云集相从。然以长远相看,国贼终是曹操。我倾国之军伐吴,于今已有一年。将士疲敝,百姓困苦。且今日之势,江东虽如指掌,然陆逊全师,仍扼夷道,孙权屯军鄱阳,其势未可易与也。设或与曹操相合,内外夹攻,恐我大军不得自回也。又宋江梁山军虽归王化,终是流寇出身,传略南方,恐生异志。故以臣之见,莫若乘势与吴谋和,我占荆州,而吴归扬州,然后并力北伐。如此,将士免血战之苦,王道得强援之助,两川安如泰山,奸雄势若悬丝,汉室中兴,可指日而待也。望大王三思。”


  刘备看罢书信,与庞统商议。庞统冷笑道:“孔明也甚是胡涂。今日之势,碾平东吴,举足之劳耳。若再与其谋和,孙权何等样人,焉能忍气吞声?日久必为所害也。弃口内之脔,养卧榻之虎,岂明智也!”刘备闻言,连连称是。于是回书以告诸葛亮。一面继续督练军马,以备东进。


  忽然又有警讯,说曹操为解东吴之厄,遣曹洪为大将,张郃为副,起兵十万,从长安直取汉中。刘备大惊,急忙教再细细打听。正是:东吴方叹基业动,西川又看烽烟来。不知汉中战事如何,请看下回。

2004-11-27 12:31 桓大司马
第四十八回 魏文长威震汉水,诸葛亮计破曹真

作者:pener(巴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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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建安二十年冬,魏王曹操在许昌观望孙刘交兵,这日司马懿入朝奏道:“大王,如今东吴虽有陆逊在彝陵火攻得手,然刘备主力尚存;又报宋江从武陵进军,连克零陵、桂阳二郡,直逼豫章;东海有混江龙李俊起兵,连接山越人,响应刘备,把吴会之地,尽数夺取。孙权势若长蛇,如今已是首尾相失,不出数月,必然倾覆。大王当即刻起兵,从徐州渡江,夺取扬州之地。不然等刘备取了江东,恐再难剿除也。”曹操道:“只是如今孙刘对峙,我若起兵攻吴,岂不反令刘备得利?”司马懿道:“东吴气息奄奄,覆亡已定。纵有反复,无关大局。若不夺取扬州,则刘备得长江天险,必为国家大患。”曹操沉吟片刻道:“我亦不出兵攻吴,却遣将从长安攻蜀。如此刘备军心必乱,孙权可以支持;而两川若得,则刘备不足惧也。”司马懿闻言,摇头不语,自行礼退下。曹操即拜曹洪为都督,曹真为副,张郃为先锋,统步军四万七千,马军六千,诈称十万,自长安出发,兵取汉中。


  再说刘备委任汉中太守魏延,驻守南郑之地,忽闻警讯敌来,遂聚众商议。参谋杨仪道:“敌军号称十万,我军不满二万,且多系新招,战力不强,若是出战,恐徒生伤亡。当坚守城池,一面往成都求援。”魏延道:“否。敌军号称十万,以某看来,至多不过六七万也。西川至此,路途遥遥,若是坚守,待敌人兵临城下,则束手待毙耳。不如引军杀出,先乘其立足未稳,破他一阵,然后拖延进军,等待后援。”刘封道:“魏文长所言是也。”杨仪冷笑道:“为将者逞而匹夫之勇,取败之道也。”魏延大怒,拍案而起道:“先生若怕死,自守城池,某自引军出战!”怒冲冲走了,刘封相随而出。杨仪也是心下不悦,自回衙门,修书往成都、上庸两处相报。


  魏延、刘封出来,同了都尉镇三山黄信——当日在成都投降刘备,备因怕他与川中诸将积怨,故调拨魏延麾下——点了万余能战的军马,出得城池。魏延道:“杨仪鼠胆文人,畏敌如虎。我偏要杀他一阵,叫这厮看看。”刘封道:“只是敌众我寡,将军亦不可轻视。”魏延道:“这个自然。”忽然有报,曹军先锋大将张郃引军万余,穿骆谷而来。魏延道:“彼不走斜谷而走骆谷,欲抄袭我后也。”黄信道:“如何是好?”魏延思索片刻道:“我有一计。二位可引一部军马,背靠汉水扎营,如此如此,却向斜谷方向。曹军见,必杀出攻我。某却自引三千精兵,从小路绕到山脊之上,切断骆谷后路,腹背夹击,可破张郃也。”刘封、黄信道:“将军高见。”于是自引军去了。


  再说张郃引军万余,穿骆谷道,出至谷口,望见汉军背水列营,营寨左右甚宽,前后却薄。不由呵呵大笑道:“此辈自取死耳!”挺枪跃马,引众杀奔过去。便听号鼓大作,镇三山黄信引军截住。张郃也不答话,摇动长枪,骤马杀上,黄信手提丧门剑,拦住交锋,战无三合,大败而走,溃入营中。张郃大喜,将枪一招,全军追随杀上。转眼之间,冲入汉军营寨中间,不料却是空营一座。正在惊奇,两边梆子乱敲,乱箭纷纷下来。原来汉军营寨扎得甚长,中间空出来,两边却修了鹿角深堑,只留下数丈宽缺口。黄信早伏下一部军马在两边营盘之内,自引的军士溃败下来,也从缺口奔到左右营中,恰把中间留作一个口袋。曹军杀进营盘,正好是两面受敌,一时大乱。张郃亲自挥舞长枪,尚在前面死战,背后山脊之上,红旗摩动,一彪军马杀下山来,顿时把道口切断。为首战将身长八尺有余,双目朗朗,口中高呼:“义阳魏延来也!”一匹马,一口刀,如闪电般锲入曹军后队,刀光到处,血肉横飞,曹军望风而靡。张郃大怒,转身迎时,魏延已杀到曹军中队核心,背后三千精兵,锥形展开,仿佛巨斧,直把曹军劈裂一条大口。张郃看见,恨得牙齿咬碎,挺枪上前道:“竖子休走!”魏延冷笑道:“老贼乃我手下败将,尚敢前来耶!”张郃更不答话,挺枪刺杀,两个盘马交锋三十余合,不分胜败。此时黄信、刘封又引军从营中两路杀出,曹军腹背受敌,战阵大乱。张郃高声道:“我军陷在死地,还不决一死战!”奋力挥枪,左冲右突。魏延却也奈他不得。那张郃部下,有二百骑河北精兵,甚是彪悍,列队死战,救出不少被围军马。战到日头西沉,各自收兵。张郃所率军马,径直往汉水下游扎营。清点士卒,折损三千余人,后队粮草,大都被汉军夺去。只得草草创下营寨,安排士卒轮流坚守。


  魏延白日一战大胜,与刘封、黄信置酒相贺。刘封道:“可惜未能尽歼敌人。”魏延道:“张郃亦是河北名将,未可轻视也。”正说之间,哨马来报,说曹军大队兵分两路,已过斜谷,一路正向此处而来,一路却往汉中而去。魏延大惊:“杨仪非能用兵之人也。若是汉中失守,我有何面目见大王?”黄信道:“何不连夜先劫夺此处曹军营寨,倘能破之,再迎战二路敌人。汉中城池高深,又有数千军马,杨大人纵非武人,总能坚守数日。”魏延道:“张郃乃名将,必有提防,劫营不可。如今之计,且留虚兵在此扎营,我等引大队连夜拔寨,往西边道上埋伏。倘能击破赶过来的一路曹军,再兼程赶往汉中城下,可无恙也。”商量既定,于是虚留营寨,自带全军,顺山路往西赶去。


  原来曹洪、曹真引军从斜谷进兵,忽然闻报说魏延引军往东迎击张郃去了。司马郭淮献计道:“魏延既去,汉中无人矣。如今可分军二路,一路由此疾进,夺取汉中;一路却转往东南向,截魏延后路,与张隽义两面夹攻,如此魏延首尾不能相应也。”曹洪然之,便教曹真、郭淮分军一半,挺进汉中;自与副将孙礼却向东南折转,奔汉水而来。大队沿汉水北岸而进,行至东方微明,忽然山坡之上,号鼓大作,魏延、黄信引军两路杀来。曹洪大惊,急忙与孙礼分兵迎战,当不得汉军埋伏停当,刘封又从中路截出,把曹军切为两段。魏延挥舞大刀,勇不可当,直撞入阵来,曹军自相冲突,落汉水而死者无数。旌旗刀枪,丢满河滩,急急收缩军马,往西退去。魏延、刘封、黄信统领部众,尽力追杀。其时旭日当空,山水间景色清明,曹军连溃退出十数里,魏延毫不放松,紧紧追赶。眼看退到河谷之前,地方狭窄,曹洪大呼道:“今若不奋击,当尽数死于此矣!”拍马舞刀,引军戮力反冲。魏延几番冲击,两下稍稍相持。战到日近中午,东面杀声大作,却是张郃引本部军马疾行而来,曹洪大喜:“今番吾等可得胜也!”与孙礼统带军马,倒去攻魏延中军。魏延看背后敌军杀来,急急往北面山脚下且战且走,须臾之间,两路曹军合围而上,左右夹击,魏延自引军抵挡曹洪,令刘封、黄信引军抵挡张郃。刘封一马在前,被张郃开弓一箭,射中座下马,跌翻下来。张郃拈枪来刺,黄信急忙上前当住,士卒救刘封走了。那黄信舍生忘死,与张郃大战三十余合,渐渐手乱,只得往自家阵中收缩,被张郃乘势掩杀。魏延见后面失利,不敢死撑,把军马退到山坡之前,用强弓占住高处,背山列队抵挡。曹军势大,团团围上,把汉军牢牢困住。魏延几番冲杀,不得突围,只好安排众军,守把几面。教黄信、刘封在中军弹压,自己亲引了百余精兵,四下巡查,见有曹军攻击便杀出抵御。如是半日,虽伤亡了不少人马,倒也保得无恙。眼看天色渐晚,忽然又听得东边鼓噪大作,沿河杀过一支军马,不知多少。张郃见状,也不敢托大,便将军马往西撤了数里,与曹洪汇合一路,放来军与魏延会合。此时天色已黑,两军各自收兵,相距八里,扎下营寨——曹军傍水,汉军依山。


  魏延见来了援军,大是欢喜,看时却是关羽部将刘唐,引三四千精兵,从上庸来援。刘封道:“上庸乃咽喉之地,刘将军如何却抽调那边防务,千里赶来?”刘唐道:“我等在上庸,闻长安曹军大动,心想必来取汉中。汉中王大军已到荆州,此地兵马缺少,因此禀明简雍大人,前来增援。至于上庸,原本地势险要,且又与江北黄忠、法正大人军马相近,呼应方便,自然不必多虑。”魏延喜道:“甚好,得这一支生力,则某尚可与曹贼一战也!”刘封道:“两日血战,虽则杀伤敌军不少,自家却也颇有损折。如今闻报敌军一路往南郑而去,以某看来,当乘夜色,抄小路赶回增援,以免杨威公为难。”魏延道:“曹洪、张郃皆名将也,闻之我退军,必然来追。且彼占据汉水,我须绕行山路,彼若随后相掩,或径直渡过汉水截击,我军不利。今日我却有一安排:黄将军与刘将军只诈作退军,在山道上设下埋伏,我却与公子引精兵直冲曹军大营,然后过汉水相拒。曹军必乱,然后二位将军可从箕谷山路回汉中,我在汉水南岸立营,曹军若敢渡水,某死战扼之!”众人道:“将军智勇双全,某等钦服!”于是二将引大队拔寨而走,魏延却自引四千精兵,悄悄往西,去一处山谷中埋伏。


  且说曹洪、张郃会合一路,当夜整顿,忽报汉军纷纷拔寨而走。曹洪道:“贼军定是怕子丹攻克汉中,断他归路,因此去了。此时不追,更待何时?”张郃道:“敌将魏延,智勇双全,只怕必有埋伏。”曹洪不悦道:“隽义亦是英雄,如何这般胆怯?我兵足将广,纵有埋伏,又何惧哉?”张郃道:“若果要去,都督自去,某守把营寨。”曹洪道:“隽义若不同去,显有私心。某就是要君随我前往。”张郃争执不过,只得顺从。于是曹洪为前队,张郃为后队,点起一万精兵,前往追袭。却留孙礼守营。曹洪一路驱兵前进,行到汉军营中,果见营帐皆空,前面哨马报汉军辎重距离二十里,有千余人马护送。曹洪大喜,教诸军并力上前追袭。行到四更时分,,远远看见小路口有汉军掉队士卒,没命跑过山拐去了。曹洪急急赶上前,转过山口,望见辎重数百辆,把路口牢牢塞住。正在疑惑,后军忽然发喊,曹洪猛然醒悟:“中敌之计也!”四下金鼓齐鸣,山道两旁,到处钻出汉军,乱箭飞蝗般射下,曹军哀鸣连连。曹洪急拨马待退,前面杀出一彪军马,为首大将身长八尺有余,赤发黄眼,虎体狼腰,手提鬼头大刀,高呼:“刘唐在此,曹洪快快纳命!”曹洪大怒,拍马上前交战,两个厮杀十余回合,曹洪见刘唐刀法刚猛,难以取胜,又见左右兵将死伤甚多,不敢恋战,遂回马便退。怎奈山路狭窄,又被汉军占了两边地利,横尸无数。却待走时,后面黄信引军杀出,截断退路。两下夹击,曹洪冲突不出。正自惶恐,背后张郃引军突入,战退黄信,方救曹洪出围。曹军丢盔弃甲,一路往自家营头败走。


  再说孙礼守备营寨,三更时分,忽然北面山坳里火光乱晃,一支军马撞出,冲开鹿角,杀进营寨之中。火光之下,当先大将跃马横刀,厉声喝道:“义阳魏文长在此,哪个敢决一死战!”左营偏将张奋引军杀出,交马只一合,被魏延当头劈死;右营偏将王仪然挺枪来战,战无三合,又被所杀。曹军悚然,无再敢出者。黑夜之中,又不知兵马多少,只好各自坚守本处营盘,被魏延在曹军大寨之中,左冲右突,荡平十余处。孙礼大怒,点了数营军马,一起杀出,便看魏延单人独马,直冲过来,大刀荡处,早斩曹军两员偏将,刘封在后,银枪如白蛇吐信,曹军连连落马,队形溃散。于是众军皆退。魏延提刀立马,在暗夜中长笑数声,同刘封引众军穿过曹军营寨,南渡汉水。孙礼不敢追赶。及至五更过,曹洪、张郃败军自回。两边说起,无不嗟呀。待到天明,人报魏延引军在汉水南边扎下一排营寨,不知军马多寡;山路上伏击的汉军已自往箕谷去远了。曹洪大怒,便要兴军渡河而战。张郃劝道:“屡次交战,皆以冒进而亏。魏延屯军汉水之南,是欲待我半渡而击也。不如且先在此屯驻,一面遣孙礼引五千精兵,依旧沿箕谷小路,尾随汉军,直趋南郑;这里大军伐木作筏,以备渡河;一边却打探曹子丹消息,然后再动。”曹洪从之。未过两日,人报曹真为敌所败。曹洪大惊。


  原来诸葛亮在成都,得知曹军在长安大动,心知必来取汉中,不由仰天叹道:“举国精锐尽处,却把后庭空虚也。吾恐魏文长独力难支,当亲往调度。”一面飞书报刘备,一面将成都防务交与蒋琬、费祎、吴懿等,自同征虏将军陈到、中郎将王平点军八千,往汉中前去。因恐路上耽误,便教王平引大队在后,自与陈到带了二千五百精兵,轻装兼程,一路赶去。将近南郑,恰好遇见杨仪使者,说魏延不听劝谏,强自出兵。诸葛亮惊道:“文长如此恃勇,恐坏大局!”于是加紧进发。不日抵达南郑,杨仪出迎,说了经过。忽报敌将曹真引军数万,从箕谷过来,离城四十里。杨仪面皮变色。诸葛亮问道:“城中军马,共有几何?”杨仪道:“军马精锐皆被魏延带去,此处兵不足六千,且多未经战阵。”诸葛亮沉吟片刻,道:“如今敌大队前来,若是死守,只怕难以支撑。某倒有一计。”转到壁图之前,看了一回,对杨仪道:“威公可将南郑六千军士,分作两队:三千人在城外列队,三千人在城东门内埋伏;却把城门两边,堆积草车干柴,八字摆开。我在城楼之上观看,若是敌军冲来,威公可径直引军退往城内,布成圆弧之阵——预先在街巷之前,都安排鹿角拒马,准备弓弩。待曹军追进城中,听号鼓一声,放箭火攻。待敌军退去,我红旗招时,再纵军追杀。”杨仪道:“下官尊令。”诸葛亮又谓陈到道:“叔至可引成都带来这二千五百精兵,在城外埋伏。敌军看杨威公在城门列队,必不防备叔至;待城里火起之时,看我城头黑旗舞动,立刻杀出,直取敌中军帅旗。若斩得曹真,则数万敌军,一时退也。”陈到领命。诸葛亮又道:“城东门之上,准备千斤闸,在发动民夫,运载大石二千块、巨木二千根其上。若是计策失利,则砍断挡板,放下木石,堵住城门。叔至可引本部军转南门进城。”杨仪、陈到道:“太尉之计甚好。”于是各自安排去了。


  再说曹真、郭淮引军二万余人,疾步兼程,只因箕谷路径崎岖,因此走得辛苦。离开汉中十数里,前面探马报,有汉军数千,在东门外列队相迎。曹真呵呵大笑:“既然如此,且夺了城池,再作休息。”郭淮道:“敌人以区区数千人挑战,恐有诡计。”曹真道:“他若有诡计,我便纵军破之!”催促诸军,加紧进发。离南郑城池八里,曹真自登高观看,见汉军三四千,勉强列队,不由以马鞭指笑道:“如此军马,某视作土鸡瓦犬也!可急纵军击之!”郭淮道:“汉中重地,守将必然有谋,不可冒失。”曹真道:“汉中守将魏延,正在与子廉、隽义相较;此处显无良将,不乘机夺占城池,成此大功,更何待耶?”便与郭淮分兵两路,直冲过去。杨仪在队伍之中,看曹军逼近,引众人回头便走。曹真哪里肯舍,紧紧追赶。片刻之间,汉军逃进东门,却不及关门,被曹军前队骑军,一拥而入。曹真大喜,教本部军马,尽数入城追赶。郭淮在后面,招呼不及,曹真已追赶入城。进得城中,只见两边是草车木柴,堆得长长两列,八字夹注,尽头全是鹿角拒马。曹真猛道:“不好,中计了!”话音未落,顶头门楼之上,号鼓大作,两边火箭齐飞,火把乱丢,顿时烧成两道火墙。火光之中,乱箭射来,曹军被烟熏火烤,耳目失明,无力抵御,只是乱窜,自相践踏,死伤无数。曹真看势头不好,幸得左右亲卫甚多,急急拨马出了城门。诸葛亮在门楼之上,偷偷窥测,见曹真帅旗出门,立刻把黑旗一挥。城外陈到看见,拍马舞刀,引军杀出。曹军方才奔出城,哪里提防,被陈到刀砍钻打,杀死一片,余者当面而靡。陈到引二千五百精军,如离弦之箭,直插入曹军核心,奔城门口帅旗下而去。曹真见一将迎面而来,心下慌张,急招呼左右相迎。亲兵家将,一起围上,好个陈到,大呼鏖战,刀光如行云而过,须臾之间,连杀二十数人,突到曹真面前。曹真挺枪相迎,刀枪相隔,火星四溅,陈到大喝一声,刀势猛沉,喀嚓一声,将曹真马头砍掉半拉,曹真顿时被颠簸下地。陈到举刀看时,曹真急急翻身坐起,用枪杆乱捱。正在危急,背后郭淮杀到,截住陈到,曹真乘机上马,匆匆而去。诸葛亮在城楼之上,摇摆红旗,杨仪见状,率六千汉军,呐喊杀出。曹军元帅遁走,皆无战心,郭淮与陈到战十余合,遮拦不住,混在败军中逃走。诸葛亮、杨仪、陈到纵军押杀,前后斩首四千余级,缴得战甲千余副,这才自转回城,救灭余火,安顿死伤。


  那曹真、郭淮在南郑城外败北,收拾败军,沿箕谷小路连夜而走。行到次日天明,忽见前面旌旗摇动,一支军马截路而出,为首大将厉声道:“曹真休走,黄信、刘唐在此!”曹真、郭淮大惊,此时人马虽众,厮杀半日,又奔走半日一夜,如何抵挡得过?未知曹真生死如何,请看下回。

2004-11-27 12:31 桓大司马
第四十九回 诸葛亮鏖兵汉水,马孟起力闯三营

作者:pener(巴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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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说曹真在南郑城下被诸葛亮设计杀败,一路奔走,忽见山道之前,杀出一军,当先旗号,乃刘唐、黄信也。曹真大惊,厉声道:“众军听好,今日除死战方有生路!”将令旗一招,引军冲上。自己挺枪在前。赤发鬼刘唐挥舞大刀,截住厮杀,战约十合,郭淮拍马夹攻,这边黄信引军乘势修削曹军后队。两边在路口一阵混战,原来汉军虽有截杀之势,其实也是跋涉而来,且又当不得曹军兵马众多,因此并不敢死拼,只把队伍占住两边高处,盘剥他两翼军马。曹真、郭淮舍生忘死,杀过关去,后队被截下千余人,却也顾不得了。刘唐、黄信勉强胜得这一阵,却也无力追赶,于是收拾军马,自回南郑。


  诸葛亮在城中见二将回来,心才放下。问了汉水之战局势。刘唐眉飞色舞道:“全仗魏大将军智勇双全,带我等胜这几仗,杀了曹洪、张郃近万军马,甚是爽快。”诸葛亮皱眉道:“魏文长将略高明,只是贪图鏖战,既耗费士卒,亦易为敌所乘。这次是曹洪无谋,若换曹操来,只恐汉水一战,文长以一敌三,已遭不测。又若非我这边加紧赶到,只怕南郑城池已失,二位将军亦将败于箕谷,如此文长孤军悬于汉水,岂能幸免?”刘唐听得纳闷,待要反驳,黄信轻轻拉住。诸葛亮又道:“今日曹军退去,汇合一路,必然前来。黄信将军,你可引军三千,前往城固,为魏文长后援。”黄信领命。诸葛亮又道:“陈到、刘唐二位,可各引本部军马,往汉水上游源头,夹河立营。多准备木筏轻舟,以备使用。”二将各自点头。诸葛亮自屯军汉中,却教使者速去催后队王平赶来。一面发书信与魏延,吩咐计略。


  曹真冲过黄信、刘唐阻截,行一程,恰逢孙礼引军接应,于是一起退到汉水,与曹洪会合,连番败阵,都觉难堪。张郃道:“胜败兵家常事,诸君不必挂心。可重振军马,再去决战。”曹洪然之,一面飞书往长安调取后援,一面教张郃在左,曹真在右,自己在中间,各引一万军马,准备强渡汉水。却令郭淮、孙礼二将镇守北岸。


  忽报有汉军在汉水上游源头之处,依山傍水下寨。郭淮道:“我若渡河,则必被彼顺流而下,攻我左翼也。”曹洪道:“如之奈何?”郭淮道:“以某看来,可用当年吴越战时,勾践之略。先以左右两翼军马,虚张声势,作渡河之状。魏延必然分兵以防。此时左右军马,却不真动,汉军纵从上游下来,亦不能损我。一边却集中船筏,突然从中路进兵渡河,然后抄袭汉军两边,待中军占了南岸,再渡两翼,三面夹击。如此则汉水可过,魏延可擒也。”张郃皱眉道:“何不分军一路,从下游三十里处渡河,而费这许多手脚?”郭淮道:“分兵下游,恐为敌所乘也。”曹洪思索片刻,道:“便是依伯济之言。”于是教张郃、曹真两路,分别上下十里,虚张声势,准备渡河。自己却把中军暗自备齐船筏,只待对岸魏延分兵,便要突破。果见须臾之后,南岸一队汉军,旗号翩然,正是魏延、刘封,却分兵往两边去了。曹洪大喜,便叫擂鼓渡河。中军一万人马,乘坐百余个大筏子,渡了两次,尽数过去。曹洪整顿人马,便直杀入中间汉军寨中,却是空空如也,虚插旗帜,不见一些人马。正在疑惑,人报“魏延、刘封整军复从上下游杀回来!”曹洪大惊,所喜本部人马甚多,于是背水列队,一面旗号教张郃、曹真两路,赶紧过来。那魏延、刘封两路军马翻身杀回,却只是在曹洪阵势边上周旋,并不攻击。张郃、曹真看见旗号,率部下各自渡河。突见上游放下巨筏百余只,顺水而来,快逾奔马。当先旗号,乃陈到、刘唐。张郃此时方才渡过四成军,急忙率队在南岸列队,预备迎击。不料汉军船筏,却尽在北岸登陆,五六千精兵杀上滩头,刘唐、陈到两匹马,两口刀,冲杀在前。曹军左翼留在北岸的兵将皆不能抵挡,被杀得四散而走。张郃大惊,待要回身再渡河去救援,刘封引军在背后逼着,不能分身。那陈到、刘唐率领本部军士,把北岸曹军一阵大杀。曹军断后的郭淮、孙礼见状,急忙引后军前来交战。两军恰恰交锋,忽然背后鼓点震得山摇地动,无数汉军,从山后面冲涌而出,当先旗号,乃“大汉太尉,益州牧诸葛亮”也。


  原来诸葛亮在汉中,等到王平所率后军人马取齐,立刻出发,抄小路却绕到汉水之背。他料曹洪会合诸将,必然依仗兵多,分路渡河,于是等他军马半渡,却击其北岸之军。此时张郃、曹洪尽在南岸,郭淮、孙礼腹背受敌,叫苦不迭,上前与陈到、刘唐交战,无移时,遮拦不住,回马便走。曹军兵将各自奔逃,赶落下水,杀死浅滩上无数,汉水为之染赤。曹真此时尚未过南岸,但却离开十里之外,见状亦知强战无益,遂引本部军马,列成严密之阵,强弓铁骑当住阵脚,一面向西平推,一路把左军和郭淮、孙礼后军的残败人马,慢慢接应。诸葛亮看他阵法严谨,自己军力又非充足,于是只把溃散的曹军大大劫掠了一番,缴获刀枪战具无数。


  曹洪在南岸,看见北岸汉军突出,又惊又怒,便要回军去战,张郃道:“我军一时分兵,为敌所破;若再往返奔波,自耗军力。如今北岸大局已定,曹子丹知兵者也,必能整顿行伍。我等不如引南岸军马,击破魏延、刘封,亦是一利也。”曹洪从之,便与张郃分军两路,追击刘封、魏延。此时南岸曹军有一万三千余人,汉军只四千,略战片刻,便向南奔走。曹洪、张郃紧紧追赶,一直追到城固,镇三山黄信引军杀出,接应魏延、刘封退入城中。曹洪便要攻城,张郃道:“敌军既有准备,攻城不易,不如回转。”曹洪尚在犹豫,汉水方面,烟尘大起,无数军马赶来。回头看时,汉军大旗招扬,中间诸葛亮、左边陈到,右边刘唐,三路杀来。曹洪、张郃大惊,正欲相迎,城固门开,魏延、黄信、刘封各引军出,两路夹击,把曹军围在中间。曹洪、张郃各施神勇,奋力死战,怎奈四下汉军围得铁桶一般,冲突数次,不得杀出。曹洪乱军之中正逢魏延,两个轮刀大战,六十余合,曹洪渐渐乏力,虚晃一刀,回马便走。魏延大呼赶来,曹军将兵上前阻拦,皆被所杀。此时天色渐晚,忽然诸葛亮传令鸣金。魏延自度道:“眼看便要活捉曹洪,如何收兵!”欲不从,刘封从后面赶来道:“文长,既然诸葛军师有令,还当遵从。”魏延摇头道:“军师忒谨慎了些。”诺诺唧唧,收兵回阵。曹洪正杀得绝望,忽见两路汉军,一起收兵,不由大喜,忙与张郃收拾军马,教大队往北缓退,自己亲自提刀断后。行无数里,前面火把如林,却是曹真引军前来。原来曹真率军在北岸与诸葛亮大队对峙,不能取胜;忽见诸葛亮全军离岸登船,南渡汉水。心知必是去夹击曹洪,却苦船筏多在南岸。好容易渡了河,故此时才到。两边清点军马,折损近万人。郭淮阵中带伤。营寨中粮草战具,多被汉军劫夺毁弃。曹洪暴跳道:“不想诸葛村夫黄口书生,竟如此厉害。”张郃道:“事到如今,我军优势尽丧,不如还是退回汉水北岸,约束船筏,坚守险要,待长安后援到来,再议进兵。”曹洪只得听从,于是众人垂头丧气,一发回北岸去了。


  一直等待二十余日,眼看粮食将罄,曹洪正在惊惶,报有西凉大将韩德,引雍凉精兵二万,自长安来援。曹洪看那韩德身形魁伟,眉目刚健,先锋名叫王双,乃垄右人,年不过三旬,身长九尺,猿臂狼腰,神情沉默。又看西凉军马个个精悍,不由甚喜道:“如今且叫诸葛村夫尝个厉害!”遂整顿全军五万余人,依次拔寨,渡过汉水,取道城固,进逼南郑而去。


  再说诸葛亮自汉水一战再败曹军之后,留刘封、黄信引军五千守城固,自与诸将,且提兵回南郑休息,一面安排哨马,探听曹军消息。这日闻之曹军后援大至,乃聚众商议道:“敌人既复增兵,必取道城固,攻我南郑。刘封、黄信镇守城固,足以抵御。我却引大队从箕谷方向出,抄袭曹军之右,则彼进退无路,必为我破。”正商议间,人报马谡自成都押送强弩三百张来援。诸葛亮大喜,携其手入道:“幼常既来,可随我参谋也。”马谡道:“遵军师之命。”忽然又报,说卫将军马超引军来助战,已到二十里之外,特遣人报知军师。诸葛亮道:“马孟起来得好快。”遂叫来人回传,请马超将军引军入城。


  原来马超屯守下弁,郁闷无事。闻得刘备在夷道与东吴厮杀,诸将多建功劳;又闻妹丈宋江在武陵、桂阳一带,也是屡有斩获;唯独自己,却闲居在此,心下甚是不平。这日正在喝闷酒,部下金眼彪施恩进道:“将军,有功劳来了。”马超问道:“有何功劳?”施恩道:“闻曹操令曹洪、曹真、张郃起兵十万,直取汉中。将军久欲立功,何不引本部儿郎,赶往东边,助魏文长破敌守城,以展雄才!”马超道:“甚好。”于是留从弟马岱与穆春守下弁,自带了施恩、穆弘并五千军马,往东赶汉中而来。


  当下进了南郑城,见过诸葛亮。诸葛亮笑道:“孟起来得正好。今有曹军来犯,我这里引军出战,恐无人守城。便请孟起引本部军马,守把南郑,如何?”马超道:“孔明先生,某此来,为的是阵前杀敌,以助汉中王大功。且西凉军马,惯于摧锋陷阵,至于把关伏路,非我长也。便请孔明先生安排我等出城厮杀。”诸葛亮微微沉吟片刻,道:“既然如此,孟起可引本部军马,从南郑东门出,往城固增援刘封公子。若遇曹军,且勿贪战。等我引军迂回其后,断其粮道,然后破之。”马超大喜道:“谨遵军师之命!”当即便去点兵。孔明笑道:“士卒远道而来,便歇息两日何妨?”马超道:“我恨不得即刻便去厮杀的。”孔明正色道:“为将当善保养士力,孟起不可莽撞。两日之后,不需禀明,自去便可”于是安排军马,前去歇息。


  过两日,马超同施恩、穆弘引领本部军马,精神抖擞,出了南郑。沿途说道:“这多日不曾厮杀,兀的教俺难受。”施恩道:“末将却有一说法,不知当讲不当讲?”马超道:“但说无妨。”施恩道:“以俺看来,这诸葛先生虽然敬重将军,却也有些提防,故而不欲将军立功。如今派去与曹军正面厮杀,只怕也……”马超怒道:“岂有此理!你休得胡言。好生随我前去,杀敌立功是正道!”施恩唯唯诺诺。马超被这一激,心中更是愤然,教军士加紧前进。不一日,将近城固,哨马报:“曹军约五六万,分作三寨:中间是曹洪、张郃,西边寨子是曹真、郭淮,东面寨子是韩德。连日轮番攻打,未见胜败。”马超道:“甚好。既如此,我亦不进城,便就此破之!”施恩大惊道:“跋涉而来,何不暂入城歇息,然后交战?”马超道:“某便是要出其不意,教他见识一番!”叫施恩、穆弘二将整顿军马,先往西边寨子径直撞去。


  那曹真在寨中,不曾料想此刻便有军杀来。闻得报告,急急披挂到辕门前。便看旗号大书“西凉马超”。旗下大将威风凛凛,宛如天神一般,背后西凉军士个个强悍。曹真略有畏惧,郭淮道:“马超远道而来,即刻出战,分明是不晓用兵。今我众敌寡,可打开寨门,尽出营中之兵击之。待中、西两营军马齐到,马超可擒也。”曹真然之,便点军一万,开了寨门,一拥而出。


  马超见势,回头高呼:“大丈夫立功报国,便在今日!”纵马引军,迎着冲杀。那曹军方才出营一半,已被马超当头截住。银枪行走之间,曹军众将,接连落马。背后五千西凉军马,阵型严密,如破甲之椎,一击而入。那曹军原本不防马超这等快战,还未列成阵势,早被冲得纷纷溃散,有掉头往营中逃跑,也有四下乱走者。郭淮劈面撞见没遮拦穆弘,两个双枪并举,战二十余合,不分胜败;金眼彪施恩拍马来助,郭淮不敢恋战,拨马而走。西凉军顷刻之间,冲入曹军右军营寨之中。曹真大惊,赶急收罗亲卫军士,退往二道寨墙之内,拿长枪硬弓死守。


  马超冲突三次,不能再入,转头看见曹洪、张郃引万余军马,正从中间营寨出来列队。马超叫一声:“与其等他来攻我,何如我去攻他!”策马引军,又往曹洪军迎头截上。穆弘、施恩两个在后面,心下都觉悚然,也只得驱军尽力相随。便看对面曹洪、张郃大军如乌云卷地而来,两边烟尘冲天,马鸣萧萧。马超将西凉军马,列成尖锥之型,自己便一马当先,位在锋刃之处。片刻之间,两军锲入,马超奋臂大喝,枪如游龙,但见白光缭绕,人马到处,如轻舟劈浪,杀的曹军尸首翻滚。背后西凉众军齐声呐喊,尽力冲杀。曹洪、张郃此次却把军马摆成鹤翼之阵,曹洪在左端,张郃在右端,欲待两边合围,三面包抄。孰料阵型两边未及合拢,中间已被马超冲破,偏裨将佐,被斩六人,溃兵乱逃,反把自家队形冲散。张郃、曹洪大惊,急欲回头重振阵列,马超引数百西凉精骑兜个圈子,又杀转来,曹军变阵之时,多无防备,被马超数百骑插入核心,左进右出,搅得一片狼藉。却待整顿,外面施恩、穆弘督率步卒,两边杀来,曹军大乱,自相践踏,死伤无数。张郃、曹洪见状,勉强整顿部众,且战且走。直退出两里之外。


  马超这一阵杀过,施恩、穆弘赞道:“将军真英雄也!连破曹军两寨军马,可回城修养。”马超惨笑道:“今日难得有这番机会,便杀个痛快罢!”传令:“众将士忍耐些,随我再去曹军左寨!”施恩、穆弘皆面带难色道:“将军,连杀二阵,士卒劳顿不堪,只恐……”马超怒道:“破敌者,一鼓之气也!汝二人既然怕死,可自回城!”施恩、穆弘面面相觑,只得相随马超前去。马超重振精神,挺枪跃马,杀奔前面去。此时曹洪、曹真两寨,稍稍整顿一番,各自驱兵,追赶而来。穆弘道:“将军,腹背受敌,请速速回城!”马超厉声道:“腹背受敌,则我当火速击破当面之敌,然后反身相迎!”言语之间,曹军东边寨子近在眼前。韩德引兵出寨,看见马超浑身浴血,迎面而来,不由暗自心惊。没遮拦穆弘从马超右手杀出,王双大吼一声,挥刀接上,两个厮杀三十余合,穆弘手乱,打马斜着过去了。王双转身便奔马超,马超放声大笑,枪如银蟒翻腾,神出鬼没。王双看他神情怪异,武艺先掉了一半,战无十合,不敢死拼,拨马而退。马超紧随而进,杀入曹军队中。那些军马,半数是西凉来的,素闻马超威名,皆不敢战,四散奔走。韩德面如土色,指挥本部军士,列队抵御。马超引着数百铁骑,如旋风般连番冲击,须臾之间,冲得曹军阵型破败。韩德抵挡不住,混在败军中奔走。这一战,马超连冲曹军三寨,慑得十倍之敌,心惊胆战。有诗赞曰:


  落魄未改英雄气,铁血畅写丈夫心。长闻西凉马孟起,虎胆长啸震三分。


  恰在此时,背后鼓号震天,曹洪、曹真各引军马,杀奔而来,顿时把西凉军围在中间。马超虽然勇武,部下军士毕竟少了,又都疲乏,虽仗得训练娴熟,列队抵挡,却是渐渐不支。马超大喝怒吼,引数百军往来冲突,所到之处,曹军皆靡,却是顾此失彼,圈子一步步收缩。此时城关之中,刘封看得,叫黄信引军马二千,杀出支援,怎奈杯水车薪,曹军分兵抵住,一面继续围攻马超。


  忽然之间,曹军中、右两寨,一起发火,接着满山遍野都是汉军旗号,潮涌而来,杀声震天而起。曹洪大惊道:“今番又中诸葛亮之计也!”急急教诸将:“不可恋战,引军速速退往汉水!”此时两军鏖战正激,一时之间,如何分开?片刻,魏延、陈到、王平、刘唐各引军马,相率杀入。曹军虽众,反被分割击破。十余里沙场之中,哀嚎不绝,刀枪齐鸣。刘封看见,也开了城门,引军杀出,同黄信一左一右,两边冲击。曹军大乱,此时又是黄昏,不知敌军虚实,片刻之间,数万之众,尽皆崩溃,只得丢弃旌旗金鼓,各自亡命奔走。曹洪正遇魏延,交马数合,夺路而去;张郃逢陈到,依仗武艺,奋力杀开血路;郭淮、孙礼、王双、曹真各自得脱,韩德正行之间,迎头撞见马超。韩德本也是西凉人,心下畏惧,举起大斧欲战。马超喝道:“看汝装束,亦是西凉人,何不随某共讨汉贼?”韩德闻言,下马归降。西凉军士,降者无数。曹洪等一路狂奔,直到汉水,便看水面上黑糊糊数十只筏子,一声梆子,万弩齐发,又倒下一片。此时却也顾不得,只顾抢过河去,士卒溺毙者甚多,又多有一路溃散。及至退过汉水,尚不敢久耽,继续一路北行,直到斜谷口,方才扎住。清点军马,折损二万余人。曹洪遭此重创,不敢再想进取汉中,遂一面禀明曹操,一面退军到沈岭,整备士卒。


  原来诸葛亮心知马超求战心切,先令其耽搁两日,却与魏延等引军马先行出发,仍旧是按计画抄到曹军营寨之背。及至见马超纵军深入曹营,于是一面派遣精悍之士卒,到曹军营寨处放火惊敌,一面教些老弱士卒,满山遍野,虚张声势;一面把精兵分作数路,却去截杀其平野之军,如此曹军不知虚实,正自惊怕,又兼方才被马超所部杀得紧张,故而一战大溃。汉水之军,是马谡献策,便引三百张强弩,到汉水上安排停当,又射杀了千余曹军,截夺下许多辎重。前后缴获米粮十数万斛,收到韩德以下投降将士六千余人。


  诸葛亮大是欣喜,在汉中大摆酒宴,与众人相贺。酒过三巡,诸葛亮道:“今日一战大获全胜,曹军必退回长安,汉中无忧也。”魏延道:“一战大胜,贼军魂散。何不发兵径直追赶曹洪,夺取长安,以震敌胆?”诸葛亮笑道:“文长过急了。我举国大军,尽在荆襄,此地不过偏师。只好尽心竭虑,以保无失。若是贸然进取,纵有小胜,不能动摇敌人根基,反被其后援所乘。万一不慎,则两川地方,危如累卵也。”魏延听了,摇头不语,心底暗自冷笑。诸葛亮待得胜之后,将降兵中三千余西凉军拨与马超麾下——马超所部,是一战亦阵亡接近二千——又把韩德也调到他军中。然后留王平在汉中,助魏延守把。自己再统大军,与陈到、马谡等自回去了。又遣刘唐自回上庸复命。一面飞书往刘备处报捷。


  刘备在夷道,闻得诸葛亮、魏延、马超等大胜曹军,斩获数万,心中大喜,急遣程畿为使命,赶回川中,先抚慰众人,并各自赠赏锦袍。官爵待平吴之后,一并加封。只叫把黄信、施恩、穆弘皆提升为校尉。刘封随战立功,重加褒赞,不计前嫌。一面与庞统商议,预备进兵攻打陆逊。正在议间,忽然南路又有消息报来,说是宋江、吴用统率梁山军,攻克豫章。刘备闻之,呵呵大笑道:“真是福音双至,利好连番也!”便叫细细报来。正是:东川已奏凯旋鼓,南楚再报得胜音!不知宋江如何取了豫章,请看下回。

2004-11-27 12:34 桓大司马
第五十回 徐盛力破梁山寇,吴用计胜东吴兵

作者:pener(巴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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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后汉建安二十一年春末夏初,宋江闻李俊、林冲在江东,已克建业,遂与吴用商量。吴用道:“此时当急进兵,进去庐陵、豫章,把孙吴切断,然后我可放手图谋大业也。”宋江道:“只是如今前有孙奂、孙辅、孙匡精兵万人,后有徐盛军马在长沙,侧又有步鸷、吕岱余部驻扎,我军若动,恐三面受敌也。”吴用呵呵大笑道:“哥哥忒有胆的,今日如何怕了?攻克二郡以来,我军力倍添,如今又得了石秀兄弟相助,吴军精强不过孙奂一路,却无良将;其余二路,都是屡败之师,岂足当我锋锐?今修养两月,士力已足,粮草已备,正当一举破之。倘使生擒孙权,则江东尽为我得也。”宋江大喜。吴用又道:“只是却有个计较。如今且教戴院长前往山东,请得圣手书生萧让兄弟前来,俺有大用的。”宋江便遣戴宗出发。然后自任主将,吴用参谋,随同带了李逵、李衮、项充、石秀、时迁、吕方、郭盛、宋清,共计是八个头领,起步军一万六千,马军一千五百,出衡阳,直取庐陵。


  庐陵守军,便是孙奂等。与梁山军对峙两月,昼夜提防,却不曾等到。现闻敌人前来攻打,参谋骆统道:“敌军数月不动,一朝前来,定有诡谋。我等不可妄动。可坚守城池,一面取长沙军马前来救援,如此方可。”孙奂道:“先生所言是。”只是坚守,却不动作。


  宋江一路兵临庐陵城下,便列军挑战。城中孙奂三将,只是不出。宋江没奈何,教闻城攻打,三孙竭力防守,梁山军折损数百军士,不能得手。吴用道:“急攻无益,不防暂退。”石秀亦道:“这庐陵地形,俺呆过年余,原是熟悉。城池甚是坚固,粮食又多,不可强攻。”宋江道:“如此却是怎的为好?”吴用道:“暂且收兵安营,再作打算。”


  之后两日,只是对峙。宋江不由郁闷,吴用却是胸有成竹。这天忽然时迁来报,说是徐盛引大队军马,自长沙方向来此处,已到安城;又报步鸷、吕岱引五六千军马,亦从南进逼而来。宋江愁道:“敌人三面合围,我这里岂不势孤?”吴用笑道:“哥哥休得说此,看俺设下计谋,一战便要成功。”当下升帐传令道:“吕方、郭盛何在?你二人引六千军马,于水边准备船只二百艘,今夜四更时分,沿赣江顺流北进,只作攻取九江、鄱阳模样。若遇敌军,当奋力抵挡拖延,却不可恋战。”吕方、郭盛道:“遵令。”吴用又想了一想,对宋清道:“贤弟可随同参谋。”宋清点头。吴用再对石秀道:“兄弟可引本部三百壮士,如此如此……”石秀道:“全听哥哥安排。”吴用又对宋江道:“哥哥,我等同了李逵、李衮、项充、时迁四个兄弟,却带万余军马,多准备车辆,如此如此……东吴必然中计也。”宋江大喜。


  那孙奂等三将在城头,只看见梁山军中,忽然大张旗鼓,开出人马。军士前后盘旋,不知多少,却有无数车辆,首尾相连,直往西面攸县方向而去。孙奂三将,皆不知何故,便请参谋骆统来看。骆统沉思片刻道:“某尚不知宋江此是何意,只是如今他大作声势往西面去,我看却是在故弄玄虚也。”正说间,东门小校又报梁山军悄悄将船只泊于赣江之岸。众人急又到东门城楼看,果见十余里之外,梁山军士卒三三两两,都在往岸边来往。林荫之处,隐隐看见船只。骆统猛道:“敌人预备船只在此,莫非想要丢开此地,顺水去攻我鄱阳?”孙奂等大惊道:“大王在鄱阳,军马不过数千,若是为敌突袭,恐难抵挡!”孙匡道:“既然如此,我等不可再困守于此,当杀出破敌!”骆统急止之曰:“不可。只需严密监视,若敌军异动,再打算不迟。”转回西门,那一队梁山军已经去远了。孙奂遣人往步鸷、徐盛两处联络不提。


  当夜四更,忽报梁山军大队战船,顺水下去了。孙匡三将闻之,急急到东门,只见赣江上隐隐传来水声。骆统道:“是了,贼军白日虚张声势,伪作往西;却把大队往北抄袭九江去了!”孙匡道:“既然如此,我等岂能在此坐视!”骆统道:“可先发城中精兵,出城击敌营寨;若敌军大队过去,则营寨空虚,可以一战而破,先振作士气;然后联络步大人、徐将军,一同救援。”孙奂道:“甚好。”于是点起城中精兵万人,便要出城。骆统道:“孙辅将军可引二千人马,在城门口接应。下官自引军士城头准备滚木弓箭,万一有失,可急急退回也。”三将应允,骆统一面派遣哨探,先乘坐轻舟往下游跟随梁山军船队,又派骑军往攸县方向打探。一面遣人告知徐盛、步鸷。于是孙匡、孙奂分兵二路,从城中杀出,发声喊,直取梁山军大营。营门口只有些许几个守军,一哄而散。便看营中稀疏几声锣鼓,杀出一队军马,为首将领步行提刀,手持蛮牌大呼:“俺乃梁山好汉飞天大圣李衮是也,来将速速受死!”孙奂大怒,挺枪上前,斗十余回合,李衮叫声:“厉害!”回头便跑。孙奂待要追赶,恐中埋伏,先教军士搜寻四面。片刻来报,说是一连看了许多营帐,均是空无一人。孙奂正在疑惑,孙匡军马从后来,两个合兵一路,在梁山军营中闯来闯去,不见人马。出营看时,李衮自引千余军士,急匆匆往西面狂奔而去了。


  待到天明,再巡查四周,确是一座空营,丢弃一些辎重战具,破败不堪。骆统出城来看,道:“如此看来,贼军确系虚张声势也。”正说间,西面和北面两路哨探回来了。北路的水探禀报道:“小船跟随了一截,见敌船队阵型俨然,打出大将旗号乃及时雨宋江也。”西面的马探回报:“敌军往西行了大半路程,在攸县之下扎了好大一片营盘,不住有人马往返出入,却似是故意装的。”孙奂听了,尚在犹豫,骆统道:“是了。他攸县那边必然也是假作的。若是军力强大,何不竟取了攸县安身?想来也就那些军马,换了旗号服色,循环进出,掩人耳目也。”孙匡道:“既然如此,我等当整顿本处战船,亦顺水而下,掩杀贼军之后。不然大王在鄱阳湖,恐难支撑!”骆统道:“正是此意。只是须得留军马守把此地。”孙奂道:“我与国仪引军八千追敌,先生可与季佐守城。”骆统、孙匡道:“遵令。”于是孙奂、孙辅整顿城中及左近船只百数十只,一起扬帆起锚,顺水亦往北而去。骆统、孙匡留守城池,一边又火急飞书,教徐盛、步鸷各引军马往鄱阳湖方向赶去护驾。


  只说步鸷、吕岱当初引军进取交州,不料被柴进用计,软硬兼施,不得进发。手下精兵,陆续被调去给陆逊增援;及至林冲军马一到,顿时不敌,所幸两人虽无大将略,却有些小机谋,总算损伤虽重,保得了半数军马。欲待要尾随林冲军马,又怕交州军袭取其后。及至闻宋江军马进逼庐陵,便北进驰援。进到离庐陵一百二十里,得骆统书信,说梁山军大队已顺赣江往鄱阳湖去了。步鸷、吕岱闻之,督促众军加紧进发。又行数十里,忽然迎面一军千余杀来,当先大将赤裸上身,手提刀牌,喝道:“八臂哪吒项充在此!东吴的狗官,快快纳命来!”吕岱大怒,便要出马,步鸷道:“此人甚是鲁蛮,何必与他厮杀!”便叫众军乱箭射去。项充挥动蛮牌遮挡,步鸷发动军士,一起冲杀而上,项充引军混战了片刻,寡不敌众,向西便退。步鸷道:“不需理睬,北进要紧。”谁知吴军一转过,项充又引军随后杀来。吕岱道:“若不先灭了这一路贼军,北进不得的。”遂指挥军马,直冲过去。项充且战且走,行无十里,又杀出千余军,为首步将高呼:“飞天大圣李衮来也!狗官把脑袋留下来给俺!”吕岱大怒,挥军上前,李衮战片刻,回头便走。步鸷在后面道:“不可多耽误,且往北进。”话未说完,项充又引军兜回来。如是再三,李衮、项充相随掩进,把吴军只往西边引诱。步鸷欲待喝止,吕岱道:“骆统来书已说,贼军大队往北,西边不过有些牵制军马,连攸县都取不得。我若不击破他,则北援之时,被他扯我后路,岂不麻烦?”于是纵军追击,直到攸县东二十里处。眼看见项充、李衮两军在前面奔走,吕岱在前,步鸷在后,督军杀伤,忽然三面丘陵后面,鼓声大作,旌旗飞扬,无数军马杀出。宋江、吴用立马于大路之前,呵呵大笑:“步子山何不早早归降!”吴军原本走得气喘,见伏兵四面杀来,又不知多少,顿时大乱。吕岱急欲突围,不防背后窜出一队步军,为首一个黑大汉,手提两把板斧,着地砍来。吕岱看见,早赫掉了三魂,战无三合,被李逵一斧头劈下马来,把个脑浆跌得四溅,眼看不活了。李逵杀了吕岱,嘿嘿大笑,轮起板斧,四下冲杀,见人就砍。可怜吴军士卒遇上这个魔君,头颅裂,胸腹破,手足折的也不知遭殃了多少。李衮、项充更麾军两边杀来,吴用令人在山头高呼:“投降免死!”吴军士卒,纷纷弃械束手。那李逵被吴用屡屡警诫,不得杀戮降卒,因此虽然手痒,也只得拣还在拼斗的吴军去杀。无移时,五六千吴军,降者太半。步鸷引千余残卒,聚在一起,欲作困兽之斗。周围梁山军,围得密密麻麻。步鸷眼见难以脱身,长叹道:“不想东吴如此基业,今至于此。”便要拔剑自刎。身边急忙拉住,正在相持,闻得北边一阵鼓噪,都不由一愣。


  此时梁山军大队皆在大道上围攻吴军,宋江、吴用带二三百名亲兵,在丘陵上看两军厮杀。忽然背后杀声骤起,回头看时,无数军马直扑上来,当先百十骑冲上丘来,为头大将,乃丁奉、徐盛也。宋江大惊,待要拉马逃时,丁奉马到脑后,轮刀便砍,宋江急急一俯身,喀嚓一声,头盔被丁奉削掉半个,心中一慌,扑下地来。丁奉举刀再砍,旁边吴用大喝一声,右手袖内藏的铜链飞出来,却往丁奉面门上打去。丁奉急挥刀格挡时,吴用左手铜链早挥出,把刀把缠住。这时宋江自连滚带爬下山去了,丁奉刀被吴用铜链缠住,急切间挣脱不得。吴用将那两条铜链左右一甩,丢开了,拔出剑来作势欲砍丁奉。丁奉刀被纠缠得使不开,只得也丢了一边,拔剑抵挡,不料吴用只做个架子,顺势就拉马冲下山去了。后面徐盛拉开了弓,待要射宋江,恰被吴用、丁奉两个隔在中间。稍一迟缓,宋江已奔到自家队中,却看李衮狂呼大叫,挥舞蛮牌,冲上坡来。于是窥准了便是一箭,李衮却看得光影,面门上早着,狂叫一声,仰翻下去。项充大惊,急急上前遮护。徐盛、丁奉便指挥军马,从丘陵上排山倒海般杀下来。此时丘陵顶上是吴军占据,源源开上,梁山军在低处,原本吃亏;兼之徐盛、丁奉两个势如猛虎,勇不可当。须臾,又有朱桓、朱然引军从两边杀出;梁山军原本在围攻步鸷,却被人从后面杀来;兼之将帅失措,顿时乱作一团。亏得李逵一个人挥舞板斧,在前面左冲右突,杀得痛快。这边步鸷看见,急急又引军冲杀出来,两面夹击。原来徐盛、朱然引军驻扎长沙,因闻说宋江军迂回威胁庐陵、豫章,遂前往驰援;半途恰恰遇见随黄盖征战失利的丁奉,以及从零陵突围出的朱桓,遂合兵一路前来。在安城得到骆统通报,又知一路梁山军在攸县侧翼安营。徐盛、丁奉计议道:“若宋江大军往鄱阳湖去,则何必留偏师在攸县?恐怕有诈。不如先合军,把他攸县这一队人马杀败,再往北攻打另一路。吴王手下尚有精兵数千,且孙奂已去,料得不至有失也。”计议定了,遂一面大张旗鼓往北虚张声势,一面却反往南来。他又是熟门熟路,待探知前面梁山军伏击步鸷,即刻加紧进发,出敌不意,却把宋江杀得尴尬不已。


  吴用看情形不好,急对宋江道:“未料如此糟糕!若是平野相持,于军不利。哥哥可引军在此抵挡,且战且走;待某与时迁、项充两个兄弟去夺取了攸县,方可安身与敌人对峙。”宋江道:“只是……敌军甚猛,军师若去,我这里如何抵挡?”吴用跺足道:“哥哥,俺梁山这里总还有万余军马,铁牛兄弟又恁威猛的,你也是山寨之主,便指挥厮杀一次有何要紧!”宋江不敢再说,吴用一面教过时迁、项充,点了二千精兵,往西而去。那攸县令手下只有二三百个官兵衙役,因闻之梁山军在二十里外屯驻,只是小心提防。忽闻两军大战,又看见梁山二三千人马,杀气腾腾往东门而来,急急亲引众人,上城头设防。城下吴用、项充把军马一字排开,只是叫骂。县令正在战战兢兢,忽然有衙役报:“大事不好,北面有一怪人,竟从二丈外树梢之上,跳上城墙来,几个弟兄都吃杀翻了!”县令大惊,方欲看时,只见时迁手提宝刀,冲杀过来。城上士卒衙役,都上抵挡,吴用立即下令攻城。片刻之间,里应外合,夺了城池,县令死于乱军之中。吴用夺了城,自己登楼城远眺,只见东面烟尘越来越近,心知梁山军马正往此退来。便叫项充引军出去接应。须臾,宋江引梁山军马纷纷退下,一发涌进城来。急急就关闭了城门,上墙守住。


  那李逵在队尾断后,浑身浴血,进得城来,兀自咆哮不止。宋江扑下马时把手腕扭伤,灰头土脸,甚是狼狈。再看李衮,面门上被一箭射透,已是气息奄奄。宋江大哭道:“安郎中不在此间,又要折我一个兄弟也!”吴用黯然道:“只因连番奏捷,不禁的看低了东吴将帅。是某一时计议不明,害了李衮兄弟和许多儿郎。然今番追悔无用,当再设计破敌报仇为要。”李衮捱到一更时分,气绝身亡。李逵气得暴跳如雷,提起板斧便要出去找徐盛厮拼。宋江喝住。这时时迁进来,报说吴军约有一万余人,赶到城东十里,安营扎寨。看旗号除了步鸷,尚有徐盛、丁奉、朱桓、朱然。吴用道:“此皆名将也。当以计破之。”沉吟再三,唤过时迁道:“你可如此如此,再去辛苦一趟。”时迁去了。吴用又道:“今日之势,我军却须得弄险,哥哥亦要担待些。”宋江叹道:“可怜我一百单八兄弟,四下分散,如今这里连几个能厮杀的也找不出了。”李逵跳起道:“哥哥恁的说,俺铁牛如何不会厮杀?”吴用笑道:“正是,正是,如今却有一个关键所在,要铁牛你去作的。”当即安排计策道:“哥哥你可引三千军马,前往劫寨。”宋江愕然道:“要俺劫寨?”吴用道:“当年哥哥打祝家庄,也是亲冒箭石,今日不过是虚招,有何不可?”又一边安排如此如此。


  且说当夜,徐盛、丁奉、朱桓、朱然、步鸷会合一路,往攸县下寨,步鸷便向诸将道谢。丁奉道:“贼人诡计多端,虚防今夜前来劫营。”徐盛道:“不妨,我与诸位各引一军,敌军敢来,一起杀出,教他片甲不回。”步鸷道:“小心不为过。”于是各自提防。


  待到三更时分,忽然营中众军齐声发喊,徐盛、丁奉急急各自披挂出来,便看一彪军马杀进辕门,当先武将正是宋江。丁奉笑道:“贼酋也敢送死耶!”拍马舞刀,当先杀出,四下擂鼓大振,朱桓、朱然各引军马,包围上来。宋江扭头便走,梁山军一路狂奔,直到东门。徐盛道:“今日当乘势追杀,夺了城池,灭这一路贼军,然后重振江东基业有望也!”引众将紧紧追赶。片刻,宋江到城下,背城列队,只把牌刀长枪,硬弓强弩压住阵脚。徐盛正欲引众军冲杀,忽看两边城墙之上,隐隐有千百人往下缒出。朱然惊道:“敌军欲缒城而出,攻我两翼也!”丁奉道:“天色黑暗,不可冒失。中路且不必疾进,只把弓箭往两边射去。”于是正面刀牌手列队与宋江对峙,两边乱箭如雨,往城上缒下来的人群齐发过去。射了约莫一刻钟,不见动静。徐盛心知不对,教人打火把去看,却待走近,城上冷箭下来,把派去哨探的人射死在城下。一连三次,终于用遮箭牌护着,前去看时,那城墙上放下几百个草人,穿梁山军衣甲,在那里晃悠。回报徐盛,徐盛大怒,便叫全军直冲宋江。队伍发动,宋江军马在城门口布下圆阵,竭力抵挡。城上又有弓箭居高临下,射杀吴军颇多。徐盛豪意大呼,冲杀在前,节节进逼。眼看得利,忽然背后大营之中,火光冲天。吴军大惊。徐盛、丁奉、朱桓、朱然相顾窘然,未及商议,两边喊声大作,李逵、项充左右杀来。原来吴用一边用草人缒城,吸引吴军注意,一边教项充、李逵各引二千军马,乘乱早从西门出城,迂回到两翼,一举突出。那营中大火,却是时迁潜入——吴军因伏击了宋江军马,防守也自松懈了——,举火焚之。一时之间,东吴军势大乱,无心恋战;前面宋江亦整余勇,麾军直上。众将各自奔走。朱然正行之间,李逵大吼一声,从马前跳出来,一板斧恰恰劈在朱然马腿之上,那马哀鸣扑地,把朱然颠下来;却待爬起,李逵早上前一斧,把头颅砍下半个来。吴军一路奔进自家营寨,被梁山军乘势冲入,大砍大杀。徐盛、朱桓拼力保了步鸷,丁奉提刀断后,退出营寨,却欲往东去,只见东边丘陵之后,几道烟火。徐盛道:“似有敌军埋伏,不可妄去。”丁奉道:“莫非是虚张声势,以诱我乎?”徐盛道:“今日军溃,不可冒险。”于是吴军皆向北奔安城而去。


  到天明,宋江整点本军人马,尚有九千余名;吴用道:“徐盛不往东协守庐陵,却往北去安城,此天助我也。当疾进向东,攻克庐陵。”宋江道:“只怕我军东进,吴军便追袭我后。当留人于此攸县守把。只是又无将可用。”吴用道:“就留一二千军马守把攸县,吴军照样追我。兵贵神速,即刻起程便是。”遂教全军起程,李逵当先,项充断后,宋江、吴用、时迁居中,沿大路往庐陵走。临走之时,却把攸县城门大开,告诫居民,皆自守家中,不得外出走动。城上虚插旌旗,以诱敌军。


  至夜,吴用令全军好生歇息,遣时迁带几个精干士卒打探消息。天明再起身,人报徐盛、丁奉军马尾随而来,相距四十里。吴用只叫派马探监视。一路行到了庐陵城下,吴用召集众军道:“今前有坚城,后有追兵,若不即刻破城,则我辈死无葬身之地也!”遂教宋江、李逵攻打西门,自与项充攻打南门,时迁居中接应。城上孙匡、骆统只得分头守把。战了半日,各自损伤惨重。孙匡正在南门,忽闻东门有百十个汉子一发喧闹起来,正与守门士卒格斗。孙匡大惊道:“闻说梁山军攻零陵之时便是内应破城,莫非又用在这里?”怕东门有失,急忙带了百余精兵,前去弹压。方才走出几步,又听身后鼓噪大起,一个红毛大汉,带了百十人,冲上城楼来,手起刀落,把那守城军士,一个个都砍翻。孙匡急急回身:“你是何人?”那汉子大笑道:“俺乃拼命三郎石秀是也!你等狗官欺压百姓也够了,今日爷爷现世报应!”孙匡大惊,挺枪上前交战,那石秀已大步抢入,孙匡一枪搠了个空,被石秀左手一把夹住枪杆,右手只一刀,当场剁于城上。吴军士卒虽众,都惊呆了,石秀率百余个精悍喽罗,冲散众军,大开城门,外面吴用麾军杀进。一面分军往西门去。骆统正在西门,忽闻南门失守,大惊之下,对众军士道:“如今这城池断断难以支撑,你等各自逃生去吧,免得枉送了性命!”众军巴不得这句话,顿时一哄而散,留者三百余人。骆统整顿衣冠,端坐城楼之上。这时下面梁山军蝼攀蚁附,纷纷跳上城楼来。李逵一马当先,看骆统坐在那里,嘿嘿一笑,提起斧头便冲过去。宋江在下面急叫:“铁牛休得伤他!”话音未落,李逵已冲到骆统面前,手起一斧,砍死在城楼上。骆统身边军士个个怒喝,直取李逵,被李逵并部下喽罗一阵杀个干净。庐陵城池遂易主也。


  宋江得了庐陵城,与吴用检点库房,安顿居民。收到东吴降兵千余人,择其半编排入伍,其余发给钱米各自放归故乡。忽探马来报,说徐盛、丁奉人马离城三十里。吴用呵呵道:“今番夺了城池,却是主客易位,且看我略施计策,教吴军匹马不还!”正是:双城已证军师智,一军再显大将威。不知吴用计将安出,请看下回。

2004-11-27 12:35 桓大司马
第五十一回 吴加亮大战庐陵县,孙仲谋兵败豫章城

作者:pener(巴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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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说吴用设计取了庐陵城,人报东吴徐盛、丁奉军马逼近,吴用道:“如今我占据城池,军又不弱,须得一战把吴军尽数歼灭,方便利早取豫章。”于是安排下去,如此如此。到黄昏,吴军近城下,安营扎寨。


  徐盛、丁奉、朱桓、步鸷在攸县被梁山军杀败一阵,检点军卒,尚存万余人。只是三凑六合,又都屡经败北,缺少精兵。及至赶到城下,却看庐陵已失。徐盛大惊道:“不想梁山贼寇进兵如此迅速。如今怎生是好?”步鸷道:“我军在攸县时候,原本该过来会合的;今日既已错过,不如拔寨离城,往鄱阳湖会合大王,以免再被贼人各个击破。”朱桓道:“非也。贼人虽占据城池,却没甚么名将;我等攸县之败,只是误中诡计。若是就此撤去,则这一带数百里土地,尽数丧失了也。”步鸷道:“此处原本也是占不了的。今交州、零陵、桂阳等处皆为敌所占,我又如何有力?”丁奉道:“只恐我军若往东退,敌军反往西北回去夹击程德谋,然后北进夷道,则陆伯言大军也甚险了。”徐盛犹豫再三道:“既然如此,明日且与他一战,再作打算。”


  不料到一更时分,又听城上鼓锣喧天,城西门打开,一彪军马杀出城来,灯球火把,照得明如白昼。徐盛、丁奉、朱桓急急披挂出营,列队相迎。但见宋江挺枪跃马在前,大骂道:“吴贼,前日在攸县被杀了一阵,今日还敢来追我否?”朱桓大怒:“汝这匹夫,前日不曾拿住,今日定要取汝性命!”拍马舞刀,直杀出去。徐盛、丁奉恐他有失,驱军一起追赶。这时步鸷在营寨之中,安排军士严守各处不提。吴军追到城门口,宋江又背城大战。便看城上又黑糊糊缒下千百人形。丁奉厉声道:“惯用伎俩,又想骗我等上当么!”回头高呼:“休要迟疑,直冲过去,拿住宋江贼酋,大功成也!”于是吴军呼喊奔涌而上。宋江只把人马布成圆阵,拼死抵挡。东吴三员大将,皆戮力直冲前面。谁知这一次两边城墙缒下来的,却是三千精兵。待得落了地,发一声喊,一起往中间裹来。左边为头是李逵,右边是项充,直把吴军杀得落花流水。丁奉看情形急迫,谓徐盛、朱桓道:“二公请帮我抵挡后队,待某亲引军马,去擒拿宋江!”徐盛、朱桓道:“甚好!”于是各引军士转到后队,抵挡梁山军。丁奉提刀在前,奋力冲击,梁山军敢有阻挡者,尽数劈死。眼看直杀到宋江面前,宋江赫得魂不附体,急急拨马便走。所幸此时城门开了,于是一涌而入。梁山军士,自相践踏,都逃进去了。丁奉大喜,一马当先杀进城中,要拿宋江。不料城楼之上,推下大捆草木,皆是裹涂油脂,一时点燃,大火封门。丁奉进得城中,身边约有七八百军士,城楼上吴用羽扇一挥,三面乱箭如雨点射来,可怜在大火之旁,照得一清二楚,又没地方躲避,须臾之间,把丁奉并数百吴军,尽数射倒在城门口。有未射死的,宋江指引军马又反杀回来,砍瓜切菜,屠个干净。吴用呵呵大笑道:“公明哥哥,可再出城去也。”一边叫人用备好的砂土压灭余火。宋江鼓起余勇,引军马又从城门杀出。此刻徐盛、朱桓原本已经把李逵、项充军士压住,正在着力攻打,忽看城门火气,各自惊惶。片刻之间,宋江军又杀出来,腹背夹击,宋江又教军士高呼:“丁奉已死,徐盛、朱桓快快投降!”吴军崩坏。吴用又使在庐陵投降的吴军士卒,各自到城上用乡音招降,于是混战之中,吴兵纷纷弃甲释兵,束手归降。徐盛、朱桓看见不对,相谓道:“大势去矣。如何是好?”徐盛道:“只好接了步鸷先生,回大王处如何?”朱桓道:“也好。”于是两个引军,且战且走,一边叫人去营寨中唤步鸷。步鸷闻之,带了守寨军士,俱退出来,合兵一路,欲待要走,城中鼓号齐鸣,梁山军大队追杀出来,尾追混战。徐盛怒目圆瞪,率百余壮士,在队尾死战断后,枪风到处,连挑梁山军二三十将士。李逵虎吼一声,提起板斧上前,两个在暗夜中大战三十余合,朱桓看李逵勇猛,悄悄拈弓射去,飕的一声,正中李逵肩膀,只叫一声,大斧坠地。徐盛大喜,正要上前刺杀,项充急急一飞刀过去,亦中徐盛之股,应声落马。朱桓急拍马舞刀杀上,项充亦大步上前抵住,两边军士,各把李逵、徐盛抢回。这朱桓负气而战,刀法沉厚,项充虽然骁勇,战数十余合,渐渐不敌。朱桓牙齿咬碎,一心要杀一梁山贼首泄愤,刀锋越发犀利。再战十余合,项充抵挡不住,回身便走。朱桓放马追赶,看看赶上,忽然身后军士纷纷喧哗,回头看时,一员女将,银枪白马,直透入围。朱桓瞠目之间,未及反应,早被那女将一枪刺入咽喉,翻身落马,顿时丧命——此将乃马云禄也。当初宋江打下零陵、桂阳,不乐她随军,教留于桂阳郡休养。云禄终是将门虎女,焉甘心如此闲置,及至闻说宋江动兵向庐陵,于是喝退赵范,自引三百西凉军,连日赶来。其间宋江在攸县转战,她自是不知。赶到庐陵,恰巧是两军夜战,于是径直杀入。不想却救了项充。这时吴军大将,朱桓、丁奉已死,徐盛带伤,只留得步鸷一个文官,哪里弹压得住,只顾引众军护了徐盛,急急奔走。梁山军乘势掩杀,多有降者。及至天明,追杀十余里之外,方才收兵回城。


  宋江教清点战果,合计一夜之间,庐陵城内外,斩首三千余颗,生擒四千二百余人,缴获战马二百余匹。宋江大喜,全军犒赏,又在庐陵衙门,大摆酒宴庆贺。席间,项充谢了马云禄救命之恩,李逵膀子包扎着,却是一只手大块抓肉,大碗筛酒,吃得不亦乐乎。一面吃,一面笑道:“嫂嫂来得甚好。若是有嫂嫂随着,哥哥也不至在那西边吃这一跤跌了。”宋江闻言,脸色微变,吴用急忙踢了李逵一脚,李逵叫声“啊也”,于是只吃不说。


  酒宴罢,侍从送上茶水,宋江召诸人相议。吴用道:“今日一战,把步鸷、徐盛两军杀去大半,则此处再无威胁也。可倾军北沿赣江,进取鄱阳,以断东吴心腹也。”宋江道:“甚好。此处庐陵亦是重要地方,便请夫人守把,如何?”马云禄不悦道:“俺从桂阳遥遥赶来,为随将军厮杀疆场,如何尽教我守把地方?”李逵嘿嘿道:“嫂嫂说得好,还是阵前杀人来得爽快。”宋江拍案道:“你这黑厮若是少说两句,哪个割你舌头!”一面转问吴用。吴用道:“此去豫章、鄱阳,敌军众多,也要人厮杀的;如今我这里能战的兄弟只有寥寥二三人,嫂嫂留在军中,也是有力。至于庐陵,吴军已无游兵,叫徐宁派人来守把可也。”宋江闻说,勉强答应了。吴用又道:“这庐陵之地,百姓被吴官压榨,甚是辛苦。明日可开仓散粮,以收民心也。”


  次日,宋江安排了一个头目,镇守城池。把城中粮仓内米谷,分出一半,救赈四乡贫穷百姓;有投降随军的吴卒,皆厚赈家属;不愿相随亦放归故乡。如此,民心欢跃,士气大振。又有千余百姓投军。宋江遂一面飞书叫徐宁遣人来替守,一面与吴用整编军马,何计步军一万零八百,马军一千三百,大小船四百号,顺赣江而下,浩浩荡荡,往豫章而去。一面叫时迁带十余个精干喽罗,每人两匹好马,往北面、东面分头探听消息。


  行十余日,时迁来报:“前面宋清、吕方、郭盛三位兄弟引军,进至豫章城;孙权不知他虚实,因此亲引三千精兵,坚守豫章;后面孙奂、孙辅军马赶到,也只是夹住对峙。及至闻说南面大战,吴军却不退回,反倒合兵一路,齐出攻击。三位兄弟因众寡不敌,敌军又颇精锐,因此按军师事先安排,拐过豫章三叉河口,往左赣江支流逆上去了。孙权亲引军马,已南进逼迫。”吴用闻之,哈哈大笑道:“孙权若是凭仗水军,死守豫章,我怕还是难以得手。今日他竟倾军去南攻我偏师,分明把这数千里江山送去哥哥了!”当即下令:“速速派遣快马信使,教宋清兄弟:全军弃舟登岸,邀敌厮杀;只要坚持不败,纵然死伤些军马,也是功劳;哥哥同了嫂嫂,并铁牛相随护卫,引精锐四千,乘战船二百,继续顺赣江下,那前面徐盛、步鸷军马只顾奔走,必不敢战,哥哥可直取豫章,攻克空城;俺自与时迁、石秀、项充兄弟,引大队人马,亦弃舟登岸,便向东走旱路,直往左赣江之滨,与宋清兄弟腹背夹击,管将孙权杀个片甲不留!”宋江闻言大喜:“加亮妙算无双!”偏生李逵嚷道:“哥哥这一路夺取空城,军师又不许俺杀老百姓,岂不没有人杀了?俺要和军师一路去。哥哥这边,有嫂嫂护持就是了。”宋江听得脸色大变,吴用慌忙道:“铁牛,军令如山,你若敢违抗,不像自家兄弟了。宋江哥哥平日待你如何?怎的只一心想杀人,就全不顾哥哥?”李逵听吴用这等说,只得撅嘴巴不说了。宋江忽道:“加亮,你这里去要与孙权随身精锐厮杀,须得大将把持。你家嫂嫂武艺非常,又有西凉军为辅,不妨跟了去,也好立功。怎样?”吴用尚在犹豫,马云禄跳起道:“甚好,甚好。”吴用只得点头。于是当下分兵,各自火急进发。这边马云禄行到半途,忽然想起一事,问道:“徐盛、步鸷虽败,至少还有二三千军马,若是死守豫章,则公明岂能得手?”吴用笑道:“我是早已料算的。纵然不得手,也不致有失。我这里只要两军合击,擒住孙权,则豫章得与不得,何足道哉?”


  且说孙权在鄱阳湖,因闻得周循等三小将杀败东海军,暂时不慌。待听说梁山军大举沿赣江北犯,乃亲引随身军马并孙韶、贾华二将,往豫章驻扎;后消息传来,梁山军大队却还在南面庐陵。孙权乃计议道:“如今若是教孙奂回军去救庐陵,疲于奔命,不若先把这一路贼军偏师歼灭。”遂会合孙奂军马,两路出击。那宋清倒也机灵,自知不是吴军对手,遂把军马转过豫章河湾,往左赣江支流拐上游去了。孙权引军紧紧进逼。初时又闻南面徐盛、丁奉杀败梁山军,因此一门心思,先要击破宋清人马。越发南进,这日忽见梁山军一起弃舟登岸,列队挑战。兵约五六千。孙权道:“此时不击之,更何待也!”遂教孙辅引军一千,乘船沿江助战,自与孙奂、孙韶、贾华点军一万,杀上岸来,分两翼直突梁山军而来。吕方、郭盛、宋清因得了吴用之计,把军马列成三阵,拼力死守。吴军皆是精锐,三鼓其气,卷地而来。孙匡、孙韶、贾华各自冲冒在前,吴军人人奋勇。吕方、郭盛竭力抵挡,杀得铠破斧缺。鏖战半日,梁山阵中军士伤亡二三成。孙权正在督战,忽然探马来报:“徐盛、步鸷将军已败于贼军,贼军尾随而进,一路北上攻取豫章,一路往此地而来!”孙权大惊:“设若豫章被破,则我军皆死也!”急急教全军登船,回去守把豫章。那吕方、郭盛虽然战得疲惫,却也记得吴用军令,见此情形,各振余勇,反扑厮杀,只把吴军牢牢拖住,不教他登船。孙权见势,心中焦急,却又无法可想。到黄昏时分,西面忽然烟尘大起,夕阳无光,吴用驱八千大军,汹涌而来。此时梁山军虽然奔走疲倦,吴军却是已经厮杀了整日,顿时不敌。孙韶在阵右翼,正逢马云禄,两个双枪并举,大战三十余合,不分胜败。吴用在后面,督率大军一起掩杀上来,孙韶只得后退;贾华在中间,被石秀引军截住,两个狠斗十余回合,石秀一刀把贾华剁下马去,枭了首级。这边厢孙匡引军拼力抵住吕方、郭盛,却不防吴用教项充引一千刀牌手,绕到吴军后面,忽然杀出,顿时把吴军阵型冲得摇摇欲坠。孙权在中央,看见各面旌旗零乱,心中不由惊慌。孙韶从外围杀回,见孙权道:“大王,敌军声势甚大,所幸我军马尚多,大王当急急下船会合孙辅,顺流回去,以便脱身。”孙权怒道:“某随父兄创业,如今岂能丢下万千将士,独自逃生!”遂手提双戟,披挂金甲,跨下骏马,大呼大叫,引百余亲卫杀出阵来。吴军见了,尽皆士气大振,于是反复把梁山军当住。两军点起灯笼火把,彻夜奋战。吴用却把各方军马分作五队,每次留四队交锋,一队休整,轮番上去,把吴军士力,渐渐耗尽。孙权在圈子中间,闻得四下杀声如雷;又有前番在庐陵降卒,盛说梁山军仁义,于是吴军渐渐离心,降者无数。孙权哀叹道:“今番孤命休矣!”


  正说之间,北面忽然杀声大起,一彪军冲进来。当先将喝道:“梁山贼休伤我主,徐盛在此!”插入战中,抵住梁山军。孙权与孙匡、孙韶乘势整顿军马,到岸边下船。原来徐盛、步鸷赶到豫章,闻得孙权却往南沿左赣江支流去了,步鸷顿足道:“大王怎能孤军南进!定被贼军东进夹击!”徐盛道:“既如此,我引一军,前去接应。”步鸷道:“将军前日在庐陵受伤,尚未痊愈,不可亲出。且你若去,这豫章无人守把,梁山军又有尾随军马的。”徐盛慨然道:“某闻主忧臣辱,主辱臣死。今日是也。”步鸷闻之,默然片刻道:“既如此,这豫章断断守不得,我便引余部在此接应主公罢。”于是自留下数百军士虚守豫章,却带了七八百精悍的,去城东埋伏,虚张金鼓,以为疑兵。这边徐盛之军,不过二千,冲入重围,被梁山军四面夹击,徐盛自己又是受伤的,马背上起伏颠簸,把股上疮口迸裂,血浸战袍,兀自奋战不息。部下军士,渐斗渐少,再战半个时辰,那血珠子从马鞍之上,沿马腹划过,一滴滴落到尘埃之中,人也是渐渐无力。吴用在远远看见,便把军马四下围住,高声劝降。徐盛回头看孙权军马,已然乘船下去,乃呵呵大笑:“某生随明主,死从烈士,复何憾哉!”调转枪头,自刺胸而死。部下军士,或降或亡,甚少逃脱的。其时天色已是五更,须臾东方便是微明也。


  吴用一战得胜,教清点各路:宋清一路六千军士,血战中损折一千五百名;自家这一路八千余军马,阵亡五百。战场之上,杀死吴军四千余人,擒二千余。吴用谓诸头领道:“今日一战,孙权已无兵矣。当疾进擒之!”宋清道:“加亮哥哥,如今士卒连日苦战,甚是疲惫。不如且修养一日,再北进不迟。”吴用看看士卒,确实疲惫不堪,于是准许。休养了一日一夜,然后宋清、吕方、郭盛引军乘船,自引军沿旱路,水陆并进,再北上往豫章而去。


  再讲宋江、李逵引四千军赶到豫章城下,便教攻城。城中数百弱兵,不敢抵挡,纷纷投降。宋江约束李逵,安民守城。不一日,南面江口,孙权败军数百只战船浮江而来。宋江遂把战船列于赣江口以待。孙权见状,欲令冲撞而过,孙韶道:“若是与之硬拼,恐万一拖延,敌军大队自后面杀来,甚是不妙。”孙权正在犹豫,忽见岸上步鸷奔马而来。孙权忙教放小船接上来,步鸷道:“如今豫章已被占了,若是硬冲江口,我军军心不稳,万一失利,被敌军前后夹击,甚是危险。下官看来,不如弃舟,从豫章城东陆路小道绕过,到鄱阳湖边,下官已安排船只接应。”孙权想了一想,道:“只怕敌军从陆路拦截,则更是危险。”步鸷道:“下官已探明矣,豫章敌军,不过三五千。大王可诈作欲攻打豫章之势,贼军必回城死守,然后我乘机退军也。”孙权从之。果然宋江见吴军满山遍野,冲城而来,心下大恐,只把各路军牢牢守把四门。吴军乘机往东走了。李逵看见,便要出城追杀,宋江喝道:“铁牛休得莽撞!我这里军马不多,焉知吴军不是设了圈套等我?只坚守豫章,等吴加亮来了,再作商议。”李逵只好在城头,把两把板斧厮磨,看得两眼喷火。步鸷等吴军退走一半,便叫预先埋伏的虚兵,在东边旱路道口到处举火。宋江在城头望见烟柱,暗自庆幸,谓李逵道:“如何,吴军果有伏兵,幸亏俺未曾上当冲出。”李逵心服道:“哥哥真是聪明也。”吴军自到鄱阳湖边,乘船皆奔柴桑去了。不一日,吴用大军,亦舟马并进,赶到豫章。会合宋江,再议北伐。此时先前释放士卒,已广传梁山军仁厚待民,治军严谨,又不滥杀。四方民众,颇有前来投军者。加上降卒,吴用、宋江在豫章整顿一番,军马合计一万八千余人,战船六百余只,声威大振,直指柴桑。


  孙权、孙奂、孙辅、孙韶、步鸷等一路退到柴桑,与张昭等相见。说起前方连战连败,名将多亡,都是愁云密布。孙权教孙匡整点附近军马,连同前番退下来的,不足万人。正在纳闷,忽然诸葛瑾引众官自建业赶来,述说周循败阵,建业眼看不保。众人皆大惊。孙权大哭道:“如此则父兄创下江东基业,岂不尽数断送了!”众官都不知如何相劝。孙权痛哭半日,自回馆驿,众官各自散去。次日,又有飞马报,说曹军张辽、于禁渡江攻击东海军,亦败北;建业沦陷,陆绩投降,虞翻死节。江东州郡,几已全丧。众官听罢,面面相觑。孙权切齿道:“梁山、东海贼寇,逼我太甚也!众卿请为我谋划。”此时张昭出班道:“大王,如今之势,实难保全。老臣却有一策。”孙权大喜道:“子布先生请讲。”张昭摇一摇头,说出这个计策,有分教:碧眼雄主,未得一展胸臆;草头大王,反冒三分姓名。不知张昭此计策如何,请看下回。

2004-11-27 12:35 桓大司马
第五十二回 张子布义说孙权,智多星计诓陆逊

作者:pener(巴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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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说宋江、吴用进兵,于攸县、庐陵、豫章连破吴军,东吴大将丁奉、徐盛、朱桓、朱然等皆亡。孙权退军柴桑,又闻东边建业及江东郡县,尽数沦陷,众官及权大惊。顾雍道:“如今只好再遣使者,向曹操求救也。”孙权摇头道:“数番求援,他只是口头敷衍,眼见得欲坐收渔利,岂会助我?”顾雍道:“此番不同。那刘备与曹操不共戴天,若是东吴覆亡,刘备坐大,则曹操亦难安也。”诸葛瑾道:“他正是要等东吴覆亡,然后乘刘备兵力疲惫时收拾两家也。”忽然张昭出道:“大王,如今势难保全,老臣有一策。”孙权问道:“何策?”张昭摇一摇头道:“如今江东沦陷,前面陆伯言又被刘备所拒,老臣看来,这割据事业,是难得的了。为今之际,不如投归曹操。”


  此言一出,众皆大惊。孙韶拍案起道:“老大人此是何言!我等当初承破虏、讨逆基业,如今岂可归降曹孟德耶!”张昭道:“一则,曹操乃汉室正统丞相,协天子以令诸侯;二者,曹操为人虽多谋略,却亦是英雄胸襟;三者,曹操与刘备誓不两立,前番又与我有盟约。今大王举全吴数万之众归附,曹操必喜,厚待大王,如此既可再为朝廷效命,亦可保大王英名也。”一席话说完,孙权大怒道:“昔日赤壁前夕,子布先生也是劝孤投降曹操;今日又劝孤投降曹操;孤占据江东,已然三世,莫非竟要居曹操之下否?他日九泉之下,岂有面目见先父先兄!”张昭坦然道:“大王与曹操同是王爵,今日虽归附于他,却是效命汉室,有何无颜?若不当机立断,只恐不但耽误大王前程,也害了百姓士卒性命。”孙权闻言,正欲说话,一边诸葛瑾出道:“不可,不可!大王,曹操与我盟约,不过是相互利用。如今坐视我被贼军攻伐,不发一兵相救,其意昭然。今若投他,是自取其辱也。下官不才,愿拼出性命,陪同孙仁郡主,再往刘备大营走一遭,以亲戚之情说之,交还荆州全土,只求归还江东六郡,然后共伐曹操。想来刘备因恨报关羽之仇,如今也当消了,或者应允,未可知也。”张昭道:“子瑜所言谬矣。我军与刘备请和,已有多次。他既不允,如今焉肯答应?若兵临城下求和,又被拒了,这才是自取其辱。且与刘备求和,难免说到共灭曹操之事,若是刘备阴毒,把求盟书与曹操看,必叫曹操深恨我等,则这一路也断绝也。至于郡主,前番回东吴来时,还差些把刘禅带来,引得两下交兵,如今自己回去,岂不有辱孙氏家门?且刘备亦必不肯从也。故与其若此,不如直降曹也。”孙权听得脸色渐渐回复了。不料一人站出,指张昭大骂道:“皓首匹夫!汝三番五次,撺掇大王投降曹操,莫非曹操给了汝甚么官爵么?”众人看时,却是诸葛恪,无不变色。诸葛瑾急急拉他,诸葛恪朝前一步,对孙权道:“大王,自古争霸者,生死事小,名节事大。今日与刘备交战,若与之谋和,虽是力有不敌,非为耻也。若是不允,再整六军,决一雌雄,非为晚也。且如今我却有一计。那刘备麾下梁山军,千里略进,所到收买民心,显见有所不轨。我等不妨私下与梁山军谋和,却又故意叫刘备得知,只说梁山军联接东海军,欲合谋反叛刘备,自立为主。如此教他将帅相疑,我方战和有转机也。今那曹操在北,坐观孙刘两家相斗,伪有盟约,又不发兵支援。若是战败往投,正中彼阴毒之心,岂不坏过与刘备求和十倍?且曹操为人阴险,主公雄才,他必深嫉之,主公投他,难保无虞!”张昭呵呵大笑道:“元逊为人聪明,何作此无智无礼之言也?老夫年岁已高,所以不避大王猜嫌,屡进肺腑之言者,唯思当初伯符将军重托,不敢相废也。梁山军渠首宋江、吴用皆是奸诈之辈,刘备亦非常人,你这离间之计,如何说成便成?到时与刘备求和被拒,又断了归附曹操一路,则数万将士,徒遭兵祸,你诸葛父子倒好籍孔明的门户,到刘玄德帐中受上宾之礼了,是也不是?”诸葛恪闻言大怒,正要复开口,顾雍急急出道:“张公,元逊,都莫说了。大家俱是为大吴进言,决断还在大王。今日且退,再作思量,如何?”于是各自散去。


  次日,孙权再聚众官商议。孙韶道:“以末将看来,此地兵力寡微,难于支撑,大王当尊驾到陆伯言军中,末将留守此地,以当贼军。”张昭道:“江北一路平坦,去不去陆伯言军中倒不是大事。只是老臣想来想去,还是只有投曹一路。”诸葛恪岂甘示弱,出来驳斥,两个争论不休。孙权只是决断不下。忽然间哨马来报,说梁山军林冲、东海军童威,引军万余,水路并进,从东面杀来,据柴桑不过十余日路程了。众官皆大惊。须臾,又闻西边警讯,说江夏被梁山军攻占。顾雍闻言叫苦道:“江夏被占,则我与陆伯言之间为贼军切断也!”孙权听了,心头惶惶无主,教众官且散去,自己回后堂,闷头沉思,总拿不定主意。诸葛瑾、张昭等分头登门,各自言和刘和曹之事,孙权决断不下。


  次日再聚,正商议间,又报曹操遣张辽、曹休为大将,起兵数万,自合肥、寿春出,逼近长江。曹操自提大军,徐晃、曹仁为前部,自宛城、襄阳有南进之势。张昭惊道:“大王!曹公此举,眼见是看我不敌刘备,故欲起军前来;非为救我,却是图谋江东土地也!今日之势,若不早早归附于他,则等曹军进长江,据江东之后,我这里于曹操成弃子,恐欲求归附而不得也!大王可急急遣使前往,与曹公商议归附之事!”诸葛恪厉声道:“子布先生此是何言!曹操凶心暴露,欲并我江东,你还与他谋和!大王,曹操既然如此举动,刘备亦必恐慌也。我等正好乘机送回郡主,与刘备谋和,共抗曹操,似此可安如泰山。”张昭道:“纵然刘备准和,江东六郡终是他人的,你欲教主公何处安身耶?”诸葛恪道:“你若是教大王归附曹操,只恐莫说江东六郡,连自家性命,也都捏别人手中了!”两个朝堂之上,争辩不休。忽然有孙权府中丫鬟,急匆匆跑来,哭拜道:“大王,郡主没了!”孙权大惊:“为何没了!”丫鬟伏地大哭道:“郡主因闻说众官商议,要送她回见刘备,心中百感交集,哭了半夜,自刎身亡!”孙权闻之,如晴天霹雳,跌坐于椅,一言不发。众官面面相觑。孙权沉默片刻,忽然跃起,指东边大骂道:“大耳匹夫!当初我家周郎赤壁一把火,救你性命,孤又借你荆州,助你立业,叵耐今日汝竟如此相逼!害死我妹子,此仇不共戴天!”回顾孙韶道:“即刻整顿此处军马,待孤亲与大耳贼决一死战!”众官闻之色变,诸葛瑾大急,抢步而出,伏地道:“大王!今日困顿此处,三面受敌,兵马不过万,切不可负一时之气,以乱大局!”孙权怒道:“子瑜,孤待你一向如何,今刘备夺我江山,害死我妹,你竟还教我向他投降,是何居心!”诸葛瑾连连叩首道:“大王,若归曹操,是为投降,今与刘备,只是议和。请大王三思!切切!”孙权冷笑不语,诸葛瑾见了,惨然道:“下官与大王,一向肝胆相交。今日大王如此说,是见疑下官也。然臣一片赤诚,天地可知也。”在地上叩首三下,起身,径直出门去了。诸葛恪急急向孙权行个礼,亦跟出门去。孙权哈哈笑道:“好好好,去了也好。”乃拔剑道:“孤意决矣!整顿军马,全军向西,先夺回江夏,再与陆伯言会师!”众官皆无言,张昭挺身而出道:“大王若为此举,不惟于国于民不利,亦有愧于孙破虏讨逆二位先将军!”孙权愕然道:“为何?”张昭正色道:“昔日二位先将军亲冒矢石,攻城略地,创下江东基业,一则为朝廷辅政,二则为百姓安身,三则光耀孙氏也。今日将军偶遇困窘,不思忍辱负重,以求长远,却忿一时意气,舍千秋大业,欲委万金之身,而作困兽之斗,殊是不值也。纵然在阵前杀敌千百,又岂于大局有补?却把孙氏功业,尽数断送,尚且敢自诩光宗耀祖耶?”孙权闻言,低头不语。张昭又道:“老臣言尽于此,何去何从,大王自己多加计较罢。只是切莫鲁莽行事。”孙权抬头看百官,顾雍出道:“大王,下官以为子布大人所言极是。时下情形危急,曹公乃朝廷柱石,我等当归附,非降于曹,乃归于汉,依旧为汉家出力也。”孙权沉吟半晌,再问百官,百官多有附和张昭者。孙权道:“既然如此,哪位先生愿北去见曹操,以表和议?”顾雍道:“下官愿往。”孙权便加顾雍为使节,渡江前去见曹操输诚。


  原来魏王曹操,因见江东李俊起兵,怕刘备坐大,遂令曹洪、张郃攻打汉中。谁知未及二月,连战连败。又闻江东尽数被东海军夺得了。司马懿进道:“大王,今日刘备声势逾大,若不早日动手,恐日后难以剿灭!”曹操思索再三,道:“仲达言之有理。前番孤之过也。”遂传令:曹洪、张郃整顿军马,屯驻长安,牵制汉中;调青州、徐州军数万,令曹休、张辽统领,从合肥、寿春出,渡长江,夺取江东;自调集中原大军,南进荆州。曹仁、徐晃在襄阳为前队,先南进虚张声势。大军陆续跟上,前后十数万人。建安二十一年夏五月,曹操抵达樊城。忽报东吴使者顾雍求见。操令召入,顾雍入拜道:“吴王使者顾雍,见过大王。”曹操道:“大夫此来,有何指教?”顾雍道:“我家吴王,被刘备勾结梁山、东海贼军,相逼甚紧。特遣下官来见,愿以全吴将士,归附大王,只请大王出义兵,扫平盗寇,以安百姓。”曹操闻言,哈哈大笑道:“吴王亦有求于我否?”顾雍道:“非也。吴王英明仁义,因见贼寇猖獗,不忍长相对峙,以多害百姓。向日曾向大王请援军相助,大王却不发兵,致令今日山河沦丧,百姓受苦。吴王只得请以军马暂避,非为己身,实为百姓也。且大王今奉汉朝天子,吴王亦是敕封王爵,正当携手匡扶朝廷。望大王心怀大义,切莫为小人所惑。”曹操闻他说得有理,呵呵笑道:“大夫此言,深得孤心也。”遂教先引顾雍去驿馆休息。自己与谋士们商议一夜,次日作书,回复顾雍道:“大夫此去,可传孤意:刘备自封王爵,妄伐诸侯,天子降诏讨之;吴王忠勇,与贼屡次激战,可约束随身本部,先渡江到寿春整顿;至于陆逊在夷道军马,可令其扼住刘备咽喉,待孤大军到时,里应外合,一举破刘备也。”顾雍拜谢。曹操又取出天子诏书,却封孙权兼领豫州牧,张昭为扬州牧,陆逊为益州牧,其余众官,各自封官加爵。只教孙权快快来寿春。


  顾雍回到柴桑,见过孙权,说了曹操意思。孙权初时尚且有些欣慰,及至出朝堂之门,看到一片江南风光,感慨万千,不由大哭。张昭道:“大王切莫过于悲伤。归附朝廷,亦非愧也。”一边孙韶冷笑道:“张大人得了扬州牧的大大官位,自然是无愧了。”张昭闻之,却不动气,微微笑道:“老夫有愧无愧,天地自鉴,似也不须小将军评说。”转劝孙权:“当快快准备,迟则贼军逼近矣。”孙权遂教顾雍收拾柴桑人马眷属,整顿船只车马,预备渡江。教孙奂、孙辅、孙韶引军马防备梁山军进袭。一面派程秉带了吴王手旨,便服飞马,往西去夷道,报知陆逊此情,教他整顿军马,以预备助曹操破刘。


  不二日,整备完毕。孙权引众官出柴桑城,将士官吏,眷属从人,数万人各登船只,预备北渡。众官眼见得江东基业,今日抛下,无不潸然泪下。数十里间,哭声不绝。忽有报诸葛瑾大夫自缢于馆中,其子诸葛恪不知去向。孙权叹道:“子瑜至死,忠心为我,孤之过也。”回看众官,却不见了张昭。急急教人去寻,回报说张大人端坐馆驿,不肯动身。只说:“我劝大王归附曹操,非为个人富贵,只为国与民也。然非议颇多。我若再相随北归,岂不受人以柄?大王此去,好自为之。”孙权使人苦劝,张昭依旧不肯。孙权欲教人强把张昭带走,张昭却用泥土封门,拒不出来。权无奈,只得自己登舟。方才起锚,船头上一人大哭:“今日亡国之痛,转去寄人篱下,某无能,不能生忍也!”众人看,却是孙权长子孙登,跑到船边,往水里一跳,顿时沉下去了。孙权大惊,急急教会水的去捞,已是不见踪影了。孙权垂泪不止。船队开出不久,又看数只快船,箭一般离了大队,却往下游顺水射去。孙权问时,回报:“是孙韶将军,言堂堂大吴,竟降曹操,不忍受此辱,遂引本部数十个壮士,乘船自去寻敌军拼命去了。”顾雍道:“快快使人去追!”孙权止之道:“追赶不及也。彼各有志,是孤无能。他既欲死节,便由他自为吧。”自带大队渡江,然后弃舟登岸,大队往寿春行去。曹操遣董昭沿途相迎,一路供应粮米酒肉,招待殷勤。


  再说梁山军打下豫章城,吴用谓宋江道:“如今哥哥可留守此地,俺自引七千精兵,去夺江夏郡。江夏既得,把陆逊与孙权割断开来,方利于我从中取势。”又道:“戴院长去卢员外哪里接萧让兄弟,该当近日。来了可教他到江夏来寻我。”然后同石秀、吕方、郭盛、时迁引军七千,去攻打江夏。那江夏守军不足千人,又都是乌合之众,如何抵挡,半日便夺了城池。吴用便教吕方、郭盛各引军马,严密巡行大小道路,搜捕奸细。又差时迁潜往柴桑,打探消息。未过两日,戴宗取萧让赶到,两边数年不曾见面,都是非常欢喜。萧让道:“军师千里取我来,有何吩咐?”吴用道:“不知萧兄一别数年,生计如何?”萧让笑道:“甚好。我与中原名士丁仪、丁礜兄弟,及杨修杨德祖等,诗酒往来,甚是相得也。”吴用赞道:“我闻此辈尽皆才华过人,文史标名。萧兄与此等其列,堪为荣也。”萧让道:“说来惭愧,我与这几位交往,即席赋诗之事,有应景而作,却也颇有些是把二晋南北朝及盛唐诗文背出来交差的。”吴用呵呵大笑:“萧兄以一人而贪千年文坛之功,好不厉害!”忽然心念一动道:“如此,萧兄有否结交曹植曹子建?”萧让道:“尚未也。”吴用道:“此去,可设法结交,于我大业有助也。”萧让应允。又道:“军师传我来,究竟何事?”吴用道:“请萧兄先歇息数日,到时自有拜托。”正说之间,人报玉臂匠金大坚自巴郡来。吴用大喜,急急出迎,一起款待。金大坚道:“奉了军师之命,星夜前来。只因要避人耳目,因此今日才到。”吴用道:“全套金石工具,可曾带来?”金大坚道:“尽皆在此也。”吴用道:“甚好。隔日自有用处。”


  又过二日,吕方来报:“巡哨抓得东吴使者程秉,随身有孙权王旨一书,是与夷道陆逊的。”吴用展开看来,却是孙权令夷道陆逊、沔阳孙贲,及武陵程普诸军,言已降曹,教诸将各引军马,就地抵御刘备,以等曹操出发。看罢,吴用冷冷笑道:“这孙仲谋一世英明,如何此书这般愚钝?他若要既投曹操,又保自己,便该千方百计,与陆逊会合一处,是据守城池,还是自成一军,总之有个依靠。如今下这等旨意,我若是曹操,更要假刘备之手,先把陆逊这数万军马尽数消灭了,免得尾大不掉。”吩咐带上程秉来,好言询问。程秉破口大骂,不肯相从。吴用令斩之。一面教萧让模仿孙权这封亲笔旨意笔迹句法,作成一文。文中内容,却是自责有负臣民,欲投降刘备;教众将各降刘备,以保士卒生命家人。一边教金大坚伪作孙权王印。那三国时候,铸印本来粗劣,因此一日完成,吴用挑了个精明小校叶骠,反复教会,扮作使者,携带此书,前往夷道。一边又唤来时迁道:“你也引数十个精明喽罗,往西去如此如此……”


  再说陆逊在夷道,初时闻南面被梁山军势如破竹,江东被东海军纵横驰骋,心下甚是忧愁。但刘备大军当前,也不敢分神他顾。及至江夏沦陷,消息断绝,无奈之间,取程普军马,撤回到公安,接应夷道与江北孙贲两头人马。其间杀退刘备军三次攻打,斩首数千,却无益大局。这会得了孙权亲笔旨意,心下大惊,把旨意从头又看了一遍,对叶骠道:“吴王为何不遣大臣送信,却教你小小官员前来?”叶骠不慌不忙道:“大王在柴桑,人心惶惶,群臣多有去者,因此派小人前来。”陆逊又问了一回,教且请叶骠去馆驿安歇。一面自己回帐中,思索再三。彻夜不眠。次日出帐,满面泪痕,令人召诸将前来相议,一面请叶骠来。


  未及,诸将到来,韩当问:“闻说昨日大王有使命来,不知何事?”陆逊指叶骠道:“正是这位大人。请宣旨。”叶骠点头,取出王旨,又念一回。东吴众将闻之,如晴天霹雳,尽皆愕然。片刻,韩当拔剑大叫:“某等尚在死战,如何就此降了!”众将无不切齿流泪,更有拔剑磔帐中案台。陆逊厉声道:“诸君休得乱动!听逊一言!”嗤啦拔出宝剑,一剑将叶骠挥倒。众将大惊,吕范道:“伯言,此是何意?”陆逊高声道:“我等皆是孙氏一门所属战将,保主公建立大业,匡扶汉室,乃是生死之愿!今刘备无德老革,岂能便降之,以使后世耻笑某江东无人!吴王这封书信,全然不知真假,纵然是真,他若真不顾父兄基业,我等何必随之取辱!某有一言,诸君请听之:江北孙伯阳,乃孙破虏从子也,自幼随孙破虏征战,多有功勋。如今莫若暂推为‘假王’,引领众将,与刘备决一死战。虽身首分离,未有悔也!”众将闻言,纷纷拔剑高呼:“愿从伯言,共破刘备!”陆逊大喜,便教一面飞书往沔阳与公安两处报与孙贲、程普得知,一面不教士卒知道吴王投降之事,预备与刘备决战。正是:降书激起千层怒,沙场复争一意仇。不知陆逊此举如何,请看下回。

2004-11-27 12:36 桓大司马
第五十三回 陆伯言死战武陵道,甘兴霸独闯南郡营

作者:pener(巴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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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说建安二十一年夏,东吴孙权被逼迫无路,欲降曹操,文书告知陆逊。谁知下书人程秉却被吴用拿获。吴用教圣手书生萧让、玉臂匠金大坚两个,伪作孙权书信送去,只叫陆逊全军投降刘备。陆逊看了信,召集众将道:“江东孙氏之名,非为吴王一人也。大王若降,则我等当共奋余威,以全孙氏之名!”遂联络孙贲、程普,共推孙贲为假王,以抗刘备。其时,孙贲军八千驻扎江北沔阳,陆逊军四万驻扎夷道前后,程普军二万余驻扎于公安,成鼎立之势。全军粮草,约有一月之数。陆逊召集众将道:“如今刘备大军在夷道之前,对峙年余矣。以往乃为屏蔽荆襄扬州。如今江东尽丧,却也不必再纠缠于此。今刘备在西,当面逆其锋锐,恐难相敌。若是顺江攻取江夏,又有梁山军、东海军沿江布列,恐刘备过了夷道,随后掩杀。不若集中军力,却往南进。南面只有武陵梁山军偏师,皆不足惧,我军大队所至,必能克之。然后取武陵、长沙、零陵、桂阳诸郡,连接南方;刘备若欲倾军力来追袭我,则恐曹操扪其背也。如是,若能得谐,恢复大吴有望。纵然不成,亦不过一死也。”韩当等都道:“都督妙算。”陆逊当即传令,定于建安二十一年六月十一日一更,先以韩当军于公安渡江,孙贲军自沔阳西进,作出攻打江陵之势,吸引刘备军马。陆逊、韩当、吕范、周泰、全琮、宋谦等引夷道大军,径直南进,直取武陵。留凌统、贺齐、蒋钦三将引军五千断后。待到四更时,韩当、孙贲再俱南渡,与凌统等三将军马一起南进,为大队断后。待攻克武陵之后,再作打算。众将都觉计谋周密,于是各自准备。


  谁知那鼓上蚤时迁,奉吴用之命,带了数十个心腹喽罗,潜往军中,四下散布流言,都说孙权已降刘备,陆逊欲自立为王。那东吴士卒在前线征战年余,不得返乡,又有闻江东故乡沦陷,俱都是惶惑不安。被流言一扰,顿时军心大乱。时迁又散布说刘备因报关羽之仇,欲杀尽东吴军士;其时军中,又颇有些前次被梁山军释放的军卒,更有从庐陵等处逃回的军士,纷纷传梁山军所到于民无犯,还开仓赈粮;降卒愿归故乡的尽皆释放。加上前日东面使者来,是有人亲眼所见。流言所到,一两日之间,各种说法,充斥军营。甚至军中头目、末将,亦都自相怀疑。每到夜间,士卒多有逃亡者。住近荆州的便回故乡,住的远的,也有去投降武陵与江夏的梁山军。陆逊原道掩瞒消息,只等十一日发动,岂知数日之间,合营惊扰,士卒接连逃走。到六月五日午时,夷道大营之中,士卒散去六千余人。陆逊忽看军心变故,饶是将略过人,也不禁恐慌,遂召集众将道:“军中流言纷纭,不可持久。便在今夜动手!”一面流星马报,通知沔阳、公安两边。这时孙贲已被陆逊请到夷道大营中,沔阳军事,交与孙瑜掌管。


  当夜一更,陆逊教韩当、宋谦为一队,周泰,吕范为二队,自己与孙贲、全琮为三队,各队间距十里,依次出发,悄然往武陵而进,预定到百里外取齐。谁知行出数十里,将佐来报,士卒纷纷逃亡,不能禁止。陆逊眉头紧锁,然已出夷道,若要停下整顿,恐怕被刘备那边知晓,只得教众官尽力裹挟士卒,一起南进。一路走,一路散,行到天明,军士逃走十之四五。陆逊看队伍稀疏,心下愁苦,又怕军心更乱,强带笑容道:“也好,也好。惧战的便教他都走了。留下些敢厮杀的。”教稍作休息,整顿行伍。忽然前面吕范遣人来报:“都督,梁山军于前沿伏击我军,两军平野厮杀,我军士卒逃散颇多,请都督速速增援。”陆逊便教全军人马一起前行,谁知方才起行,后队又开始奔逃,左右喝止不住。前进十里,只见两军摆开,往来冲杀。那梁山军旗号大书小李广花荣,毛头星孔明、独火星孔亮,约有万余军马,在平野之上,背营靠山,列成堂堂之阵,与东吴前中两军对战。吴军韩当、宋谦在左,周泰在右,并力冲击,两军相接,死伤惨重。陆逊看梁山军以逸待劳,吴军奔波数十里,士力疲惫,难以抵挡,遂令全琮引精兵三千,从周泰之右插入,攻敌主阵。一面谓孙贲道:“敌军敢以万人与我平野交战,必有伏兵。我二人各分一半军士,且往两边撒开。敌伏兵若出,必是自南面小山后也,突出攻韩义公之后,我两个却从两翼击之,可大胜也。”孙贲道:“伯言此计甚好,若得一大捷,则军心亦可复振也。”于是两个各引军马,两边分开。此时全琮精兵杀过,梁山军左翼乃是孔亮镇守,原本便不敌周泰,被全琮这一冲,顿时大乱,急急收缩军力。又过半个时辰,南面杀声大作,一彪军马自小山后面冲出,当先大将手提狼牙棒,旗号“梁山天猛星霹雳火秦明”,一马当先,成锥形之阵,直冲过来。陆逊待其军锋过半,大旗一挥,两路军齐出,如双风贯耳,夹击左右,秦明军大乱,秦明挥舞狼牙棒在前面左劈右挡,兀自不能镇住。谁知恰在此时,山头上站出一人,高声道:“我乃神算子蒋敬也!汝主孙权,已降汉中王,陆逊妄图自立称王,汝等何苦为他卖命!还不早早各自回乡,去见父母妻儿!”吴军闻言,俱议论纷纷,军心不振。连冲三次,皆不得手。陆逊正督军苦战,北面十余骑奔来,当先竟是蒋钦,一气冲到陆逊面前,滚鞍下马,哭拜道:“都督,都督这里方才出发,那刘备大营不知得了什么讯息,倾巢而出,直扑彝陵。幸得营寨坚固,我等拼力坚守,所幸未失。却看刘备数万军马,往南来追都督,我等急于报信,于是拼力突围,末将所率五百儿郎,只剩这几个,贺齐将军为助我突出,被敌将所杀。凌公绩困守夷道营寨,不知生死!”陆逊急问:“公安、沔阳两处如何?”蒋钦道:“不知的!都督,刘备军马,就在后面,请速速定夺。”正说之间,北面一骑高呼奔来,陆逊急忙接住,认得那人是程普之子程咨也,随在程普军中作战。程咨道:“启禀都督,家父与甘兴霸按照计画,佯作渡江攻击江陵之势。谁知刘备大营乘都督南进,我战船亦多空置之时,从上游顺江放下来数百号战船,突袭公安,两军交战正激,未知胜败;又探得有敌军南进追击都督,家父特遣我前来相告,请都督早作应对!”陆逊问道:“未知沔阳孙仲异那边如何?”程咨道:“敌军突袭之前,探得江夏之敌,已然出发。敌来时刻,隔江只闻杀声远远不绝,只怕也难脱磨难!”陆逊闻言,长叹道:“大势去矣!”蒋钦道:“都督,何不一鼓作气,先将此处敌军尽数歼灭,然后再图长远!”陆逊摇头道:“我军军心已乱,不能取胜。我强作英雄,却害了此处数万士卒性命!”蒋钦、程咨正待相劝,北面烟尘大起,无数军马冲涌而来。那蒋敬在山头,教数十个大汉齐声呼喊:“东吴儿郎,快快归降,大军一到,尽数消亡!”喊声起伏,片刻之间,山头又是战鼓雷动,西南、东南角呐喊声起,李应、郝思文、宣赞各引军马杀出。吴军见状,顿作冰雪消融,纷纷丢下兵器,往对阵跑去。顷刻之间,队伍中稀稀罗罗,全不成阵势了。梁山众将,皆在四面哈哈大笑。周泰看得眼中喷火,牙齿咬碎,大喝一声,独身拍马舞刀,直冲对阵。梁山军士抵挡,皆被所杀,挡开阵脚,冲入队中,大刀四下扫荡,杀得梁山军头臂横飞,鲜血四溅。那孔亮正在大旗之下观看,忽见周泰如疯虎般杀来,心下大惊,不敢招架。却待拨马走时,周泰已冲到跟前,手起刀落,孔亮急急用手中刀去架,喀嚓一声,连臂带头,飞出一丈开外。此时东吴众将身边士卒,未曾逃散的拢共只剩余数千人,各分队伍,齐向梁山军杀去。一时之间,竟把原本孔亮统带的左翼冲散。李应在山头,急忙指挥大军,三面围上。片刻之间,北面二三万军马杀到,前部大将,乃赵云、张清、史进等,腹背夹击,把吴军余部团团裹在核心。东吴众将在阵中连声大叫,奋力厮杀。周泰杀了孔亮,提刀又直奔花荣,两个刀来枪往,战了三十余合,花荣虽然枪法精熟,看周泰舍命乱砍,心下也暗自惊悚,于是把枪一收,回马便走,周泰赶来,花荣看得清楚,忽然回身一箭,正中额头。周泰虎吼一声,翻下马去,梁山步卒数十人一起围上,不料又是一声大吼,周泰翻身站起,大刀荡过,连砍了四五颗首级下来。便看周泰双目圆睁,额上鲜血流下满面,嘴唇紧闭,貌若鬼神。梁山军吓得纷纷后退,周泰忽然哈哈大笑一声,扑的一声,复又倒地,气绝身亡。韩当正逢霹雳火秦明,两个交马四十余合,韩当毕竟年老体衰,稍一手慢,被秦明一狼牙棒打在太阳上,脑浆迸裂,死于马下。宋谦撞见赵云,交马三合,被一枪挑了。全琮力战张清、史进二将,三十余合,遮拦不住,却待走,张清一石子打在后脑上,倒下马来,史进一刀结果了性命。孙贲在乱军之中,左冲右突,不得脱身;郝思文、宣赞二马齐上道:“将军何不早降!”孙贲呵呵笑道:“江东孙氏,岂有甘为降虏者!”大呼鏖战,力竭而亡。这边程咨、蒋钦保着吕范,引百余骑杀开一条血路,往东南走了。陆逊望见四面皆是敌军,乃缓步独自登上一小丘,仰头叹道:“吾计不成,乃天意也!”拔出宝剑,自刎而死。有诗叹曰:


  江左奇俊杰,千里侠骨香。雄略扶吴会,烈火震荆湘。天意主成败,人难断存亡。忠魂归飨处,空吐忿满腔。


  三万吴军,大半归降。原来那时迁在营寨吴军营中散布谣言,引得东吴士卒逃散,这边又被庞统部下斥候得知。那庞士元何等见识,当即多派耳目,严密监视。一边联络江夏吴用军、武陵花荣、秦明、李应军,各路准备着。只待吴军一动,即刻分兵攻打各处营盘:黄忠军马从江陵出,攻沔阳,吴用军亦自江夏西向夹击;张飞、糜竺、关兴、张苞等引军二万,顺江而下,攻打公安;赵云、史进、张清、雷同、吴兰等引军二万,南进追击陆逊,刘备自引军攻打夷道口营寨。那江北孙贲、公安程普两路,原是计划伪作进攻,实则转进的,却反被蜀军抢了先机;夷道口的军马又实在薄弱。加之士卒恐慌,全无战意,一夜鏖战,东吴诸营皆被打破,贺齐为武松所斩,程普死于乱军,孙瑜为黄忠所斩,凌统、甘宁、吕琮、阚泽等各自于乱军中脱身而走,不知去向。长江两岸东西百里,火光冲天,及至天明,则昔日威镇长江的东吴联营,尽作蜀军歇马之处也。东吴昔时割据长江,何等风光,今番顷刻消尽。后人诗叹曰:


  三世基业一朝覆,壮士空舍热血身。吴宫花草埋幽径,但闻黎民哀怨声。


  刘备一夜踏破吴营,收得降卒数万,心中顿觉淋漓痛快。闻陆逊等东吴名将,多殉于战中,备追思当初在赤壁联军破曹之时,颇多亲密,不禁略有黯然,吩咐尽数厚葬。各部所俘虏降卒,老弱者释放回家,精壮者自收编入伍。一面教各路将领,都到江陵取齐,共商大计。


  进得城中,排开盛宴,众文武君臣同乐。刘备自随身的,有庞统、张飞、赵云、糜竺、程畿、关兴、张苞、鲁智深、武松、张清、史进、公孙胜、阮小二及蛮王沙摩柯等;原先北岸军马黄忠、法正、廖化、张著、霍峻、雷同、吴兰等;武陵梁山军是秦明、花荣、李应等,江夏梁山军是吴用、石秀、吕方、郭盛等。唯柴进、林冲等远在江东,宋江等在九江,因此不得到来。刘备因报了关羽之仇,心情畅快,开怀畅饮,众将终于大胜,也是各自欢喜,其乐融融。刘备酒席之间,盛赞宋江、吴用统带梁山军所立下功劳,吴用口中连连逊谢,心下暗自盘算。吃到二更时分,忽然赵云挺身出道:“大王,今日破强敌,报血仇,固然可喜。然国贼曹操,尚虎据中原,雄兵百万,筋骨俱全。若是沉溺欢娱,只恐兴复汉室大计,不可耽误。”刘备闻言不悦道:“子龙,孤不过今日喜报了云长大仇,因此高兴,且欢娱一夜,有何不可?”赵云道:“大王为庆欢娱,却把诸路将领俱召集到此,设或有东吴余兵乘夜来攻,或是曹军大举来袭,若何是好?”刘备闻言,不作言语。庞统上前道:“子龙所言,句句真挚,大王当从之。”连唤数声,不见答应,再看时,刘备已倒在桌前,酣然入睡矣。众官看了,哭笑不得。正在说,忽然外面副将报进道:“诸位大人,城外军营有敌人夜袭,不知多少。因主将俱在这里,不敢擅出迎敌,只得各自死守!”众将闻言,尽皆一顿。霹雳火秦明跳起道:“哪来的贼将,敢闯我大营!”便要去抓狼牙棒。张飞早一脚踢翻面前酒席,醉醺醺站起道:“且慢!这对峙许久,老张手痒得很。那程普老儿又没有杀得。今日且去战他!”庞统、法正、糜竺等见两个醉了,俱各去劝,那张飞脾气上来,哪里肯住。与秦明两个,大步乐呵呵上马出城去了。法正连连跺足,看看众将,多也是带了酒意,唯独赵云神志清楚,遂令赵云道:“子龙引五百精兵,出城接应。”话未说完,鲁智深、史进一起抢出:“我等也去!”不由分说,拥了赵云,一起出去了。众将都有兴起,纷纷出门。法正、糜竺拉了这个,那个又走,片刻之间,一屋子武将走了大半,只剩些醉得迈不开的留着。糜竺道:“如今怎生是好?”庞统呵呵大笑道:“诸位将军欲乘醉破敌,也是好事。如今曹操断来不了这快,许是东吴余兵搅乱。只要不损伤大将,便是无碍。又有子龙在,吾看不得有失。”法正、糜竺终是放心不下,跟出去看了。


  且说张飞、秦明引千余军马,出城西门,到自家辕门前,便看营中一片野火,各寨军士,闭门不出,有一支军不知多少,于其中往复冲杀,所到皆残。秦明暴喝一声:“何方贼子,敢闯汉军大营!”提起狼牙棒杀奔过去。那边火光之下,一员大将威风凛凛,手提大刀呼道:“某乃甘兴霸也!汝等用奸计害我将士,占我城池,今日某特与周郎、吕子明、陆伯言报仇!”秦明大怒,走马舞棍而上,甘宁拍马上前,两个周旋十余回合,甘宁怒目圆睁,大吼一声,一刀当头劈下,秦明招架时,喀嚓脆响,狼牙棒被劈成两截。心中暗叫声苦,回马便走。甘宁却待追赶,张飞一旁看得呵呵大笑:“有趣有趣,俺老张与你过招!”摇丈八蛇矛,迎面截住。甘宁舍生忘死,抵住大战。两个交马四十余合,看得周围军将俱都呆了。张飞武艺,本是在甘宁之上,但多吃了些酒,手脚终究有些不便;又兼甘宁愤懑塞胸,刀法比往日更狠三分,战到六十余何,张飞稍一手慢,被甘宁一刀砍进胸来。亏得张益德虽然醉,身手还在,一个仰翻,那刀从面前切过,把头上包巾削下大半。张飞惊出一头冷汗,酒醒大半。正欲回马复战,后面一人高叫:“张将军请且回,俺鲁智深来也!”手舞禅杖,杀将上来,张飞不欲两个并一个,于是勒马自回。甘宁看走了张飞,也不追赶,转向鲁智深道:“也好,今番某便与你等鼠辈杀个痛快!”拍马舞刀上来,鲁智深挥舞禅杖抵住,约战三十回合,不分胜败。智深赞道:“好汉子!”忽然跳出圈子,道:“你这等英雄的,我等车轮战你,岂是大丈夫作为?不如同保刘皇叔,也好时时切磋,如何?”甘宁冷笑一声,唾道:“贼秃做得大梦!某今日便死于此,亦是大吴忠臣!”虎吼连连,又往鲁智深劈去。鲁智深与他再战十余合,终是不忍伤他。后边史进看得老大不耐,道:“哥哥何必与他罗索!待兄弟前来擒了这厮!”抡着三尖刀,拍马冲上。鲁智深自退一边。史进冲上,与甘宁二马盘旋,战约二十回合,甘宁大喝一声,刀光到处,史进应声落马。后面赵云大惊,正要出马,身边关兴、张苞两骑抢出,截住甘宁。士卒连忙把史进拖回来。检查时,一刀幸亏砍在护心镜上,又先被史进自己用三尖刀格了下,只是不曾料到甘宁力道沉猛,因此被砍入,皮破肉裂,鲜血横流,所幸未伤内脏,急急送去安道全诊治了。关兴、张苞两骑马围住甘宁,丁字儿厮杀,战三十余合,不相上下。此时刘备军中数十员大将,千百军马,俱都围着看,灯球火把,照耀如同白昼,众目睽睽之下,甘宁面无惧色,大喝鏖战,只杀得淋漓尽致,却似把周围兵将俱都看没了一般。赵云心中感激,纵马入围,高声道:“三位住手!”关兴、张苞闻言,各自退开,赵云看甘宁目中杀气依旧,乃上前道:“兴霸,莫要打了!”甘宁呵呵笑道:“君莫非常山赵子龙否?某今日有死而已,愿死于君之枪下!”赵云却待答话,甘宁已迎面而来,只得迎住。两个刀枪并举,战约五十合,赵云武艺本在甘宁之上,又兼甘宁与众将战了多时,精力匮乏,哪里还是对手。赵云虽占上风,却终是不忍杀手。甘宁怒道:“子龙是欲辱我么?”如痴如狂,挥刀乱砍,竟然全不顾自身安危。赵云看他如此,知其必死,只得狠下心来,抬手一枪,正中咽喉。甘宁翻身落马,气绝身亡。有诗赞道:


  雄才出巴郡,百川慑武名。千军等闲看,一诺尽忠心。勇能感敌将,德不负主恩。江上锦帆影,依稀银铃声。


  那甘宁身边,原本有数百军士,这时早被众将杀的杀,降的降。问其中头目,说“甘将军自从公安兵败之后,引了这数百人,便赶到江陵。对我等说‘此去袭击刘备军营,纵然身死,也要叫刘备夜梦惊扰,方不损我江东将士威名也。’因此带了我等,乘夜袭击。并无其他后援。”众人看甘宁前后恶战数将,都不禁咋舌感叹。糜竺道:“前日我与张益德顺江袭击公安吴军,程普战死,甘宁突围而去,原以为定是投曹操去了,不想竟潜伏在这江陵附近。”赵云道:“此人心怀必死,引数百残卒,来闯我大军联营,真烈士也。”各自感慨一番。庞统赶来,问了情由,吩咐将甘宁厚葬。


  次日中午,刘备醒来,得知夜间之事,后悔不迭道:“孤一时得意忘形,既开罪庞士元,又险些铸成大错。”唤庞统来,连连赔礼。庞统道:“此小事也。只恐曹操大军,前些日已到樊城,如今必乘我军疲惫,前来攻打。”正说间,流星马报,言宋江自九江有紧急军情报进。刘备惊道:“必是曹军进江东也!那边只有林冲偏师,李俊东海军终是草莽队伍,只恐不能相敌!”急急唤进。正是:此时莫饮庆功酒,彼处尚有警讯烟。未知宋江所报何事,请看下回。

2004-11-27 12:37 桓大司马
第五十四回 吴用巧计安刘备,宋江大战夏侯惇

作者:pener(巴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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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说刘备一战,击破陆逊大营,忽然刘备自九江来报,东边急讯,曹操遣大将张辽自合肥出,取道庐江,攻虎林;曹休自寿春出,取道居巢,攻建业。两路军马数万,势不可挡。刘备看了道:“李俊在江东,只有些草莽之旅;林冲、柴进所部军马又不多,孤意欲遣宋江自九江往援,不知如何?”庞统道:“不可。曹操惯用兵也,今既分军两路,进取江东,必预备精锐,断我东西两路。今宋江军马万余人屯守九江,正是咽喉要地,若贸然东调,某恐怕曹军一出,将长江切断,则我军重捣东吴覆辙也。”刘备道:“如之奈何?”庞统道:“李俊所部,虽是草莽,然久居江东,必然深谙地利,更兼水性精熟;林冲、柴进,皆为智勇名将也,所统精兵,若能合力协作,则守住长江天险,当无恙也。大王可令一上将,从本处带一二万精兵,正好有所获船只,顺江而下,日行数百里,十日可到江东也。”刘备道:“如此,哪位将军愿去?”老将黄忠挺身出道:“老夫愿去。”刘备道:“甚好。我派程畿为参谋,霍峻、张著为副将,与老将军一万二千精兵,战马六百匹,战船五百只,即刻出发,沿江往建业支援。”黄忠领命去了。刘备又道:“吴加亮还是引本部暂守江夏,联系两头;其余各路军马,俱在江陵待敌。”众将皆道是。吴用道:“如今临江而战,须得水军;我水军三头领,阮小五驻守巴郡,小二、小七相随大王军中,今乞一人归营助战。”刘备道:“我遣阮小七引四百只战船随你。”吴用谢过,又道:“尚请公孙道长、安大夫同归。”刘备笑道:“二位先生医道高明,孤这里离不得的,还请加亮割爱。”吴用只得退下。


  庞统下来,悄悄谓吴用道:“加亮,你等在敌军中广播流言,虽然甚好,但如何把‘梁山军爱民如手足,不杀降虏’一类的话也传进去了?这里数万吴军,怎保得没有漏出去的?诸葛孔明虽然不在此地,法正非等闲也,必然被他看出,岂不徒招刘备猜嫌?”吴用大惊道:“是某失于计较了。”庞统道:“如今所幸流言来源不知,且你等爱民,也是本色。汉中王若问起,我便支吾过去就是。”吴用道:“多谢士元。我也自想办法吧。”回到自家营中,动了半夜脑筋,唤过戴宗、萧让二人来,吩咐如此如此。二人答允。吴用忽想起一事,问戴宗道:“那东吴孙权弃城投魏,有无留下甚人?”戴宗道:“加亮不说争些忘了。首辅大臣张昭未相随北去,却留在馆驿之中,闭门不出。”吴用寻思片刻,又提笔给宋江写了一封书信。然后自回江夏整顿军马去了。


  又说诸葛亮在成都,闻得东面捷报频传,东海军克江东,梁山军克江夏、柴桑,陆逊夷道大营覆灭,孙权投曹,自叹道:“吾兄子瑜言行虽是柔顺,心性却甚刚烈,今番必死节也。”马谡道:“如今孙吴已灭,若是曹操起兵来攻,如何是好?”诸葛亮道:“曹操来攻,倒非急迫。我只怕梁山军此番连定州郡,若是尾大不掉,只恐主公心腹忧患也。”百感交集,思索一夜,写了一封书信,遣马谡送往荆州去。


  马谡昼夜兼程,赶到荆州,面见刘备,送上诸葛亮书信。刘备便与庞统、法正二人同入后帐,拆信观之。先前却是诸葛亮请刘备正位登基。书云“诸官相随,皆为攀龙附凤;今孙吴已灭,将讨曹操;操本汉贼,挟天子而伪令天下。莫若大王自正帝位,然后正名讨贼,天下可传檄而定也。”刘备看到此处,问庞统、法正道:“士元、孝直以为如何?”法正道:“孔明言之甚是道理。今日天下,我五分已获其二,惜地域广大,翘首归顺者众,无名分约束。今大王若正位,恰使义士欢欣鼓舞也。”刘备正欲开口,庞统道:“不可,不可!大王为汉朝臣子,今位及王爵,已是登峰造极。今天子尚在,虽受制奸臣,却非浑噩之君。大王若是擅登九五,岂非谋逆,又与曹操何异哉?”刘备听庞统如此说,心意方才回转。法正道:“士元此言差矣。俗语云名不正则言不顺,天子在曹操手中,大王终受制于人。今大王亦是汉室宗亲,且仁义之名远播四海,百姓无不垫足以待,何妨顺天应人,以立讨贼之威?”庞统道:“身为宗室,皇室危难,不思匡扶既倒,却各自帝王,此与昔日吴楚七国之乱,有何异哉?”两个争执不下,刘备笑道:“二卿且住。二位所言,皆是道理。今曹贼大军压境,不妨退敌之后,再作商议。且看孔明先生信中还说甚么。”翻到后面,信中道:“梁山军兵足将广,近闻又颇有战功。然其将帅如一,臣仍恐忠心不专也。大王宜略加提防。”刘备念到此处,法正道:“孔明果真见识过人也。大王,某于军中听传,梁山军南征途中,所到收买民心,此次东吴陆逊大营崩坏,源于流言,而流言之中,竟有说大王为报关云长之仇,欲杀尽吴卒者。因此吴军士卒,纷纷去归降梁山军。此等行径,恐有叵测心机也。”刘备闻言,略有色变,转念笑道:“孤为报云长之仇,确实忒急切乐些,引得东吴士卒百姓恐慌,此孤之过也。梁山宋公明、吴加亮善待降卒,安抚百姓,正合孤意也。孝直不必多虑。”庞统亦道:“宋江、吴用分兵敌后,扫荡东吴半边国土,立功霍霍,正是国家柱石。无根妄言,不可偏信。”法正道:“虽然,亦不可忽视也。可分其权以制之。”正说之间,外面报:“有江东平东将军李俊遣人来送信。”刘备令传入,来人道:“小的奉李大将军之命,来送书信与大王。”刘备接信,令其且退下。展开看时,原来李俊信中先述了江东郡县、人口、兵甲、舟船情形。又说梁山军林冲部下,飞扬跋扈,屡次小看东海军及交州军将士,故他与柴进将军,都心有不满,望大王作主云云。刘备看罢,忧虑道:“东海军、梁山军皆是草莽出身,又是国家栋梁,今两军相争,如何是好?”法正笑道:“大王虑其不好,我却想是正好。想梁山军数万之众,已据湘江、赣江千里之地,若是在江东再立足,只怕难以制约。今混江龙李俊亦是一时豪杰,且江东地利人和尽占,既与梁山军略有冲突,不如乘机将梁山军调回本部,委任李俊管辖江东。若是宋公明果无异心则,自然也不必冲突,宋公明若有异心,则我与李俊两头夹击,可消祸于无形也。”刘备喜道:“孝直计策甚好。”于是传令,加李俊为扬州刺史,领吴郡太守;东海军朱仝为中郎将,童威、邓飞、欧鹏、朱富、杨雄皆为校尉,整顿江东军马。


  列位看官,你道这李俊为何千里飞书却告梁山军?原来正是吴用计策,因听了庞统提醒,故抢先下手,教萧让作一封书,托李俊文字,只告如此如此,使刘备君臣皆以为李俊和梁山军不合,故教相互牵制,谁知却正中了下怀。吴用一面自然教戴宗神行到江东去,报知李俊,故意与梁山军小作不合,以混淆视听。


  再说吴用,整军回到江夏,方才一日,忽报宋江头领自九江前来。吴用慌忙迎接入,宋江进门道:“加亮多日不在,急杀宋江。你来书信,说教我前去诚聘张昭,是何用意?”吴用道:“那张昭乃东吴首辅大臣,才略过人;若能得此人相助,江东不足定也。”宋江闻言,跺足道:“何不早说!”吴用大惊:“如何了?”宋江道:“那日俺接到军师书信,便亲自备了厚礼,去请张昭。谁知张昭闭门不纳,俺再三苦劝,只是不从。一旁惹恼了铁牛,撞开大门,冲进去把张昭一斧头劈倒了。”吴用听了,发稍倒竖:“哥哥你恁得鲁莽!张昭乃江东第一名士,你去相聘,一顾不成,当仿效刘备三顾,如何带得铁牛这般无脑的莽夫去!此番坏了大事了!”宋江叫苦道:“非是俺带他去,是他知道俺去请张昭,又听说当初张昭曾劝孙权投降曹操,因此私自带了板斧跟来。如今且说怎生是好?”吴用思索了一阵,问道:“此事还有几多人知晓?”宋江道:“尚且只有同去几个心腹知道。”吴用道:“既然如此,哥哥可拣那军中犯了律的士卒,正法几个,推说是见财生异,劫掠杀人。一面报与刘备,静候区处。”宋江道:“只好如此了。加亮这边,有何事情?”吴用道:“我等散布流言,溃散了东吴全军,却有一事做的不好,恐被诸葛亮、法正看出道路来。”宋江大惊道:“那如何处置?以某看来,何不作兴就此自树旗帜:李俊兄弟占江东,卢俊义兄弟占山东,我等占湘江、赣江,柴大官人占交州,然后教青面兽杨志兄弟从巴郡连接马超起兵,占据川内,此等声势,亦不亚于东吴,足以与曹操、刘备三分抗衡也。”吴用摇头道:“不可。此时我等军马虽广,可惜各地尚且立足未稳。若是贸然起兵,一则,诸葛亮、魏延尚在两川守把,杨志、马超决非其对手。二则,川口是李严守把,隔断内外,亦难相定。三者,刘备数万大军,就在江陵,我若发难,彼必转戈南进。曹操则必作壁上观,以收渔利。此刻他有法正参谋,张飞、赵云等名将尚在,我军难敌锋锐;倘有疏忽,则功亏一篑也。”宋江道:“然则何时可起兵也?”吴用道:“必等三事,其一,须得我军新收士卒,整编完毕;其二,须得刘备军马出的险地,我能一举而断;其三,川内地势险要,隘口甚多,须得我有力一举而定。”宋江惊道:“其余不说,单这一举定川内,诚非兵力所能达也。”吴用呵呵笑道:“哥哥无忧。俺此刻只等一事。”宋江道:“何事?”吴用笑而不答,沉默片刻道:“哥哥,此次东吴士卒,归降我等甚多。可拣选五千人,厚加安抚,送到刘备军中。”宋江不悦道:“我等收编的士卒,为何给他?”吴用道:“哥哥不闻‘欲先取之,必先与之’乎?此时刘备恐怕对我已有猜疑,与兵五千,可宽其心意也。哥哥且当附书信一封。”宋江尚在诺诺唧唧,吴用道:“哥哥且自回,整顿军马。我料曹军不日将来攻也。届时我两军互为犄角,临江而守。这边我自把南边降卒送五千过去。”宋江道:“加亮如何知曹军必来?”吴用道:“曹操用兵,善分进合击。岂有千里长江,而不分军截断乎?”宋江于是回去。吴用待宋江走后,传鼓上蚤时迁进来,道:“你速速赶往许都,如此如此……”时迁受命去了。吴用乃多发侦探,往江北出数百里打探;一面在江夏整顿军马,又派阮小七引战船在江夏、柴桑之间长江上巡行。


  不数日,哨探来报:“探得曹操令骠骑将军夏侯惇为都督,起军数万,杀奔而来!”吴用呵呵笑道:“果不出我所料也。”即令吕方、郭盛道:“我军累战,士力疲惫,曹军锐气正盛,不可当也。可把本部军扼守江南,一面调阮小七水师,巡行江面即可。”吕方道:“如此死守不动,岂不授人以柄?”吴用道:“我军才一万余,敌军有数万,众寡不敌,只得凭长江天险守把。一面往柴桑,请公明哥哥发兵救援可也。”吕方、郭盛各怀狐疑,也只得过去。吴用差人却备了一封书信,顺水到下游去送与宋江。


  再说夏侯惇同其子夏侯懋、夏侯充,引二万步军,四千马军,一路奋进,抵达石阳,但见一派江水,白浪滔天。又看对岸梁山军行营整齐,旌旗飘扬。夏侯惇叹道:“昔日大王兵临赤壁,未得饮马吴会,真天堑也!”夏侯懋道:“何不征集战船,以备渡江?”夏侯惇道:“你看江上,贼军水师往来,甚是灵便。我军不习水战,岂能强渡?”夏侯充道:“如此怎生奈何?”夏侯惇道:“且驻扎江北,再长远计谋。”于是屯营休整。


  待了数日,一无奈何。忽有探马报曰:“宋江军马自柴桑渡江,从东沿江而来,似欲夹击我军。”夏侯惇大喜道:“我正愁难以渡江,他竟敢到北岸来与我交手,岂非自取灭亡?”当下便要出战。夏侯充道:“父亲,我军若是转戈东向,恐这边敌军亦渡江夹击。”夏侯惇道:“既然如此,与你五千军马,虚张声势于此,一则扼守对岸,二者,吸引宋江军马,我却引大队,潜进迂回,击其侧翼,把宋江军尽赶下长江也。”夏侯懋道:“父亲,若是从北而击,恐怕宋江全军下船,到头还是过不得长江;不如兵分二路,父亲引一军从北面迂回,我却引一军插到江边,断其归路,如此宋江可擒也。”夏侯惇大喜,便分夏侯懋引步军七千,骑军一千,沿长江东进;自引一万一千军马,却先向东北迂回,预备抄袭宋江右翼。


  只说夏侯懋与副将董僖、薛则引军八千前进,将临黄州,人报前面宋江军马万余,相距十五里。夏侯懋便令诸军加紧前进。正午时分,两军相遇,便看宋江浑身披挂,立于大旗之下,高呼:“对阵莫非夏侯元让都督?”夏侯懋道:“我乃夏侯骠骑二公子夏侯懋也!你既闻我父大名,何不早早归降?”宋江呵呵大笑:“非也。我闻汝乃夏侯婴之后,故问何不早早归顺汉室,反作此逆贼党羽也!”说完,将马一拍,挺枪杀出。董僖欲出马相迎,夏侯懋道:“他主将既出,某也当已身抵之。”杀出旗门,舞刀抵住,两个在阵前战了二十余合,宋江卖个破绽,回马便走。夏侯懋将刀一招,曹军一起冲上,梁山军且战且走,退了十余里,回身列阵,奋力反击。夏侯懋道:“再等片刻,则父亲大军到矣!诸军与我共击之!”两边厮杀,不分胜败。正在对峙,江面上诸帆并进,金鼓大作,南岸上游放下来百十只大船,须臾靠上北岸,数千精兵杀将上来。当头大将,头上三叉冠,身上百花袍,甲披火龙鳞,带束红玛瑙,骑一匹胭脂红马,使一条朱红画杆方天戟,旗号大书“小温侯吕方”。中间主帅大纛,正是智多星吴用。这一路军杀上岸,便往曹军队后面抄去。夏侯懋看见,唬得汗流浃背,急急遣薛则往后队迎战。便看前面宋江军队中,抢出两个大汉,一个身裹皮甲,手掌朴刀,一个上身赤膊,双提板斧,一起杀进曹军队中,翻翻滚滚,到之处血肉横飞,把那曹兵曹将,直似砍瓜切菜一般,杀得四散奔走。董僖挺枪上前,石秀迎住,战无十合,一刀挥为两段。曹军大恐,夏侯懋看势头不好,也顾不得士卒了,把马一夹,自个儿往西北面夺路走了。留下这些曹军,又没个头领,只是四下乱窜,被宋江指挥梁山军,又有石秀、李逵两个大虫,杀得尸横遍地。这边薛则督军,本被吴用麾军杀得捉襟见肘,忽见前队崩坏,大惊之下,被吕方一画戟挑下马来。剩余数千曹军,少数些奔走四散,多半投降。


  吴用、宋江前后合击,一战败了夏侯懋。宋江不禁呵呵大笑,吴用道:“这一路曹军只是偏师也。夏侯惇大军就在北面,须臾便至。我等可把军马相距十里摆开,待夏侯惇军到,依旧两面夹击之。”宋江从之,于是吴用把军往西退五里,宋江军马东退五里,各自严阵以待。


  再说夏侯惇督军抄袭到距长江北岸二十里,方才进发,忽闻江边鏖战大起。未到一个时辰,夏侯懋单人独马,狼狈而来。夏侯惇怒欲斩之,诸将告免。于是整顿大军,望南进发。申牌时分,杀到江边,宋江、吴用队中各自号令,两路梁山军一起出发,夏侯惇大呼:“此等乌合贼众,岂堪一战!”令夏侯懋压住后队,抵挡吴用,自引二千铁骑,直突宋江。宋江看那夏侯惇身长八尺三寸,体格甚健,虎须倒竖,独眼圆睁,年虽过半百,精神抖索,不禁心中害怕。石秀提刀上前,两个往来厮杀四五十合,石秀难以取胜,背后曹军精骑一拥,杀得梁山军纷纷后退。石秀见状,只得拨马自退,那李逵虎吼一声,轮起板斧着地砍来,直取夏侯惇。被夏侯惇身后骑兵连发数箭,射到肚皮之上,虽然皮粗肉厚,却是疼痛难忍。项充急惶惶跑过来,一手拿蛮牌遮挡,一手拖了就跑。曹军乘势追杀,宋江这边只得石秀挥刀断后,且战且退,军卒死伤甚多。夏侯惇追赶一阵,忽想起后军夏侯懋敌不住吴用,于是约束不赶。两下各自收兵。


  次日起来,却看东西两座大营,已是空无一人。夏侯惇怒道:“匹夫好生狡诈,不敢与某战也!”夏侯懋道:“父亲,如今当向东渡江,抑或向西?”夏侯惇踌躇片刻道:“未知敌军所向也。”教且原地驻扎,一面打探消息。未到正午,西边哨马急报:“都督,梁山军突袭我军石阳营寨,少将军虽奋力杀退敌军,但后营粮草辎重为奸细乘乱放火焚烧,损伤甚大!”夏侯惇闻言怒道:“匹夫!某誓杀汝!”便教渡江。夏侯懋战战兢兢谏道:“父亲,大王此令,教我军断长江,绝刘备东西之援。今累战不利,若贸然渡江,恐为敌所乘,反有负大王重托也。”夏侯惇转念一想,叹道:“是某之过也。”便教全军转回石阳,坚守营寨,不再出战,以待其余各路。


  回说刘备在江陵,分派吴用去江夏、黄忠望江东去毕,一边整备士卒。这日得吴用遣人送来东吴军卒五千人。原来陆逊大营崩坏之时,刘备遣人招纳降卒,怎奈东吴军士俱怕被杀,来投甚少;及至有收罗的,各自心怀狐疑。此次吴用送来五千人,刘备自然高兴。吴用又附书信一封道:“东吴士卒,畏惧大王怀关公之恨,皆恐性命身家。大王宜好言相劝,自然谣言冰释,如此方使江东归心也。”刘备看了大喜道:“宋公明、吴加亮不负孤也。”庞统道:“某便说公明、加亮皆是忠心耿耿,梁山军乃大王麾下手足之军,岂有异志哉?”刘备深以为然。忽然报曹仁、徐晃引军三万,夹襄江而行,已近麦城;后队曹操大军,铺天盖地而来,声威甚壮。刘备闻言一惊,庞统笑道:“曹仁、徐晃辈乃无谋竖子,今自来送死,乃天助大王匡汉大业也!”正是:未解江左哀鸿鸣,又闻荆襄貔貅吼。不知庞统如何调兵,请看下回。

2004-11-27 12:37 桓大司马
第五十五回 没羽箭夜斗徐晃,法孝直妙困曹操

作者:pener(巴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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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说刘备闻曹军大举前来,不由一惊。庞统笑道:“老贼自汉中兵败以来,锐气消磨矣。被云长威震华夏,更是心胆俱寒。不乘我与东吴对峙之机,奇兵突占江东,却待我大局定后,方才举兵前来,某知曹孟德心志老矣。今曹仁、徐晃虽为中原名将,却不难一举破之也。”刘备大喜:“敢问先生如何调度?”庞统道:“如今我江陵驻扎,有大王自统军六七万,梁山军二三万,五溪番军及洞溪汉军万余,东吴降军二万。其军虽众,号令不一,且东吴降卒,尚怀狐疑。若是一股俱沿江进发,地势所限,反而难以发挥。故某先引四万兵马,破了曹仁、徐晃之军,其锋自挫。大王可引后队,为我策应。如此曹军虽二十万之众,不足惧也。”刘备闻言大喜:“不知庞士元要多少大将相助?”庞统道:“请将赵云、鲁智深、武松、张清、傅彤五位将军,并洞溪汉将杜路、刘宁,随我前往。”刘备许之。法正道:“庞士元以四万兵马往敌曹仁、徐晃自是足够,但曹操大军在后,大王不可疏忽。可亲提大军,却从此处渡过襄江,在士元右翼迂回进发,扇面展开,以为迎击之势。”刘备从之。


  庞统同诸将引军出江陵,先问探马:“曹军走襄江东岸,还是西岸?”探马道:“西岸。”庞统呵呵大笑:“正合我意也。”当下对诸将道:“曹仁、徐晃皆名将,今从襄江西岸行,我知曹操大队必从东岸来,恰与大王之军相对。虽然,彼后援未知,我当分军乱其势,然后图之。”遂道:“赵云听令!”赵云出,庞统道:“你引三千军马,前往麦城中,待曹军到来,便杀出挑战。与曹军却不可死拼,略战数合便诈败南下。听我中军鼓号,翻身杀回。”赵云领命去了。庞统又道:“武松、鲁智深听令。你二人引八千步卒,绕道荆山之背,然后翻山而下,看我在东岸三堆大火冲天起,便从山脊上杀下,攻曹军之翼。”武松、鲁智深引军去了。庞统遂自提大军,沿襄江东岸,迎敌而进。


  且说曹仁、徐晃、孙立、呼延灼等引三万精兵,约束数百只船,沿襄江西岸一路进发,日幕时分,逼近麦城。孙立、呼延灼为前队,到麦城下,相顾道:“闻说关云长与关胜哥哥,便是在此殉难。甚是可惜也。”两个都不由默然。此时徐晃在中队,亦向前来,望城祈祷道:“云长兄,你我私有情谊,公在敌国,某实不敢因私废公也。今兄已去,而战事未息,未知何时可待天下归一,方为兄作祭也。”祷罢,忽然一阵阴风吹过,徐晃不由打个寒战。方欲开口,麦城北门大开,一彪军马具旗鼓杀出,当先大将跃马高呼:“常山赵子龙在此,哪个敢上来!”曹军俱惊。呼延灼谓孙立道:“赵子龙乃后汉虎将,今我当会他一会!”手提双鞭,杀出阵去,赵云截住,两个枪来鞭架,大战二十余合,徐晃看赵云威猛,恐呼延灼不敌,提大斧上前助战。再战十余合,赵云回马便走。徐晃道:“恐是诱敌,不可追赶。”呼延灼道:“将军此言差矣。今赵云来战,不敌我二人联手而退走,纵然有埋伏,我等兵力精锐,亦足当之。昔日张文远在合肥,以八百步卒杀入东吴数万军阵中,冲突自如,公明将军今日兵又不少,将又不弱,岂凡胆怯哉?”徐晃闻言奋然道:“既然如此,我等一并追击!”孙立道:“且慢。此间麦城,地势颇险要,不妨留兵驻守。”徐晃道:“麦城虽然易守难攻,然不靠江,只临大小二路,若被敌军扼住粮道,成死地也。不利大军屯驻。”正说之间,曹仁统军赶到。三将说了情形,曹仁道:“闻说刘备军马猬集江陵,今当疾进,以占得地势也。只是前锋临敌,务必多加小心。”于是教孙立为前队,徐晃、呼延灼居中,自引后队,沿江赶来。麦城之中,只留了数百步卒守把。


  再行二十里,天色已黑,曹仁传令扎营休息。忽见襄江对岸,一派火龙,径向北游走。孙立慌忙报知曹仁,曹仁也自看见,道:“此必是刘备大军,我等且严守江岸,看他将如何。”一面派遣探子乘小舟往江上探看。片刻回报,敌军不知多少,只看人马簇动,正往上游行军。曹仁道:“此必欲往上游断我后路也!闻言江陵敌军,不下十万,今若分兵数万,从上游渡水攻我后队,再以大队从下游夹击,我三万精兵,只恐难以幸免。”徐晃道:“既如此,何不就此渡江,反击敌军后队!”曹仁道:“不可。我军船只不足,分头渡江,只恐为敌军要击。今日之势,既被敌军威胁,只得再向上游退军了。”孙立在一旁暗暗冷笑道:“早知如今,何必当时?”于是三军后队改前队,向上游撤。那对岸火龙,却也相随往上,只看夹江两军对进,仿佛二龙争天一般。


  行到二更时分,却又近麦城。忽然对江火把大举,中流人声鼎沸。曹仁道:“敌军渡江来战也!可待其半渡而击之!”于是与诸将各案本部,只待截杀。须臾,中江火光映天,战鼓动地,却只不逼近。孙立谓曹仁道:“敌军此举,似欲引我注意,而从上下游渡江偷袭乎?”曹仁猛然醒悟,急教徐晃引军三千防备上游,孙立引军三千防备下游。果然片刻之间,对岸刘备军阵中鼓声震天巨响,西岸上下两头,杀声大作,各有一队军马自南北冲出,两边各自混战。原来下游一军,便是赵云人马,远远若离若随,因闻得庞统号鼓,便杀出。上游军马,乃是庞统遣张清不带火把,潜往上游渡江,两边夹击,幸得曹军精锐,足以当住。正激战时,襄江东岸山头之上,三堆大火,冲天而起,照得数十里外可见光芒。接着曹军背后山脊之上,旌旗摇曳,无数军马翻山杀下。曹军大惊,片刻之间,已被杀进阵来,军势尽皆大乱。庞统见鲁智深、武松伏兵发动,传令傅彤、刘宁、杜路麾军急急渡江,四面夹击,曹军不能抵挡,各自崩坏。曹仁在中军,尚自弹压,背后武松挥舞双刀,杀奔过来,曹仁舞刀相迎,两个大战三十余合,曹仁看武松凶悍,又见己军溃乱,不敢恋战,抽身而走。武松哪里肯舍,叫道:“好汉子,且和老爷战三百回合再说!”紧紧追上,曹军来截战,被武松一刀一个,砍翻了无数。鲁智深挥舞禅杖,就直冲入曹军后营辎重队之中,杀散守把军士,一把火烧了粮草。于是东西两岸,尽皆火光照耀,曹军更是惶惶。呼延灼率军在中队,左冲右突,正逢洞溪汉将刘宁、杜路引军杀来,呼延灼大呼上前,双鞭挥洒,战二十余合,杀退两将,冲开一条道路,正逢曹仁,于是相掩而去。北面,徐晃正与张清大战,三十合间,张清招架不住,往斜刺里走。徐晃提斧头追来,张清猛然回身一石子。徐晃听得风声,知道是暗器,将身子一伏,那石子当的打在头盔上。徐晃大怒,也不起身,顺势从马上摘下雕弓,就是一箭。张清方自勒马回战,不曾提防,听得弦响时,箭到眼前。所幸他自家也善用暗器,往后一仰,那箭额头上擦过,把皮肉切下一片来,血如泉涌。张清剧痛难当,但心知强敌在前,一咬牙,又从囊中摸出个石子,劈面打去,正打在徐晃马头之上,那马吃痛,一个人立,争些把徐晃颠下来。待前蹄落地后,却只是团团转。徐晃用手摸时,那匹良马左眼已被张清石子打瞎。没奈何,只得换马。此时张清鲜血把肩上衣服浸透,只觉头晕目眩,难以支撑,急急退身乱军之中。好在曹军也只顾北退,不想赶杀。张清把军马约束到西边,背靠山谷,列队抵挡,曹军大队一拥而过。这时张清才觉支撑不住,就马上昏厥过去。


  战到四更时分,曹军大队,已各自北退十数里。唯孙立引军断后,与赵云拼斗一阵,渐渐北撤。方到麦城,四面刘备军合围而上,孙立见势头不好,引千余亲信军马,往西边山岭小道奔走。走不多远,杀声暴起,一队军马封住去路。孙立倒吸口气:“吾命休矣!”抬眼看时,却不由心中大喜。你道为何?原来是鲁智深拦住去路。孙立心下欢喜,却不敢说,叫声:“贼秃看打!”挺枪杀上。鲁智深大步上前抵住,两个假惺惺盘旋交手,鲁智深低声道:“兄弟,刘皇叔待人甚是仁义,你不如现在就投过来如何。”孙立摇头道:“军师的安排,不敢擅自动的。”两个一边假打,鲁智深道:“既然如此,我诈败放你过去。”孙立道:“只恐有损哥哥威名。”两人已战二十余合,背后刘备军杀声渐进,鲁智深道:“顾不得了。你快些取钢鞭打我。”孙立点点头,左手持枪抵住禅杖,右手从马上取下钢鞭,啪的一声,打在鲁智深肩头。鲁智深大叫一声,拖着禅杖便走,孙立乘机夹马往小路奔走。岂料那鲁智深部下,有梁山原番兵卒,却也有不少新近编进的,内中一个弓兵头目,看见主将败阵,心下不忿,教自己本队二十五名弓箭手,一起放箭,孙立一心以为鲁智深卖阵,哪里防得,弓弦连响之间,背心、肩头中了四五箭,大叫一声,从马上倒栽下来,人事不醒。鲁智深回头看见,大惊失色,几乎暴跳失态,猛然醒悟。旁边数个川兵,正想上前砍杀,鲁智深喝道:“且住!不许伤他!赶快包扎了,送到后营与安大夫医治,交大王发落!”士卒从令而去了,鲁智深看孙立苦痛万状,心中甚是难受。孙立部下军士,尽数归降。


  到天明,曹军北退三十里。襄江西岸,一片狼藉。庞统乘船渡江,清点战果。斩首五千余级,生俘二千余人,自损不满千,缴获战马百余匹,辎重众多,可称大捷。心下高兴,便教往刘备处报捷。却见本军战将张清被徐晃弓箭射伤,昏迷不醒;又有曹将孙立亦重伤被擒。庞统教俱送往后营,教安道全诊治。然后整顿军马,便沿襄江西岸,继续向北进发。


  再说刘备大军,自襄江东岸,过竟陵,自西南向东北面斜向展开:最外层第一阵是梁山军秦明、郝思文;第二阵是五溪蛮王沙摩柯;第三阵是梁山军花荣、孔明;第四阵是张飞、糜竺、雷同、吴兰;第五阵是刘备自与法正、关兴、张苞等,第六阵是梁山李应、宣赞,紧靠襄江。间杂东吴降卒,总计军马七八万,扇面排开,向北进发。闻说庞统襄江大败曹仁,心中高兴,传令加紧进发。


  忽然闻报,曹操自引十万大军,自北而来。刘备便召法正商议。法正道:“曹操昔日威震华夏,且其统带必是中原精兵,又有良将。我军虽不少,毕竟新近纠合,又有东吴降卒于其中,与之正面抗衡,只怕难以取胜。故某分六阵排列,待临敌之时,如此如此调度。曹操毕竟年已六旬,锋锐不及往昔也。所战以稳当为先,我可乘机图之。”刘备大喜:“孝直高见也。”法正便如此这般布置下去。


  且说曹操,因闻东吴将覆,遂以刘晔、司马懿为参谋,大将许褚、曹彰、吕虔、文聘、夏侯霸、夏侯惠等,率军十数万,南征荆襄。分曹仁、徐晃军先从西岸进发。既知前锋败绩,复以兵益之。司马懿道:“荆襄西岸之军,能败曹子孝,足见乃精锐之卒也。今刘备人马虽众,三凑六合,又兼东吴降卒杂于其中,大王可亲提六军,从东岸进逼,破其右翼,则荆襄可传檄而定。然后截断长江,分略蜀、吴,足成王霸之业也。”曹操然之,于是亲统步军九万,马军一万五千,整顿大队,往南进逼。所到如乌云卷地,声威甚壮。


  这日大早,报刘备军先锋自东南面杀来,为首将大书旗号“梁山好汉天猛星霹雳火秦明”。曹操道:“这梁山军马,虽是贼寇出生,如今看来,数年间屡经战争,甚是威猛,不可小看。哪位将军愿意迎战?”当先闪出小将夏侯霸:“臣父为贼军所害,今愿前往,一战报仇!”曹操壮之,便与之一万军马,教迎头截战。夏侯霸引军迎上,正逢秦明挥舞狼牙棒杀来,于是拍马舞刀,上前拦住。两边也不打话,就兵对兵将对将排开厮杀。战三十余合,梁山军队中鸣金,秦明回马便走,却往东面退去。夏侯霸正待追赶,南面鼓噪大作,一队蛮兵,披发赤体,手舞大刀钢叉,俱冲涌上来。为头一个大将,碧眼剑眉,口如喋血,手提一个铁蒺藜骨朵,荷荷大叫,辟头乱打。夏侯霸急急相迎,两边混战。曹操在中军闻之,恐怕有失,急遣夏侯惠引军一万,前往增援。那沙摩柯率领蛮军,与曹军交战一阵,寡不敌众,渐渐也往东南方向退去。夏侯霸、夏侯惠哪里肯舍,一起纵军追赶。蛮军虽少,却是人人彪悍,因此倒也抵挡得住,结成战阵,自行拖延。


  曹操案提大军,于其后待变。忽报又一支军马从西南杀来,当先旗号大书“梁山好汉天富星扑天雕李应”。曹操便遣曹彰出马迎敌。曹彰得令,挥刀杀出。李应身边,宣赞出马抵住,战约二十合,曹彰刀法娴熟,宣赞无法取胜,于是回马便走,曹彰追赶而来,李应在旗下射出一把飞刀,曹彰看得快,急急用刀格去,当啷一声,险些把脖子刺伤。曹彰大怒,将刀一招,背后军马相随杀上,梁山军回头便走,曹彰在后紧追。曹操闻之,恐曹彰有失,传令大军依次起队,相随掩进。司马懿谏道:“大王不可。敌军此举,恐有诡谋,我军若妄动,正中下怀也。”曹操道:“黄须儿军已前行,我大队若不跟进,岂非自相分离乎?”于是传令,吕虔殿后,大军进发。那李应只是在前急急奔走不止,却把曹彰逗得暴跳如雷,只恨不得赶上去厮杀一阵。


  追了二十余里,前面旌旗招扬,鼓点雷动,大军穿梭运转,排成阵势。前队二十四面仪仗两边分开,大旗书“大汉皇叔、汉中王、骠骑将军刘”。旗下一人,身长七尺五寸,长耳素面,浑身金甲,手提双股剑,正是刘玄德也。两边军马排开,放过李应,拦住曹彰。曹彰看了刘备,大喜道:“拿住大耳贼,顶一千员上将了!”拍马舞刀,直冲而去。刘备身边,张苞挺枪而出,两个战约二十合,关兴纵马夹攻,曹彰力敌二小将,面无惧色。三匹马丁字儿团团战了五十余合,背后曹操大军赶到,望见刘备,恨的咬牙切齿道:“大耳竖子,屡次与孤作对,孤今誓杀之!”便教擂鼓,全军进击。刘晔道:“敌情不明,不可冒动。”曹操怒道:“逆贼便在眼前,如何不动!”亲拔倚天剑,挥展令旗。许褚一马当先,直扑刘备旗下,背后众将各引军马,汹涌而进。刘备左右汉军,一边抵挡,一边后退,曹军推锋必进,寸步不放。司马懿在中队,看得胆战心惊:“似此若无埋伏,某把项上人头割了去!”刘晔道:“我等火速再去劝谏大王。”司马懿摇头道:“大王只不听劝。”刘晔道:“大王昔年威震华夏,武功盖世,今番毕竟年老了。虽然如此,事关十万将士生死,岂可坐视!”于是匹马往前面去相报。这时曹操自引大军,已突进数里,刘备大队,不住后退,两军渐渐各成凹凸之形。刘晔赶到曹操身边,大声道:“大王!刘备有余力而退,其心可疑!且彼军名将尚有未现,若是侧翼突出,如何是好!”曹操猛然醒悟:“子阳所言是也!可传前队,急急约束军马!”


  话音刚落,前面刘备军中,鼓号大作,阵后狼烟迭起,胡号破天响鸣。片刻之间,正面刘备军马齐声鼓噪,反冲回来。曹军方待接战,刘备左翼李应、宣赞,复杀而出,此时曹彰军马已冲到刘备阵前,右边侧翼空虚,被一冲而入,几乎切断。又过片刻,曹军左翼,杀声大起,一彪军马,直撞入来,当先大将环眼圆睁,虎须倒竖,手持丈八蛇矛,跨下乌骓马,身披皂甲,如同一股黑风,席卷而进。一员曹将相迎,被他大喝一声:“燕人张飞在此!”蛇矛起处,顿时挑落马下。张飞昔日长坂坡与斜谷道两处威震曹军,多还记得,此时被他从侧翼一冲,顿时纷纷溃散。这时夏侯霸、夏侯惠两军,正围攻沙摩柯蛮军,闻本队大乱,正欲回救,南面杀声大起,花荣引军杀出,截断去路。那花荣绰雕弓在手,箭箭连珠,射倒夏侯军中数员副将,曹军无不胆裂。此刻秦明所率第一阵,方才往东退的,却已绕过夏侯霸、夏侯惠两军,从北面直取曹军后队。吕虔在后军,哪里抵挡得住,被秦明一阵冲杀,众军顿时四散。郝思文带些精干士卒,径直找到粮草,举火焚烧。秦明一面引本部主力,如快刀割肉,插进曹军本队之中。曹操正与众将拼力督率抵挡三面夹击,哪里挡得住后面突进?其军虽众,被四面压迫,全不成队列,死伤无数。秦明正在冲杀,忽然杀出一将,金枪黄马,高呼:“文仲业在此,贼将休伤我主!”拦住秦明,两个大战三十余合,不分胜败。此时曹军被刘备紧紧围住,阵型俱乱,旌旗、号鼓各无章法。曹操叹道:“今日统精兵十万,竟败于竖子乌合之众,孤真老朽矣?”司马懿厉声道:“大王此是何言!胜败兵家常事,当整顿军心,先突出重围,再作打算!”许褚回马,左冲右突,奋力大战诸汉将,汉军攻势虽猛,一时奈何不得。刘晔整顿弓箭队与牌刀手,列阵抵挡左翼。张飞屡次冲突,亦不得突入,反而损折不少士兵,两边一时相持。


  正说之间,天空上忽然阴云密布,怪风骤起。法正在刘备身边,不由皱眉道:“这夏秋之交,天气果真反常。”片刻之间,风头愈紧,只听战场上喀嚓连声,两军战旗,纷纷被风吹折,各式旗幡,漫天乱飞,甚是奇特。两军士卒见状,大都停手罢斗了。战场之上,但闻风声贯耳。又一刻,天上乌云密合,接着卡隆隆暴雷连声,众军士吓得脸色各变,都以为是神明震怒。那梁山军几个将领看到,不由想起那日被天雷打到汉末情形,各自面带不测。唯独曹操道:“天助我也,速速整军收兵!”话音刚落,天上竟密密打下无数冰雹来,那雹子大如黄豆,打在头脸之上,生痛难忍。两军俱无力坚持,诸将教各自整顿队伍,退回营中。十数万士卒,哪里还顾的敌我队伍,纷纷然抱头鼠蹿,狼狈回营。战斗遂解。


  那冰雹足足打了半日,至夜方才停歇。两军草创营寨,多被打坏。刘备夜来召集众人饮酒,叹息道:“眼看可生擒汉贼,不料被一场冰雹坏了。莫非天意如此乎?”张飞道:“哥哥休说恁的。今日老贼运道好,明日看俺定要取他首级!”正说之间,公孙胜急惶惶进来,道:“大王,贫道有要事禀告。”刘备道:“先生请讲。”公孙胜道:“方才这狂风冰雹,贫道算来,却是朝廷剧变之兆!”刘备大惊:“甚么剧变?”公孙胜道:“这个不知,但至少是三公寿尽,边塞失守、乃至社稷倾覆,亦不知也!”刘备闻言,急起道:“先生不可乱说!”公孙胜道:“贫道只从卦像来看,并无一字虚言。”法正道:“这天象吉凶之事,不可不信,亦不可全信。以某看来,大王不必多挂意,还是商议行军之事为佳。”刘备方才宽心。


  次日,刘备遣张飞出马挑战,曹军坚守营寨,只不出来。一连数日,皆不迎战。这天清早,忽然探马报进:“大王,曹操十万之军,尽数撤退了!”刘备心头愕然:“曹操今提十数万之军,与我决战荆襄,虽第一日小败,却是未动筋骨。为何如今便退了?”正在疑惑,又庞统遣人来报,说徐晃、曹仁对峙数日,也拔寨退回襄阳了。刘备愈加疑惑。忽然又报有一客人,口称急事面见汉中王相报。刘备教传入,此人黄面无须,五短身材,见了刘备,躬身行礼道:“大王在上。小的有密信,须得在隐蔽处交与大王。”刘备便同他来到后帐,挥退众人。那人取出一封信,一五一十,说了一遍。刘备不听则已,一听之下,如五雷轰顶,顿时瘫倒地上。正是:方乘兵甲舒快意,忽闻密报断肝肠。不知此人是谁,请看下回。

2004-11-27 12:38 桓大司马
第五十六回 时迁进宫朝天子,曹丕发兵洗许都

作者:pener(巴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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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说建安二十一年七月,大汉魏王曹操起兵三路,攻打汉中王刘备,五千里长江,顿时烽烟遍布。内中却要单表一支。原来那梁山军军师智多星吴用,自平灭东吴之后,派遣鼓上蚤时迁,授以密计,教他带几个心腹伴当,前往许都公干。


  那时迁带了三个精干喽罗,轻装快马,从江夏出发,抄近路直往许都赶。昼夜兼程,行无数日,到了许都,先往城中,去见张青、孙二娘夫妻。因上一次戴宗来此截夺张松,有知其地方,因此时迁便往吴用所说地方前去,谁知却换了一家马店。问得再三,只不知道原先老板何处去了,只得再于许都城中寻找。找了半日,来到城北一条街上,正在张望,背后一人拍道:“李大哥,你却如何在此?”时迁骇了一跳,回头看时,依稀面熟。那人小声道:“时头领,小的是张青头领手下心腹也。头领敢是奉命来找张头领,便随我来。”时迁大喜,便和三个伴当,跟随而去。那人左歪右拐,却进了城东一个巷子,见张青正坐在铺面外面,四下张望,看了时迁,大喜,上前拉住:“一别数年,想杀哥哥了!”时迁道:“哥哥,此地不是说话处,且进后堂。”张青便携他手走进后堂,只见孙二娘披个坎肩,正在指挥众伙计杀一口猪。看了时迁,异常亲热道:“兄弟好久不见。”时迁行礼道:“嫂嫂辛苦。”张青笑道:“今日兄弟来得正巧,可有口福了。不瞒兄弟说,这三国连年战乱,民生匮乏,梁山时候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日子,那是难得了。”


  一边把时迁拉到内室坐下,三个伴当自有伙计管待。须臾,端上来一大盘卤肉,一碗蒸蹄胖,一盘炒杂碎,一壶家酿老酒。两个一阵逊让,张青坐了上位,时迁坐客位,孙二娘下手作陪。时迁一路风尘仆仆而来,早已饥渴,也不客气,大块肉往嘴里填塞。吃了一回,张青道:“时迁兄弟来此,是奉吴加亮军令?”时迁道:“正是。”孙二娘笑道:“我原知道,若不为计谋安排,吴加亮是断断不得放兄弟们相聚的。”时迁道:“嫂嫂说笑了。吴加亮教我前来,却是要设法取了那汉献帝的性命。”张青、孙二娘听了,俱都大吃一惊:“甚么!”张青一手忙,把筷子碰掉:“这小皇帝生来多背时,被曹操欺压得甚苦,何必害他?”时迁道:“我也不知。只是军师说,若要我梁山弟兄夺取汉朝天下,保公明哥哥坐龙庭,则这小皇帝留一日,是一日祸患。”张青低声道:“军师那些花花肠子,我等原是不知,只是这小皇帝身在禁宫之内,又如何下手?”时迁道:“军师付我一计,教我孤身入皇宫,往皇帝饮食之中,放下毒药。此药是我大宋密创,三国无人可解,服下之后,不消一个时辰,毒性发作,半日身死,无药可救。只有一事为难,我不曾进得皇宫,不识路径。”张青道:“这个倒是难了。”沉吟片刻,孙二娘道:“也亏他吴学究想的好主意!要天下,便揭竿树旗,正大光明厮杀一场,凭俺一百八兄弟英雄,也未必便输了曹操、刘备去。偏生要弄这么多手脚,现在竟还要教给皇帝下毒,真是笑死人也。”张青道:“吴学究妙计无数,自然是我等粗人料不到的。且先想办法。兄弟你不知,这许都城中,只怕不日便有变乱了。”时迁道:“甚么变乱?”张青道:“那皇帝爷因为被曹操欺负得苦,教皇后娘娘写信给她父亲伏完,要乘曹操在外抵御刘备,密密联接朝廷大臣,与刘备里应外合,夺取许都哩。”时迁惊道:“这是机密大事,哥哥如何得知的?”张青道:“只因我手下一个心腹喽罗,唤作张春的,在许都数年,却混到国丈伏完手下亲信,因此得知这个。”时迁听了,猛地拍手道:“有了,有了!”张青道:“甚么有了?”时迁道:“既然哥哥有心腹在伏完那里干事,我便冒充勇士,去见伏完,要伏完带我进宫。只要路径一熟,我便可自己再潜入了。”张青道:“此主意甚好!不想时迁兄弟如今也会用计了。”时迁笑道:“用鸟的计!哥哥休得折损小弟,听到这用计两字,便想起吴学究那酸样,虽然佩服,总有些不爽的。”孙二娘道:“兄弟要去见伏完,最好是化装一番,免得日后不方便。”时迁道:“还是嫂嫂想得周到。”于是孙二娘取了些碳化、面粉,便给时迁打扮起来。忙碌了半个时辰,原本尖嘴猴腮一个黄脸汉子,居然成了个大脸盘黑汉。张青看得不住发笑,孙二娘拍手道:“好了,只不可洗脸。此时天气尚有秋暑,当心流汗。”于是下去准备。


  且说伏皇后之父伏完,因看曹操专权,心中焦虑汉朝社稷。又得到女儿派心腹宦官穆顺自宫中来送信,教图曹操。伏完看毕,与子伏德商议道:“今曹操虽然远征在外,朝中党羽甚多。若是妄动,只恐像当初董承一般,自取其祸。今有汉中王刘玄德,占地颇多,兵强马壮,可一面连接为外应,一面密聚同志,各自召集家丁勇士,先夺占许都,然后大计可成也。”于是一面训练家丁,一面寻求朝中大臣同志者。未久,得了耿纪、韦晃、金祎等数人,各相密谋,预备起事。


  这日忽见心腹家丁张春来道:“外面有一人,欲见国丈。”伏完教请进,看此人身形短小,形貌鄙陋,唯独一张大黑脸盘,甚是有神。伏完道:“先生是何处人,有何见教?”那人昂然道:“俺姓年,名动,乃河北人士也。因闻说曹操专权,欲投一主人,一并图之,故前来见国丈。”伏完闻言大惊,佯怒道:“曹丞相乃国家栋梁,汝安敢出此大逆之言!来人,与我绑了,往见丞相!”年动哈哈大笑道:“某若是怕死,便不来了。只可恨你伏大人贵为国丈,居然也与曹操这狗贼同流合污!”伏完闻言大喜,下拜道:“某只恐曹贼奸计,故而试探也。先生请上座。”年动也不谦让,上位坐了,道:“俺虽然瘦小,却会武艺。愿往军中,刺杀曹操也。”伏完道:“只恐老贼身边军甲甚多,不易得手。”年动冷笑一声,将身子轻轻一纵,从椅子上跃起丈余高低,一手盘住身后顶梁柱,呵呵笑道:“这便如何?”伏完看得又惊又喜:“壮士有如此武艺,想来老贼命不久矣!”年动又轻轻落坐,道:“只求面见天子,求得亲口圣旨,则万死不辞也。”伏完道:“这个……只是如今曹贼派遣七百精兵,把皇宫都守得严密,如何能进?”正说之间,伏德进来道:“父亲……”望见年动,欲言又止。伏完道:“这位壮士亦是忠臣,但说无妨。”伏德道:“穆顺穆常侍来了。”伏完大喜:“正好,正好。”便请穆顺进来,对年动相互介绍。穆顺先道:“皇后遣我相问国丈,大事准备若何?”伏完道:“正预备联络同志。且有这位年壮士,愿舍命往军中刺杀曹操,只求面见皇上,口谕圣旨。不知公公可有法子?”穆顺道:“这个倒是为难……这样,明日我遣心腹小监,出宫购物,年壮士却扮作卖菜农夫,挑担子跟入,面见天子,立刻回去,如何?”年动、伏完都说:“甚好,甚好。”于是商量定了,伏完教人安排年动歇息。


  那年动便是时迁假扮,回到自家房中,教张春来道:“我这一去,却要秘密行事,之后许都必大乱,你莫要再待伏完家里,还是到张青哥哥店中隐蔽罢。”张春点头称是。


  次日,时迁扮作菜农,挑了一担子菜,到北门外贩卖。未及,一小黄门过来,看时迁菜担子上插一青布,遂上前问道:“天‘旱’,此菜甚新鲜乎?”时迁道:“便是伏国丈也常买我菜,怎不新鲜?”小黄门道:“既然如此,宫中买了,且与我挑走。”于是时迁挑起菜担,跟进宫门。果见门口,精兵守把,甚是严密,把菜担里外搜了一遍,方才放进。


  时迁进得宫门,小黄门引到厨下,便看穆顺进来,屏退众人道:“年壮士,请随我来。”把时迁带着,七弯八转,来到一间侧殿。进得,只看里面一人,头戴冲天冠,身穿滚龙袍,面部瘦削,形容憔悴,却也自有威仪。穆顺进去,躬身道:“陛下,奴婢带来年壮士了。”那人抬起头来,轻轻一摆手:“退下罢。”穆顺行礼退出。时迁原本也是市井刁蛮之人,此刻看皇帝在前,虽然神态黯然,却隐然有威不可犯之容,不由自主,双膝落地,叩头道:“小人时……年动,参见陛下,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献帝轻叹一口:“请起。”时迁这才抬头,仔细端详,但见皇帝年岁虽轻,须发却已带白,额面之上,更有多少皱纹。时迁心里道:“吴学究与我说,这皇帝不过三十出头,如今看来却似有五十年纪。真被曹操欺得够苦了。”心中正自胡思乱想,汉献帝开口道:“闻说壮士欲去刺杀曹操,但求见朕一面,可有此事?”时迁慌忙道:“正是。小人虽然愚昧,却也听说陛下是中兴之主,被狗贼曹操欺负,甚是可恨,因此愿圣上传旨,前去杀了曹操。”献帝道:“中兴之主,朕却是愧不敢当的。只恨自己无能,先后被董卓、李傕、曹操握在掌心。朕之生死,自然无足挂齿,可叹当年高祖灭暴秦创下基业,若是葬送于此,朕岂有面目见汉朝列祖列宗乎!”言罢,泪水涌出。时迁也看得感动不已,连连叩首道:“陛下,陛下休得难过,小的定把那曹操杀了,为陛下解恨。”献帝道:“多谢壮士了。壮士若立得这等功劳,便是汉朝第一功臣,先受朕一拜。”便要起身,吓得时迁叩头如捣蒜道:“陛下不可,陛下不可!小的当舍死为陛下出力!”


  正在这时,穆顺进来道:“陛下,年壮士若耽误太久,恐怕被人觉察,就请出宫。”献帝道:“既然如此,年壮士请先出,朕在此恭候佳音。”一面握时迁之手,轻轻一拍。时迁只觉热血沸腾,当下拱手大步而出。


  出得宫门,依旧去伏完处。伏完道:“年壮士今日见了陛下如何?”时迁道:“陛下真明主也。”两个感叹一番。当天夜里,穆顺又至,取出一块玉佩,给时迁道:“壮士,这是陛下赏赐你的信物。此去军营,多有艰险。陛下以此玉相送,愿壮士马到成功。”时迁拜谢收下了。


  次日一早,时迁道:“事不宜迟,俺要走了。”伏完设宴饯行。席间谈论国事,时迁虽多有不懂,却也感他们忠心赤诚。不敢久待,吃罢之后,便往孙二娘、张青酒店来。


  进得店里,孙二娘问道:“兄弟,此去如何?”时迁道:“见了皇帝了。实话讲来,我等在大宋时候,日日叫嚷要杀上东京去,今番看这个皇帝,却也不是那等凶恶之人。”张青道:“是了,这个皇帝本是捏在曹操手中的,自然凶恶不起来。兄弟你何时再进宫刺杀?”时迁道:“事不宜迟,今日且歇息,明天夜里一更进宫罢……只是心下略有不忍。”张青劝道:“兄弟,我等还是照吴学究计策行事。这等不忍说法,江湖上笑话的。”时迁点头,自去歇息了。


  次日,时迁自午时睡到酉时,然后起身来,张青煮饭烧肉,准备齐全,时迁吃个七分饱,喝了三杯酒壮胆,换上夜行连头皂服,腰里揣一把二尺长锋利匕首,怀里放了吴用给的毒药,脚蹬钉头麻鞋,腕缠飞抓,结扎停当。待到一更时分,准备出发。临行,取出汉献帝所赠玉佩给张青道:“哥哥,这是那皇帝给俺的,俺此去若有闪失,你便替俺保管了。”张青道:“我要来作甚?”时迁道:“你要送与嫂嫂也成,若嫂嫂不要,拿去掼吴学究脸上,打他个七孔开花。”张青笑笑:“兄弟还有心耍嘴。”时迁更不答话,将身一纵,走屋脊上消失了。


  那时迁飞檐走壁,片刻到了皇宫之外,掏出飞抓,越过宫墙。宫中侍卫虽多,鼓上蚤轻功出色,又岂会被发现?那时迁人也机灵,记性也好,便按着前日进宫所走路线,大致寻踪,三跳五纵,几个起落,又来到了偏殿。看两个宫娥,一个提着食盒,一个拎着宫灯过去,时迁慌忙避在一边,然后跟着。两个宫娥哪里得知,自顾相互说笑,一路走去。须臾,到了殿前,掀起珠帘走进去,听得里面皇帝声音道:“且先放下,朕待会自吃。”宫娥答应一声,退了出来。时迁看情形,纵身翻上房梁,只看殿中。原来那汉献帝与一个雍容夫人,正在促膝而谈。时迁心道:“那夫人容貌与伏完有几分相似,定是伏皇后了。”只听得献帝道:“爱卿,你近日也消瘦许多了。”伏后道:“陛下为国事殚精竭虑,臣妾不能分忧,甚是有愧。”献帝道:“喜得前日,又有一个壮士,名叫年动,进宫见我,自言愿去刺杀曹操。足见人心尚未忘汉。朝野内外,忠直尚存,大汉兴复亦有望也。”伏后道:“如此当恭喜陛下了。”献帝苦笑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何喜可恭?爱卿,你日日祈祷,莫伤了身子。”伏后叹道:“臣妾身为女儿,又无力杀贼,只得祷告天运,祝汉运长久,奸贼命丧,亦祷祝各忠臣志士得善果也。”汉献帝道:“甚是。爱卿今后祈祷,可加那壮士年动姓名进去。他敢以孤身犯险,谋刺国贼,亦古之荆轲、要离也。朕虽远在千里,不得为之助力,岂可忘其忠义哉?”时迁伏在梁上,听得“忠义”二字,忽然鼻头一酸,竟不忍杀献帝。转念想到吴用军令,遂把牙一咬,悄悄纵下来,落地无声。那献帝、伏后正自背朝说话,时迁揭开食盒,往酒菜之中,各放了些毒药,然后纵身出了偏殿,又几个起落,出得宫门,往张青店铺而去。


  且说献帝与伏后说了一阵,觉得有些饥饿,便打开食盒。伏后亲自动手,摆出酒肴。献帝邀伏后同吃,伏后道:“臣妾尚未饥饿,饮食难下。”于是献帝自吃喝了一阵,叫宫娥收拾了,帝、后俱入后宫安寝。


  睡下不久,献帝忽然腹中刀绞一般疼痛,初时尚且忍耐,片刻,竟越发加大,不由大叫一声:“痛杀我也!”滚倒床下,一手把帐子撕扯。伏后大惊,披衣起来看时,献帝口鼻隐隐血迹浸出,目光黯淡。伏后惊得魂飞魄散,急忙高呼御医。御医尚未到,献帝握伏后手曰:“爱卿,定是曹操奸贼欲谋篡位,因此下手害我,你可带了两个皇儿,速速逃出宫去。”伏后泣道:“臣妾愿与陛下同死!”片刻,御医赶来,看了献帝脉象,低头道:“陛下所中奇毒,臣等无能也。”宫中一时大乱。献帝道:“甚好,你且退下,朕有事交代皇后。”待众人离开后,献帝忍住剧痛,咬破手指,就扯下一块床单,写了血书,教刘备讨伐曹操,以报君恨。一面道:“皇后,你可速速携了血书出宫,去往荆州见皇叔刘玄德,请他发兵报仇,为朕雪恨也!”伏后一言不发,接了血书出去。片刻转来道:“臣妾已教穆顺送出去了。愿与陛下同死。”献帝长叹一声,抚伏后背道:“可怜我枉自贵为天子,担惊受怕二十余年,竟比不得民间夫妻,白头偕老!”伏后放声大哭。又过片刻,尚书令华歆、谏议大夫王朗引数百甲兵,冲进宫来,参加献帝道:“臣等来迟,致令陛下受奸人所害,死罪死罪。”献帝冷笑道:“既然死罪,来人,将华歆、王朗二人与朕推出去斩了。”华歆道:“陛下身受毒害,乃汉室不幸,如何要乱杀忠臣?扶惟陛下三思。”献帝冷笑不语,只是气喘。伏后立于献帝身边,指华歆、王朗大骂。华歆以目王朗,王朗便教甲兵把伏后拉下:“陛下遇害,皇后不可乱走。且待拿获凶手,再作驱处。”二人出来,一面教城中严守关隘,缉拿凶手;一面召集百官,各自安守本位,有妄动妄言者,立斩。那献帝捱了半日,不治身死。


  原来曹操征讨刘备之际,留子曹丕守邺城,曹植守洛阳。这献帝遇害消息,立刻六百里快马飞报两处及曹操军中。洛阳近二百里,是故曹植先行得知。闻得大惊,急急召杨修、丁仪、丁礜前来商议。杨修道:“天子遇刺,许都大乱,此天赐良机,考验贤才也。公子宜即刻赶往许都,安定人心,然后丞相得知,必以公子为能也。”曹植大喜,遂留二丁守洛阳,自己同杨修两个,轻车大路,直往许都赶来。行数日,到许都。此时王朗、华歆等已将城内严禁,只是人心浮动,流言纷纷。伏完在城内,乘机连接众臣,预备起事,只是兵器未全,因此不敢妄动。数日,曹植进城来,先入魏王府大堂。华歆、王朗急急率群臣参见。杨修谓曹植道:“当今城中混乱,先定人心为要。公子可在四门分派兵丁,守把城池,不放他人出入。一面可先请出伏皇后暂摄国事,以稳定人心。待丞相回来,再作驱处。”曹植从之,便召华歆、王朗,说了安排。华歆大惊道:“子建公子才高八斗,如何出这等胡涂主意?那伏皇后与昔日董贵妃一般角色,时刻欲不利丞相,怎能教她监国?”曹植道:“只是暂摄国事,安定人心,有何不可?”王朗道:“只怕请神易也,送神难也。”曹植被这一说,决断不下。正在犹豫,忽然高声传报:“子桓公子来也!”


  原来曹丕在邺城,闻得惊报,急急召朝歌长吴质商议。吴质道:“世乱时危,正当英雄展翅。公子可急急赶往许都,稍晚,则被子建抢先也。”曹丕道:“甚好。”吴质道:“此去难测,公子不妨带随身军马前去,以备万一。”曹丕道:“何人可以为将?”吴质道:“昔大王贴身虎卫军都尉典韦之子典满,现为司马,骁勇能战,可相随也。”曹丕道:“甚好,既然如此,我等俱快马前往。”遂召来典满,点起本部二百余骑,曹丕自己也轻装快马,一起往许都疾进。随身携带干粮水囊,饥餐渴饮,凡到一驿站,则把马匹尽数换了,至于民间马市,也都强掠而去,留下些金钱低价。如是昼夜不舍,奔波千里,遂只晚曹植两个时辰,赶到许都。到北门,把关将已逢曹植之命,闭门不放。曹丕厉声道:“我乃魏王长子,今闻京城剧变,赶来平乱,汝等敢不纳,莫非欲作乱乎?”话音未落,典满大步上前,拔剑将把关将斩了。士卒惶恐,只得开门,曹丕人马一拥而入,直往魏王府而去。把门将兵,不敢阻拦,被曹丕二百余军,直踏入堂中。曹植、杨修看见,俱各大惊。曹丕道:“子建,你不守洛阳,前来作甚?”杨修道:“子桓公子来作甚,子建公子便是作甚。”曹丕道:“今父王不在,京城变故,我是长子,自然当竭力平定。子建驻守洛阳,此时关西我军正与贼相持,若是有变,你又不在,如何是好?子建可速回洛阳,免得父王生气。”曹植待要分辨,吴质拔剑出道:“今日国难当头,若不当机立断,则我辈与江山社稷,俱死无葬身也!若有任性逆行之人,纵使贵为金玉,请为公子斩之,以正国法!”周围群臣军士,俱都凛然。曹植、杨修面如土色,心中懊悔不曾带得亲随军马来。吴质令一偏将,引五十甲兵,将曹子建公子并杨修大人送回洛阳去,曹丕一面对群臣道:“诸位,国家变乱,多亏诸公鼎立平息,皆于汉室大功也。且各自思量,今夜于此处商议国事。”群臣自去了。


  曹丕待群臣走后,才觉身心俱疲,不觉在堂上伏案而睡。所带士卒,也都横七竖八,在前厅躺了一地,鼾声此起彼伏。唯独典满手提一对六十五斤双铁戟,同了数个士兵,坐在门前守卫。方才睡了半个时辰,人报太中大夫贾诩求见。曹丕其时正自酣睡,闻得贾诩来了,当即跃起,出门相迎。贾诩看他衣冠不整,睡眼惺松,暗自点头。两个进得内堂,贾诩道:“今日之事,公子以为如何?”曹丕道:“请先生赐教。”贾诩道:“天子驾崩,国家大乱。若不稳定人心,则势危也。因此今日之事,一则,须得找出凶手,绳之以法;二者,须得防乱党乘势作乱。”曹丕道:“愿闻其祥。”贾诩说如此如此……


  当夜,群臣俱到魏王府,曹丕忽然大哭道:“我父王忠心耿耿,以保汉室,讨董卓,逐李、郭,擒吕布,灭袁术,平袁绍,定西凉,方见朝廷起色。叵耐奸贼,竟杀害天子!今日某已探明矣,便是伏完父女,勾结刘备,鸩杀天子,不然为何两人同食,天子遇害而伏后得生?此等弑君之罪,决不可赦!某今日代父行令,将逆贼伏完一家,满门抄斩!”众官闻之,尽皆惊呆。少府耿纪挺身出曰:“不可,不可!皇后与陛下夫妻之情,岂有反相谋害之意!今以此臆断,便欲构陷国母,我恐千载之后,青史骂名也!”曹丕大怒:“汝出此言,非与伏完一党乎!”叱令武士推出斩首。耿纪至死骂不绝口。其余众臣,半数是曹操党羽,余者尽皆悚然。王朗拔剑道:“今日势急,当机立断,有不从子桓公子者,吾当斩之!”遂取了血盆,令众官皆歃血为盟,然后分派调遣:贾诩镇守四门,王朗引三千甲兵,于城中巡查,缉拿伏完满门;华歆引五百兵入宫去杀伏皇后。曹丕自同典满引一支军马,在魏王府接应各面。安排完毕,各自出发。那华歆引军五百,闯入宫中,伏皇后见状,自知必死,痛骂道:“汝等奸臣,必为后世笔诛也!”华歆面不改色,令将伏皇后缢死,所生二皇子,尽数鸩杀。这边王朗引军,杀入伏完府中。伏完府中虽聚集了数百勇士,怎当数千虎狼精兵?遂先入内室,将同志盟书焚毁,接着悬梁自尽。王朗引军杀了半个时辰,攻入伏府,见到伏完尸首,便将伏德并满门良贱一百四十余口,尽数抓了。


  次日,曹丕再聚群臣,先令将伏完满门分别押赴各门斩首,废伏氏皇后之尊,以自家妹子曹贵妃曹节暂摄内廷。安排完毕,这才遣人再报知父王曹操。


  那曹操在军中,先闻之天子死讯,知许都必有变乱,也不敢恋战,晓谕各路军马,尽快撤军。于是曹仁、夏侯惇诸军皆退。此时张辽、曹休与黄忠、李俊隔江对峙,相互都讨不得便宜,闻报也退回合肥、寿春。


   只说穆顺得了皇后传的天子血书,乘乱混出宫去,连夜从小路往南行,一路艰辛,到得刘备军中。刘备看了血书,又闻之内情,悲愤之下,竟至晕倒。左右闻声,都进来救,片刻悠悠醒转,手抓血书哭道:“陛下,陛下,刘备无能,教陛下受奸贼之害!”言迄,捶胸顿足,泪如雨下。忽然一人厉声道:“今日天子既崩,大王当奖帅三军,汇集天下志士,共讨凶逆,以正公道。如今只是痛哭,能哭死汉贼否?”刘备闻言悚然。正是:千般恩遇都成梦,一语惊雷方正明。不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

2004-11-27 12:39 桓大司马
第五十七回 汉中王续统正位,刘玄德誓师讨曹

作者:pener(巴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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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说刘备统带大军,正于襄江之侧,与曹操会战。忽然得常侍穆顺来报,说汉帝中毒身死。刘备闻之,伏地大哭。须臾之间,泪湿衣襟,以致昏厥。左右救醒,刘备痛哭不止,忽庞统、法正进谏曰:“大王为汉室宗亲,今日天子被害,正当义聚天下之士,扫平四海,攮除奸凶,以报皇恩,以安庶民,如何只是痛哭?”刘备闻言,跃起道:“二位先生所言极是!”便要传令,整顿军马,直取襄阳。庞统止之曰:“大王且慢。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今既存志讨贼,亦当从长谋划,方可成功。”法正道:“士元之言甚是有理。今天子遇害,奸贼必篡汉自立。四海不可无主,大王既为宗亲贵胄,当正帝位,以续大统。此亦朝廷之喜,万民之福也。”刘备闻言大惊,手足无措,连连摆手道:“不可不可,孝直休要害孤!孤受皇恩浩荡,今若自立,与那奸贼曹操有何相异?”法正道:“非也。昔日诸葛孔明便曾劝大王登基,大王以天子尚在,不可擅自自立;其实天子虽在,为操贼挟制,已不足表率万民也。今日操贼既害了天子,大王若还不继位,我只恐上到百官,下到庶民,皆要感惑无主,以致人心涣散了。”刘备闻言不语,庞统却摇头道:“孝直所言差矣。大王自起兵以来,屡经挫折,而能仁动天下,万众相随者,以中心匡扶汉室,而诚心待人也。今若天子方故,便自登基,只怕也难以服众。”法正道:“士元此是何言!大王人望,布于天下,九州苍生,无不翘首相望。今国家无主,奸雄当道,大王称帝,正顺天时民意,岂不能服众哉!”两个争执不下,刘备道:“且从长计议。”于是各自散去。


  此后一月之内,军中谋臣武将,颇多纷争,却是赞成称帝者为多。过得十余日,成都诸官,并各处地方督帅宋江、吴用、黄忠、柴进等,源源不断上表劝进。唯庞统执言谏阻。刘备尚在犹豫,这日忽得太尉诸葛亮自成都来信,劝其称帝,信中云:


  “古来立大业者,须当机立断,方成大事。若心怀贰三,狼顾狐疑,反受其害也。今曹操谋害天子,罪孽滔天,大王正当以身进位,以续大统,然后诏告天下,兴兵讨逆。大王已拒两川、荆州、交广、江东之地,雄兵数十万,良将千百员,若得正名,大义布于天下,则天下义士,亦必如影随从,以顺讨逆,当无不克。操贼年已老迈,且群下皇皇,各怀鬼胎,朝中衮衮,尚有忠良。大王天兵到处,必皆倒戈相应,一战而定河洛,诛奸凶,复高祖之志,立光武之业,尽在今日也。今若坐失良机,操贼必自篡立,或从宗亲皇室中则昏庸幼弱者立之。先上自幼聪明,又通大理,所以屡诏群臣讨贼,而为操贼所疾。若操贼另立新君,新君暗弱,必顺操意,如此操矫诏天下,以圣主之意,而行不臣之谋,更得其便也。如是则汉室大业,更难光复。今大王所虑,不过若自续位,恐人议论。殊不知社稷之主,全在人心,得民心者,天下自安。大王身为宗亲,又曾多见民间苦楚,正宜挺身而出,以担国家大任,上振社稷,下安万民,如是方合大义也。民心如镜,善恶昭昭,大王安定四海之后,施政爱民,百姓岂有怨言?能兴邦强国,青史又怎得枉作曲笔?且凡为大道,若计较声明,非宜也。望大王三思。”


  刘备看罢,清泪长流,叹道:“孔明先生一言,使孤若拨云见日也!”遂请来庞统、法正,给他们看了书信。庞统看罢,低头不语,法正道:“孔明甚明也!大王可即日返还成都,登基正位,然后北伐。”刘备道:“若是在荆州称帝如何?”法正道:“荆州所治诸州郡,皆多残破,又与曹军相接,不合大礼。不如成都天府之国,可以为都也。”刘备道:“只是此处各路军马,皆临敌所向,孤若回川称帝,这里如何是好?”法正道:“如今曹军已退,大王正好整顿甲兵,分派精军强将,扼守长江,其余军马可回川整顿。日后从汉中取长安北伐,方为要道也。”刘备从之。法正遂拉了庞统,自己出来。


  次日,又得光禄大夫谯周上表,言近有祥风庆云之瑞;成都西北角有黄气数十丈,冲霄而起;帝星见于毕、胃、昴之分,煌煌如月。此正应汉中王当即帝位,以继汉统云云。刘备主意遂定,于是留张飞与梁山军守把荆州,自提数万川军,车驾回转。庞统道:“大王,曹操虽退,难保不卷土而来。臣愿守此地,为张益德参谋。”刘备大喜:“如此有劳士元了。”一边自己西行。途径白帝城,太守李严出迎道:“闻大王此去欲要正位续统,微臣甚是欣说。”刘备私道:“正方,以你看来,孤称帝相宜与否?直言相告。”李严道:“正相宜也。天子者,顺天意而佑万民也,故能者与德者居之。先上颇具品德,惜被曹操挟制,未得施展;曹操才华无双,惜无好生之德。遍观当世,唯大王才德登顶,若治天下,必教万民安康。此之谓天命所归,众望所归也。且又是汉室宗亲,何以不宜?”刘备大喜。


  当夜宿于白帝城,夜来忽报诸葛太尉又有书信自成都来。刘备拆开看时,书云:


  “闻大王欲定都成都,臣愚意以为不可。成都虽然富庶,偏在川西,只合守作持家之本,不足号令天下。以臣愚见,未若暂定都江陵。荆襄之地,东联吴会,西接巴蜀,北逼宛洛,南靠交广,乃四征之地。今三面属我,定都于此,正足调集各方兵马粮草,然后并立北进,以策左右二翼,合力北伐。待取了洛阳,然后迁都,中镇四海,有何不可?今若定都川内,虽有山川之险,然反不利开拓也。”


  刘备看罢,又召法正、李严商议。法正撇嘴道:“所言甚多,无非讲荆州连三方皆便利。只是荆州小半数在曹军手里,倘为都城,毕竟少了庄严。”李严低声道:“且当初刘焉在京,请调至益州,何哉?以本处有天子气也。昔日高祖便是起自巴蜀汉中,遂破强楚而取天下。大王可借此详风也。”刘备闻言点头:“孝直,正方所言甚是。孤意决矣。”


  建安二十一年十一月,刘备回成都,先为皇帝发丧,追谥为“孝愍皇帝”。诸葛亮闻他定在成都称帝,心下微叹,回头谓马谡道:“某之失也。庞士元是不赞大王登基,法孝直才略无双,胸襟却不甚广,因自家是川内人,便心想大王定都川中,却未顾及天下大势也。今定都川内,日后兴平天下,却要费些周折了。”


  正自准备,忽闻许都消息传来。原来曹操在荆襄与刘备对峙,忽闻天子死,遂约束各路退兵,自己带着司马懿、刘晔,急急赶回。回到许都,曹丕引众臣来见,说道:“天子被害,废后伏氏,定作魁首,已然满门处斩。”曹操只微微颌首道:“天子灵柩何在?”曹丕道:“尚在偏殿设祭。”曹操遂亲到偏殿祭祀一番,放声大哭道:“陛下,陛下,昔者董逆恣凶,余贼祸乱,两京蒙尘,圣驾奔波。微臣不惮擅越,提师迎驾许都,以暂安朝廷,迩来二十年矣!多载君臣相顾,常蒙圣意垂怜,恩赏有加,臣虽万死,愿安定四海以报陛下也!今四海未一,而陛下为奸人所害,臣之过也!今临祭垂泣,再表心意:臣敢负天下人,独不敢赴陛下也!”


  回到魏王府邸,曹丕近身禀道:“父王,今汉帝既死,天下无主,父王威加四海,颇孚人望,何不就此效尧舜之事?”曹操闻言,勃然变色道:“竖子欲使我居于炉火上乎?昔袁术自度兵足粮多,行大逆之事,须臾众叛亲离,客死路途,汝岂不知乎?休得为此胡言!”曹丕诺诺连声,告退而下。


  曹操自与司马懿、刘晔商议一夜,次日召集群臣道:“陛下既崩,国不可一日无主。今当立新主也。”王朗出曰:“大王,先帝子息无多,废后伏氏所生二子,已以逆而同诛。今有贵妃曹氏,所生皇子杰,可立为新帝也。曹贵妃性行贤淑,可以监国。”曹操看群臣,皆无异议,遂于十一月行登基礼,立皇子刘杰为新君,其母曹贵妃立为皇太后,追谥先帝刘协为孝献皇帝。那刘杰年方八个月,乃是曹操之外孙也。以曹操本为魏王,尊贵已极,不再加封;群臣尽皆赏赐。改元新平,大赦天下。各地守牧官员皆上表为贺,孙权亦在寿春上表问安。那皇帝刘杰乃一待哺婴孩,如何懂得国政?便是皇太后曹节也只是略知一二。这汉家军国大事,原本权柄便尽在曹操,先前献帝在时,尚日常询问,发些旨令。如今这小皇帝母子却是一概不问,于是曹操更行方便。


  消息传到成都,诸葛亮与法正并众官都劝刘备:“曹操立其外孙为伪帝,虽未明篡位,其心天下昭然,且更把玩君权。大王亦速速正位,以绝曹操之名。”刘备从之。于是群臣连署上表劝进,又遣博士许慈、谏议郎孟光掌礼,筑坛于成都武担之南。诸事齐备,多官整设銮驾,迎请汉中王登坛致祭。谯周在坛上,高声朗读祭文曰:“惟建安二十二年正月,皇帝备,敢昭告于皇天后土:汉有天下,历数无疆。曩者王莽篡盗,光武皇帝震怒致诛,社稷复存。今曹操阻兵残忍,戮杀主后,罪恶滔天。群下将士,以为汉祀堕废,备宜延之,嗣武二祖,躬行天罚。备惧无德忝帝位,询于庶民,外及遐荒君长,佥曰:天命不可以不答,祖业不可以久替,四海不可以无主。率土式望,在备一人。备畏天明命,又惧高、光之业,将坠于地,谨择吉日,登坛告祭,受皇帝玺绶,抚临四方。惟神飨祚汉家,永绥历服!”读罢祭文,孔明率众官恭上玉玺。汉中王受了,捧于坛上,再三推辞曰:“备无才德,请择有才德者受之。”孔明奏曰:“王上平定四海,功德昭于天下,况是大汉宗派,宜即正位。已祭告天神,复何让焉!”文武各官,皆呼万岁。拜舞礼毕,改元章武元年。立吴懿之妹吴氏为皇后,长子刘禅为太子;封次子刘永为鲁王,三子刘理为梁王;封诸葛亮为丞相,庞统为太尉,法正为司空,许靖为司徒;大小官僚,一一升赏。又任张飞为车骑将军,马超为骠骑将军;黄忠为征东将军,李俊为镇东将军;柴进为征南将军,士燮为镇南将军;魏延为征西将军,吴用为平西将军,刘封为安西将军;宋江为征北将军,马岱为平北将军,林冲为安北将军;又以赵云为前将军,陈到为左将军,鲁智深为右将军,史进为后将军——此四将军者,随皇师征战也。又有曹军大将孙立,在襄江一战被俘,经安道全医治痊愈,情愿归降,授位安南将军,又把前番关羽水淹七军之日,有二降将董衡、董超,关羽崩坏之日,亡命上庸者,拨与他作部下。又以武功兵略,封马超、张飞、魏延、黄忠、赵云、陈到、鲁智深、史进、林冲,号九虎上将。梁山军中,除上面数将外,梁山军一路,有杨志、秦明、花荣、公孙胜、李应为将军;李逵、三阮、安道全、石秀为中郎将;宣赞、郝思文、陈达、项充、时迁、戴宗、吕方、郭盛、孔明、蒋敬、宋清、。薛永为校尉,裴宣、金大坚、郑天寿为都尉。东海军李俊一路,有朱仝为将军,童威、杨雄、朱富、欧鹏、邓飞为中郎将。马超手下,穆弘、施恩为中郎将,穆春为校尉;其余各路投刘备手下的,武松、刘唐、徐宁、张清为将军,孟康、杜迁、黄信为中郎将,丁得孙、邹润为校尉,龚旺为都尉。连宋江夫人马云禄,也封了“神骏将军”之职。一边大赦天下。两川、荆州、交广、吴会军民,无不欣跃。


  内中单只说刘备封安道全为中郎将,或云:“安道全不过一医者,何以授如此高衔?”刘备道:“乱世征伐,多有杀伤,虽为王道,却也涂炭生灵。安大夫医术如神,救助伤残,挽回多少军民性命,正是大仁大义之事也。朕以仁义称天下,如何不厚待神医?今授以中郎将,朕犹恨低也。”


  诸葛亮奏道:“曹操闻之陛下正位,必定心怀恐慌,起兵来犯。我等不如先伐之。”刘备喜道:“朕正欲讨伐逆贼,以报孝愍皇帝之仇,今丞相所言,正合朕意。朕当六军北伐也。”一面传令调集各处兵马粮草,预备北伐。诸葛亮道:“北伐中原,须得兵分三路:东路可教征东将军黄忠,联接镇东将军李俊,提军进讨徐州,以为牵制;中路使车骑将军张飞督帅右将军鲁智深、征北将军宋江所部梁山军,并连接五溪蛮军,北伐襄阳、樊城,直指宛洛;却教征南将军柴进、镇南将军士燮从交州发付粮草,补充兵源,为两路后续;陛下可自与诸将,提大军出秦川,取长安,先夺关中之地,再席卷中原。如此三路并进,操贼可破也。”刘备道:“大军既出,当以何人留守后方?且丞相与太尉、司空皆为世之奇才,当如何辅佐军旅?”诸葛亮道:“后方之守,荆州之地,北部糜子仲守把,南部可以关公旧部,扬武将军徐宁同长水校尉廖立守把;上庸可以简献和同关公旧将忠赤将军刘唐守把;巴郡交梁山军平西将军吴用守把。川口白帝城,由典军将军李严守把。成都臣亲自镇守,法孝直随陛下出汉中参谋,庞士元可总监荆州、扬州、交州三路军马也。”刘备喜道:“丞相如此安排,朕无虑也!”次日,在朝堂之上,发了将领。忽然骠骑将军马超挺身出道:“陛下,臣愧居骠骑将军之职,如何此次出征,却没臣的令箭?”刘备未回答,诸葛亮出道:“将军是名门之后,累世公侯,今在我军,是为镇军之威也。陛下不令将军出战,是恐将军万一受挫,全军俱丧气也。此谓大将者不可轻动也。”马超闻言,上前一步,目瞠发指,嚼齿出血道:“陛下,丞相!臣父亲妻子,满门二百余口尽死于操贼之手,今愿起本部军马复仇,冒枪林矢雨,以洗灭门之恨,虽死于阵前,不敢怨言!今陛下不令臣出战,想是恐臣异心。臣一意除灭操贼,若负大汉,天雷自诛!”言罢,叩首不止。众臣皆看得掩面。法正见状,附于刘备耳边,说了一阵。刘备闻言点头道:“孟起将军,朕非疑你,实是如丞相所言,因你满门被操贼所害,今若再有失,他年朕九泉之下,无颜见寿成公也。既你战意坚决,可引本部军马,从沓中出洮阳,进取西亮,连接羌人,抄袭曹军之背,功莫大焉。”马超闻言大喜,拜谢道:“蒙陛下重托,超万死不辞!”谢恩而去。诸葛亮闻刘备此言,面色微变,却不开口。


  其后,诸葛亮与费祎、蒋琬等,整顿成都兵甲粮草,以备北伐。刘备一军,诸将安排,甚是整齐:


  先锋军:征西将军魏延。副将:陈式;左护军:左将军陈到;右护军:后将军史进;中军护卫骁将:关兴,张苞;中军健将:武松,张清,刘琰,王平,廖化,赵融,吴懿,傅彤及交州军士徽;中军师:司空法正;参谋:邓芝,向朗。接应使:杨仪,黄信。游军:孙立,董衡,董超。随军医士:安道全,诸路人马,约有十万,辎重万余车,填塞山谷,声威浩大。


  中路军都督:车骑将军张飞,副将:张翼、向宠。参谋:伊籍。总督荆州、扬州、交州巡阅使:太尉庞统。所属梁山军:征北将军宋江,安北将军林冲,及阮小二,小七,李逵、石秀、秦明、公孙胜、李应、宣赞、郝思文、项充、吕方、郭盛、宋清、花荣、蒋敬,梁山军马累计五万。张飞自督精兵万人,及有右将军鲁智深所部五千军马,以洞溪汉将刘宁、杜路,五溪蛮王沙摩柯之军。


  东路军都督:征东将军黄忠,副将:张著、霍峻。参谋:吕义。并督扬州刺史,镇东将军李俊所部东海军。


  北路军都督:骠骑将军马超,副将:马岱,施恩,穆春,穆弘,韩德。参军:李恢,监军:费易


  总领交州接应都督:征南将军柴进,节制交州刺史,镇南将军士燮所部,驰援中、东二路军马


  留守各部:总领后方巡阅使,领成都镇守使:丞相诸葛亮。


  代汉中太守刘封,副将丁得孙,龚旺,邹润,参谋程畿;上雍太守简雍,将军刘唐,副将杜迁、侯音、孙狼;巴西太守庞曦,将军张嶷;白帝城太守李严;绵竹太守费观;南中太守董和,参谋吕凯,将军马忠;健为太守黄权,将军雷同;江阳太守王连,将军吴兰;江陵太守糜竺,统管江陵、公安诸郡;荆南将军徐宁,与参谋廖立,节制零陵、桂阳、长沙、武陵四郡军事。代巴郡太守吴用,引梁山军杨志、陈达、时迁、戴宗、薛永、孔明、裴宣、金大坚、郑天寿、阮小五,留屯巴郡,以为生力军马,接应各方。


  诸葛亮自保皇太子刘禅留成都,屯兵万人以守国内。前将军赵云总领军事,糜方、张裔副之。又留蒋碗、马谡随同参谋。朝廷之中,留下司徒许靖统带秦宓、刘巴、董允、杨洪、杜微、谯周等文官七十余员,共扶朝政,因此前后一体,甚是周密。


  章武元年二月,刘备在成都郊外,举旗誓师,传檄天下。誓曰:“天道不幸,祸临汉室,社稷倾摧,黎民涂炭。今伪魏王曹操,宦竖携养,既冒称贤相曹参之后,便当尽心竭力,辅佐朝廷,以上报天恩,下对祖宗。今乃挟制天子,妄加杀伐,刑戮由心,赏罚在口,祸乱朝纲;又安插爪牙,屠戮忠臣,欺凌圣驾,戕害国戚。其心如狼,无不昭然!乃至鸩害天子,缢杀国母,铲除皇子,擅立幼君。谋逆之举,天人共怒!今大汉皇帝刘备,诏令天下,起兵讨贼,以为先皇孝愍皇帝复国家之仇,雪天下之恨。今起益州、荆州、扬州、交州并汉中西凉诸路军马五十五万,兴师讨贼,天下必如影相从,共除国贼,以还清平!诏书到日,原有汉室忠良,义勇臣民,当举旗共进,以图大志;至于附逆诸人,悬崖勒马,未为晚也,今诏讨曹操一人,不问胁从。倒戈相向,不失功臣。以天下之愤,击蝇营之贼,其势尚未明乎?故曰:逆天者,虽有力而无能,据正道而临有罪,可得干拟者哉!”誓毕,便叫兴师出发。大军自汉中出,直取长安而去。


  再说曹操在许都,闻刘备自称帝,心下大怒:“贩履之辈,安敢如此!孤必讨之!”司马懿道:“大王,刘备自立伪帝,必以诏告天下,兴兵来犯。彼军锐气正盛,且新近平息东吴,势力大张。而我因天子新丧,又遭败绩,恐士气不振。以某愚见,当戒令各处守将,各自死把关隘,不可妄出。大王再提军案于后,以为支援。彼虽占据吴蜀楚汉之地,毕竟不如中原,又以定都西川,非显大志。假以时日,待我军士休复,再一击而破之。”曹操思索片刻道:“仲达所言,也颇有道理。既如此,可令曹仁、徐晃守把襄阳,曹休守寿春,张辽守合肥,各自整顿防务,孤再添兵助之。惟独长安一路,刘备既称帝成都,必以重兵来犯。若是被贼军进逼渭水之原,恐关中非国家所有。当令曹洪进兵箕谷,据险抗敌,孤再发兵为其后援,若得击破此一路,则逆贼之亡,可翘足而待也。”


  于是曹操在朝堂之中,安排文聘引军二万,往助曹仁;朱灵、路昭引军二万,以助张辽、曹休。又问:“哪位将军可引军去长安,为曹子廉后援?”话音刚落,夏侯墩挺身出道:“臣保举犬子夏侯懋,为将谨慎,可当此任。”王朗道:“不可,夏侯子休虽出将门,临敌不足,未可当此大任。”夏侯墩怒道:“王大人此是何言!子休用兵是某亲自教出,岂有为父不知子者?”华歆道:“元让将军虽堪称猛将,然以将军之武略,教出公子用兵之策却未必便好。”夏侯墩道:“依子鱼说来,是我徇私误公,保荐非人?”王朗道:“元让将军虽不自徇私误公,不过看将眼光,却也未必便准。”夏侯墩听的“眼光”,以为王朗恶语嘲讽,大怒之下,便要动手。曹操急忙喝道:“元让不得莽撞!”一面教传夏侯懋上殿。夏侯懋上得堂来,曹操看他面容威严,甚有兵家之气度,转谓刘晔道:“人说夏侯元让看人不明,孤以为未必如此。”刘晔道:“此去驰援长安,甚是紧要。大王若必欲谴夏侯懋,可安排一老将辅佐之。”曹操点头称是。遂以夏侯懋为都督,史涣为副,拨与河北精兵三万,往长安听候曹洪一度调遣。“孤亲发大军,随后便至。”正是:汉家三军鼓动地,曹魏名将岂无踪!不知夏侯懋此去,两家胜败如何,请看下回。

2004-11-27 12:40 桓大司马
第五十八回 曹洪坚守斜谷关,魏延扬旌子午道

作者:pener(巴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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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说建安二十一年,皇帝刘协身死。汉中王刘备遂于次年筑坛称帝于成都,改元章武。随以雪先皇之仇为大义,诏告天下,起兵伐曹。三路军马二十余万,势不可挡。曹操用司马懿之策,分派军马前往助守。


  内中单说曹洪、张郃、曹真等守把西线,闻刘备大军卷地而来,遂相商议。张郃道:“敌军声势甚大,若待其踏入关中,恐难支持。不如分兵占据斜谷、陈仓要地,以为犄角之势。贼军虽众,不得发挥也。”曹洪然之,便令曹真引郭淮、孙礼分兵一万五千守陈仓,自与张郃、王双引军三万守斜谷,一面往长安、许都求援。


  到三月下旬,汉军先锋征西将军魏延引军到斜谷关下,便要挑战。副将陈式劝谏道:“陛下大军在后,我等前军力薄,不如等陛下主力来到,然后合力攻之。”魏延道:“此是合言!某既身为前锋,合当登先破敌,若要待陛下大队,何必遣我!且曹洪、张郃皆某手下败将,某当一战擒之也!”遂教陈式两个一同引军前来,列开挑战。曹洪看见,谓张郃道:“隽乂看来如何?”张郃道:“某自随夏侯妙才驰援张鲁,数番与魏延交锋,此人真猛将也,然刚烈轻进,今我兵众于彼,可以末将与王双将军引兵下关,分头击之。都督可守城关为我二人后应。”曹洪大喜,便分二万军马,教张郃、王双统率出关。魏延看张郃下来,也不答话,拍马舞刀,当先冲上,张郃截住,两个斗二十余合,不分胜败。王双引数千精兵,从侧翼杀来,陈式上前交战,不十合,大败而回。魏延看见,只得回马。张郃追杀一阵,汉军不能抵挡,魏延亲自提刀断后,且战且退。曹军追杀十里,张郃教收兵,王双道:“今日一战杀败魏延,何不就势追歼?”张郃道:“魏延乃名将也,虽有小挫,必具反击之力。且山道险峻,我军追击过远,纵然小胜,于大局无补;万一有变,悔之莫及也。”王双叹服。于是两个自收兵。


  魏延这边,与陈式退出二十里,清点人马,所幸损折不大。正在整顿,后面九纹龙史进引军赶到。魏延大喜,史进道:“陛下知魏将军是个血性男儿,这里必然要攻打关隘;但恐怕前军兵卒不多,中了曹军奸计,故派俺来接应。”魏延道:“奸计倒不曾中,陈式将军杀不过那王双,我又被张郃缠住,因此只得退兵。如今史进将军既然来了,何不一起再反攻回去?”史进道:“不可。陛下有令,我等前队当先占据四周险阻,为大军铺平道路,不可贸然攻关。”魏延道:“陛下安排的是。”于是与史进合兵,重到关下,先拣选路口,扎下了营盘,接着便留陈式守把,魏延与史进两个,各分一路军,向背而出。张郃、曹洪在关隘之上,看汉军复来,不知虚实。张郃道:“我再与王双将军引兵杀下关去。”曹洪道:“不可。魏延乃刘备部下名将,更兼这九纹龙史进也是勇悍过人,我军若贸然下关,恐怕徒耗军力。只是坚守为上。”张郃再三请战,曹洪不从,只好在关上相看。魏延和史进分兵合进,把关下的几处险要,一一夺占了。曹洪次日方后悔不迭,却也无计可施,只好坚守。


  又过数日,刘备大军赶到,逶迤屯驻于魏延阵后三十里。一眼望去,满山遍野,尽是炊烟鼓号。曹军在关上,都暗自心惊。曹洪谓张郃道:“大耳贼军马已到,不知大王援军如何不来?”话音刚落,人报“魏王援军三万,已从长安出发!”曹洪大喜,又问:“未知统兵将军是谁?”回报:“乃夏侯惇将军之子夏侯懋也!副将为史涣。”曹洪闻之,跺足叫苦道:“大王一世英明,如何今日这般糊涂!那夏侯懋乃膏粱子弟,托元让之名,实乃草莽匹夫。大王如何叫他引兵来救!若是军前与我分歧,他又要自以为是,如何是好!”张郃道:“这个不妨的。大王令将军为镇西都督,一切均便宜行事。将军可遣火急飞书一封,于路拦住,就说叫夏侯懋协同钟繇大人镇守长安,督发粮草;却叫史涣引军前来相助,岂不美哉?”曹洪点头道:“隽乂说的是!”遂修了一封公函,一封给史涣的密信,遣人快马往迎。那夏侯懋、史涣正引军行进间,忽然得到曹洪令,以镇西都督之名,叫夏侯懋引三千军马,回守长安,督运粮草,接应后方,不得有误;令史涣进军斜谷。夏侯懋看了,嘟囔不服,史涣正色道:“将军,既然子廉将军以军令传达,不当违抗。这镇守长安,为大军后翼,分外重要,将军要小心从事。”夏侯懋道:“也罢,曹洪这厮,素来看低了某。某前日随父亲征战长江,也出了不少奇谋。他这般轻看,待回见大王,再做分辨!”史涣心中暗笑,口里却只再三劝诫,夏侯懋嘴巴撅得老高,自引三千军马回转长安去了。史涣自引军到了斜谷关。曹洪、张郃迎接,置酒洗尘。吃到半酣,曹洪拍案叫道:“可惜!”张郃问:“有何可惜?”曹洪道:“可惜夏侯懋自回长安,却带走了三千军马!”张郃笑道:“若不让他带走一兵一卒,恐元让面上不好看。此壮士断腕也。”曹洪把酒喷了一桌子,史涣道:“末将也知,故而把军中至弱的军士拣了三千叫子休将军带走。他平日根本不曾清点军士,训练行伍,故全由我作主。”众人大笑。曹洪复叹道:“只可惜大王特地拨发的河北精兵,就算至弱者,怕也是强悍了。”


  正说之间,人报魏延关下垒战。张郃奋然起道:“今日援军已到,他还敢如此托大?刘备大军在后三十里,且山路狭窄,我军若急下关击之,可破前队也!”曹洪道:“甚好!”遂点兵五万,令王双为一队,张郃为二队,自为三队,前后衔接,下关攻战;留史涣守把。其时却是正午,日头耀目。


  那魏延引军,关前列开,见曹军出,便破口大骂。王双大怒,提刀杀出,魏延使陈式迎上,战无五合,回马便走。史进手舞三尖刀,杀出截住,张郃舞枪迎接,两个走马二十余回合,史进拖刀败走,曹洪在后队叫擂鼓激进,魏延回马便走,汉军一起败退,曹洪挥军掩杀。一路追赶二十余里,道路渐窄。张郃在中队,心中渐渐疑惑,急忙回报曹洪道:“不可追赶过急,当速回撤!”话音刚落,山前山后,喊声大起,半山红旗磨动,无数伏兵,四面杀出。道口魏延、史进翻身杀回,左边陈到引军杀出,右边武松、张清杀出,满山遍野,尽是汉军兵将,声震山谷。曹洪、张郃骇的面如土色,各自回马奔命,吴懿、傅彤截住回路。张郃大喝一声,挺枪上前,奋力杀败吴懿、傅彤,冲开埋伏;前队王双施展刀法,抵挡魏延、史进,且战且退,方才一路狂奔回关。士卒自相践踏,死伤投降无数。奔到关下,幸得史涣下来接应,方才上去,惊魂稍定。计点军马,折损万余人。原来法正探得曹军援军到来,谓刘备道:“援军不来,曹洪断不敢下关交战。今援兵既到,则彼胆壮也,可使魏文长垒战诈败,引其来追,伏兵齐出,可破曹军!”刘备依计而行,果然一战成功。那曹洪从此,再也不敢出来。


  刘备一战得胜,便叫魏延乘胜去攻打关隘。魏延得令,引军士满山遍野,都发火攻打。城上曹洪、张郃、史涣、王双,轮番竭力防御,魏延攻打数日,损伤甚大,不得寸进。刘备见魏延士力疲惫,遂叫前军移营,换武松、张清、刘琰、王平诸将引军前往攻打。攻打数日,又是无效。法正谏道:“曹洪等死守斜谷隘口,难以急进。不如分兵一支,先取陈仓,然后迂回合进。”刘备从之,便令史进、赵融、傅彤、士徽,引军二万,前去攻取陈仓。去不数日,史进遣人回报,说曹真也是死守不出,难以得手。


  刘备大怒,便与关兴、张苞亲提御营军马,前到关下,督促众军尽力攻打。关上曹洪张郃竭力抵御,乱石飞箭如雨点下来,汉军死伤无数。攻到正午,一路军士云梯先登,冲上城头。刘备看的大喜,却见张郃引数百死士,舍命迎上,一阵血战,硬生生又把这一路赶下城头。行者武松看得火冒三丈,佩戴两口戒刀,施展轻功,从云梯上大步踏上,戒刀指到,已把一员曹将砍倒。那武行者跨上城头,顿时如同猛虎出林,戒刀挥舞之下,白光笼罩,曹军近身者血肉横飞。刘备看得又惊又喜,叫人相随突进,不料曹洪在后面,张弓搭箭,便是一击。那武松也机警,急急便退,谁知这一退乱了身法,前面张郃一枪戳来,武松只得再后退一步,却是一脚踏空,大叫一声,翻身跌下城去。刘备看得面如土色,却见武松落下一半时候,右脚往城墙上重重一蹬,身子在半空打个挺,四平八稳,站落地上。城下汉军士卒,齐声叫好。张郃、曹洪在城上也看得咋舌。然这一日交战,从辰时杀到酉时,汉军折损上千士卒,依旧无法越雷池半步。


  当夜,邓芝谓刘备道:“斜谷关地势险要,守军又足,正面攻打难以得手。今探得关后有一小路,不如遣将引军抄袭,如能得手,关军不战自乱也。”刘备甚喜,便叫张清、刘琰、吴懿三个引军四千,前去抄袭。又遣陈到引军一万待得手之后,随即接应。张清三将,悄然绕道关后,发声喊,自冲路口营垒而去。营中非全无防备,但军力不强,虽然长枪硬弩,竭力抵御,终被攻破。三将正自庆幸,那关头张郃听见喊杀,急谓曹洪道:“关后小路若被刘备占据,我这里数万将士,尽皆困死也!”遂同王双两个点起兵马,往后来救。张清等三将方才攻下路口,气也未曾喘一口,曹军已翻身杀回,暗夜之中,两边一片混战。那张郃神勇无加,长枪点到,杀得刘琰、吴懿招架不住。张清迎战王双,亦是捉襟见肘,心中一急,拨马便走,王双追来,张清猛然回手,一块石子劈面打去。不料夜幕之中,兼之地面坎坷,差了准头;王双久居羌地,善于躲箭,听得风声,偏头而过,那石子恰恰打在头盔顶上,却激飞了。王双心念一动,叫声“哎呀”,回马便走。张清以为得手,又拨马追来,不料王双暗自把流星锤取出,忽然大喝一声:“着!”流星锤往张清当胸打过。张清大惊,急急用枪去挡,那流星锤甚是沉重,枪在锤上滑过,却被链子缠住,这头依旧砰的一声,当胸打上,把护心镜撞得粉碎。张清只觉得胸口一阵剧痛,噗哧一声,满口鲜血喷出,早被王双回马,手起刀落。张清前番在襄江之战,被徐晃射伤,虽经调养,体力未得全复;今又被锤击,顿时头晕目眩,躲闪不及,枪又被铁链缠住,无法抵挡,但见血光一闪,已然落马身亡。可怜梁山好汉天捷星没羽箭,竟死于夜战之中。


  张清一死,汉军更是大乱,被张郃、王双一阵赶下,又复夺占了小路口的营盘。吴懿、刘琰引败军溃逃下来,正逢陈到引军来接应,闻说张清身死,陈到大怒:“待某杀上去,为张将军报仇!”遂叫吴懿、刘琰相随,又翻身杀回。王双、张郃才得了地,汉军又蜂拥杀上,两边再次混战,陈到咬牙切齿,大刀直往王双招呼,两个奋力死战,数十合不分胜败。吴懿、刘琰指挥军马,把张郃团团围住。曹军人少,奋战之间,渐渐不能抵挡。张郃高呼道:“我军陷于此处,若是败退,则尽死矣!众军士与我共同戮力奋战!”于是曹军无不舍命厮杀。战到四更时分,曹军几乎崩溃。张郃一边出声大喊,振奋士气,一面匹马单枪,在汉军队中杀进杀出,所向披靡,勉强维系阵面。忽然汉军背后,杀声大起,不知多少军马杀出。张郃大喜,高声道:“魏王大军到了!众儿郎,奋力杀敌!”那陈到等三将战了半夜,而曹军愈加顽勇,已然有些吃力。今闻此,不敢再支撑,遂潮水般退下去。张郃、王双也不敢追赶,自顾整顿营盘。原来曹洪在关上,闻关后两军死战,遂用史涣计策,自引五千军马,大开关门前出,却抄袭陈到之后杀出,一面令士卒高呼喊杀。果然汉军惶恐,败退收兵。待到法正闻之,从大营调兵出来,曹洪军已自回关去了。于是斜谷关依旧坚如磐石。


  天明,刘备闻抄袭失利,反丧了张清,不由万分忧愁。到日中,又有各处战报,北路马超攻克陇西,凉州左近数县,望风而降。东路黄忠与李俊渡江进兵,正与张辽、曹休对峙于合肥、寿春一线;中路张飞、宋江进军樊城,接连与曹仁、徐晃交兵,小胜数阵,目前正屯兵城下。庞统书言,两处皆需求援军。刘备便发书,令交州士燮、柴进往两处各发八千兵相助。一面叹息道:“眼看得各路进发,朕于此处统率大军,竟被区区曹洪阻于此地,朕亦老乎?”


  正感慨之间,忽然魏延大步闯入道:“陛下,臣有一计,可取关中!”刘备大喜:“文长快快说来。”魏延道:“此去往东,有子午小路,甚是险要偏僻。今曹洪主力分处扼守斜谷、陈仓,操贼尚在许都未来。某请引五千精兵,携带干粮,从子午谷小路潜进,十日可到长安。长安无良将,唯有文吏,某请一战克之,如此关右震动,曹军后路既绝,不战自溃。陛下可反掌而收关中之地也。”刘备听了,握魏延手道:“朕有文长,何愁关西不平!”


  向朗道:“文长此计,虽然高明,却未免犯险。子午谷险峻之地,万一被曹军截住两头,我军不皆饿死乎?”魏延道:“行军交战,何尝有不犯险者?正以子午险峻,我出其不意,可收大效;万一有军阻截,不过退回,曹军又岂得断我归路?且魏延此去,纵然丧身,陛下所失不过一军;若是得手,则近收关中,远看天下。如此良机,岂可坐视!今既得明主,延虽万死,愿为陛下效忠也!”刘备闻言,大为感激,亲手斟酒三杯,叫魏延饮下。


  忽然武松、史进二人入见,原来本是前来,欲请再攻打斜谷关;在外帐恰恰听得魏延献计,于是皆欲随魏延前往子午谷。刘备犹豫片刻,道:“二位将军忠勇可嘉。然而此处亦需大将。如此,史大郎可随文长去,武将军且留下。”武松听了,正待说话,史进轻轻扯他一下,只好不悦而出。


  于是刘备便以魏延、史进引精兵六千,各自携带十日干粮,从子午谷进军。又遣杨仪引二千军士,三千民夫,押运辎重,随后往继。一面自引军不时攻打斜谷,以防曹洪发觉。


  魏延、史进与六千军士,轻装便履,跋涉山谷之中,渴饮山溪,饥餐干粮,说不尽一路辛苦。到第十日,干粮几乎吃尽,尚未出谷。于是众皆惶恐。魏延与史进商议:“今若等杨仪后队到来,只恐贻误战机。谷口便在眼前,不如一鼓作气,冲了出去。”于是一边教人往后队催杨仪加紧发送干粮过来,一面向猎户樵夫打听。只说这子午谷口还有一日路程。魏延便教众军,采摘野菜树皮,和着剩余的干粮,一起分吃了。魏延自与史进两个也随众军同吃。吃罢,连夜赶路。


  次日正午,忽看前面山谷拐处,有军队炊烟。史进道:“敌人截断谷口,如何是好?”魏延厉声道:“既已到此,岂有退路?”遂召集众军道:“我军跋涉十数日,行数百里到此;进有敌军,退无粮草;今若欲得生,必杀破此眼前之敌,然后去曹军营中造饭!狭路相逢,勇者为胜,某魏延虽是个匹夫,当身为诸君先!”众军士齐声大呼:“愿随将军死战!”魏延遂与史进,同在队前,率领众军,一起突前。转过山谷,只见曹军一座营寨屯扎,约莫二千人。魏延当先大喝,提刀劈开栅栏,冲进营去。背后六千精兵,一拥而进,便在营寨内外,混战起来。那曹军营地其实立得甚是坚固,只是未曾提防,须臾之间,被汉军杀死数百,余者大半投降。领头军官,被史进砍杀。魏延部下众军杀进曹营,便如六千只饿虎,径直冲入后边军灶之处,抢夺曹军米饭小菜,一阵狼吞虎咽,吃得满营都是咀嚼吞咽之声,看得投降曹军目瞪口呆。那魏延、史进大步闯进曹军中帐,正好桌上摆了酒菜,魏延看得大喜,往垫子上张腿坐下,抓起一只烧鸭,整个儿便啃。史进亦不客气,把个猪蹄子嚼得满口滴油。两人一阵猛吃,稍稍缓解饥火,这才相互看看,都不由哈哈大笑。


  忽然一小校进来,却是派往后队联络杨仪的,上前禀报:“报二位大人……”话未说完,看两人吃相,不由吞咽口水。魏延问道:“你可曾吃饭?”小校摇头道:“兼程赶来,已是一日不曾进过水米了。”史进闻言,把桌上烤牛肉切了一块,递过去:“且边吃边说。”小校道谢,双手接过,猛啃一阵,然后喘气道:“后……后队……”嘴里塞满牛肉,说话困难,魏延见状,把一碗酒递过去,小校一口饮了,继续道:“后队杨仪大人所率辎重,离此地尚有三日路程!”魏延闻言大怒,把手中啃剩一半的烧鸭重重往地下一扔:“这匹夫,出征之日,千万叮嘱,不可离开我一日路程,今日竟躲在如许背后,显是欲陷我绝地!某见他,必手刃之!”正是:方喜五脏皆得利,复怒同僚未一心。不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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