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在一栋楼前坐了一个下午，在车水马龙、喧闹非常的楼前，我就这么静静地坐着，一直在看一张照片。
　　这张照片我保留了很久，那上面盛开在秋天里的灿烂笑容在我每一次拿出来看的时候，都会吓的浑身颤抖。我曾经发了无数次的誓言，想把它撕碎，丢在风中，像落叶一样充满诗情画意，可是我总做不到。
　　照片的背景来自于一个深秋季节。那个时候朔风渐起，落叶飘殒，一页页红色的注解里，层层，有岁月的味道。“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照片上的她当时是这样对我说的。一年零三个月之后，她便死了。也就是说，如果她的那句话是起点的话，那么她的生命在死亡之前只有一年零三个月的时间。而我却不知道。
　　死亡在一年零三个月之后发生。据目击者说，她是从十层的楼顶跳下来的。速度之快及其突然及其惨状，让行人目瞪口呆。

　　二

　　她总爱穿着那双红色的舞鞋，在飘满枫叶的林子里翩翩起舞。同她共舞的还有风，那些来自山间深壑、林间碧湖、草叶花丛的风。阳光之下，她的舞让我痴迷，我拿着相机对她说，你轻盈得像是在风上起舞。
　　她停了下来，向我微笑，羞涩而含蓄，就像演员谢幕。我认识她之前在校园的林间已经不只一次地注意过她，她从来就不曾笑过，脸上总带着愁眉忧郁的神情。
　　她后来对我说，她体质太弱，红舞鞋是她的妈妈在出国演出《红叶》前留给她的礼物，妈妈希望女孩能和红叶一样飞翔。她说，跳跃越高，似乎就可以感觉妈妈在天国的轻触，旋转越快，好像就可以投入妈妈怀抱中听她曾经给她唱过的歌。
　　认识我之后，她开始有了笑容。她说她妈妈回来时乘坐的那架飞机失事了，她再也没有笑过，是我重新给了她笑容。
　　我当时很认真地看她的笑脸，她的笑像秋天里盛开的阳光，妩媚而温柔。

　　三

　　一年零三个月里的那个冬季，我每天都陪她练舞。
　　但在后来的某一天，她突然对我说：我们到此为止吧。
　　那是一个初春的早晨，空气中弥漫着冷牛奶一般的薄雾，还有头天晚上我们做爱时的记忆。四周静静的，像在做梦。在静静的空气中，我听到了她的声音，很平淡。
　　她站在我的面前，对于一切已经发生和即将发生的事情毫不在乎，目光泰然，任脸前不断有稀薄的雾气流过。
　　我没有说什么话，转身向雾里走去。

　　四

　　一年零三个月里的第二个深秋，我路过那片枫林时，习惯性地看了看那些曾经飞舞的落叶，想在错乱倾倒间找寻她的影子。而这一年，迴荡的，却只有寂寥的冷风。
　　整整一年零三个月里，我再也没见过她，也没有她的任何消息。但是我接触了很多女人，整整一年零三个月里，我的女朋友或者说性伙伴换的已经不计其数。
　　而有关她的事及她和我之间的事，就像分手时那个春天的晨雾，渐渐在我脑海里稀薄。

　　五

　　后来等我有了她的消息时，却是有关她的死亡。
　　关于她的死，有人对我说，从十楼跳下结束生命，肯定是自杀，这说明她已经作好了最充分的准备。也有人说，她是被人从楼上推下去的，那个人就是我。

　　六

　　关于自杀，我在脑中闪现出一个虚构的场景，场景与我无数次做的梦一样。那是一个人声喧闹的正午，阳光开得锈迹斑斑。她站在十层楼的楼顶，说了句一年前她曾经说过的话：“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说完，轻盈的身体从十层楼上快速坠下。坠下之后可能像一片枫叶，落地不留一丝痕迹；也有可能会在落地的刹那发出一声钝响，剌目的血溅了一地。
　　有关第二种说法，我对此也深信不疑。那像一个梦，确切地说，那是一个人声喧闹的正午，阳光开得锈迹斑斑。我穿过密密麻麻的人群和日渐繁华的街道，来到她跟前，对她说，跟我来吧，我带你去飞。然后我们来到医院对面的楼上，没等她把“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这句话说出口，我便把她推下了楼。随后，我便听到有物体坠地的沉闷响声。我记得我还向下看了看，她的血溅得到处都是，与落叶混合在一起，令人难以分辨。

　　七

　　有关她的死因，打消歧义最重要的一点是找她的好友问问。一个叫纳兰的女孩告诉我，早在半年之前的那个春天她就患了癌症，后来的死亡肯定与此有关。另一个叫芸的女孩说，也不全是，好象跟失恋也有关，她是在极度孤寂和无助的情况下才想到自杀的。芸说，从她得病到死亡，她的男友一次也没有来看过。
　　芸还说，她从医院出去的时候穿着一双红舞鞋，那双鞋是她妈妈给她买的，但在收尸的时候，有一只没有找到。

　　八

　　我好不容易找到了那家医院，便急不可待地查了病历，档案里确实有她，诊断结果显示的是“非何杰金氏淋巴癌”。
　　我从医院里出来，看到对面果然有座楼，正好十层高，跟我梦中的一模一样。现在正值冬季，阳光斜斜地照在大楼外层淡黄色的玻璃砖上，显得锈迹斑斑。我对她说，跟我来吧，我带你去飞。没等她把“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这句话说出口，我便把她推下了楼。我能想象得到她从这座楼顶纵身一跳的情景，那个阳光生锈的某一天，她像落叶一样从空中坠落，剌目的血溅了一地……
　　“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我静静地在这座楼前坐了一个下午，手里拿着她的照片，一直在不停地想这句话以及她的死亡，直到傍晚也没搞清楚她的死是自杀还是他杀。天黑之后，我决定回家，在起身的刹间，我看到枯黄的草丛间有只红舞鞋，像枫叶般红的耀眼……
（End）
元辰大弟子：风雨夕2004/09/08草

说实话，没怎么看明白，起码是觉得自己没看明白。  似乎是说那个女子知道自己身罹绝症，于是提出分手，结果凉薄的男子欣然离去，然而事后辗转知道了她的死因，心中暗生内疚之情，便恍然间觉得是自己把她推下了楼的么？  假使不是，就只好说某家果然已经落后时代，还是去看一些古典文学的东西好了。

没有落后时代，分析得非常到位。
一个女孩的死亡，让曾经与之有过恋情的“我”有种负罪感，在梦与现实中，总认为是自己亲自杀了她。为给自己开脱罪行，在记忆中不断地给自己安排空间和时间，想在虚构中满足自己，在虚构中清洗自己，在虚构中原谅自己，但结果仍然是难以自拔，最终仍然没有走出他杀的假想。

非常人之态，必有非常人之情。
楼主的这个“非常”来得突兀了些。

谢谢你这篇文章给了我很大的灵感，我想拿来用我自己的思维改编一下，可以吗？

好久没有看过像样的帖子了，呵呵，不错哦！

[quote]原帖由[i]风雨夕[/i]于2004-09-09, 19:22:03发表
　
　　六

　　关于自杀，我在脑中闪现出一个虚构的场景，场景与我无数次做的梦一样。那是一个人声喧闹的正午，阳光开得锈迹斑斑。她站在十层楼的楼顶，说了句一年前她曾经说过的话：“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说完，轻盈的身体从十层楼上快速坠下。坠下之后可能像一片枫叶，落地不留一丝痕迹；也有可能会在落地的刹那发出一声钝响，剌目的血溅了一地。
　　有关第二种说法，我对此也深信不疑。那像一个梦，确切地说，那是一个人声喧闹的正午，阳光开得锈迹斑斑。我穿过密密麻麻的人群和日渐繁华的街道，来到她跟前，对她说，跟我来吧，我带你去飞。然后我们来到医院对面的楼上，没等她把“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这句话说出口，我便把她推下了楼。随后，我便听到有物体坠地的沉闷响声。我记得我还向下看了看，她的血溅得到处都是，与落叶混合在一起，令人难以分辨。

　　 [/quote]
这段不错，有些味道，除了那句“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楼主应该是比较喜欢读王小波的书吧？

恰恰相反，我比较烦王小波，因为很多习作里面都受了他的影响。

[quote]原帖由[i]风雨夕[/i]于2004-11-01, 19:53:01发表
恰恰相反，我比较烦王小波，因为很多习作里面都受了他的影响。 [/quote]
呵呵，这倒少见。

[quote]原帖由[i]栀子飘飘[/i]于2004-11-03, 8:59:36发表
呵呵，这倒少见。  [/quote]
很多年后的今天，当我读过《情人》和《变形记》之后，才发现他并不神圣。
当我不能轻而易举地摆脱掉他的时候，我就开始烦他。

我猜也是自杀吧!
没有人留得住她.

[quote]原帖由[i]风雨夕[/i]于2004-11-10, 21:25:16发表
很多年后的今天，当我读过《情人》和《变形记》之后，才发现他并不神圣。
当我不能轻而易举地摆脱掉他的时候，我就开始烦他。 [/quote]
不知道楼主是说哪部变形记？卡夫卡的小说还是奥维德的诗歌？没有人说王小波神圣，楼主受王小波影响，王小波同样也是受卡尔维诺们的影响。至少王小波自己都承认杜拉斯文笔一度让他失去了小说创作的信心。文字再优美技巧再华丽的小说，失去支撑它的内涵，也只是一个毫无意义的文字游戏。对于我来说，作为中国20世纪下半叶唯一一个将自由的追求写入自己小说的严肃作家，王小波的小说所蕴藏的精神永远高于他的文字。

记得一篇叫做午夜飞翔，还有一篇叫做下坠

你的小说还离王晓波差得太远
坦率一点我自己看了是完全不知所云
楼上的楼上，楼主指的肯定是卡夫卡的变性记
卡夫卡代表存在主义的经典
相对来说还是王晓波的文章更接近中国人的思维
当然，我已经不读这些小说很久了，唉～～～

"那是一个初春的早晨，空气中弥漫着冷牛奶一般的薄雾，还有头天晚上我们做爱时的记忆。"
        
       沒有<蝴蝶翩飛地>那篇清靜啊!

创作欲是一种本质的、直接的必要的奢侈，没有说一定要跟谁差多远。
有人说这个有王小波的痕迹，虽然我深受其影响，但不觉得有。倒是有点卡夫卡和春上的那几个小短篇的味道。
算了不说了，不然又该有人说我跟他们差得太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