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2-12 20:59
shps940114
混世三國《第十集 儒門法會》
第一章
長江上,船行飛快,從蜀地到東吳,這是最快的方法。
江面上幾艘快船,最前一艘的船板上有個胖子,正對著後頭大漢歎道:「張任!你知道這世上最遙遠的距離是什麼嗎?」
「這……從建業到成都?」
張任以為胖子是在暗示什麼─小小一個巫峽關他們都花了好大力氣,要打到成都,猴年馬月才有可能?
「錯!世上最遠的距離,是明明有美女在老子面前,卻不能收下來作後宮,不能帶回家當丫鬟,白天伺候胖子吃飯穿衣,晚上伺候胖子洗澡睡覺!」
這些話,一路上張任已經聽了好多次,每一次,胖子都變著戲法在感慨。
怎麼看,胖子都像在發春。
當然,張任知道胖子嘴裏說的美女、念的感慨,指的是三天前巫峽關大戰上出現的胭脂樓殺手。
「功虧一簣呀!」
就跟長江兩岸正值發情期的猿猴一樣,胖子叫完這聲,轉身就要往船艙裏走,準備去作他的春夢。
不得不說,三天前的大戰,胭脂樓派來的殺手,身手就跟身材一樣好。
風韻猶存的英彩,青春活潑的韓妮,嬌俏可愛的彭蝶,個個都是一時之選,即便她們手底功夫都是很好很強大,即便她們裏頭還有個本命巨鯨的天人英彩,胖子也沒有把這些放在眼裏。
「來人!關門,放馬超!」
胖子可不是當年還在做小帥的胖子,隨手一召,叫來的不是龍將就是天人,現在的他,要人有人,要馬有馬,唯一缺的,是女人跟馬子。
可惜,胖子要是真得逞,就不必天天在張任耳邊長籲短歎了。
張任想安慰幾句,又不知從何下手,只得把話題扯開:「胖爺!那野人看起來似乎跟你有不共戴天之仇……你真想不起他是誰?」
就是張任嘴裏那個野人,把胖子即將展開的三千後宮夢敲了個粉碎。
「你個大熊貓!那傢夥就別給老子逮到,不然老子一定挑斷他的手腳筋、拔掉他手腳指甲,塗上蜂蜜給螞蟻咬去!」
那天剛叫來馬超,胖子就到一旁看戲去了。
儘管敵眾我寡,但馬超是誰?五虎上將、西涼霸王,是號稱「雷獸一出,誰與爭鋒」的傢夥。
於是,胖子為免被波及,跑得老遠老遠,雖然伶玉會因此而學不到本命招式,但,馬家的不就是胖子的?以後有的是機會。
胖子走開沒多久,就看城頭上雷聲隆隆,海潮卷起,雷獸引動九天之雷,巨鯨撼起滔天巨浪。
遙遙望著,胖子臉上笑意漸濃。天人也分上中下三階,英彩雖已步入天人,但明顯敵不過馬超這個超人,只是,當胖子正想著,等女殺手們被拿下後,他是用強還是用藥,或是用他的過人學識與風采,把三個妞納入後宮時,異變突生。
想到這裏,船艙裏的胖子就是一陣氣惱。
「老子可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這人敢壞爺的好事,想來一定是嫉妒爺太帥!」
當天,眼看馬超就要把英彩拿下,一道人影突然殺進戰圈,興許是猝不及防,馬超竟被這人一劍逼退。
胖子愣地一驚,才想叫馬家兄弟上前助陣,就看那人飛身向前,拉著陳到準備要走。
一時間,馬超不知道該截殺逃跑的英彩等人還是陳道那路,稍一遲疑,兩撥人便已走得不見人影。
胖子還記得,臨走前,那救走陳到的野人還回頭瞪了他一眼,留下一句話。
「黎聰!你等著,我會回來的!」
「娘的!這傢夥要敢回來,老子一定讓他安心上路!」
想到這人,胖子就罵罵咧咧個沒完,張任不由搖頭失笑,再次把話扯開:「對了,胖爺,諸葛亮留下的那幾尊巨人兵真不能用了?那玩意力大無窮,幾乎能比天人,如果我們加以利用,對往後戰事絕對大有幫助!」
「哼!諸葛亮這小家子氣,做事恁地謹慎……爺看過了,那巨人兵裏可以藏人,不但負責操縱,臨危之際還能自毀機關。當時情勢不對,在給咱們拿下前,蜀軍便把巨人兵裏頭的機關陣法都給破壞乾淨了。」
巫峽關之戰,胖子到手的,只有一座城關和幾具機關殘骸,至於敵方大將和後宮美女,一個都沒逮著。
張任對巨人兵表現出來的力量念念不忘,惋惜道:「可惜了,若能照著樣子打造幾具出來,以後與蜀軍沙場相見就不必擔心了。」
巨人兵既然能比天人,戰場上,當然具有決定勝負的能耐。胖子知道張任擔心什麼,寬慰道:「別擔心,這玩意要真這麼好做,諸葛亮不會只做四具。先不說裏頭機關複雜,光說那材料,胖子擔保,這次的損失就夠諸葛亮心疼的了!」
「哈!胖爺說的是,是我貪心了。」
統兵將領,成天想的就是怎麼讓手下實力更強大,讓軍隊軍容更壯盛,純粹是種職業病,見張任展顏歡笑,胖子也不管他是不是真放寬了心,扭頭就要找個角落補眠去。
只是一坐下身,突然想到件事,胖子趕忙又跑出船艙:「對了!彝淩,你先前說過,胭脂樓只要找到一個本命獸與項羽相同的嬰孩,讓他服下魂珠,就能讓項羽奪舍重生─她們現在已經開始找魂珠了,莫非她們已經找著了嬰孩?」
胭脂樓半路殺出,不但壞了胖子殺諸葛亮的大事,也帶來了警訊,這事,胖子得趕緊想想辦法。
「八九不離十。一直以來,胭脂樓苦惱的都是嬰孩的下落,現在既然找起了魂珠,只怕那孩子已經找著了。」
「有辦法知道那孩子是誰嗎?」
孩子的教育不能等,胖子的打算很簡單,只要胭脂樓替那孩子做事,那孩子替胖子做事,一切就全無問題。
「很難……胖爺,你也清楚我與胭脂樓的關聯建立在我師父身上,上一回我們跟胭脂樓討要權杖,恩情已是兩清,想知道這事,恐怕……」
「那……換個方式,你知道項羽的本命獸生的是什麼模樣?」
找不到人,胖子可以靠伶玉的外掛窺天以獸辨人,但最少得知道是皮卡丘還是妙蛙種子才行。
「這我知道,項羽的本命獸說來頗為奇特,爺可想猜猜看?」
「不想─這種高人的本命獸不是神仙就是神獸,老子早看到膩了,直接說吧。」
「哈!全錯!項羽的本命獸,是一面銅鏡!」
本命獸不一定全是飛禽走獸,就如劉封與徐晃,本命獸就是銀槍跟銅斧。
「銅鏡?鏡子裏外動作一模一樣……」胖子微微一愣,道:「莫非項羽的本命技能是模仿?」
可張任只是搖頭,笑道:「又錯!」
「是鏡像,利用鏡子反射造出個一模一樣的人?」
依照項羽的身手,若說當世還有誰能比他更變態的,恐怕只剩「兩個項羽」這條路了。
「還是錯!」
不再讓胖子胡亂猜測,張任道:「胖爺,你知道,銅鏡這玩意,你對著它做什麼,鏡裏照出來的人就會做什麼,對吧?」
「廢話!難道你對著鏡子挖鼻孔,鏡子裏還會吐舌頭不成?你這不是在說廢……呃?」
胖子倒吸一口冷氣。
鏡子外的人做什麼,鏡子裏的人,不能違抗!
難怪項羽即便窮途末路,劉邦還是殺不死他,只能將他逼到烏江畔,逼得他自刎而亡。
有朝一日,老子要是學會了這本事,那天下還有誰能擋?
胖子心裏正YY著,耳邊就傳來了武伶玉的笑聲:「胖子,你可別想的太美了!園裏姥姥交代過,戲子可以偷盡天下招式,但有些功夫,我們是學不來的。」
「呃,莫非你們可以變成活人,卻不能扮做死物?」
「你個傻胖!破軍槍是死的,你不也用得挺開心?告訴你!這銅鏡一照,裏外都是自己,姑奶奶要怎麼學?」
「也是……不過聽你這麼說,胖子倒是有點印象─好像在哪里,遇到過個伶玉妹妹學不來的本命獸……」
吳都,建業。
「仲起!文達是不是真的沒死!」
都督府裏,龐統與馬休為了巫峽關的好消息連袂而來,誰知陸遜劈頭第一句話,問的卻是胖子。
對這句話的反應,龐統與馬休臉上都是驚訝,不過龐統是驚訝胖子沒死,馬休則是驚訝陸遜知情。
「屬下這次來,正是想跟兩位都督說這個好消息呢!」
嘴上這麼說,但馬休臉上表情說的可是:「陸遜都督另外有消息管道監視解煩軍?對咱們可真信任啊。」
看出馬休臉上的不自在,陸遜趕忙解釋:「我也是偶然得知,仲起別放心上。」
看到陸遜的反應,馬休心裏樂開了花。
陸遜當然知道胖子沒死─只要黃柄知道了,解煩軍裏,陸遜還有什麼事不知道的?
當然,胖子沒死的消息,是馬休刻意讓黃柄送去給陸遜的。
整個計畫要圓得過來,胖子從長江死裏逃生的過程就假不得,否則給陸遜看出破綻,發現胖子的死是早有預謀,那早先做的一切,便是前功盡棄。
本來應該是要安排個機會讓陸遜湊巧找到胖子,但西蜀與北魏來得太快,胖子不露臉指揮不行,於是權衡之下,胖子用了另外一個方法。
「不敢,不敢……」
馬休一面擺手一面解釋:「屬下其實也是剛剛得到的消息,還想著要給兩位都督一個驚喜─統領不但沒死,還暗中幫瞭解煩軍一把,這次解煩軍能順利退敵,統領暗地裏可出了不少力啊!」
胖子的方法很簡單,黃柄雖然是陸遜派去的探子,但他的身分若是曝光,解煩軍上下的反應就會像剛才的馬休一樣─不被信任的情緒反應十分可怕。
所以,陸遜絕不會暴露黃柄,他們之間,從來就只有書信往來。
見陸遜點頭,馬休繼續說道:「壽春一戰,我軍雖然是詐降,但人手並不足夠,一直少個主將牽制張遼。沒想當我軍攻進曹軍營地,就發現張遼被個蒙面人給攔下,當時,我們就懷疑這人是統領。」
馬休說的與黃柄信上寫的是一模一樣─書信這玩意,最容易的,就是造假,信,是馬休叫人寫的,當然不會有差。
如果按照黃柄原來信裏的描述,胖子從長江死裏逃生後便直奔壽春,安排解煩軍進攻曹魏前鋒。
信上雖然對胖子多有推崇,可,陸遜很容易就會從中間看出問題。
胖子為什麼不先來說他沒死?
胖子怎麼會知道要直奔壽春?
這一切,是不是胖子早安排好的?
「莫非胖子是為了脫罪而詐死,為了增加薑維不是兇手的可信度?」
為了不讓陸遜想東想西,最後真想到這個答案,馬休捏造了一封假信,省去了許多麻煩。
果然,聽到胖子沒有露面,陸遜就不會懷疑而只有慚愧。
「唉!文達不肯露面,都是因為我……」
龐統沒見過信,不過聽馬休所說,胖子非但沒死,還拉了東吳一把,不禁喜道:「別想太多,大是大非,胖子能分清楚的,他肯出手相助,不就是不想東吳受難嗎?」
「他沒對不起東吳!是我對不起他!」緊咬下唇,陸遜猛地下了決心。
「文達這次回來後,我就奏請皇上還他一個清白,同時辭去大都督之位,這個位置,我不能再坐了。」
「都督不可!」
出聲阻攔的,不是龐統,而是馬休。
走到這一步,已經是最後一步,只要讓陸遜欠解煩軍和胖子一份情,那就夠了!
馬休從懷中掏出封信,呈給陸遜:「都督請看,這是統領助解煩軍奪回巫峽關後,送回來的一封信,統領如今已在回東吳的路上了。」
聽到胖子肯回東吳,陸遜與龐統臉上喜色頓現,趕忙展信閱讀,那信上最開頭幾句話,就讓兩人放下了心。
陸遜親啟:
陸遜!你個死沒良心的傢夥,居然敢懷疑老子?懷疑就算了,你還敢動手!老子回來一定抽你的筋,扒你的皮,抓你去長江喂蝦魚!
胖子是個真小人,如果他真要報仇,真想動手,他會悄悄的來,既然攤開來說,也就擺明著是要放過陸遜了。
陸遜兩人對視一眼,又急著往下看。
不過老子是個識大體的,既然現在真相大白,水落石出,咱又氣跑了司馬懿跟諸葛亮兩大賤人,胖子可以不跟你計較。
胖子知道你沒把這事張揚,東吳的大夥只是猜胖子跟殺先主的事有關,但沒人敢肯定,所以,胖子準備了封信,讓你交給皇上。
這次你所有處置解煩軍的動作,不過是想趁機引北魏和西蜀上勾,給他們吃場敗仗─這信交上去,相信朝廷上的紛紛擾擾很快就會平息。
至於小喬夫人,在沒有絕對證據前,胖子不會動她,只能委屈薑維暫時詐死,在解煩軍繼續效力……
胖子這麼說,就是想陸遜繼續留下來做都督,龐統看得眼開眉笑,陸遜臉上卻是越見慚愧,他心裏暗下決定,這事不能就此掩過。
有功要賞,有過得罰!
陸遜當初會對胖子下手,就是因為他心中有著儒家子弟的準則。
只是,胖子什麼都料到了。
好了!這事若真這麼做了,就是兩全其美,用一次東吳崩潰的危機,換來大敗兩國的結果,這是好事。但老子知道,你這人見不得好,回頭定會跟皇上說,其實這是你的錯,要皇上降罪撤職。
降不降罪,撤不撤職,胖子其實管不著,只想提醒你,四大世家這段時間的嘴臉你看過了,你不過是假裝要撤換解煩軍,他們便在朝堂上爭得頭破血流,連敵國犯境這麼大的事都不在乎。
試想,今天要是你把大都督的位置交出去,朝廷上還有安寧的一天?東吳百姓還有安寧的一天?咱們皇上年紀還小,懂不了這麼多,這個責任,你想推到他身上?
王這個字,三橫一豎,頭上那橫是天,腳下那橫是地,中間那橫是蒼生,周瑜大都督曾跟胖子說過,作一個臣子,就是要成為中間那一豎——幫助君王,頂天立地,統領百姓!
胖子沒讀過幾天書,都明白以蒼生為己任的道理,陸遜啊陸遜!你難道不明白嗎?
行端踏正,是儒人的準則,蒼生百姓與國家社稷,是儒人的責任。
對付陸遜的迂腐個性,胖子用的,也是迂腐。
看完了信,龐統不由讚歎胖子的好算計,他扭頭看著陸遜一臉的猶疑不定,知道胖子已說動了陸遜。
的確,半年的休養生息,並不夠東吳有絲毫的行差踏錯,胖子與陸遜兩者,東吳可說是缺一不可,既然有辦法兩個都保下來,龐統自然樂觀其成。
「伯言,東吳眼下狀況,你比我更清楚,你這一走,四大世家再有什麼動作,我可攔不下來啊!」
「以蒼生為已任……」
胖子信上最後一句話,終是打動了陸遜,他轉頭就與馬休說道:「仲起,幫我回信文達,陸遜承蒙教誨,在此謝過他了!」
馬休低頭稱是,嘴角不自覺的往上一扯……
蜀都,成都。
「師父,丞相的傷可治得好?」
救回陳到後,黃敘帶著霍峻跟諸葛亮趕回了成都,他給諸葛亮吃了救命藥丸,保住了諸葛亮性命,卻沒能治好他的傷。
諸葛亮雖然道術通天,但文人體弱,被刀氣掃中後內傷極為嚴重,加上平日操勞過度,就是一根手指頭都能把他戳倒,何況是胖子的青龍斬。
黃敘趕忙把這消息傳給了正在交州的幾位將軍,又請來南華要給諸葛亮治傷。
此時的臥房裏,馬良跟黃忠都在,幾個人急如熱鍋上的螞蟻,不知所措。
「傷得很重啊……」
南華雖然不懂醫術,但這是傷,不是病,以他的閱歷跟本事,治點內傷還不成問題。
「先生一定要救救我家公子!」
咚的一聲,黃月英在南華身前跪下。她一跪,身後馬良、黃忠也跟著低下了頭:「請先生救救丞相!」
「好了,我來就是要救人,你們不用擔心,傷雖然重,但要救他,老夫還成。」
雖然嘴上這麼說,南華卻遲遲沒有動作。黃敘看在眼裏,不禁問道:「師父,要敘兒去準備什麼東西嗎?」
「為師要的東西,這裏沒有,不過……你們先去幫老夫準備個清幽的房間,等會老夫替諸葛小子打通經脈後,他自然就會醒來了。」
「那就先謝謝先生了。」
南華欲言又止,聽他話裏意思,醒來跟治好,應該是兩回事。但,走一步算一步,能醒過來總比一直昏迷的好,黃月英躬身一謝,趕緊出門叫人準備。
黃月英離開後,南華走到了門邊:「敘兒,你跟為師來。」
聽得招呼,黃敘連忙與南華來到後院,遣開周圍衛士後,便向南華問道:「師父,到底怎麼了?莫非是丞相的傷治不好了?」
若真是如此,他與胖子的仇,又要再多添一樁。
幸好,老天爺對諸葛亮還算眷顧,或者說,對西蜀還算眷顧。
「青龍嗜殺伐,最是摧毀生機,諸葛亮就是醒了,也會留下禍根……他命不長矣!」
「師父!」
黃敘臉上滿是驚慌失措,見不得徒弟委屈,南華也不賣關子,直接回道:「有些話,為師不想太多人知道,既然找你出來講話,就是有法子徹底治好他。」
「是不是需要敘兒做什麼?」
「不錯!你還記得前些日子,為師曾跟你提過四年一次的儒門法會?」
「記得,不是還有一年多嗎?」黃敘不明白,這與諸葛亮的傷有什麼關聯。
「最近為師收到信……孔孟儒宗似乎出了意外,這次的儒門法會,將在七天后舉行。」
黃敘臉上為難,諸葛亮的傷沒好前,他實在沒心情去理會這事,但一碼歸一碼,當初他拜南華為師時,就答應好要替師門出戰。
「呵呵!覺得師父趁火打劫?」
黃敘趕忙擺手。南華對他傾囊相授,現在又特地從南蠻趕來,這份恩情黃敘無以為報,若是再跟南華求些什麼,可就是過分了。
看到黃敘的慌張模樣,南華不再逗他,撚著白須笑了起來。
「師父知道你擔心諸葛亮,正因為如此,你更要去!參加儒門法會,如果能拿下四大宗門的位置,除了能替我們莊子逍遙遊留下仙師名號,更重要的,還能拿到一件寶物。」
聽到這裏,黃敘總算明白南華意思:「師父是說,寶物能治好丞相?」
「不錯!只要你能拿下四大宗門的位置,就有機會走一趟孔子七十二賢人居,拿回靈藥救人!」
2011-2-12 21:03
shps940114
第二章
吳都,建業。
大都督府上,這會正熱鬧地舉行著酒宴,酒宴上觥酬交錯,杯盤狼籍,胖子捧著酒壇,見人就敬。
就在方才,胖子接受了陸遜的低頭認錯,收到了周泰的致歉信函,就連徐盛都有了點表示─從此,有了軍中大將關照,朝中大臣擔保,胖子在東吳的地位,無人再能動搖。
照說,如今的胖子應該很開心才是,距離他做個安樂胖子侯的夢,只差一步之遙,但,胖子卻是在強顏歡笑。
酒宴之前,胖子去看過甘寧。
胖子不是一朝得志,語無倫次的傢夥,這年頭,什麼都是假的,只有兄弟是真的。
以前甘甯是大將軍的時候,他們倆是兄弟,現在甘寧是個廢人了,他們倆仍是兄弟。
勉強撐到酒宴結束,胖子滿腦子想的,都是怎麼找到于吉這個便宜師父。
華陀說了,找到于吉,「借」一下他手裏的「山宗」權杖上魯門山,魯門山上面有著孔子七十二弟子的居處,裏面就有能治好甘寧的靈藥。
這件事,說起來很簡單,做起來很困難。
找于吉?老傢夥成天不是盜墓就是挖寶,胖子沒有他的手機,沒有他的EMAIL跟MSN,老傢夥真要躲,比作家躲編輯還厲害。
即便有朝一日,僥倖讓胖子撞上了于吉─從這摳門傢夥手中「借」個東西?胖子不如直接帶著解煩軍殺上魯門山比較快。
搖搖頭,胖子走在回解煩軍大宅的路上,想讓入夜的涼風吹走一身酒氣。
興許是酒入愁腸,胖子只覺得,腳下踩的地,周圍看的景,都在不斷變化著。每一步踏出,都像是踏在水面一樣,激起一圈圈漣漪,周圍的景物隨著他的前進而慢慢改變,從鬧街市區變成了杳無人跡。
就在胖子醉眼迷離,自以為到瞭解煩軍大宅時,周圍,已經完全變成了荒山野嶺,前頭還有間破廟。
文伶玉在他耳邊,輕柔說道:「主子,這是于吉的海市蜃樓!他人正在前面不遠。」
胖子沒有醉到不醒人事,當手上準備敲門的門扣忽然變成了一坨狗屎,胖子就忍不住罵罵咧咧。
「唉!我怎麼會跟這種老頭子心有靈犀……應該是跟胭脂樓的美女有交集才對呀……」
大步向前,胖子前腳才踏進破廟,兩眼已經看到了于吉正咧開嘴,對著他笑。
那張老臉,那副笑容,讓胖子忍不住頭皮一陣發毛,于吉身後,薑維直挺挺的站在那裏,滿臉淒苦的看著胖子。胖子心中一驚。
看老傢夥這樣子,莫非是來替薑維抱不平的?
可是,孫權的事要圓滿落幕,薑維就不能再露臉,胖子想了半天,也只能委屈師弟先去解煩軍裏窩著。
「來!跟著師兄,師兄帶著你入世修行,一定讓你光宗耀祖,不但做大事,還能做大官!」
這是當初胖子給于吉的保證,兩相比較之下,可不是藍校比雞腿而已。
搶在於吉放話之前,胖子決定坦白從寬,他噗通一聲跪倒在地,抱著于吉大腿便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淚。
「師父!徒兒好苦啊!您不知道,那個司馬懿計謀有多陰險,心腸有多狠毒,您知道徒兒是老實人,被他騙得可慘了,就連師弟都被徒兒拖累,徒兒那個苦啊!」
連消帶打,胖子正準備要用五千字的抒情文表達對於吉的景仰,對薑維的愧疚,對司馬懿的痛恨,就看到薑維在於吉身後猛搖頭,嘴巴張張合合,無聲的說著幾個字。
「不是這事……」
胖子險些昏死過去,這下子,他豈不是坦白從寬,牢底坐穿。
他正想著怎麼把話圓回來,就聽于吉說道:「好了!你們的紅塵俗事,師父不管,四大宗門超然物外,當初就規定門下徒弟可以在亂世中歷練取得功名,但各門派的宗師,不能攪和其中。」
難怪當初黃敘找南蠻結盟,南華不曾插手,頂多是徒弟有難,出面搭救罷了……胖子拍拍胸脯暗道「好險」,把鼻涕擦在於吉褲襠上後,爬起了身子。
「為師這次來,是有件事要交代……」
看到薑維臉色淒慘,胖子就猜不是好事,正要跟于吉說他最近時常上吐下瀉肚子痛,恐怕不能達成師父所托,于吉的一句話,卻讓他滿臉訝異。
「這是法器劍關,為師要把它交給你們!」
魂塚、劍關、獸人墓,這三個名字,胖子耳熟的很。
當初伶玉說過,魂塚滋長內力,劍關鍛煉武技,獸人墓則能修煉本命獸魂,這三種法器,是武人夢寐以求的寶物。
明明是好事,薑維臉色為什麼這麼難看?
胖子想不出個究竟,耳邊又聽于吉說道:「不過,法器只有一個,為師想讓你們師兄弟比試一場,贏的人,就拿走劍關。」
因為要跟老子對打,所以薑維為難?
胖子感動的點了點頭,自認沒有白疼薑維這個純良小正太─況且,即便姜維被李廣附體後是個天人,也打不贏胖子這個賤人。
兩個人還沒動手,就看薑維低頭一拜,道:「師父,徒兒自知不是大師兄的對手,徒兒認輸!」
胖子咧開了嘴,露出了一副淫蕩笑容。
今晚是走了什麼運?什麼都沒做就有法寶到手,指不定等會跟于吉說說,還能借到山宗令……胖子正想的開心,就看于吉從懷裏掏出柄小劍,劍上紅藍寶石鑲嵌,光看就知道價值不菲。
大手接過劍關,胖子心裏樂得冒泡,才想問問這玩意的用法,于吉卻搶先說道:「好了,胖徒弟,既然拿了劍關,有件事,就交給你去辦了。」
胖子的目光猛地從劍關上移開,趕忙抬頭看向薑維。
這小子,臉上怎麼像松了口氣般?胖子恍然大悟。
「你個大熊貓!還是只功夫熊貓!薑維這小子早知道裏頭有屎,才騙老子去踩?」
開玩笑,薑維在北魏跟司馬懿鬥這麼久,早不是當初被于吉騙來投師的傻小子了。胖子暗歎真是自作自受,早知道就把薑維留在於吉身邊,這小子到現在八成還是個愣頭青。
見到胖子臉上的豐富表情,于吉眉頭一蹙:「幫師父辦事,你不甘願?」
就算心中有千百個不願意,胖子也只能擺出誠惶誠恐的模樣,大叫「徒兒不敢」,否則依于吉的土匪個性,他一旦惱火起來,除了用強,說不定連劍關都會拿回去,到時候賠了胖子又折兵,胖子恐怕會先掐死姜維這混蛋,再找個地方上吊自盡。
突然想起華陀的交代,胖子心一狠─既然要死,索性就做個大鍋炒,一塊死吧!他開口便說:「師父有令,徒兒是刀山火海,火裏去水裏遊,只是……徒兒有個問題,想問問師父。」
照于吉的個性,從來只有他跟人提條件,胖子如果開口就跟他討山宗令,保管今晚就要被棋兵們輪奸到死,他得先套套話才行。
「有屁快放,師父還有事要跟你交代!」
「師父!您是不是有塊山宗令?」
「怎麼,想借?」
無事不登三寶殿,于吉雖然老,可沒有老年癡呆,胖子無緣無故提到山宗令,肯定不是想幫于吉拿去除除鏽、上上油,保持權杖的外觀樣貌。
胖子立馬擺手搖頭,叫道:「誤會!天大的誤會!徒兒絕沒想過要借……」
話說到這,胖子突然哽住─于吉已經從懷中掏出一塊權杖,遞到胖子身前,可一聽胖子沒有要借,于吉變魔術一樣,權杖直接消失在手上。
「沒有要借?是師父誤會了……」
「師、師、師父……你……這……徒兒其實……」
到嘴的鴨子飛了,胖子不知道怎麼再跟于吉開口,滿腦子只想抽自己兩耳光。
「你想要啊?你要是想要的話你就說話嘛,你不說我怎麼知道你想要呢。雖然你很有誠意地看著我,可是你還是要跟我說你想要的。你真的想要嗎?那你就拿去吧!你不是真的想要吧?難道你真的想要嗎?」
胖子愣了愣,于吉什麼時候染上唐僧那廝的毛病了?不敢再自作聰明,胖子清楚明白的跟于吉說道:「師父,徒兒要借!」
「說個理由來聽聽。」
今晚,胖子已經吃了好幾次虧,他也不想再隱瞞,索性把華陀的交代一古腦兒都說了。
胖子才剛說要上山取藥,就見於吉臉色古怪,問道:「你要上魯門山采靈藥?」
「不錯!」
「魯門山上是什麼地方,你知不知道?」
于吉臉色越見古怪,胖子給他問得發毛,只得硬著頭皮回答:「孔老夫子底下的七十二個得意門生當年住的地方?」
「哦?既然知道七十二賢人居的兇險,你還敢去?」
有兇險?胖子聽華陀提這事時,還以為最大的兇險是山下把守的孔孟儒宗,胖子已打算好,如果真借不到山宗令,找個月黑風高的日子偷偷上山得了。
怎麼,山上還有兇險?
看到胖子一臉愣樣,于吉就知道這胖徒兒肯定沒把事情搞清楚:「你這小子,什麼都不知道就想去采藥,要是這麼好采,你以為魯門山上還會有剩下的嗎?」
也是,既然于吉這個財迷知道,魯門山肯定連根草都不會剩下!
胖子趕忙說道:「師父,徒兒見識淺薄,您可要幫幫徒兒啊!」
「好了!這事早晚也要跟你說的,為師這次要你去辦的事,跟山宗令其實也有點關係。想到魯門山上采藥尋寶,有兩道關卡,頭一道,就是在山下駐守的孔孟儒宗。」
見胖子一副不在意的表情,于吉笑道:「胖徒兒,是不是以為就算沒有山宗令,趁著天黑繞過儒宗上山就行?」
心思被于吉說破,胖子臉上泛起尷尬笑容。
「當年師父也有這種想法,但山宗令不僅是塊門牌,還是上魯門山的關鍵,沒有山宗令,就算上了魯門山你也找不著寶物,采不到靈藥。」
胖子頓時恍然:「魯門山上還有機關?」
「正確點說,是山上的七十二賢人居有機關,而你想要的那些靈藥法寶,全都在賢人居裏。」
「師父不是有這塊山宗令?」
胖子想來,山宗令想必就是破除機關的關鍵,于吉既然有權杖在身,怎麼還有空閒時間在這瞎晃?他理應天天泡在上頭,挨家挨戶的搜刮才對。
「別急!聽師父把話說完……魯門山占地廣闊,七十二賢人居遍及山頭,每個賢人所在的住所藏有不同法寶─愛打架的子路有不少能與人鬥爭的寶貝,而顏回則種了不少靈草,藏了不少靈藥……」
胖子沒想到七十二賢人居這麼多名堂─難怪顏回能一簞食一瓢飲,光吃靈草靈藥就夠飽的了。
「雖然賢人們的住所位置不同,但有個地方卻是一樣,只要進了其中一人的住所,魯門山上的大陣就會發動,這是聖師孔子與諸位弟子一同布下的陣法,即便是四大仙師,困在裏頭也只有等死的份。」
聞一知十,舉一反三,胖子剛聽到這,立刻答道:「山宗令就是出陣的關鍵?」
于吉笑了笑,點了點頭。
「不錯,若是被困在陣中,只要以道力發動山宗令,魯門山上大陣就會將你安然送出大陣。山宗令共有四塊,是當年聖師孔子立下魯門山大陣時留下的,只有在儒門法會上,取得四大宗派地位的門派才能擁有一塊,直到每四年一次的法會,再行交回。
「可惜,山宗令有個限制,每用一次,權杖上的法陣就會失效四年,這四年時間,必須以日月精華供養,才能恢復權杖靈性。」
難怪,又不是辦奧運,儒門法會幹啥四年一度?原來根本原因是這四塊山宗令,有了獎賞,大夥才有幹勁嘛!
胖子大致都明白了,指著于吉拿在手上的山宗令便說:「所以師父,您這塊山宗令,現在已經……」
「當然已經無效了,胖徒兒,你手上的劍關便是當年師父到賢人居裏取出來的法寶。」
聽到這裏,胖子忍不住愁眉深鎖。
先不說權杖還要好長時間恢復靈性,既然孔老夫子那群閒人弟子的住所裏法寶各不相同,胖子要是走錯了房間,跑錯了房門,不就只能采到雜草?
那甘寧猴年馬月才能回復他猛男的本事?
見胖子一臉愁容,于吉將權杖一遞,笑道:「胖徒兒,別擔心,也許再過幾天,山宗令就能使用了。」
「哦?山宗令不是還有一年多的時間才會恢復?」
胖子還記得,當初他答應于吉參加儒門法會時,法會還有三年才開始,到現在,也不過一年多而已。
「儒門法會七天后就要開始了,為師這次來,就是想看你們倆誰適合去參加。」
「七天后?怎麼會?」
胖子這個人,走在馬路上踩到狗屎是應該,踩到銀兩就不應該了─有好事,怎麼可能輪得到他?
「聽說孔孟儒宗最近找到一部古典,上頭記載了個方法,可以讓山宗令提前恢復靈性,這次舉辦法會,就是要收回四塊山宗令試驗,如果真能成功,往後只怕法會就是兩年舉辦一次了。」
「所以師父要讓徒兒去辦的事……」
「如果山宗令真的成功回復了靈性,法會就會立刻開始─為師正是要你去參加這一次的法會,奪下四大宗的名號……」
北魏邊關,玉門關。
司馬懿仍忙著處理司馬師兵敗壽春留下的爛攤子。
幾天前,曹丕聖旨送到,本來是要取走司馬懿兵馬大元帥的位置─幸好司馬懿用歸降的鮮卑人作為戰功,躲過了一劫,將功抵過。
但殺降俘抵戰功可是大罪一條,要是被揭了出來,司馬家立馬要有大禍,為此,司馬懿不得不留在玉門關處理善後。
「爹!大哥派人送來消息,他已經接手三家聯盟,著手準備爹的計畫。」
書房外,司馬昭傳來聲音。這幾天,為了守住殺降俘的秘密,司馬昭奉命暗中殺了不少人,讓司馬懿省了不少力氣。
「子上,進來說話。」
每次看到這個次子,司馬懿總有些感慨。
祖宗立下的規矩,讓司馬昭註定要被長子司馬師壓在頭上。儘管司馬懿心中有點其他想法,扯到祖宗規矩,他也只能長歎。
司馬昭一進書房便交上了信函,道:「爹,信上有大哥對張、李兩家做的調查,這兩家雖不像司馬家家大業大,但在江湖上的勢力,也不能小覷了。」
司馬懿點了點頭,道:「當年他們兩家先祖都是大人物,就算後來家道中落,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也不會差到哪去……對了,看過爹的計畫?」
司馬昭低頭說道:「看過了。」
「覺得如何?可有疏漏處?」
沉吟半晌,司馬昭搖了搖頭,回道:「孩兒對爹有信心,只是怕張、李兩家不聽號令,擅作主張罷了。」
司馬昭劈頭第一句話是「司馬師接手三家聯盟」,現在又說「怕其他兩家不聽號令」,質疑司馬師能力的潛臺詞,可沒潛到哪里去。
兩兄弟關係不睦,司馬懿早就了然於心,他放下朱筆,拿起信函:「子上,你可知道三家聯盟的因緣由來?」
司馬昭撇了撇嘴:「同病相憐。」
「好一個同病相憐,你說的沒錯,現在看來,真有點同病相憐的味道在。」
司馬懿笑了兩聲。
「當年先祖司馬遷貴為史官,只因諫言不順上意,就遭受漢武帝宮刑對待。李陵一家,因李陵詐降匈奴,卻被漢武帝誤會,搞到滿門抄斬。張家張騫,有通使西域的大功,明明是個文臣,漢武帝卻要他去打匈奴,落得最後兵敗塞外,被武帝貶為庶人。
「當時,三家立下誓言,有朝一日,若是家中子弟能夠出頭,必定要對大漢朝進行報復。如今大漢已亡,前些日子卻有人重新提出三家聯盟的老話……張、李兩家,是不甘寂寞啊!」
司馬昭順著話頭就問:「爹,既然他們想利用司馬家,我們為何還要……」
擺手止住了司馬昭的後話,司馬懿笑道:「張、李兩家有我們沒有的資源,他們把司馬家當做大樹往上爬,我們何嘗不能把他們當作墊腳石往上踩?
「不管魏蜀吳是誰當政,天下,都會是士人的天下,掌管黎民百姓天下生計的,只會是讀書人。爹的計畫若能成功,往後司馬家不只能在大魏一手遮天,就是西蜀跟東吳,我們都有人馬在,司馬家想再進一步,就不能放棄這機會。」
司馬昭若有所悟,點頭道:「孩兒明白了。」
「至於你大哥,他還沒窩囊到這地步,你不用多心。玉門關內外,都打點好了?」
「好了。」
司馬昭低下了頭,臉上露出一抹淺笑。
他大哥司馬師窩不窩囊,司馬懿很快就會知道了……
2011-2-13 2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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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吳都,建業。
建業附近有座吳郡,不過這裏的居民,都叫它做「陸家郡」。不只是因為城裏陸姓人家最多,而是因為,吳郡裏有一戶富可敵國兼樂善好施的陸家大戶,也就是東吳四大世家的陸家。
放眼看去,吳郡裏每一條官道都是陸家出錢鋪的,每一座善堂都是陸家花錢蓋的,那一間間的學堂書院,更是陸家的心血結晶。
在吳郡百姓心裏,比起東吳孫家大王,陸家更像是他們的王,因此,陸定在這裏說話,不必像在建業一樣,得防東防西,小心翼翼。
「爹!那陸遜淨幫外人,可曾想過他是陸家的一分子?這傢夥吃裏扒外,不是東西!」
從建業回來的路上,陸定一直臉色難看。
前不久,交州被西蜀打了下來,原本丟就丟了,四大世家損兵折將,守不住交州也不能怪誰,誰想隔沒兩天,馬超攻克巫峽關,又率兵奪回了交州。
起初消息傳來,四大世家是挺歡喜的,沒想到陸遜在這時候上書,說四大世家恐怕沒有能力保住交州,於是,一轉手,交州好大一塊地就成了馬家掌管的領地。
每每想到這裏,陸定臉上就更添陰霾,他受不得氣,一回到吳郡再憋不住,在大街上就把話說了出來。
陸康,除了是陸定的親爹,還是現任陸家家主。既然能擔任四大世家的家主,陸康自然比陸定更能沉得住氣:「你別小看陸遜,他能有今天的地位,靠的不是陸家……他後臺可是硬得很啊。」
陸康微微一愣,問道:「後臺?他有什麼後臺?」
「先前薑維這麼大的事,陸遜在主上面前幾句話就擺平了,你真以為陸遜派人殺胖子是作戲?」
「爹的意思是,陸遜其實有證據,說胖子真是殺先主的人?」
「不管他有沒有證據,現在陸遜幫胖子護航,胖子幫陸遜說話,他們是魚水兩幫,擺明是談妥了條件,只怕日後,東吳除了四大世家,還要多一個馬家了。」
陸定一向視陸家為四大世家之首,對馬超這種外來勢力頗為不屑:「哼!想與我們並稱,馬家還不夠資格。」
「你錯了……跟我們並稱的不是馬家,而是馬家代表的勢力─胖子、解煩軍、東吳諸多大將,說不定,還有陸遜那小子。」
「這……爹!那我們該如何是好?交州難道就這麼給了馬超?那可是好大一筆錢啊!」
只要有了錢,馬家的勢力將成倍數增長,這樣下去,總有一天會威脅到陸家的地位,陸定最受不了的,就是給人騎在頭上。
陸康只是一笑,輕聲說道:「交州是主上賞賜給馬超的,咱們不必硬碰硬,跟馬超碰得頭破血流,你去把蠻王孟獲請來……為父的有筆買賣,想跟蠻王商量。」
陸定不是蠢人,聽到孟獲名字,先是一愣,隨即醒悟道:「爹是想借刀……」。
官道上,胖子一夥正在趕路。
魯門山在山東曲阜,孔孟儒宗在山東曲阜,儒門法會也在山東曲阜,可胖子幾人卻不是往曲阜的方向而去─山東曲阜在北魏境內,可胖子卻是往長江下游走去。
「師兄,這方向不是往曲阜去的啊!」
「恁多廢話?你小子算計師兄,這罪老子還沒跟你算!我去哪,你就乖乖跟我去哪。作你的沙悟淨給老子當駝獸就對了!」
沙悟淨到底是誰,薑維並沒有問。
為了甘甯,胖子答應于吉參加法會,師徒倆相約曲阜見面後,胖子便帶著薑維回到瞭解煩軍。
解煩軍裏如今只剩下馬休跟張任,至於馬鐵、郭奕則留在交州,協助馬超擊退蜀軍,平定交州─諸葛亮出事後,蜀中一片混亂,要擊退蜀軍,現在正是時候。
胖子把行程跟馬休稍做交代後,帶著薑維便打馬上路,隨行的,還有兩個被胖子抓回來的羅馬妞,一個弓箭手,一個牧師。
姜維對胖師兄出門帶女人沒有表示意見,只對肩上扛的行李有些問題。
「師兄……您想去哪,師弟絕不敢有意見,只是再過四天儒門法會就要開始了,我是怕師父等不到人,心急啊!」
「嘩!薑維,你有出息,現在居然懂得用師父壓我?我看咱們這行李是帶得少了,你扛得還不夠舒坦啊?」
江東有的是馬,但胖子打馬上路,偏偏只準備了三匹─他自己跟兩個羅馬妞各騎一匹,至於薑維,則是一肩扛起胖子大包小包的雜物,用兩條腿在後頭追著。
聽到胖子威脅恐嚇,薑維不敢再吭聲,認命的扛著包袱,施展輕功,追在三匹馬屁股後頭吃灰塵。
上路的第三天正午時分,胖子一夥到了單家村。
看胖子在村口下馬,薑維總算松了口氣,他聽馬鐵提過這村子,好奇問道:「師兄,這就是那個單福住的單家村?這單福到底哪里好?」
胖子十顧茅廬的事蹟,薑維早從馬鐵口中得知,他實在不懂胖子怎麼還不死心。
「去!小孩子沒見識……當年劉備在新野蟄伏時,曹操曾派曹仁率五萬大軍來攻。五萬大軍布下八門金鎖陣,聲勢何其浩大?可當時單福不過用了三千人,就把曹仁打得回家找媽媽─你說,單福哪里好?」
薑維滿臉訝異,一直以來,他都以為劉備手下有腦袋的,就一個諸葛亮:「劉備手下有這種人才?」
「劉備手下什麼怪物沒有?這人其實不叫單福,他本名叫徐庶,當年就是他把諸葛亮介紹給劉備的。」
「徐庶?」對這名字沒啥印象,薑維搖了搖頭,又問道:「他把諸葛亮介紹給劉備後,就自個跑到這來隱居?好怪的人啊!」
「嘖!沒見識少裝聰明,當初徐庶大破曹兵後,曹操就一心想招攬他,於是毒士賈詡幫曹操出了一計……徐庶事親極為孝順,恰巧徐庶老娘又住在曹操治下的宛城,於是賈詡假造家書,把徐庶騙到了曹操身邊。徐庶母親知道後,對兒子如此不智極為痛心,當下便上吊自盡了。」
薑維聽的咋舌不已,歎道:「徐庶他娘好烈的性子。不過,郭大哥他乾爹有些……」
有些什麼,薑維沒有說,郭奕現下是自己人,這種嚼舌根的事還是少做的好。
「有些什麼?要是賈詡當初沒這麼做,咱們今天不但要對付諸葛亮這個大賤人的明槍,還得小心徐庶這傢夥的暗箭。賈詡這麼做,可是幫了咱們一個大忙啊。」
只要是扯諸葛亮後腿的事就是好事,胖子早想到賈詡墳頭給他放煙火加拍拍手了。
「曹操既然抓到了徐庶,又怎麼會放他來這裏隱居?」
「哪是隱居,這是軟禁!徐庶不肯替曹操出力,曹操就把他關在許昌,一直到前陣子曹操過世,徐庶才溜了出來。」
史冊記載,徐庶一直等到曹操死後,才在北魏做了個郡縣地方的小官,但胖子打亂了歷史進程,也打亂了徐庶重見天日的時機,連胖子都沒想到會在這種偏僻地方碰到這傢夥。
「可是,師兄……這人擺明瞭只想回劉備手下做事,你一來一往都有十次了,連面都沒見到一個,想請這傢夥出山,是不是有些……」
姜維知道胖子看人眼光一流,不過徐庶連曹操都不買帳,怎麼會想搭理胖子這個小小統領?他拐著彎就給胖子潑了盆冷水。
國父革命十一次成功,但胖子不是國父,他有他的考慮。
「彼一時,此一時,師兄保管這次會成功。你等下進了村,把大包小包的禮物搬到徐庶家門口就行了。東西擺妥之後,你帶她們到師兄先前買的宅子去,記得,把她們倆看好,想贏得儒門法會,還得靠她們。」
說到兩個羅馬妞時,胖子臉上那股子淫蕩勁,一看就知道又在做什麼下流打算。
薑維也不多想,只慶倖能把肩上那些又笨又重的「禮物」給放下,他松了口氣,問道:「師兄!你這麼有把握說動徐庶,是不是因為這些禮物分量足夠啊?可否跟師弟說說,裏頭都是什麼玩意?」
「喔,沒什麼,就是些到處都買得到的玩意,五斤稻榖、七升大麥之類的,這村子裏就有賣了。」
「這村子就有賣了?」
開玩笑!胖子這是存心找碴?薑維兩眼一瞪。
胖子哼道:「你有意見?」
「……沒有。」
薑維如果想一身好肉的跟著胖子到曲阜去,現在最好閉嘴。
就像胖子被于吉克得半死是一個道理,這就是墨門的經典名句─
「大哥是對的!」
東吳,吳郡。
陸家大宅裏正辦著酒宴,席間只有三個人。
作為主人的陸定像是喝得有些多了,對著來參加酒宴的客人頻頻敬酒,他一手挽著酒壇,一手搭上身邊大漢的肩頭:「大王是對的……交州一帶,還有誰比大王您更吃得開?不把交州交給您,卻交給了馬家,聖上一定是給小人蒙蔽了,才會聽信讒言,下錯了判斷。」
「陸先生說的是,可惜了,朝廷上庸才當道,能人招忌啊。」
在東吳,除了孫家人以外,唯一能以「王」來稱呼的,就是蠻王孟獲─他已經接受了孫家的封賞,做了南蠻王。
雖然喝了不少,但與陸定相比,孟獲無疑清醒許多,他之所以口無遮攔,純粹是給陸定的迷湯灌的。
陸定臉上滿是醉意,心底卻清醒的很。
今天他找來孟獲,沒安什麼好心,一頓飯吃到現在,該聽的該問的都已經七七八八,眼看時機成熟,陸定噗通一聲,便假醉裝睡去了。
看陸定倒在桌上呼呼大睡,孟獲不由搖頭笑道:「人家都說陸家是東吳四大世家,知書達禮,舉止得宜,沒想今日一見,才知道這人其實豪爽的很……是條漢子!」
「我兒有事積郁在心,久久不能抒發,所以今日才會如此失態,實在是讓大王見笑了。」
說話的是在一旁陪酒的陸康,他大手輕拍兒子陸定的背,神情有些不舍。
孟獲來了興趣,問道:「哦?身為東吳四大世家的少家主,陸公子還有什麼不如意?」
陸康臉上苦笑:「他不是自己不如意,而是替大王您抱不平啊。」
看到孟獲突然省悟,滿臉的受寵若驚,對陸定感激莫名的模樣,陸康心中就想笑。
果然,聽說蠻子裏頭就祝融夫人跟智者孟節有些腦袋,今日的酒宴只請孟獲來,確實是請對了─這些蠻子,只要跟他們說點動聽的,他們還不把你當兄弟,幫你賣性命。
見孟獲動容,陸康打鐵趁熱,道:「唉,大王有所不知,馬家仗著與解煩軍統領相熟,馬家幾兄弟又把持著解煩軍,趁機胡作非為─交州領地,聖上本打算交給大王掌管的,誰知……」
陸康欲言又止,似乎是有難言之隱,勾得孟獲主動問道:「誰知怎地?」
「唉!大王您聽了可別動怒,解煩軍半路橫插一手,說交州領地是解煩軍打下的,由馬家來管自然是理所當然,他們還說,蠻人只知鬥爭,哪懂得什麼治國道理……」
「有這種事!」孟獲勃然大怒。
孟獲的表情,完全被陸康收在眼裏,今天將孟獲邀來大宅,陸康為的就是這一出。
這些日子,陸定又是登門拜訪,又是遣人送禮,刻意跟孟獲拉近距離,直到今日,終於把人請到了府上,這一切,就是要挑起孟獲跟解煩軍的爭端。
交州,是孫家小皇帝親口賜給馬家的,如果四大世家明著在交州地界上惹事,就是跟小皇帝過不去─傻子才會這麼幹。
所以,他們打算說動孟獲,讓這只傻鳥去撞。
只要孟獲在交州惹點事出來,四大世家就能以此為由,上書朝廷,說馬家不成氣候,管不住交州,到時候再一點一點的,把交州討回來。
看孟獲上鉤,陸康臉上也是義憤填膺,一副氣不過的樣子:「大王,四大世家先前受聖上冊封掌管交州,其實心裏也是抱著暫時代管的想法,四大世家心裏有數,等大王把子民們安頓好,那交州知州的位置,除了大王,還有誰能勝任?」
孟獲大點其頭,看著陸康父子的眼神,已經從先前豪邁飲酒時的欣賞,變成了可以互道心事,結為知交的目光。
陸康人老成精,看到孟獲的灼灼目光,便知這事成了一半,他兩眼望向陸定,語帶苦澀的說:「可惜,半個月前我們好不容易把交州從蜀軍手上奪回,我兒才想在聖上面前進言,由大王統領交州,就被……唉!」
孟獲臉色變化,陰晴不定,良久後,拱手對陸康說道:「先生父子對孟獲的錯愛,孟獲心領了,馬家想騎在我頭上。哼!他們還不夠格。」
一起身,孟獲就準備要走。
如果真讓他這麼走了,孟獲的確會去找馬超的麻煩,但最後要是事情被揭開,陸家也擺脫不了關係,指不定還得惹上一身騷,陸康連忙攔下了孟獲。
「大王這是要去哪?」
「哼!馬超欺人太甚,那胖子居然也不吭個聲,敢情是吃准了老子好欺負!我就要告訴他,老子可不是軟柿子。」
陸康暗暗竊喜,臉上卻惶恐異常,眉宇間幾番變化後,突然歎了口氣:「大王,今天你若是把這事說出去,豈不是變成我陸家在挑撥離間?」
「這……該如何是好?」
顯然孟獲也慌了手腳,他不想拖陸家父子下水,又不想放過馬超,那模樣看上去是萬分的不知所措。
陸康心底樂得打滾,臉上則一副十分為難的樣子,最後終於做下決定:「老朽不才,但有一計,可以解決這個兩難局面……」
山東,曲阜。
「你小子是怎麼,不把天下英雄放眼裏了?居然這時候才到,而且來就來了,你還帶兩個蠻族女人來,你是想翻天了你?」
與胖子分道揚鑣後,于吉沒兩天已經到了曲阜。
他本以為胖子差不了幾天就會抵達,誰知這一等,居然到了大會開始前一天才見到了胖子身影,老頭指著胖子的肥鼻就是一頓痛?。
這年頭很少有女子進書院讀書,諸子百家收的多是男弟子,女人在這裏已是分外顯眼,更何況兩個羅馬妞金髮碧眼,巨乳細腰還兼衣著暴露,于吉在城外見到之後,根本不敢帶胖子去儒宗大門口報到。
「師父,徒兒這是攻心為上……那群窮酸沒見過世面,我只要叫兩個妞拋拋媚眼,他們怕連自己師父姓啥名啥都忘了,還怎麼跟我鬥……唉呀,誰打我的頭?」
「什麼餿主意!你過不過關,跟別人有什麼關係?」
聽于吉這麼一說,胖子愣了:「不是比武選四強嗎?只要知道跟咱打對台的是誰,前一晚偷偷把兩個大姑娘塞到他房裏,告他個不守清規,再不濟,叫兩個妞讓對方做做一夜七次郎,這還怎麼跟徒兒鬥?」
胖子講的理直氣壯,完全不顧兩個羅馬妞臉色鐵青。
反正她們倆跟法師莫思一樣,現在可是胖子手上的私人財產,到時候胖子用海市蜃樓,用幻術騙術,都能騙得兩個傻妞去賣。
這毒計,胖子思前想後,怎麼看都找不出破綻,于吉卻大罵他是白癡。
「你個豬腦袋,諸子百家這麼多人,一對一的要比到什麼時候?第一關考的是文試,你就算把滿場考生弄到手腳無力,你卷子考不過,還是不過啊。」
敢情,于吉不是覺得這計策太下流。
「文試?考的都是什麼東西?」
胖子臉色難看。前輩子他最恨的就是考試,別說經史子集的文言文,就是白話文他都考得慘不忍睹。
「要考的東西都在這裏了,師父本以為你會早點到,沒想到你現在才來……徒兒,你腦子應該算好使吧?」
看著厚厚十來本《道經摘要》、《道術大全》,胖子眼前一黑,差點昏死過去……
2011-2-13 2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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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夜深,胖子臉色鐵青的坐在小樓裏,身邊厚厚一迭明天要應試的典籍。
「你個大熊貓,老子大學畢業的文憑可是買來的,現在要老子背書,不是瞎折騰嗎?」
到曲阜沒多久,胖子跟著于吉到了魯門山下的孔孟儒宗報到,兩個羅馬妞穿著于吉買來的幾件寬大儒袍,遮遮掩掩的也一起進了儒宗大門,住到了儒宗替比試者準備好的房間。
儒宗準備的是獨棟的小樓庭院,算一算少說有百來間,都快變成一個村莊了─難怪儒宗會是四大宗派之首,光看這手筆,于吉拍馬都追不上。
一路走來,胖子沒看到什麼稀奇古怪的文士書生,卻是有不少人跟胖子一樣捧著一堆厚厚的書本,跟當年胖子考大學的時候一樣,臨時抱著佛腳。
「不行!老子沒欠于吉那老頭什麼玩意,犯不著這樣替他賣命!你個死老鬼,給個到現在都還不知道怎麼用的劍關就想請動你家胖爺,門都沒有。」
胖子起身就往庭院裏走去,從袖裏掏出劍關。
小劍上頭鑲嵌著紅藍寶石與陣法,那些陣法,伶玉全部都看得懂,可偏偏就是無法觸動機關,更慘的是,就連于吉都不懂這玩意怎麼用。
胖子看的氣悶,屁顛屁顛的晃到庭院,眼前一花,身前突然就冒出條人影。
「好徒兒,你三更半夜不看書,跑這裏來做什麼?」
一看是于吉這廝,胖子連忙將劍關藏在袖口,故作自然道:「賞月啊……師父。」
這幾日春雨綿綿,天上除了烏雲一片就是烏雲兩片,胖子一抬頭之後驚覺不對,趕忙扯開話題:「師父怎麼會來這?」
「哼!就是來逮你這小子的,還不給我回去。」
胖子滿心淒苦,只想在於吉腳上連寫十八個「慘」字,嘴邊嘟嚷起來。
「說什麼?」
「沒什麼……對了,師父,這次來參加比試的有哪些人吶?」
諸子百家少說也有上百人,等於吉一個個講完,也該天亮了,胖子心意已決,打死都不回去看書。
「這問題問的好,為師本來想先跟你說的,只是怕你沒時間看書,既然你想問……那些名不見經傳的就不提了,只提四大宗派這次派來的弟子吧。
「先前,為師曾大概跟你說過南華、左慈等人的門派分別,事實上,南華統領的是莊子逍遙游,左慈代表的是孔孟儒宗,還有水鏡山莊司馬徽的列子禦風宗以及為師率領的墨門,是四大宗派。」
「慢!師父,左慈是孔孟儒宗的?儒宗這一次的代表不是曹植嗎?曹植也是左慈的徒弟,那陸遜怎麼……」
「別急,道理很簡單,為師簡單說個幾句,你就會明白了。至聖孔子、亞聖孟子都是儒家,但一家人都還有說兩家話的時候,所以儒宗每一代,都會有兩個傳人。這一代的孔家傳人是孔融,當初他投靠曹操,把衣缽傳給了曹植,而孟家傳人左慈卻把衣缽傳給了陸遜。」
「所以儒宗有兩個代表?」胖子又問道:「曹植不是死在曹丕手下了?另外,徒兒至今也沒看到陸遜人影啊。」
「猴急什麼?師父還沒說完……孔孟儒宗雖然分做兩家,但每次只能派出一位代表,上一輪他們派的是孟家的左慈,這一輪,自然就該輪到孔家派出代表,也因此陸遜才沒給他師父找來。
「儒宗兩位始祖,孔孟二人都有聖師稱號,他們留下的功法極為玄妙,就算沒了曹植,你以為他們就派不出人了?」
于吉話裏有幾分慨歎。
「都是四大宗派,怎麼別人隨便挑都是人才,而墨門裏……」
看到于吉搖頭,胖子可不想再聽他廢話什麼「墨門的未來不能等」,話題一扯,又問道:「對了,師父,怎麼孔孟兩人的稱號是聖師?感覺比仙師是更勝一籌啊。」
「你連這都不知道?」于吉險些氣得說不出話,半晌後,才一字一句的說道:「如果拿境界來說明,武人的龍將是文人的鴻儒,武人的天人就是文人裏的仙師,再往上去,就是所謂的聖師了。」
天人不就頂天了,還要再上去?
胖子微微一愣:「天人上頭還有更高的境界?」
「當然,徒兒,你是個練武的,怎麼連這個都不知道?天人再上去,就是神人啊。」
胖子肥臉一顫。他方才一個不小心,被藏在袖裏的劍關劃破了皮,他猛地打顫,感覺劍關就像貓兒見了腥,一股勁的就往他體內竄去。
這時候已經管不了天人上去是神人、塞亞人還是生化人,胖子才想開口叫救命,就聽于吉說道:「好了,徒兒,你早點回去看書,明個還要起個大早呢,為師的就不打擾你了。」
一張口,胖子的脖子就像被掐住了一樣,什麼話都喊不出來,他看著于吉轉身離開,臉上就連個暗示表情都做不出來,好半晌後,劍關才在他體內安分了下來。
「到底怎麼回事?」胖子掀開衣袖,沒看到劍關劃開的傷口,不但如此,就連劍關的影子都沒找著,他心裏一驚,急忙問道:「伶玉妹妹,剛才到底怎麼回事?」
「主子,奴才也不曉得,劍關……消失了……」
同一片夜空下,遠在建業的解煩軍剛送走了三位貴客。
大宅裏,馬休正一口一口的品著剛泡好的熱茶,而他身邊的薑維與張任好似有著滿腹疑惑,正一人一句逼問著馬休。
面對兩人的提問,馬休只是笑道:「這一切與胖爺預料的,不是正好相符嗎。」
「三爺說的沒錯,可胖師兄……胖爺沒答應過,要讓蠻人進解煩軍啊。」
薑維才說到一半,一旁的張任連忙補充:「而且徐庶初投解煩軍,三爺你防也不防,就讓他參與這樣的機密要事?如果他不是誠心歸順,這事可就麻煩了。」
對於兩人的不滿,馬休只是笑笑,道:「好了,別這麼大反應,咱們一件事一件事的來。胖爺臨走前交代的事,還記得嗎?」
「記得!馬家拿下交州,等於是搧了四大世家一巴掌,從他們手上搶走一棵搖錢樹。四大世家不是吃素的,他們不會沒有反應……」
胖子要姜維把徐庶帶回解煩軍時,特地強調了這事。
馬休揭開茶碗蓋,呼呼的吹了幾口涼氣,喝了口茶後,才接著說道:「怎麼,原來你們沒忘記啊?」
「當然沒忘,只是……」
「方才,蠻王孟獲不是把四大世家的計畫說得很明白了?」
馬休沒等薑維說完便打斷了他。
「四大世家打算拿蠻人當槍使,要南蠻子扮作山越人騷擾來往商隊,甚至殺幾個馬家將領,給我們來個下馬威。等事情鬧大了,四大世家再上書朝廷,說在馬家治理下,交州動盪不安,足見馬家還未有能力掌管一州之地,他們順理成章,自然能拿回交州知州的位置。」
你敢動我的馬,我就幹你的狗─跟胖子一樣極其護短,馬休臉上笑容十足陰險。
這些事情,薑維二人很清楚,他們沒想通的,是其中的關鍵。
薑維皺眉問道:「三爺,四大世家不安好心,胖爺已經提點過了,孟獲既然看穿四大世家想利用他,還特地來告訴我們四大世家的計畫。我們將計就計不就行了?又何必答應孟獲,要讓孟節跟兀突骨進解煩軍,他們怎麼說都是蠻人啊。」
馬休笑了笑:「既然孟獲知道四大世家會過河拆橋,難道他自己沒有辦法解決?又何必要來賣解煩軍這個人情?」
薑維無言以對。
儘管四大世家告訴孟獲,事成之後推舉孟獲做交州之主,但過河拆橋的事,是人都看的多了─就連胖子都不敢小看這個蠻人,誰要以為孟獲腦子裏長的都是橫肉,這個人一定是傻的。
的確,孟獲既然能看透一切,自然也能解決一切。今晚孟獲親自來訪,無疑是給瞭解煩軍一個很大的情面,讓解煩軍更能從容佈局。
見薑維總算冷靜下來,馬休又再說道:「孟獲的要求並不過分,他今天會來告訴我們四大世家的計畫,表示他在解煩軍與四大世家之間,已經選擇了我們。同是一艘船上的人,不讓他們派點人上船,只會讓人寒心啊……」
姜維之所以對孟獲等蠻人有著隔閡,也許是因為他的本命獸李廣打了一輩子匈奴,對異族總有種不信任的感覺。
馬休與薑維不同,他更相信胖子那套─就算收進來的是塊香蕉皮,都得想辦法讓別人滑一跤!
「更何況四大世家根基深厚,想跟四大世家鬥,胖爺需要更多助力……既然如此,不管孟獲懷著什麼居心,他釋出了善意,咱們就得有個回應。」
聽到這裏,薑維終於聽明白了,可他明白,張任卻不明白。
張任在意的不是蠻人,而是徐庶。
徐庶與諸葛亮的交情,張任知之甚深,馬休居然對這樣的人如此推心置腹,就連與孟獲商談機密大事都沒有避開徐庶,這已經不是禮賢下士了,而是找死!
當然,馬休十分清楚張任愁的是什麼:「彝淩,你擔心徐庶投誠沒安好心?」
「我知道胖爺對徐庶極為看重,不然也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去請他出山,只是……就算請得再勤,也不能保證這人出山是被胖爺感動的……」
馬休、馬鐵,郭奕、於禁,薑維、張任,雖然這夥人都是半路才加入解煩軍的行列,但這夥人的加入,各有各的理由─不得不綁在解煩軍上,不得不為胖子賣命的理由。
馬休兩兄弟不必講,馬家跟解煩軍如今已是同一根線上的蚱蜢。郭奕、於禁也不用說,他們跟張任一樣,一個要鬥倒司馬懿,一個想解決諸葛亮。至於薑維,以他的處境,除瞭解煩軍,到哪都是死路一條。
但徐庶不一樣,他不是非加入不可,更沒有替胖子賣命的理由,更何況,徐庶與諸葛亮交情匪淺……
馬休淡淡一笑,又喝了口茶,緩緩道:「你擔心徐庶這次出面相助,是想打進解煩軍,做諸葛亮的內奸?」
「三爺你知道?」
「不只我知道,胖爺也知道,你以為胖爺三番兩次親自去請,真是看上了徐庶那塊小身板麼?」
那麼,馬休剛才在孟獲面前把計畫全盤托出,敢情就是想讓徐庶聽個明白。
張任恍然大悟,笑道:「這麼說,胖爺是想藉這機會……」
「有些事,不用說的太明白,你只要知道,誰想在解煩軍的地盤偷雞,都是癡人作夢,純粹妄想!」
馬休豎起食指,放在嘴巴前噓了一聲,臉上的那種陰笑,怎麼看都跟胖子一樣淫賤……
做夢這檔事,神奇的可以。
很少有人能發覺自己在作夢,通常都是一覺醒來,才會發現剛才只是黃粱一夢,頂多是夢遺─在夢裏遺留下了什麼東西,讓人回味無窮罷了。
但現在,胖子很清楚,他在作夢。
明明前一刻他還在怨歎時運不濟,好好一個劍關居然在手裏搞丟了,這一刻,他就跑到了女人堆裏。
看著一個個花枝招展,姿態誘人的古裝美女,胖子甚至記得,他是拿著一本《道經摘要》看到睡著的。
「難怪人家說書中自有顏如玉……難道再來是黃金屋?」
似乎是看胖子沒有飛撲而上撕衣裂帛,身著薄紗肚兜的美女們漸次退去,接著,周圍景色逐漸變成了金山銀山、珠寶滿地。
平常時候,胖子對這些玩意是挺動心的,但既然知道是作夢,醒來就是一場空,胖子是半點心情都欠奉。
他無聊的發慌,才想著有沒有可能在夢裏睡覺,周圍景色像畫布一樣的抽換,倏地變成漆黑一片。
黑暗中,一個聽不出是男是女的聲音,飄進了胖子耳裏。
「身懷魂塚,解開了劍關第一層封印,又通過了考驗的人,可以在十八道門內擇一進入修煉……」
話音一斷,胖子周身不斷響起轟隆聲響,十八道石門一座一座的浮現,在他身邊圍成了一個大圈。
「這什麼玩意?劍關是在夢裏面修行的?不會是要教老子睡夢羅漢拳吧。」
胖子左右張望,確定這不是在演蘇乞兒,他穿的也不是乞丐裝,這才起身往石門前頭走去,一道道的石門上頭,刻著的是十八般兵器。
「莫非老子真觸動了劍關上頭的陣法?劍關不是消失了?伶玉!伶玉!」
胖子幾聲叫喊,沒有聽到回應,敢情夢裏面伶玉妹妹是進不來的。
他撓撓頭,不知道劍關修煉有沒有風險,可回頭一想,怎樣說都是夢境,在夢裏面就算死,也不過就醒過來罷了,怕個屌啊。
胖子暗罵自個無膽,選了個門上畫刀的石門,也沒怎麼用力推,門就往裏頭退開。
「敢問是哪位前輩在裏頭,胖子這廂有禮了,還要請前輩多多指點吶。」
既然剛才那聲音說了,裏頭是讓他修煉武技的,相信接下來定會有人出來指導,胖子從石門處往裏頭走了十多步,每走幾步,就對著四面方向說著。
只是任憑他說得口乾舌燥,胖子仍是半個鬼影都沒看到。就在他以為這真是個夢,準備掉頭走人時,前頭忽地冒出個人影。
「脫胎換骨後,就是鑽研武技……屠神者,這一世你選擇了刀,從今天起,每一夜都會由不同的刀術大師與你較量,直到你有能力突破刀門為止。」
屠神者?好威的名號。胖子正想問問到底怎麼回事,眼前人影就從模糊轉為清晰,等到胖子可以清楚看見那人影的五官時,兩人手上,不知何時都多了一把刀。
那人一拱手,說道:「殘刀白起,特來討教。」
「白起?你是殺神白起!」
胖子兀自驚訝,還沒來得及反應,已經被白起一刀砍斷脖頸,不僅如此,殘刀砍入脖頸的疼痛,觸動了胖子每一根神經─就跟真的一樣。
「啊」的一聲,就這麼一下子,胖子醒了過來。床邊,于吉正大力拍著他的肥臉:「快起來,再半個時辰就要開始比試了,還不快點起床準備。」
胖子額上全是冷汗,他摸了摸脖頸。
剛才到底是真是假?
屠神者?這一世?這又是怎麼回事?
2011-2-13 21:24
shps940114
第五章
考場上,諸子百家各門各派的精英正在振筆疾書。
胖子把夢裏的情況跟文武伶玉都說了,除了換來好戰的武伶玉吵著要去跟白起一較高下外,沒得到任何收穫。
他很想趕快找個地方,回到夢裏查個究竟,但胖子要是敢在考場上直接打呼嚕,只怕不用白起來砍,于吉就會先把他砍成十八塊,還是救不回來的那種。
「媽的!這些題目都是什麼之乎也者,老子看了都要嗚呼哀哉,要是白卷上繳,于吉一定讓老子好看……」
來考場前,于吉下了最後通牒,若是在這關就被刷下來,胖子只怕還沒出儒宗大門,就要被于吉來個大義滅親。
就在胖子還在苦惱著該如何是好時,耳邊就傳來了武伶玉的聲音:「胖子!你看右邊那兩個傢夥,嘴巴動啊動的,像極了鯉魚吐氣,有趣極了。」
鯉魚吐氣?胖子也不怕人懷疑,直接扭頭去看,反正考生們座位隔得極遠,大夥寫的又是蠅頭小楷,視力就是有2·0都看不清楚。
他目光一轉,就看右手邊兩位考生,兩片嘴唇像是在打著摩斯密碼,上上下下的開合。
「唇……唇語!好小子,老子怎麼忘了,可以作弊啊。」
看到了一絲曙光,胖子趕忙跟識海裏的武伶玉打著商量:「伶玉姑奶奶,快,把那兩傢夥用的唇語學了,咱要救命用的啊!」
「學?胖子,你腦袋有毛病啊?姑奶奶可不是隨便的人,什麼招式都學的,那又不是本命獸技能,姑奶奶不屑學!」
不管武伶玉是不屑學還是不能學,眼看兩傢夥就在面前堂而皇之的交流答案,胖子卻半點都聽不到,感覺就像看解碼頻道一樣,只看得見一些字幕與非常不清楚的畫面,但整個畫面朦朦朧朧,會把人給急死的。
幸好,武伶玉雖然多嘴多舌,也是有派上用場的時候。
「唉!你果然是傻胖一個,你想抄,不會用丹青眼。丹青眼一放,別說那兩傢夥,這裏頭百多人,你想抄誰的就抄誰的啊!」
「操!老子怎地忘了,丹青眼!」
一眼丹青,立刻化作滿紙雲煙……
蜀都,成都。
「白眉!白耳兵來消息了,是在東吳那人送來的。」
「白眉」二字,叫的是白眉馬良。
馬良是西蜀文官裏的第二把交椅,整個蜀中敢這麼叫他的,只有法孝直─法正,西蜀文官的第三把交椅。
不是官宦子弟出身,不重儒家繁文縟節,法正看上去個性率直,很難想像,這種一根腸子通到底的個性,其實腦子裏想的,都是九曲十八拐的陰謀詭計。
很多時候,外表,只是用來掩藏真實性格的遮蔽罷了。
「前陣子我們的兵馬已經全部退出交州地界,現在東吳那邊來消息……莫非東吳要打過來了?」
諸葛亮臥病在床,蜀中重擔就落到了底下人的肩頭。為了讓諸葛亮多休息,白耳兵的消息不再往丞相府裏送,而是直接送到了成都城守的府邸裏,由馬良二人先過目。
法正抓起桌上茶壺,倒了碗茶後,逕自坐到了一旁的太師椅上。
「東吳想打過來?他們沒這能耐,光是三將軍的綿竹關,他們就闖不過了。」把涼茶一口喝盡,法正用衣袖擦了擦嘴:「消息上說,東吳四大世家跟解煩軍似乎不對盤,要咱們見機行事,看能不能從中得點好處。」
「哦?你說仔細點。」停下了手上工作,馬良認真聆聽。
「要我說,不如你自己看……信在這呢。」
法正兩隻手指夾著一封已被拆封的信紙,上頭密密麻麻寫滿了黑字,只是馬良接過了信,卻是看也不看。
信上頭,寫的是一般家常問候─密信,用的自然是暗號,馬良若真要看,得花好長時間去查暗號本子,才能看懂裏頭講的是什麼。
整個蜀中,只有兩個人能夠光看信就破解其中暗號,一個自然是諸葛亮,他是全才,什麼都難不倒他,另一個,就是法正了。
「孝直,你就直接說吧,我手上還有不少事呢。」
看馬良一臉疲憊,想來昨晚又是徹夜未眠的處理政務,法正不禁搖頭道:「白眉,你跟丞相一個個性,事情到了手裏,不把自己累死是不會停的。
「我不跟你講,就是要你去歇歇,你難道不懂?要是連你都倒下,蜀中還有誰可以倚靠?」
馬良臉上壓抑的神情稍稍舒緩,閉上了雙眼,回道:「唉!我知道蜀中人才濟濟,愚兄只長年紀,不長智慧,孝直之才,就遠在愚兄之上……只是丞相囑託,不敢有所輕忽,只得勤來補拙了。」
「照你這麼說,我還是好心辦壞事了?改天你要真把政事下放,出了什麼意外,敢情還是我的過失……這事,當我沒說好了。」
雖然是說笑,但法正說的事,其實一點都不好笑─馬良清楚的很,法正說的,是蜀國一個很大的隱憂。
的確,諸葛亮智比神人,他作的決定,很多時候都比地方官員來得恰當,在蜀中作官,幾乎不用花什麼腦袋,只要按部就班,好好把上頭交代下來的事情辦妥就好。
但就因為這樣,蜀中的官,相比北魏跟東吳,都少了一點東西——歷練,從錯誤裏學得的歷練。
沒有這些歷練,諸葛亮百年以後,地方官員要怎麼做官?
作官不像農夫種田,時候到了,就是墾荒、施肥、插秧、播種,作官是要解決問題,諸葛亮現在什麼都給他們答案,以後諸葛亮不在了,他們找誰要答案?
想到這裏,馬良鬆開的眉頭又緊蹙了起來,歎了口氣。
「知道了,我會跟丞相商量的,孝直,你還是先把信的事說了吧。」
知道這事勉強不得,法正也沒有緊逼在後,把信上的消息,直截了當的說了:「四大世家嘗過交州的甜頭,現在卻被馬家跟解煩軍獨佔,他們看了眼紅,想要借刀殺人,利用蠻王孟獲鬧點事,好取代馬家在交州的位置。」
「用孟獲?他們想讓蠻人扮成山賊,打劫來往商隊鬧事?」
雖不中亦不遠矣,這年頭的聰明人,想的都差不多。
法正搖了搖頭:「沒這麼小家子氣,他們要孟獲派人假扮山越,不但要打劫商隊,還要攻下幾座城池。」
「攻城?」
馬良愣了愣,隨即點頭:「不無可能,交州地廣人稀,除了建寧幾座大城,其他城池都沒什麼價值,不可能到處都派兵駐守。孟獲想攻城,也不必準備什麼攻城器械,人馬備齊就夠了。」
「不錯!四大世家也不是癡心妄想,只是,他們想得周到,解煩軍想得更周到,孟獲轉頭就把消息露給瞭解煩軍,解煩軍已經打算要將計就計了。」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而法正更從消息裏,看到了黃雀的破綻。
「解煩軍已經跟孟獲商量好了,讓孟獲以兵源不足為由,跟四大世家借點人手,一旦孟獲攻城,解煩軍跟馬家立刻出兵,只要抓到幾個世家弟子,以後,四大世家就有把柄在解煩軍手裏了。」
「合情合理。孝直,你想怎麼做?」
「馬家軍離開建寧抓人之日,就是我大軍入城之時!只要派遣精兵幹將暗中潛入建甯,等馬超率兵出城,我們裏應外合,攻下建寧大城,易如反掌!」
馬良凝神細想,半晌後,點頭同意:「我這就去與丞相說說這事。」
馬良剛要起身,卻被法正攔了下來。
「慢著!白眉,你糊塗了?軍機大事最費心神,你現在去打擾丞相,那先前擔下政務給丞相掙得休養時間,豈不都白費了?」
馬良踏出去的腳步猛地停了下來,愣道:「這是軍機大事,不跟丞相商量商量……」
「你不放心?哈哈哈,白眉啊白眉!我不是要搶功勞,可與其讓丞相為此傷腦筋,不如給他聽聽好消息吧。你忘了我剛剛說過的話?不能什麼事都去勞煩丞相啊。」
的確,不能任何事都讓丞相去操勞了……馬良緩緩坐下了身子,不再說話。
法正笑道:「好了,別一副心神不寧的模樣,我們這就參詳參詳,看怎麼給丞相一個驚喜吧。」
馬良試著讓臉上儘量放鬆,可心裏,總不自覺的想到法正方才說的一句話。
好心,辦壞事……
黃昏時候,魯門山下。
小樓裏,胖子又一次從夢裏醒來。
這一次,他沒有匆匆的再回到夢境,而是起身倒了碗茶,捧著茶碗,望著桌上發呆。
桌上,是胖子的試卷,試卷上頭,有幾位元大儒的評語跟等級。
百多個各派弟子,只有十六人能脫穎而出,胖子能安然活到現在,沒被于吉生吞活剝,很顯然,他就是那十六個名額中的一個。
卷子上頭,大大的寫著幾個字。
「集諸子百家之長,采各派思想精要,絕佳。」
胖子的目光,一直放在「絕」這個字上。良久,他歎出了一口長氣。
「這刀法還真他媽絕了!」
他的心思,從頭到尾就沒放在上午的文試上頭,說句不中聽的,依照胖子上輩子抄作業的功力,百多份答案擺在眼前,他要寫不出一份驚天地泣鬼神的卷子,都是對不起國家對不起民眾。
於是,胖子草草結束上午的文試後,便趕回了小樓,攤開床鋪,準備一探劍關究竟。
這一探,就連于吉歡天喜地拿著過關的卷子要來找他慶祝,都被胖子以「養精蓄銳準備明日大戰」為由轟了出去。
從中午到黃昏,胖子醒醒睡睡,約莫有十五次左右,按照昨晚的經驗,這表示他已經給白起的殘刀KO了十五次。
「嘿!老子想到法子了。」
臉上喜色一露,胖子又趕快脫靴上榻,準備入眠。
對這個步驟,胖子儼然駕輕就熟─誰要是被人平白無故的砍過十五次,大概都會很清楚這個流程。
劍關,確實是在夢裏頭修行的,胖子也只知道這點,其他像什麼「屠神者」、「這一世」之類的鬼話,他半點都沒搞清楚。
總之,胖子現在只要一進入夢境,就會直接被送到一座石室,裏頭等著胖子的,除了拿著刀的白起,就是被白起拿著的刀。
不管胖子怎麼問話,如何挑逗,白起就跟聾了一樣,對著胖子就是一頓猛砍。幾次過後,胖子被砍得火起,索性就跟白起較量了起來。
這一較量,立刻讓胖子看到了劍關的好處。
夢境裏,胖子叫不出本命獸,拿不出青龍刀,面對窮兇惡極的白起,他從慈悲刀法一路耍到虎魄刀招,但不管怎麼耍,都是敗。
不用青龍斬,刀上威勢就不夠猛烈;不用雷霆刀,出刀速度就不夠快捷;不用九天驚鴻斬,刀招變化就不夠繁複。
沒有本命獸,胖子空有龍將潛力,卻沒有足以匹配的武技。與人對陣,往往都只能靠著本命技能殺對方一個出奇不意,可一旦遇到了像周泰那樣的變態,招招都料敵機先,胖子就只能被克得半死。
紮實的刀功,才是一切的根本。劍關,恰好補齊了胖子功夫上的缺失。
「白起!老子可是你們白家的救命恩人,幫你們解決了四十萬飄飄大軍的麻煩,你敢這樣對老子!」
夢境石室中,胖子第十六次對上白起的殘刀。
胖子不是沒腦袋的傢夥,經歷過十五次失敗,他對殘刀已經有了很深的瞭解。
殺神,用的自然是戰場上殺人的刀。
戰場上,殺人不用第二刀,只有攻敵必救,白起每一刀,都能取下一條性命。
白起的殘刀,根本沒有所謂的刀法,他只是把握了一點要訣——哪里痛,打哪里!
面對這招,胖子想到了賭神曾經教過的方法。
遇強即屈,借花獻佛─簡單說,就是故意露出破綻,然後打個防守反擊。
不得不說,以往,胖子根本不會想到這點。
以前,他上場就跟玩「快打旋風」一樣,虎魄刀接青龍斬,反正連續技一放,上上下下左左右右ABAB的亂點,接著就是獲勝而歸,實際上沒有半點技術水準。
所以遇上龍將,胖子可以欺人,但遇上天人,他就只能被騎。
石室裏,胖子撐過幾招後,腳下一絆,下盤突然不穩,露出了個好大破綻。白起沒多瞧一眼,殘刀已經出手,準備收下第十六顆人頭。
只是,胖子跌跤的動作毫無異常,但他接下來的反應卻是非比尋常。他刻意露出的破綻,就像棋盤上下錯的壞子,就在他身子一屈,整個人滾過了白起殘刀時,落錯的壞子卻變成了絕妙好棋。
胖子的長刀旁是白起的雙腿,刀鋒過處,白起雙腿俱斷,接著斷的,就是腦袋。
轟的一聲,白光閃過,石室裏陷入了漆黑與平靜,胖子嘿嘿笑了兩聲,忽地眼前又是一條人影現形,出現的方式與白起一模一樣。
「十五回合才能打贏殘刀白起……你功夫很差啊!」
出來的,是個老頭,胖子一向敬老尊賢─對於吉這樣的老人跟諸葛亮這樣的賢人,胖子敬仰起來,一向是不留餘力。
聽老傢夥出言不遜,胖子一把火已經上來,只礙於對劍關所知太少,怕出什麼岔子,只得先忍著火,問道:「老先生,胖子功夫是差了點,不過您在這做什麼?這裏到處都是打打殺殺的,要是有個不小心,傷到了你,那可就不好了。」
胖子慢慢挨近了身,老頭子那副模樣跟華陀有幾分相似,身上更是泛著一股藥味,感覺上有幾分親切。
「哈哈哈!功夫差是差,人還算可以,老頭子是守這刀室的第二人,名刀扁鵲,你聽過老夫嗎?」
扁鵲?戰國時候以醫術聞名的神醫扁鵲?
胖子正想著,胸口忽然一痛,他一低頭,就看到心臟上頭插著一柄短刀。
「小夥子,你還要多學學啊……」
「操!你個死老頭給老子裝無辜,看老子不劈……」
小樓裏,胖子兩眼一睜,從夢境中醒來,破口就是大罵,可話才說到一半,卻給眼前人嚇了一跳。
「師……師父!你怎麼來了?這兩位是……」
胖子最後一次入夢前才剛剛黃昏,醒來的時候已是夜深。
「入選的十六人都要經過品行考察,兩位考官是來問問題的,問完以後會當場抽籤,決定接下來幾日比試的對手,你還不快起來。」
于吉不是孤身一人前來,當然,更不是帶著羅馬妞來犒賞胖子的,他身邊一老一少穿著儒衣儒袍,顯然就是儒宗協助測試的考官。
胖子趕忙起身,跟兩人見過禮。
「好了,照規矩,為師的可得避開。徒弟,你爭氣點,好好回答啊!」
品行這種東西,胖子肯定是沒有的,但若是連于吉都能通過,胖子敢肯定,他等會絕對會讓兩位考官滿意離開。
「黎聰,墨門弟子,入門時間一年許……你是東吳解煩軍大統領!」
年輕儒生照著簿冊裏記載的資料逐字逐句的念,念到「東吳解煩軍大統領」時,他突然抬頭看了老儒生一眼。
老儒生笑了起來,對著年輕儒生說道:「別緊張,就算是來的是大將軍,話還是得問的,張則,你就照著冊子上的問題逐條逐條的問吧。」
一經老儒生安撫,張則似乎鎮定許多,確定了胖子就是黎聰後,便開始了問話。
簿冊上的問題,不過都是些老生常談,像什麼「路見不平,誰來踩平?」諸如此類的公民道德,胖子逐項逐項的回答。起先並無大礙,奇怪的是,張則問話的聲音時大時小,胖子的眼神逐漸失去了焦距,那模樣好像……要被催眠了一樣。
「主子!你快醒醒,這傢夥的本命獸是風水相師,這是他的本命技能——話術,天花亂墜!」
文伶玉的柔聲叫喚沒有喚醒胖子的意識,就在胖子又要進入沉睡時,識海裏另一道聲音,就像暮鼓晨鐘,猛然敲響。
「胖子!還不給姑奶奶起來!」
武伶玉這一吼,不知是不是獅子吼加大喇叭,胖子神經就像被重槌用力一敲,疼得他神識頓時清醒不少。
胖子兩眼盯著身前的張則,問著識海中的兩人:「怎麼回事?」
「主子!這是相師的話術,有許多用處,或許……他是想讓主子說實話,所以才會對主子用上吧。」
「胖子,這傢夥不安好心!天花亂墜是神棍專用的伎倆,一旦中了這術法,一定時間內,你會失去意識,任他擺佈!」
文伶玉溫婉體貼,事情總往好處想,而武伶玉個性偏激,凡事都會想到最糟的地方。
只是,胖子不是女人,除非張則這廝有特殊癖好,否則這傢夥的意圖,恐怕是真像文伶玉所說,是想聽聽胖子的真話罷了。
「搞這麼多名堂?老子就陪他演一場得了……」
胖子繼續裝著癡呆,演著失神。
眼看胖子眼神裏的生氣再次消失,心底發慌的張則拍拍胸脯,對老儒生說道:「還好我家家傳話術管用,否則今晚就怕要勞煩李老出手了。」
老儒生也是松了口氣,回道:「這人不愧是東吳大統領,說實話,若你沒法拿下他,我也沒有十足把握─你看,他就算中了招,身體各處仍保持著隨時能出手的狀態,與先前那些門派弟子全然不同。」
給白起殺了十幾次,胖子幾乎養成了條件反射,隨時都像身處戰場,等著出手,不得不說,劍關帶給他的好處,已逐漸顯露了出來。
但,這兩人的對話究竟什麼意思?
胖子決定扮傻到底,瞧瞧這兩個儒宗弟子,玩的什麼把戲。
「好了,我們快點動手,這人是名單上最後一個,讓他蓋了指模,吞了藥,趕緊回去複命了。」
老儒生從懷裏取出一封密函,一粒丹藥,遞給了張則。張則接過信跟藥,對著胖子就說道:「黎聰,你現在取過筆,在信上頭簽上姓名,蓋上指印,接著把藥給吃了。事情辦完,你就回床上睡覺,明天一早醒來到武場報到。」
下完指令,張則緊張的看著。
胖子從桌上取過筆墨,攤開了一片空白的信紙,他正準備在中央大大的簽下「黎聰」二字時,張則趕緊指著信紙一角,道:「等等,把名字簽在角落,對,就那裏。」
看著胖子把名字簽上後,吞下藥丸,脫靴上床,閉眼入眠後,兩人松了口氣,趕忙離開。出了胖子的門,兩人在樓林裏穿梭,左晃右繞,穿廊過室,走了好一陣子,才停在一座小樓前頭。
張則十分小心,回頭確定了左右無人後,這才上前敲門,小聲道:「張則、李顯回來複命!」
「進來吧!」
隨著聲音傳出,門也跟著打開,小樓裏坐了三個人,張則二人一進到客房,立刻行禮說道:「拜見家主!拜見少盟主!」
「是他!」
窗外,胖子正在偷窺。隔著木窗,客房裏幾人都是生面孔,惟獨高坐中間大座的那人,胖子相當熟撚。
這人,就是當初接待他進怡紅院的龜公─不,接他進虎豹騎的傻子,司馬懿的長子,司馬師。
「司馬師怎麼跟他們混到一起的?」
司馬師身邊兩人胖子雖然眼生,但從兩人服裝衣著來看,與先前的張則一樣,都是儒宗弟子,非但如此,看那袖口衣角繡的紋飾,兩人還是儒宗裏長老等級的人物。
「主子,您方才服下的藥丸已經給血骨逼出了毒性,是種慢性毒藥,不會立刻發作。」
胖子正琢磨間,識海裏文伶玉忽然出聲,聽到方才吃的是毒藥,胖子決心要看個明白,他躡手躡腳,緩緩向著木窗旁走去,找了個好位置,凝神瞧著裏頭動靜。
小樓裏,張則從懷裏掏出一迭信紙,交給了儒宗長老。
「家主,名單上二十個人,包括東吳大統領黎聰,都已經服下了藥,簽下了名。」
「黎聰?裏頭有黎聰!」
聽到胖子的姓名會興奮的,除了司馬師,只怕不會有其他人。張則點頭,找出了那張簽著黎聰大名的信紙遞過。
「好極了!兩位家主,這兩位的辦事能力,明顯比方才幾位好太多了!回頭我定會把這功勞,報上去給盟主知道。」
張則二人一聽,都是拱手道謝:「謝少盟主!」
「呵呵!不必謝,你們忙了一天,先下去休息吧。」
窗外,胖子稍微側過了身,等張則兩人離開了小樓後,又趕緊貼上木窗。
小樓裏,司馬師身邊一人掏出了大迭同樣的信紙,上頭也是一個個的簽名。
「你個大熊貓!司馬師好大的手筆!到底是何居心?」
看信紙的數量,這次來參加大會的各派弟子應該已被一網打盡,胖子雖然不知道這幾個人玩什麼名堂,但空白信紙上不但有簽名,還有指模跟官印,只要照著字跡在旁邊隨便加幾句「我某某某欠司馬師萬兩黃金」或者什麼勾結他國的字樣,恐怕就能起亂子。
司馬師身邊的一名儒宗長老問道:「少盟主,派出去的弟子都已經回來了,只是……區區斷腸散,我怕有些醫術高明的門派,費點力就能解掉。」
斷腸散?窗外的胖子,總算知道自個剛才吃的是什麼玩意,不過,管它是斷腸散還是鐵牛運功散,經過血骨消化,等下撒泡尿就能排毒。
「用毒是我司馬家專長,斷腸散有沒有用處,我心裏明白,李家主不必擔心。這次能收到如此豐碩的成果,兩位家主功不可沒,我爹……盟主那裏,我一定據實以報,相信不久之後,張、李兩家,就能跟司馬家一同在大魏朝廷上做同僚了。」
兩個長老一聽司馬師提到權位,眼裏就像宅男看到正妹,差點沒把司馬師給吞了。見此情景,胖子只能大歎權勢腐蝕人心─但他更感歎的,是沒先遇到兩個老傢夥,否則他們倆這時候應該是替胖子賣命的。
客房裏,兩位家主對司馬師百般奉承,那張家家主似乎更會說話,常能提起新的話題,哄司馬師開心。
「少盟主,我們張李兩家混進孔孟儒宗多年,卻沒想過能利用儒門法會控制各派精英弟子,想這些弟子多在吳、蜀兩地任官,將來一定對我們的聯盟大有幫助,少盟主這計畫,真是一石多鳥啊。」
司馬師笑了笑,他腦袋雖然不如司馬昭,但拉攏人心,他自有一套方法。
「哪里哪里,這計畫雖然是盟主定下的,但也是兩家家主配合的好,從收回來的信箋上看,除了四大宗派,以及幾位進入前十六名的門派弟子,其他人可說是一網打盡,兩位家主是功不可沒啊!」
「呵呵,托少盟主的福,莊子逍遙遊的黃敘、敝宗主孔融之子孔直、列子禦風行的鄧芝,個個來頭不小,我們能拿下墨門黎聰已算僥倖。其他人……聽門下弟子說,他們連下手的機會都抓不著,看來諸子百家,確實有些能人異士。」
司馬師含笑點頭,說道:「不要緊,這事最重要是小心,等明天比試開始,我們把幾個還沒受控制的強者排到一塊,等他們殺得兩敗俱傷,夜裏就可以再次下手了。」
「好計!不過少盟主,等新的四大宗派出爐,山宗令是不是真讓他們拿去?」
說到山宗令時,張家主眼神似乎有些不舍。
司馬師深怕這兩人起了貪念,趕忙道:「當然要讓他們拿了!這次能借著法會暗下黑手,靠的就是山宗令能夠復原,我們不能太貪心,要是不給山宗令,引得諸子百家不滿,事情露餡可就不美……我們的目的,可不是要跟整個儒道界為敵。」
「少盟主教訓的是!這山宗令,就讓四大宗派去爭個你死我活吧。我們只要把各派精英玩弄在指掌之間,就是美事一樁了。」
房裏,司馬師等人個個是滿腹壞水;窗外,胖子則是眉開眼笑合不攏嘴。
「這些人……真是太禽獸了!可既然給老子知道了,要是不利用機會做點什麼,老子不就禽獸不如。」
2011-2-13 2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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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成都,丞相府。
臥房裏滿是藥味,黃月英細心照顧著諸葛亮用藥,房裏除了他們倆,還有一個人─賈詡的兒子,賈充。
「這情景,亮曾在先王房裏見過,沒想才隔多久,如今在榻上服藥的卻變成了自己。」
諸葛亮話裏多有自嘲,但聽起來,滿是蕭瑟味道。
黃月英沒有回話安慰,諸葛亮不是會被挫折打倒的人,或許有人能取走他的性命,卻不能奪走他的氣節,諸葛亮會說出這樣的喪氣話,有他的道理。
但黃月英明白,賈充不明白,他溫聲道:「丞相不必擔心,等黃敘將軍取得靈藥,相信這傷很快就會好了。」
「到時候,就來不及了。」
喝盡藥湯,諸葛亮在床褥上坐起了身,身邊的黃月英收拾了藥壺湯碗,退出了臥房。
賈充這還是第一次跟諸葛亮單獨相處,看到黃月英刻意避開,又聽到諸葛亮之前頻頻歎氣,他總算意會過來:「丞相有事要交代屬下?」
點點頭,諸葛亮臉上露出了淡淡笑意:「文淵,還記得上回你義兄郭奕被我關在成都天牢的事嗎?」
諸葛亮話裏真意,賈充明白的很,他低著頭,沉默片刻後,道:「丞相是想判屬下一個通敵之罪?」
賈充明白,即便他那天刻意繞路,確定沒給任何人跟蹤,但他到底去哪,諸葛亮絕對清楚,他不過是諸葛亮手中棋子,故意送消息去給胖子的。
「文淵想岔了,你投靠蜀漢抱的是什麼心思,我早已心知肚明,那次,是我刻意放行,讓你去通風報信的。」
果然如此!賈充心中所想得到證實,儘管心中彷徨,卻沒有表露太多驚訝神情:「那麼丞相提起這事……」
「我記得,你父親賈詡的本命技能叫做真知灼見,擁有預知未來的能力,是吧?」
「不錯!不瞞丞相,家父的本命獸是文王神卦,可以性命作為抵押,算出未來之事。」
「這本事……是你學的多,還是你義兄郭奕學的多?」
聽到這,賈充以為諸葛亮想算上一卦,心中大石落地,說道:「義兄郭奕雖然得到家父撰寫的兩部算經,但他本命獸無法配合,若是真要說到卦算,屬下恐怕是略勝他一籌的。丞相有事想求卦?」
諸葛亮點頭微笑,才想說話,胸中一股濁氣上湧,咳了兩聲後,勉強說道:「我有幾件事,想請教文淵……咳!咳!」
賈充見諸葛亮身體不適,趕忙倒了碗茶,遞到他身前:「丞相保重身體,屬下雖然不才,竭盡所能,也會幫丞相解答。」
接過茶碗,諸葛亮就著杯緣淺飲一口後,緩緩說道:「文淵算不算得出蜀漢的未來?」
「這……恕屬下無能,此事涉及國運,屬下功力不足,算不出來。」
文王神卦,沒有算不出來的,但天機要用命來換,算的事情越大,縮減的壽命越多,要是真照諸葛亮問的去算,只怕賈充小命就要玩完。
「好,遠的不說,說近的吧!法正與馬良出謀劃策,出兵交州,這一仗……到底會勝,還是會敗?」
儘管馬良二人沒把出兵的消息告訴諸葛亮,但諸葛亮在這塊土地花的心血,遠遠超過所有人想像,軍營裏一有動靜,諸葛亮在病榻上就已得到了消息。
出兵的事,賈充被法正等人再三告誡,不得與諸葛亮提起,誰想諸葛亮早就了然於胸?
歎了一聲,賈充知道瞞不住了,道:「丞相,這事並非兩位大人想隱瞞,他們是怕……」
諸葛亮手一擺:「我不是怪他們,我只是問,你覺得這事能不能成?」
「從消息上來分析……」
「不是消息。我想問的,是你的卦。」
諸葛亮步步進逼,好像只想從賈充嘴裏,聽到成或不成的答案。
「……不成。事前,屬下已蔔過一卦,雖然不知原因,但從卦象上看,此行凶多吉少,屬下已跟兩位大人提過,他們會多加注意的。」
只是多加注意?法正跟馬良,明顯沒把賈充的卦算當一回事,對此,賈充也沒有辦法,他只是白耳兵裏一個參贊,算不上大人物。
「果然如此。」聽到這次出兵交州,敗多勝少,諸葛亮反而像松了口氣:「你方才說,你義兄郭奕的卦算不如你,如果今天敗的是東吳,他也算不出到底會敗在哪了?」
點點頭,賈充回道:「除非有朝一日,有人能修煉到家父那個境界,否則太過詳細的事,是無法算出來的。」
「好,那就值了。」
值了?諸葛亮今天說的話一直沒頭沒尾,叫賈充摸不著頭緒:「丞相的意思到底是……」
「文淵,你可相信人能勝天?」
一皺眉,賈充就要搖頭,可他突然想到,逆天改命的事情,父親賈詡做得多了,他苦笑道:「如果能窺知天命,知道未來會發生的事,也許,人就能勝過天!」
「說的好!以前,亮總以為自己無所不知,後來才發現,就因為不知天命,所以才會落得接連大敗,但現在,亮已經找到了方法,可以解決這個問題。」
賈充愕然,莫非,諸葛亮是想助他一臂之力,衝破眼前境界,好讓他能算天命?賈充趕忙說道:「屬下幫得上忙?」
「當然幫得上,方才那些問題,就是想確定一些細節。」
「屬下全聽丞相吩咐!」
看到賈充滿臉興奮,諸葛亮緩緩道:「好!相信你也猜到我會做什麼了,如果你願意,把這藥服下後,便閉目打坐,我助你行功。」
賈充一點頭,服下諸葛亮拿出的丹藥後便閉上了眼,盤坐在地,等著藥力化開。
諸葛亮張手一指,太上老君出現在他身後。
「九泉之下,文淵你好生安歇,令尊之仇,亮一定幫他報……一指點化,獸魂招來!」
渾身一震,賈充忽然覺得全身乏力,全身上下就像著了火,燙得嚇人,他睜眼一瞧,臉色立即慘白:「你……你……」
賈充只覺身體周圍像是佈滿無形火焰,要將他的軀體跟靈魂都給煉化一般。
這絕對不是要助他行功,衝破境界!
「賈參贊,若是要怪,就怪月英吧!」
黃月英的聲音不知從哪冒出來的,飄進了賈充耳裏。
「白帝城之役,七星補魂術被黎聰破壞,不僅先王失了性命,公子也掉了魂魄,現在公子又有傷在身,若想儘快復原,除了吃藥,最後一個方法,就是煉化他人魂魄,吸收魂力療傷。」
賈充聽得神魂俱喪,魂魄若是被煉化,他還有命嗎?
「為什麼……是我……」
也許是心裏愧疚,黃月英不敢現身在賈充身前,而是藏身回答:「即便煉化一般人的魂魄,也能達到療傷功效,但參贊不同于常人,文王神算,將助公子更上一層樓!」
就如諸葛亮說的,他這輩子什麼都能算透,就是算不透天。
只要有了窺天之能,從今爾後,就算是天,也擋不住諸葛亮!
賈充的意識逐漸模糊,他沒算過自己的命─自己什麼時候會死,是很難算的事,會縮減很多壽命,但現在就是不用文王卦算也知道,他命不久矣。
「最毒……婦人心……」
說完最後一句話,賈充沒有等到奇跡發生,一炷香時間過後,他整個人就只剩下一副軀殼,身體裏頭,彷佛連骨頭都給化了開去,軟倒在地。
諸葛亮神圓氣足,傷勢盡複,本命太上老君手上也多了一副文王卦,黃月英看在眼底,不禁喜道:「公子!你康復了!」
「不僅如此,還得了真知灼見的能力。月英,你說的沒錯,賈充的確是最佳人選,我在得知法正等人出兵交州後,總覺得這事有些不妥,卻怎麼也想不出哪有問題。沒想到賈充也看出來了,真知灼見果然有獨到之處。」
「那現在?」
「這次,定要報巫峽關,黎聰破我空城計之仇!」
「第三場!墨門黎聰對上法家韓諾,兩邊上前行禮!」
鑼聲一響,場上的胖子準備開始今天的最後一場比試,他與對面的韓飛拱了拱手,點了點頭,聽說隔壁的試場,才剛結束第一場比試。
「你個大熊貓!這些人是怎樣?連道心通透的境界都還沒到,本命獸不拉出來溜溜,你大爺我不就白來了?」
來參加法會前,胖子曾經想過,可以借機學會多少又多少的道術跟本命技,這些儒生的本命技,都是乖巧的文伶玉能使用的招式。
可惜,天不從胖子願,一連三場,他遇到的都是這種看上去就營養不良,風吹大點就會摔倒的對手。
耳邊,武伶玉哼了一聲:「胖子,你是得了便宜還賣乖呀你!」
武伶玉的意思,胖子清楚。
要不是他被司馬師誤會,以為他吃下了藥,受了控制,現在,他應該會被分到隔壁的會場,參加黃敘那一頭,所謂的死亡之組。
孔孟儒宗的孔直,列子禦風的鄧芝,莊周逍遙的黃敘,正為了一個出線的機會,殺得你死我活。
十六個入圍者,分成四組,每組取個頭,就成了四大宗派,四強出爐以後,隔天就是四大宗派比試分先後的日子。
「嘿嘿!不知道隔壁贏的會是誰?若是照司馬師的計畫,今晚少說會再有十幾單生意進帳,老子是今晚去拿好,還是明晚再去偷好呢?」
螳螂捕蟬,肥雀在後,胖子昨晚沒動手,是不想打草驚蛇。
山宗令要拿,那些信紙要拿,就連之後司馬師控制這群儒生的手段,胖子通通要拿!
司馬師既然怕事情曝光,怕各大門派事後追殺,萬一東西不見了,他一定不敢張揚,想到這裏,胖子樂得直笑。
場上,法家韓非子的後人韓諾已做好了準備,手裏拿著的,是戰國時讀書人用來記文載字的竹簡,東漢蔡倫造紙以後,便很少有人再拿這種玩意出來獻寶了。
「你……你小……小心了!這是我法家一……一脈相傳至寶,六……六界碑文,這法器……器威力驚人,你可要小……小心了。」
韓諾跟他的老祖宗韓非一樣,講話總是結結巴巴,只是面對韓諾的好心叮嚀,胖子全然沒放心上。
「得了!你有打神鞭,翻天印還是無敵鐵金剛,通通拿出來,爺自有本事接下了。」
胖子不是瞧不起那些法寶,他是瞧不起那些人。
會跟胖子分到一組,表示這群人已經著了司馬師的道,簽了名,吃了藥,若是照昨晚那位張家家主說的,這夥人就是沒定力,功夫差的那種。
「唉,像老子這種天才,也不是到處都有的……」
自我感覺良好,胖子全然忘了,昨晚他差點就著了人家的道。
但他想的沒錯,這夥人確實都不夠斤兩,本命獸拉不出來,就只能靠什麼絕世神器,家傳法寶,但就算真有這種玩意,這些傢夥就連催動法寶,都要喘個半死,又怎麼跟生龍活虎的胖子打?
「好……好!那……你……你接招了。」
韓諾生疏的擺弄著手上法器,竹簡一攤,便以道力催動,一時風雲變色,飛砂走石,是很有絕世高手,稀世神兵該有的風範。
但,這種情況,胖子今天已經遇到了三次。
接下來,對面的傢夥就會大叫一聲,然後豁盡全力,發出一招─通常這招都沒什麼準頭,等這招用完,胖子也差不多可以跟對方說「謝謝再聯絡」了。
果然,韓諾臉色一凝,嘴裏叫道:「六界碑文!六道輪回!」
法輪常轉,輪回盤就像使出了西方法術裏說的空間魔法,在半空中撕開一道缺口,冒出了身,一個巨大輪盤就在半空中綻放出逼人威勢。
「一……二……三……」
輪回盤上,有陰雷作響,有修羅降世,六道輪回說的是天、人、修羅、地獄、惡鬼、畜牲等六道,是維持人間秩序的道理,法家重視規條規章,認為即便是天地,都有可以管理的法則。
法家始祖韓非子創的法器,其中威力絕非胖子能夠匹敵,輪回盤一轉動,大圓盤就像披薩被切成六份,上頭六個畫面,描述的正是六界的法則。
天界一片和善,人間有悲有喜,地獄苦海無涯,畜牲受盡苦難─按照對手的善與惡,輪回盤作出決定,降下賞罰!
於是,惡鬼們向胖子撲來,地獄道要抓胖子償命,修羅界有修羅替天行道,一波一波,都是駭人無比。
胖子動也不動,任憑六道輪回的無窮威力加諸在身。
「十四……十五……十六……」
眼看修羅夜叉就要殺到身前,胖子沒有叫出武伶玉,沒有拿出青龍刀,他只是默默數著數,就在他數到「二十」的時候,對面傳來「噗」的一聲─韓諾吐血倒地。
「你個大熊貓,這種上品法器,老子都不知道能不能用,這些人就那麼點道力也敢隨便用,不怕被法器吸成人幹?」胖子搖頭失笑。
施術者不支倒地,輪回盤自然破解,這已是胖子今日遭遇的第三次,這些人的法器都是很好很強大,可惜,聲光效果不錯,實際作用卻少的可憐。
「韓諾兄弟,這局,胖子就當你承讓了!」胖子沒出一拳一腳,但就憑他現在能四平八穩的站在臺上,韓諾卻差點吐血吐成了人幹,傻子都知道誰勝誰負。
只要拿到了那迭信紙,取得了司馬師用來控制眾人的秘密,這些人就是胖子的私有財產,胖子愛惜他、注重他、安慰他、保護著他都來不及了,當然更不可能趕盡殺絕,奪人法器。
「好!」考官見勝負已定,上臺宣佈道:「今日龍組勝出者,墨門黎聰!」
四大門派已經有他一份,明天不管輸贏如何,山宗令都是到手的鴨子,飛不得了。
胖子滿臉是笑,對著台下眾人說了幾句承讓承讓,轉頭就想往隔壁場地走去,想來黃敘那頭還沒打完,現在過去,說不定還能偷學個幾招。
看到胖子邁步離開,考官卻是攔下了他,問道:「黎聰你今日已無賽事,這是要去哪?」
「小子想去隔壁瞧瞧,考官大人要一道去嗎?」
「哦?你不知道嗎?你不覺得比試場有些冷清?」
聽到考官提起,胖子才覺得奇怪,就算這幾個人不是奪冠熱門,好歹有他這個種子選手,四大宗派的墨門大師兄在,即便其他門派沒叫人來聲援,他師父于吉也會現身才是。
「莫非……分組比試不讓人觀賽?」
「既然知道了,就請回吧。」考官抬手送客。
胖子連最後一點算盤都沒打響,悻悻然的往小樓方向走了過去。
趕得早,不如趕得巧,要是胖子沒這麼乾脆的離開,恐怕就得為他接下來錯過的,扼腕一輩子。
「那不是司馬師身邊兩個跟班?」
一個張家家主,一個李家家主,就在回小樓的路上,胖子撞見了兩位儒宗長老。
他們倆行色匆匆,那模樣就算不是身上有屎也相差不遠,胖子如果是在明天或後天看到他們這副模樣,絕對不會感到好奇,但問題是,他還沒動手,兩傢夥在著急什麼?
「別是半路又殺出什麼程咬金,壞了爺的好事了吧?」
胖子狸步一展,緊跟在後。
兩人走的方向正是司馬師待的小樓,見此情景,胖子心裏的不安是越發強烈,沒多久,就來到了他的老位置,木窗外。
房裏如胖子所料,是一片淩亂,就見司馬師喘著大氣,一手指向門外,對著兩位長老說道:「快!快追!我剛回來,就看一個蠻人,偷走了奪魂鐘!你們快去追回來!」
奪魂鐘?沒聽過的玩意,只要不是咱的信紙就好,那東西可是有大用的……胖子正鬆口氣,就聽司馬師又說道:「千萬不能讓他們走了,那奪魂鐘是控制各派精英的關鍵,一定要拿回來。」
媽的!這還得了,偷東西偷到老子頭上?
胖子看准了方向,才想要追,眼睛卻瞄到了一件新奇玩意,草叢裏一窩鳥巢不停抖動,正窸窣的發出聲響,胖子挪了挪位置,立刻發現那是個人,不僅如此,看那發色五官,分明就是羅馬人。
羅馬人躲在門外?司馬師說的「蠻人」,指的是羅馬人?這些傢夥怎麼攪和進來的?既然偷了東西,現在又待在這裏做啥?
滿頭霧水,可看到草叢裏躲著的兩個羅馬人手裏拿著小鐘一般的玩意,胖子立刻停下腳步,準備守株待兔。
兩位儒宗長老一出門,司馬師趕忙起身,在地磚下頭東翻西找,胖子這一看,立刻暗呼:「兩個傢夥有腦子啊!」
果然司馬師找了半晌,似乎是發現那迭信紙沒被偷,正拍著胸脯直呼好險,兩個羅馬人咧嘴一笑,大跨步走進了房裏。
想來,兩人是因為在房裏只找到了奪魂鐘,找不著信箋,所以才特意留下?
讓司馬師發現,就是要他自個把寶給掏出來!
「你們!」司馬師一看到兩人,立刻醒悟過來,不禁怒道:「你們到底是誰?為何要跟我司馬家做對!」
「哼!司馬家與我是生死大敵,我不跟你們做對,要跟誰做對?」
司馬師正看著門口闖進的蠻人,怎知聲音竟從身後傳來,他緩緩扭頭,看著從內室走出的那人,愣道:「慕……慕容複!你沒死!」
慕容複?「北喬峰南慕容」那個慕容複?
胖子在窗外,看著裏頭好戲上演。
「我慕容氏上下三千多人,西鮮卑五萬族人的血仇沒報,我慕容複就不會死!」
司馬師見仇人上門,不禁有幾分慌亂,但他始終是司馬懿之子,臨危時,仍舊有幾分沉著氣度:「你……你想怎樣!」
「交出各派精英的信箋!」慕容複手一伸,司馬師臉色變了幾變。
「你怎麼知道有信箋……不!你連奪魂鐘也知道,到底是誰告訴你的?」
「死人,不需要知道這麼多!」慕容複見司馬師不肯乖乖聽話,腰間長刀出手,就要快意恩仇。
血債,就要血償。
司馬昭!司馬師死到臨頭,腦中靈光閃過,總算想到,當時負責圍剿鮮卑人的,正是司馬昭。
可惜,這對他的死,沒有任何幫助。
他想跟慕容複談條件,想與羅馬人打商量,只是話沒出口,刀已經落下。
頭顱拋飛之際,司馬師總算明白,他與司馬昭差的不是一點半點。
曾經,他以為,只要小心伺候著司馬懿,有朝一日,家主的位置必定是他的。沒想到,司馬昭根本不會讓那天來到,他的家主夢,只能跟著魂斷,夢碎。
「收拾收拾,我們離開!」
看著地上滴溜溜打轉的人頭,慕容複滿腔仇恨稍作宣洩後,又恢復了清醒與冷靜。
他與兩名羅馬人做了吩咐,正想拿了東西離開,門外就傳來個聲響。
「收拾就不必了……留下奪魂鐘,你們今天的事,胖子就當沒看到。」
胖子身後,文武伶玉同時現出身形。
管他是南慕容還是北喬峰,就是虛竹這個少林同門來了,想從胖子手上拿走東西,沒門!
「你就是胖子!」
慕容複的反應出乎胖子預料,那神情不是驚訝,反倒是有幾分驚喜。
沒想到老子的名號已經傳遍大江南北?胖子才要撂下幾句「知道是大爺,還不乖乖就範」,就聽慕容複叫道:「羅傑!敲鐘!」
「當!」
清揚鐘聲一響,胖子還沒出招,突然眼前一黑,就這麼昏了過去……
2011-2-13 2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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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交州,建寧。
夜半三更,建甯大街一如往常的喧鬧,青樓酒館裏多的是徹夜不歸的傢夥,這些人沒發現,他們頭頂有對眼珠,看著他們的一舉一動。
城裏最高的建築,是士燮太守府上的高樓,從那裏,可以鳥瞰整座建寧城。
或者說,窺視。
沒經過允許的監督,就是偷窺─這種偷偷摸摸的事,得由偷偷摸摸的人來負責,現在高樓上頭,就有這樣一個人。
專門在背後下手,在暗裏捅刀,於禁的刀索,從來就不是光明正大的兵器。
閣樓上沒有點燈,整間房漆黑一片,於禁兩顆眼珠緊盯著城裏動靜,身後,冷不防冒出個聲響:「怎樣,還沒有動靜?」
聽到馬鐵的聲音,於禁沒有轉頭,而是盯著幾個剛從酒館出來,發著酒瘋的傢夥:「沒有。四爺,蠻王那裏有消息嗎?」
「怎麼?你擔心郭奕?」
於禁沒有回答,他會投靠解煩軍,是因為想報仇,但憑他在解煩軍的地位,還沒權力影響胖子的決定。
所以他關心郭奕,因為郭奕在胖子面前,才有說話的分量。
歸根究底,於禁一門心思想的都是報仇,如果有朝一日大仇得報,他便會隨著曹彰共赴九泉之下。
當初在赤壁大戰,曹彰身受重傷,命在旦夕,卻還背著他從千軍萬馬中突出重圍,就算于禁把曹彰用來背他的束帶砍斷,曹彰就騰出一隻手來抓他,于禁把曹彰的手撥開,曹彰就索性留下與他共生死,這份恩情,於禁無以為報。
要死,也要報了仇再死!
於禁緩過了心思,跟馬鐵說道:「有馬岱將軍相陪,我不擔心。只是放了餌沒釣到魚,有些心急罷了。」
於禁說的餌,指的是兩天前離開的郭奕大軍。
兩天前,蠻王孟獲照著馬休的計畫,與四大世家商借兵員,接著便帶人到了交州,在與馬家套好進退的情況下,非常順利的占了幾座城池。
理所當然,四大世家聯名上奏,準備在皇帝孫和面前,參馬家治交州不力的罪名,因為如此,執掌交州的馬家,立刻派大軍前往剿匪。
只要馬家大軍一到,孟獲便會舉旗投降,把四大世家的子弟綁了交出去,等馬休拿著了人,只怕四大世家這輩子想再出頭,就難了。
計畫裏第一個套,套的就是四大世家,只要抓著四大世家的把柄,解煩軍跟馬家,此後在東吳,就算是穩如泰山了。
馬鐵笑了笑,說道:「釣魚嘛!總得有些耐心,別太心急了。」
魚,是潛入建寧的蜀軍。
「如果有一天,徐庶願意投靠東吳,那一定是來作奸細的!」這是胖子給徐庶的評語。
既然徐庶知道了他們的計畫,西蜀就不可能不知道。
馬休刻意洩漏消息,就是要引大魚上鉤,交州這塊地,是解煩軍第一塊根據地,周圍所有覬覦它的勢力,都要不留餘力的打擊才行。
為了演這出戲,郭奕假扮成馬超的模樣,帶著馬岱率領大軍出城,城裏只留少許官兵─這個大好機會,西蜀不可能放過的,只要蜀軍一來,城裏的法師陣、虎衛營、馬超、馬鐵、黃柄、於禁,絕不會給他們好果子吃。
「也許今晚不會來了吧?」
這是郭奕離開的第三個晚上,於禁看東方天際開始吐白,青樓酒館也準備要打烊歇息,做出這樣的判斷。
「辛苦了!白天我來,你先下去歇歇。今晚有我大哥輪哨,你就不必來交班了。」
馬鐵大手拍上於禁肩頭,正要跟他寒暄兩句,目光所及,窗外幾處熱鬧街道,突然冒起了濃濃黑煙,火舌吞吐不休。
「來了!」
馬鐵與於禁異口同聲,一個下樓示警,一個往後院叫人。
隨著太守府敲響的鐘聲訊號,建甯城立刻關上了四周的大門,於禁帶著虎衛營與黃柄的法師陣一會合,立刻傾巢而出,打算來個關門放狗,馬鐵則緊跟馬超,等著攔下對方高手,讓西蜀再折大將。
「大哥!等等我!」
馬超胯下雲駒飛快,這時天已是濛濛亮,不少百姓正準備起床幹活,只怕蜀軍就是想趁人多混亂之際,奪取城池。
「跟不上就去幫於禁。」
馬超沒有減緩馬速,前頭,隱約已能看見蜀軍身影。
「是山越人?難怪混進城裏老子都沒發現!」
馬鐵瞇著眼,認出了其中一個熟人,山越大王沙摩珂。
他們早猜到西蜀會派人潛入建寧,怎會不懂監視進出人員。
可是這幾日看守城門,馬鐵都沒看出什麼可疑人士─交州是蠻人地方,讓山越人混進建寧,再容易不過。
馬鐵取出了白起殘刃,眼神越見銳利,對著馬超喊道:「大哥,是殺丁奉的傢夥。」
馬超取出了九逸槍,從槍身到槍頭,共刻了九匹神駒,他父親馬騰曾說「行天莫如龍,行地莫如馬」,想要快意恩仇,縱馬疾馳,殺人見血是最好選擇。
「拿下他,給徐盛解氣!」馬超身子一騰,一腳蹬上馬背,躍到半空,吼道:「給我壓陣!」
沙摩珂正忙著分派人手,準備大鬧一番,耳邊突然傳來如雷大吼,他還沒轉頭,腰間狂沙刀已經起了反應,脫手出刀。
漫天狂沙,對上九天驚雷!
「雷鳴槍!」
九逸槍上,九匹駿馬像是背插雙翼,跑的比平常更快更急,這是馬超把關羽擊落馬下的一槍,現在,這一槍從背後偷襲,槍尖離沙摩珂一丈遠時,沙摩珂的刀還沒出鞘。
「這距離,就是閃電刀也擋不住!」
馬鐵嘴角揚笑,看來這一槍,就能解決一個心腹大患,只是他從未想過,世上會有比閃電更快的刀。
「當!」
血色彎刀攔下了馬超勢在必得的一槍,沙摩珂接下來的連番搶攻,看的後頭馬鐵暗自心驚。
「當初在巫峽關,胖爺有傷在身不也能攔下他?莫非當時他未盡全力?」
場上,沙摩珂的雙刀,徹底壓制了馬超的反擊,接連十槍馬超都是有守無攻。馬鐵看情勢不妙,趁著四周山越兵還沒圍上,就要與馬超聯手對敵。
「別過來,這地方有古怪!」
古怪?聽到馬超提醒,馬鐵運足眼力,只是長街上與往常是一個模樣,青石鋪的路,鐵木搭的房,哪有古怪?
「西涼錦馬超……果然名不虛傳!」
沙摩珂臉上畫滿了各色油彩,隨著講話時五官的起伏,構了一幅奇妙景致,彷佛看一眼那油彩間的深色瞳孔,就要被吸進去了一樣。
「哼!邪門外道,區區幻術能拿我如何!」
一進入沙摩珂周身十尺,馬超就覺有千斤重擔壓身,進退之間,出手之際,都比往常慢了不少,他定下心想找出個原因,卻毫無所獲,只能猜是幻術所為。
「幻術?哈哈哈!我以為馬超有多了不起,原來也就這點眼力,那你可以受死了!」
沙摩珂話才說完,身後本命獸立刻脫體而出,看那體型,竟與長街旁的民房一般大小。
「通體綠毛,天生六腳……是上古五毒,殘蛛!你用了蛛絲遍地!」
馬超不顧身前巨大蜘蛛張牙舞爪,仔細看著身上毛孔,果然,有不少條細密蛛絲,束縛住了他的手腳。
「哈!你不用擔心,這蛛絲沒有毒,也不是特別堅韌,不過有些特殊效用,能麻痺人的手腳,遲緩人的動作罷了。」
沙摩珂身後本命殘蛛緩步前進,馬超就像沾黏在蛛網上的獵物,等著被人飽餐一頓。
在草原上,猛虎可稱百獸之王,但在山裏頭遇見這等劇毒之物,就是猛虎也得乖乖掉頭走人。
沙摩珂,絕對是名符其實的山大王。
可大難臨頭,馬超仍是一派輕鬆:「難怪你拿胖子沒輒……他只要一招虎須怒張,你這只肥蜘蛛就只能等著被宰了!」
瘡疤被揭,沙摩珂臉上神情一變,猙獰著對馬超吼道:「你想找死,我就成全你!」
「鏘!」
抽刀的除了沙摩珂,還有馬鐵,只是馬超槍一橫,阻止了後頭馬鐵:「別動!壓陣可不是這意思。」
要馬鐵壓陣,表示馬超想跟沙摩珂一對一的單挑,馬鐵只要注意有沒有人暗中下黑手,幫忙解決就行了。
猶疑了會,馬鐵終是停了腳步,天人間的戰鬥,他的確插不上手。
沙摩珂臉上的笑容更加肆無忌憚:「死到臨頭還想逞英雄?現在你就是喚出本命獸,也不過是給我的殘蛛加餐!」
隨著殘蛛越靠越近,布在馬超身邊的蛛絲也越來越密,這招式的能力,似乎僅在一定的範圍內有效。
也是,蜘蛛網裏,是殘蛛地盤,出了蛛網,這傢夥也不過是大一點的昆蟲罷了。
馬超兩眼緊盯沙摩珂手裏雙刀,就在殘蛛前足距他不到三尺時,終於開口:「你手上拿的……是普通兵器?」
命在旦夕,這廝還關心敵人兵器?沙摩珂勝券在握,不禁想數落馬超幾句:「就算不是魂兵,照樣能解決你!」
「原來你還不懂……那,就讓你見識見識吧……」
馬超雙手一捏,明明是精鋼鑄造的九逸槍,卻在馬超的雙手緊捏下化作一灘鐵水,逐漸成了一顆鐵球。
要是胖子見到,恐怕立馬會喊:「又是這招?怎麼天底下的人,都會這招啊!」
那鐵球散發著危險味道,沙摩珂嘴上不說,心底清楚,他沒等馬超出招,指揮著殘蛛就上:「困獸猶鬥,再反抗也是無用!」
沙摩珂嘴上嚷得凶,但若不是感受到危機,他不會急著要解決馬超,殘蛛高舉前足,顎上獠牙一伸,就要將馬超大卸八塊。
可惜,晚了。
馬超雙手一捏再捏,鐵球禁不起一再壓縮,就像炸藥般猛地炸開。
轟然炸開的碎片遍佈四周,接著,無數碎片就在馬超身前化作萬千駿馬,喚出本命雷獸,馬超立刻發起衝鋒。
「萬馬奔騰!」
彷若千軍萬馬沙場衝鋒,馬蹄落下,踏得整座建寧城為之晃動,尤其領頭的雷獸,渾身電流急竄,銳不可當。沙摩珂臉色遽變,就看殘蛛六足急落,砍死了幾匹神駒後再擋不住,被撞得一個不穩,仰天翻落。
馬蹄踩下,沙摩珂只覺得氣血翻騰,他的本命殘蛛被馬群鐵蹄疾踏,眨眼間已是血肉模糊,他趕忙收回本命獸,正準備以手上狂沙刀迎敵,耳邊突然傳來一陣聲響。
「連煉兵化形都不懂,空有天人身手也是無用,死來!」
沙摩珂猛地轉頭,但已來不及了─即使沒有長槍在手,馬超的拳法爪功也是快逾閃電,「喀」的一聲,沙摩珂猶在扭頭之際,脖頸已被扭斷。
「大哥!」
難得看到馬超使出厲害招式,馬鐵趕忙問道:「剛才那招到底怎麼回事?」
看到於禁虎衛營跟法師陣正在圍剿四周的山越士兵,馬超緩過了手,收回了九逸槍:「以前你沒有魂兵,所以大哥沒跟你提,有朝一日你若是晉級天人,大哥再跟你詳細說吧。你只要知道,天人要更上一層樓,往神人境界而去,不能單靠自身修煉,魂兵更是重要。」
「神人!大哥你知道怎麼突破天人了?」
「掌握些皮毛而已,更何況,晉級神人未必是好事,大哥不過是不想輸給其他天人罷了……若有天我真能晉級神人,也還得多多考慮。」
什麼意思?能晉級不晉級?考慮什麼?
馬鐵還想再問,可馬超卻像想到什麼,道:「對了!城裏作亂的就這一處?」
「四方城門都沒有傳來消息,恐怕就是這一處了。」
「不太對勁……諸葛亮用計極為謹慎,就算他計算建寧城裏少了我跟馬岱,少說也得再派幾人,才有十足把握拿下建寧才是。」
聽得分析,馬鐵正狐疑間,長街那頭就有傳令趕來:「將軍!不好了,少將軍那出事了!」
馬岱跟郭奕?馬超與馬鐵面面相覷,趕忙問道:「怎麼回事?」
傳令咽過口水,一古腦的說了:「有探子來報!蜀軍假扮馬家援軍,已經從孟獲手裏騙走城池,少將軍不察,誤入城池中了埋伏,正在浴血苦戰,探子一發現不對,便趕回來求援了。」
「中計!」
馬超二人異口同聲,趕忙上馬,馬鐵沒等馬超吩咐,趕忙喊道:「大哥,我跟你去!」
「不!你與於禁留下守城,我給你二十名虎衛,三百名官兵,其他的虎衛跟法師還有黃柄,我一併帶走。」
見馬超要將他留下,馬鐵不禁急得大叫:「大哥!」
「沒得商量!建寧是重中之重,我留你下來,是不想有後顧之憂,你明白嗎?」
沒等馬鐵回答,馬超已經叫上黃柄,同時吩咐於禁,分派人手。
馬鐵聽他說的在理,馬超帶走城裏多數官兵,要是蜀軍這時進攻建寧,只怕這城就要易手,馬鐵不再糾纏,點頭喊道:「大哥,你放心,馬鐵一定守住建寧,等你回來!」
魏都,許昌。
司馬家大宅書房,司馬懿手裏拿著幅圖,上頭有山有水,卻又不像是山水畫,那圖有的地方描繪粗糙,有的地方畫工仔細,看上去,好像是幅地圖。
正看得入神,耳邊卻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司馬懿眉頭緊蹙。
敢擅自闖入書房重地,大事不妙!
「爹!不好了!」
司馬昭很少有慌張的時候,即便是他大哥司馬師搞砸了壽春一戰,讓司馬家陷入危機,他仍是那般神態自若。
司馬懿心裏很不安,他隱約猜到了司馬昭嘴裏要說的壞事:「你大哥出事了?」
看到司馬昭點頭,司馬懿突然有點暈眩,他勉強保持清醒,問道:「到底怎麼回事?」
「我們拿來控制各派精英的奪魂鐘被盜,信箋也被人一併竊走,就連大哥……」
見司馬昭欲言又止,司馬懿不禁犯急:「你大哥怎樣?」
「大哥……他也被人殺了。」
晴天霹靂,司馬懿忽然覺得有些喘不過氣。
雖然他這大兒子有百般缺點,雖然他不只一次想過要把家主的位置傳給次子,但,虎毒不食子,司馬師終究是他的兒子。
「誰幹的好事?是哪派子弟?東吳黎聰?還是西蜀黃敘?」
司馬懿問話的模樣,有幾分猙獰。
「聽兩家家主傳來的消息,似乎……是羅馬人。」
司馬懿無法冷靜下來,不自覺間,被司馬昭的話牽著鼻子走:「羅馬人!羅馬人怎麼會知道這事?該死的傢夥,他們拿走奪魂鐘,是想做什麼?」
「前陣子他們來找過爹,會不會是跟他們說的那幾項法器有關?」
司馬懿驀地一愣。
法器?莫非這夥人找不著東西,所以跟蹤司馬師,暗地下手殺人?
司馬懿臉色變化不停,他沒注意到司馬昭低頭垂首,眼神裏沒有半分哀淒。
擅自放走了慕容複,又刻意安排他與羅馬人相遇,果然沒叫司馬昭失望……
「師父!就是這人殺了卡力,奪走神的靈魂,就連莫思長老也在他手上。你一定要殺了他,給卡力他們報仇啊!」
「是啊!師父,他以為徒兒倆不懂漢語,所以才留下我們,這次他帶我們到法會,也是沒安好心,你一定要幫徒兒做主啊!」
九官鳥的擬聲,把兩個羅馬妞的話一五一十的傳進了胖子耳裏,胖子微睜雙眼。
周圍是個洞穴,兩個羅馬妞跟他們的師父,還有那個叫人敲鐘的慕容複,都在洞口商量著事情。
「你個大熊貓!于吉怎麼沒把人看好,兩個小妞被人救出來也就算了。他連徒弟失蹤都沒發現,敢情這傢夥只要四大宗派到手,什麼都可以撒手不管了啊!」
胖子不知自己昏迷了多久,他擔心幾個人手上的奪魂鐘,卻更擔心于吉可能已經拿著山宗令到賢人居去逛街了。
「媽的!那鐘到底是什麼玩意,怎麼輕輕一敲,老子就頭昏眼花?伶玉!伶玉!」
胖子要找機會脫身,就得從奪魂鐘上頭下手,否則對方輕輕一敲,自己就倒地不起,這種狀況,就是兩個小妞都能把他生吞活剝了。
「主子,奴才在這。那法器奴才瞧過了,上頭有個法陣,不過用處不大,只是用來使喚昆蟲的役蟲陣。」
「蟲?不對呀!老子又不是蟲,怎麼會受鐘聲影響?」胖子調節著呼吸,裝著仍昏迷不醒的模樣,趕忙跟伶玉商量。
「你個傻胖!這你都不懂,你身體裏有蟲啊!」
精……那個蟲胖子是不少,可武伶玉說的應該不是那玩意:「什麼蟲?」
「主子!你上回吃的斷腸散裏有蠱蟲存在,血骨只逼出了毒,卻沒逼出蠱。」
「蠱術?」胖子額頭上冒出了冷汗。
聽說苗疆蠱術、東洋降頭術都詭異的很,輕易就能要人性命,讓人不舉。
他這一動作,洞口立刻起了反應,慕容複叫眾人噤聲後,瞇著眼走進了洞穴,對著胖子說道:「醒了就別裝睡,否則我就讓你一睡不醒!」
話一說完,胖子立刻圓眼大睜,擠出了一臉淫笑,坐起身擬聲說道:「哎呀,慕容公子真是愛說笑,胖子只是最近睡眠不足,想翻個身再睡會,不過現在睡夠了,睡夠了。」
「師父,他又想使詐!」
胖子擬聲說話,選的是拉丁語而非鮮卑話,慕容複能跟幾個人溝通,相信聽得懂拉丁語,羅馬妞一聽,立刻回頭跟她們師父撒嬌。
那牧師的師父,沒有穿的跟紅十字會一樣,反倒是身披獸皮,滿臉鬍鬚,有幾分像傳說中的德魯依,而被弓箭手扯著衣裳的羅馬人,打扮卻像極了法師,只是整個人用斗篷遮住了臉,怪裏怪氣的,就聯手上法杖鑲嵌的都是個骷髏頭,活像個亡靈法師。
這兩個,正是胖子當初在小樓外看見的羅馬人。
為了一條小命,胖子可不能任由兩個小妞胡扯,他立刻反駁:「尊貴的閣下,小女孩不懂事,你們可別聽她們倆胡說瞎說,你沒看,她們的身子,到現在都還清清白白,胖子可沒……」
胖子還想多來幾句,只是那亡靈法師似乎只愛跟死人打交道,還沒開口就拿起了奪魂鐘。
「別廢話,我問一句,你答一句,你敢說謊,我就敲鐘!」
操!把那玩意當緊箍咒啊?你要敢敲鐘,老子就敲你腦袋!
胖子暗裏罵著對方祖宗十八代,臉上卻是無比的忠厚老實:「您問,胖子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神的靈魂,在你手上?」
「是,不過只有我有資格去拿,也只有我知道怎麼去拿。」
胖子不是白癡,要是說這玩意在莫斯手上,而那廝正在東吳開班授課,這夥人直接去找人,把胖子埋在這當肥料就夠了。
兩個羅馬妞雖然從莫斯口中知道胖子手上有神的靈魂,但沒有教皇同意,擅自教授外人法術是抄家大罪,莫斯沒有跟兩人說過,神的靈魂其實每天他都能碰到。
亡靈法師聽到這,沒有什麼表示,兀自沉吟著,反倒是一旁的德魯依甚為衝動,頻頻望著胖子,似乎是想上前動手,他扭頭對著亡靈法師說道:「卡尼!既然莫斯還活著,咱們找到他一樣可以達成目的,何必聽這胖子說些廢話?」
陰冷笑聲從斗篷下傳來,法師卡尼將手中骷髏法杖往地上一敲,說道:「這裏……你說了算?」
德魯依才想賞胖子一頓胖揍,前進的腳步,硬是停了下來。
「如果不是,乖乖看著。」
卡尼轉過了頭,與身邊的慕容複說道:「先生,這人確實是我們要找的人,如此一來,先前的交易已然兌現,我們幫你奪取奪魂鐘,殺掉司馬師,你給我們這人的情報,現在交易結束,我們要帶這人離開。」
慕容複接過奪魂鐘,問道:「你們要殺他?」
「我們的目標是神的靈魂,其他的,我們沒興趣。」
慕容複笑了笑:「既然如此,把他留下─我想替族人報仇,需要東吳的力量!」
當初黑衣人放走慕容複時,就跟他提到了儒門法會、奪魂鐘跟各派精英,只要掌握了這股力量,想找司馬家報仇,並不是不可能。
當時,那黑衣人要慕容複取得信箋跟奪魂鐘後,靜候他的吩咐,可現在機會就在眼前,慕容複等不及了。
「先生這是想跟我們作對?」
「哈哈哈!沒有奪魂鐘,你們壓得住這個胖子?他可不是普通人。」
「他身上不過十多晶的能量,比先生差得遠了,先生不用擔心,我們會解決的。」
「這麼說,你們是不想放手了?」
看到兩邊為了自己這百來斤肉你爭我搶,胖子不知是該歡喜還是該憂慮,他看著慕容複手上奪魂鐘搖來晃去,心裏也跟著七上八下。
對羅馬人甚是好奇,武伶玉問道:「胖子,剛才那羅馬人說的什麼晶,啥玩意?」
「唉!姑奶奶,你行行好,我管他是一閃一閃亮晶晶還是什麼鬼,現在是人為刀俎,我為肥肉,替自己小命著想都還來不及了,哪有空去理會這麼多?」
聽胖子這麼說,武伶玉卻是一愣:「有什麼好怕的?打不贏不會跑嗎?」
「說的容易?你沒看他們拿著奪魂鐘要敲不敲的,老子一跑,他們隨便敲個鐘,我就得繼續倒在地上裝屍體,怎麼跑?」
「你……傻的啊?先前血骨沒除掉你體內蠱蟲,是因為蠱蟲沒有危害到你,只要發作過一次,血骨就會把蠱蟲視為毒物─你早就不怕了啊!」
「操!你他媽怎麼不早說!」
2011-2-13 21:33
shps940114
第八章
「呸!」
濃痰裏還和著血水,馬鐵疲憊地靠在城垛上,將雙腿儘量伸直,爭取著歇息的機會,在他身邊,是剛從城門處殺退蜀兵的於禁。
「文則……我們撐得到大哥回來嗎?」
這個問題,馬鐵問了很多次,於禁的回答卻越來越無力。
半天前,馬超率隊離開,他們前腳才走,蜀軍後腳已經到了。
「四爺,這次是我判斷失誤,看來馬超將軍在路上也遇到麻煩了,否則不會這麼久都沒來消息,早知如此,當初該照四爺所說,派人去求援的……」
「嗚嗚─」
號角聲再次響起,兩個時辰裏,蜀軍已經發起了三次進攻。
馬鐵把身子撐了起來,道:「也許諸葛亮就想我們派人去求援……別想這麼多了,擋下這波再說吧!」
城外,戰鼓聲連綿不斷,號角聲響徹長空,一望無垠的曠野上,蜀軍再次集結,形成整齊軍陣,最前頭的一桿大旗迎風招展,上頭,繡著讓人絕望的大字。
「是張飛!看來這是蜀軍最後一波進攻了。」
大旗下,張飛手持蛇矛,跨坐烏騅,周圍士兵的氣息明顯與眾不同,似乎多了幾分懾人冷意,或者說,幾分不死不休的殺氣。
一桿桿長矛直指長空,蜀軍將士頭盔上特有的櫻紅流蘇,在殘陽照耀下,淒豔如血。
精銳!真正的蜀軍精銳!
於禁緩緩合上了眼。對戰局的變化和戰術的安排,他比馬鐵更高明,他們這次,怕已是中了諸葛亮的計。
「亂世人命不值錢,沒想到諸葛亮會拿沙摩珂作餌,這份魄力,實在叫人佩服……胖爺曾說過,諸葛亮用計總是顧及臉面,沒想到,這次他連犧牲手下的手段都肯用,看來他是給逼急了啊!」
馬超出兵,不是沒考慮到調虎離山的可能,但沙摩珂的出現,無疑是給他吃了顆定心丸─大夥以為,沙摩珂到建寧只是為了拖延時間,好讓諸葛亮伏擊孟獲跟郭奕。
望著遠處蕭捎城的方向,馬鐵的語氣裏帶著不安。
「大哥帶走了五千官兵、虎衛營大半子弟以及黃柄的法師陣,這支軍隊的實力非同小可,可如今卻無消無息,公則……你怎麼看?」
看蜀軍列好陣形,雲梯井欄也已備妥,於禁搖了搖頭,道:「如果諸葛亮真猜到我們的全盤計畫,只怕他早已派人假扮援兵,把蠻王的蕭捎城拿下,接著再派探子放出消息,只要馬超將軍帶人進城救援,就中了圈套,這是一箭三鵰,我們,就是最後那只鵰了。」
馬鐵沒想到情況如此嚴重,不禁表情驚愕,愣道:「怎麼會?」
於禁見馬鐵不肯相信,也只能無奈說道:「我也不敢確定,可現在看,這是最有可能的結果。」
「是我三哥錯算了!」
「不,三爺這次的計畫確實是萬無一失,雖然沒得到胖爺同意,但照前幾次我看胖爺針對諸葛亮設下的計謀,三爺這次不會有錯……我怕,是解煩軍裏有問題。」
於禁沒想到另外一個可能,胖子總是針對諸葛亮的弱點攻擊,可要有一天,當諸葛亮的弱點消失時,這樣的計謀,可還行得通?
馬鐵沒有接話,解煩軍的弟兄,都是他跟馬休一個個精挑細選的,如果有問題,他跟馬休難辭其咎。
拿起殘刃,馬鐵做了決定:「公則!你帶著剩下的虎衛從南門離開,去找我大哥。」
於禁一愣。
馬鐵想留下來!
帶走剩下的虎衛,馬鐵留下來,只有死路一條,不過即便虎衛們都留著,也不過是讓馬鐵多一刻鐘在人間苟延殘喘的時間罷了。
馬鐵很清楚,他沒有讓於禁說下去:「都走吧!如果真是解煩軍裏出了問題,我就是千刀萬剮也難以贖罪,你帶著虎衛,去幫我大哥吧!」
於禁沒有離開,他望著黑壓壓的蜀軍後陣,慢慢推出的十多架投石機:「於禁有一事相托,還請四爺答應我。」
馬鐵的目光,全集中在那投石機上:「說!」
「一定要幫我殺了司馬懿,給曹彰公子報仇!」
「嗯,你只要跟著胖爺,有朝一日一定能……」
聽到於禁沒來由的提起這事,馬鐵才要轉頭,腦後突然吃疼,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張龍!帶著虎衛營剩下的弟兄,護送四爺從南門離開!」
於禁這話的意思,是要留下斷後,而現在留下來,除了死,恐怕沒有其他選擇。
「別囉唆,不走就會一起死!你要記得,突圍以後,不必去找馬超將軍,直奔巫峽關,把消息送給馬休大人,要他通知胖爺……還有,提醒四爺,我求他的事情!」
此刻,城外傳來震耳欲聾的聲音響起,蜀軍攻城了。
「快走!」於禁回頭指揮士兵應戰,吼道:「再不走,我這就沖出去戰死!」
「將軍!保重。」
扛起馬鐵,張龍回頭召集剩餘的十多名虎衛,趕忙離開。
天空中,一塊塊的巨岩淩空拋飛,上頭被潑了火油,燒得正旺,巨岩或是撞上城牆,或是翻過城頭,狠狠砸落的力量,不僅讓城頭多處龜裂,後頭民房只要被砸中,就沒有完好的。
于禁指揮著士兵閃躲,一個不留神,腳步竟踩到了巨岩拋落的軌道上,他瞳孔霎時收縮,眼看巨岩旋轉砸下,離他越來越近,於禁抽出刀索,猛的原地打起了迴旋。
「轟!」
於禁頭一次以硬碰硬,過去,刀索走的都是靈巧刁鑽的路線,這是生死存亡之際,他不得不拼。
「噗!」
從於禁口鼻裏噴出來的,不只是巨岩碎裂的灰塵,還有滿口鮮血。只是,災難還沒結束。
接連不斷的打擊,不只是城牆,就連城門都開始出現裂縫,每一顆巨岩砸落,好像都能把這城牆砸個粉粹。
忽然,建寧城結束了顫抖。
「將軍!城門、城門被砸開了!」
城門一開,投石機就能功成身退,隨之而來的,是蜀中騎兵。
於禁快步沖下城樓,與後頭追隨的百夫長問道:「四爺呢?」
「將軍,四爺他們剛剛離開,蜀軍似乎沒有多餘兵力可以分兵追擊,將軍!我們是不是也離開?」
沒有人留下斷後,匆促離開,等著他們的仍是一條死路。
於禁看著百丈外瘋狂衝鋒的騎兵,沉聲說道:「你幫我收攏殘兵,帶他們走─別讓我說第二次!」
趕走了最後的戰友,于禁提著刀索,逕自走向了城門,馬超離開建寧的時候,天還沒全亮,如今已是日頭西斜,而建甯,就要易手。
不知道還能不能看見今晚的月亮……
於禁的身影消失在城門外,不遠處,西蜀騎兵看吳軍無人出來阻攔,不由沖得更快。
「去!拿下建寧!」
後頭張飛高聲呼喊,他見城門大開卻無人列陣抗敵,知道吳軍已經退去,攻城熱情驟減,頓時放慢馬速,身邊有數十鐵騎,已經越過他前頭。
只是騎兵們並沒能順利沖入建寧。前頭衝鋒的幾個還沒沖進大門,胯下駿馬已經被砍斷四足,騎兵們紛紛栽落地面,亂成一團,或是被後頭馬蹄踏成肉泥,或是因緊勒韁繩而被摔落,哀號聲四起,叫人不由膽寒。
「絆馬索?不,不對!」張飛看見麾下士兵慌亂不休,怒道:「你們都給我退開!」
黑虎咆哮大吼,人馬都被這巨響震懾,一時間,慌亂竟平息了下來,張飛策著烏騅,疾馳到眾人前頭,喊道:「還不退下!」
騎兵們停下了衝鋒,聽著張飛指示,列隊佈陣。
前頭,張飛縱躍下馬,提著蛇矛往建寧城大門步行而去,他人剛走到被轟開的大門口,正想叫囂幾句,背後突然有勁風襲來。
「無常刀索?於禁!」
扭頭擋開一刀,張飛沒看到任何人,他運足眼力想找尋於禁蹤影,只是一轉頭,刀索又從另外一邊襲來。
無常刀索配合無鋒戰陣,於禁戰力登時又上了一個臺階,只是,他看過馬超對付沙摩珂的場面,單是一時優勢,絕對傷不了天人武者。
只要傷了帶隊的張飛,馬鐵他們,就能走得更踏實!
刀索如鬼魅般現形,於禁從練習無鋒戰陣以來,就聽從胖子意見,學習雙手控刀,或是在前,或是在後,兩柄刀索沒有讓張飛有任何喘息空間。
就在張飛又閃過刀索一擊時,於禁現出了身形,手上拿的不是刀索,而是一柄短刃。
刀索惑敵,短刃取命!
短刃距離張飛的背心,不足五吋,只要稍稍前進,這一刀捅下去,馬鐵他們的安全,就有了保障。
只是,這點伎倆,還入不了張飛眼裏:「裝神弄鬼,雕蟲小技!」
蛇矛就像條雙頭蛇,張飛沒有回頭,蛇矛猛地往後一刺,就跟唐伯虎的霸王槍一樣,明明沒有槍頭,照樣捅得死人。
「噗!」
沉悶聲響,血光飛濺中,張飛臉上揚笑,可他一轉頭,卻發現了不對勁,於禁眼裏,滿是死志。
不怕死的人,最可怕。
於禁桀桀怪笑起來,眉目間滿是猙獰,蛇矛沒有如張飛預料貫穿於禁心臟,槍尾被於禁張手一抓,倒偏了方向,儘管於禁也因此折了兩根手指,傷了左肩肩胛,但能換得一個機會,值得!
手一揚,短刃便向張飛頸項刺去。
被於禁悍勇激起了凶性,張飛手上出力,正要抽蛇矛再戰,只是蛇矛卻被抓得死緊,他索性以鐵拳硬撼,拳頭上勁道剛猛,卻沒有使出虎須怒張。
明知打不贏,仍要捨命一搏,這樣的對手實在難得,張飛最重英雄,他要以血肉之軀,跟於禁分個高下!
「轟!」
不是投石機拋落巨岩的撞擊聲,而是張飛一拳,打在於禁胸膛的聲音。
於禁張嘴噴出一團血肉,即便有鎧甲保護,他的胸膛仍是凹陷了一大塊,可他哼都沒哼,手上短刃猛力刺下。
時候已到!
方才布下的刀索與手上短刃分別從三個不同方向攻至,張飛無論如何,都要留下一點傷口!
看著於禁眼裏光彩,張飛有點不忍,他不管身後兩柄砍向肩膀的刀索,直挺挺的站著,對於禁說道:「是條漢子!這兩刀,就當我送你一程!」
血光飛濺,儘管兩柄刀索如實砍中,但於禁已無力再控刀索。在他胸前,張飛化拳為刀,刺穿了他的心臟。
鮮血如泉水般湧出,於禁雙膝跪地,無力抬頭。
儘管他拚命想要起身再戰,只是渾身就像被綁上了千斤巨石,促使他不斷的往下沉。
「公子……于禁來了……你的恩情,於禁只有來生再報……」
月上梢頭,於禁如願,在死前,見到了最後一眼月色。
「來不及?來不及是什麼意思!」
吳都,建業,解煩軍的宅子裏,馬休正對著手下文燕大聲咆哮。
不同於平日悠哉的模樣,馬休有點歇斯底里,他也想冷靜,也想鎮定,可一想到遠在交州的馬家,想到危在旦夕的解煩軍,他就瀕臨崩潰。
身邊,張任拉住了馬休,道:「探子都說了,目前狀況未明,交州地界雖然被蜀軍包圍,但馬超、馬岱不是等閒之輩,何況還有蠻王孟獲、虎衛營、法師陣,你先別著急啊!」
馬休怎麼能不急?
交州失去聯絡已經有五天之久,沒有來求援的、沒有報平安的,整個馬家、解煩軍,還有蠻族士兵,就像是人間蒸發,失了蹤影。
馬休緊握雙拳,重重的捶在桌上:「是我的錯!自以為可以將徐庶玩弄在股掌間,是我!是我!」
就在交州音訊全無的同時,徐庶也跟著失蹤,馬休的計畫全盤落空,一時間全然不知所措。
當初,胖子把徐庶交給馬休並沒有多說什麼,馬休自以為時機成熟,沒有胖子吩咐便定下計畫,與蠻王共謀大事,沒想到,最後卻敗得一蹋塗地。
馬休會這麼做,是想抓住四大世家的把柄,是想趁機打壓西蜀的氣焰,他太急了,急著要讓馬家有塊安身立命的地方。
一旁,已是解煩軍軍師的南蠻長老孟節道:「人有失手,不必太自責─重要的是,接下來該怎麼做?如果交州真的被蜀軍佔據,不只是馬家軍,解煩軍和蠻族士兵都還等著我們去救。馬休,你得快點冷靜下來。」
「救人!對!我們得趕緊救人!」
馬休如夢初醒,計畫失敗,是他個人的失敗,卻不能賠上整個解煩軍,他試圖要理出頭緒,可腦子裏,卻是一片慌亂。
「我即刻上書朝廷,請陸遜都督出兵支援!」
孟節搖頭道:「沒有他們的消息,出兵交州無疑瞎子摸象,很有可能連援兵也賠上了。」
「這……」馬休支吾半天,卻想不出個辦法,他要算計諸葛亮,仍是差得太遠。
「馬休,解鈴,始終需要系鈴人啊……」
聽孟節這麼一說,馬休猛然想到,最早想出這個辦法的人,一定也想到了相應的對策!
「派人前往交州,加大查探力度。另外,我親自到曲阜一趟,找胖爺回來!」
「哈……哈啾!又是哪個小妞在想爺了?成天都不讓人安生的啊!」
胖子這話意有所指,他刻意用拉丁文講出來的嘲弄,惹來後頭兩個羅馬妞一陣白眼。
身邊,于吉將山宗令遞給了胖子,又再次做了叮嚀:「好了!胖子你記得,進了賢人居,拿了該拿的就離開,可千萬別貪心,動什麼歪腦筋啊!」
從山下到山上不過半個時辰路途,于吉卻已經耳提面命不下十次,胖子為了那塊山宗令,可是忍到了極限。
「師父!徒兒知道,賢人居裏的一草一木都有靈性對吧!山宗令只允許進入者拿取一件寶物,拿多了,山宗令就無法發揮作用,咱就準備在裏頭給七十二賢人陪葬對吧!」
「知道就好!師父不讓你多看,是不想你起心思,你好不容易取得四大宗派的資格,只要日後勤加修煉,道力突破了上善若水的境界,就能拿取仙師封號,這可是光宗耀祖的事啊!」
興許,于吉這輩子能說嘴的,就是取得了四大仙師的稱號,文人不似武人,只要武功境界提升,自然就能獲得虎衛或龍將等相對應的封號。
文人的封號,從士子、儒師、道尊、鴻儒、直到仙師、聖師,除了道力必須突破一定境界,還必須取得相應的資格,只有四大宗派的掌門,才能擁有仙師封號。
胖子接過山宗令,一連幾句的「胖子清楚,弟子明白」,總算搪塞了過去。
賢人居的入口是條小徑,與他們先前一路走來的山道並無不同,唯一多的,是一塊刻有「賢人居」的石碑。
胖子站在石碑前端詳了會,扭頭就對後頭慕容複說道:「好了!這奪魂鐘就麻煩先生保管,等胖子出來,再跟先生討論復仇大計。」
跟著胖子上山的,除了于吉之外,兩個羅馬妞、慕容複三人是一個不少。
那天在洞穴裏,胖子得知體內不受蠱術影響後,卻沒有立刻暴起。
洞穴裏五個人,少說有三個是上階龍將,以一對三,胖子還沒橫到這地步,更何況,就算最後真能拿下五人,他們來個玉石俱焚,把奪魂鐘跟信箋一把毀去,胖子就只能把眼淚往肚裏吞去。
所以,胖子動口不動手,最先拉攏的,就是慕容複。
胖子沒有老花眼,慕容複跟司馬家的深仇大恨,胖子用屁眼都瞧得出來,因此他搬出解煩軍大統領的身分,花言巧語的說服了慕容複。
一聽胖子挑撥,法師卡尼眼神一使,就要身旁的朗尼動手,可一動手,才知道慕容複所言非虛。
這個胖子,不是普通人。
慕容複臉色微變,他雖然給胖子說得動心,但有奪魂鐘在手,不怕胖子不就範。他怕兩邊起了摩擦,會有死傷,大手立刻敲鐘,可這一次,只換來胖子一句話。
「慕容先生,不用再敲了,胖子體內蠱術已解,現在跟你談條件,是希望咱們能有機會合作,你可別糟蹋了胖子美意!」
說到底,胖子看上的不是慕容複,而是他手上的奪魂鐘跟懷裏那迭信箋。
慕容複微微一愣,還沒反應過來,胖子又再說道:「胖子知道不少人都服用了斷腸散,中了蠱毒,相信先生有把握將他們掌握在手中,可,那又如何?人多手雜,光聯絡就是難題一道,先生可要想清楚了!」
傍上了胖子,就等於有東吳相助,比起手上的零碎力量,有一個國家的支持,無疑是更好的選擇。
當天,慕容複一點頭,情勢立刻逆轉,所以,才有了眼下的局面。
見身邊穿著獸皮的德魯依仍是滿臉不服,胖子只得出言安撫:「好了,朗尼先生,你就別再動氣,我們不是已經定好契約了嗎?只要你們能幫胖子三個忙,胖子立刻雙手奉上神的靈魂與莫斯,還附帶幾箱特產給你們帶回羅馬呢。」
山道上,卡尼拉住了朗波,與胖子回道:「先生不必介意,還請快去快回,我們等著與先生完成交易,好帶著神的靈魂,回去對抗教皇呢!」
羅馬人能跟慕容複打交道,沒理由不跟胖子做交易。
本來,胖子是想與慕容複一起出手解決這幾個禍患,可是法師卡尼卻主動提出了交易的要求。
對此,胖子原先是一笑置之,羅馬探險團被他殺得僅餘兩人,羅馬大軍不只軍團長被他一刀送去見死神,連法師頭領都被他抓去當小弟。有這等深仇大恨,還想跟胖子做生意?是想找機會把胖子賣了吧!
只是,卡尼會與胖子做交易,其中有個好長故事。
原來,整個羅馬,也不是鐵板一塊。
在教廷的打壓下,信仰死神的亡靈教和崇尚自然的德魯依,已經被逼到了臨界點。卡尼他們這次來,不是受教皇的指使,他們倆是來找神的靈魂,好拿回去對抗教廷的。
那弓箭手跟牧師,也是兩人派到教廷裏臥底的,只是恰好被派往中土奪回神器。
羅馬大軍和探險者團體都是教皇的人馬,死得越多,兩人只會越開心,這也是為什麼當初兩個羅馬妞嚷著要殺胖子,卡尼卻無動於衷的原因。
胖子咧開了嘴,綻放著燦爛笑容,說道:「卡尼先生客氣了,胖子速去速回,你們別擔心,等事情一辦妥,胖子一定如實履約,說不定,到時候還能幫你們一點小忙。」
當然了,幫忙送他們一程!
胖子跟羅馬人打交道,用三個要求,換取兩件神器加上一位莫思,他已經打算好了,不管前兩個要求是什麼,最後一個,都是送這兩位去西蜀殺諸葛亮。
想從胖子手上拿寶貝,這種人不但要死,還要被搾幹了再死……
2011-2-15 2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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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時逢初春,魯門山上一片生機盎然。胖子腳步輕快,遵照于吉的指示,快速地往賢人居前進。
只要過了石碑,就是進了七十二賢人居的大陣,在陣裏頭,往東還是往西,都不再由胖子決定,就算是回頭,也走不到方才的入口。
這裏,活生生就是個大迷宮。
每個人從同一個入口進陣,所到的地方卻不相同。按照時辰變化,胖子可能會到一個滿是神兵利器的鐵匠鋪;一個擁有各式珍貴食材的廚房,或者是煉丹房、演武場……
孔子因材施教,有教無類,弟子裏有好煮菜的、有愛打鐵的、有會種花的、有能打架的,每個人的住所,特色各不相同。
在這裏,只有兩個限制,一,入陣者只能拿走一樣物品;二,入陣者只有三次選擇的機會。
三次機會的意思,是胖子只能到三個地方。
一天有十二個時辰,每半個時辰,入口的小徑就會變化一次,而每一條小徑,恰好只能到三位賢人的住所,所以,胖子的命運,或者說甘寧的命運,在胖子入陣的時候,就已經決定了。
「好極了!是個草廬!」
草廬外種滿了奇花異草,胖子簡直是撞上大運,沒想來到的第一個地方,就可能有治癒甘寧的靈藥。
甘寧服用過靈血草,他體內缺的不是生機,而是幫助他接續斷脈、重塑丹田的力量,也就是華陀所說的「龍骨草」。
「天生異香,長年翠綠,枝節寧折不彎,枝葉極其堅硬,整株靈草足有一尺長……」
按照華陀交代,胖子在庭院裏對著花花草草一株株的巡視,那模樣簡直是胖姥姥逛大觀園,這些花草,有軟的,有短的,就沒有華陀所說,又硬又長的。
「該死!看來得去下個地方瞧瞧了……」
來回巡視了遍,胖子沒找到符合資格的靈藥,正想順著小徑往下個地方前進,鼻間突然傳來一股香味。
「好香啊!這什麼味道?」
胖子順著味兒,慢慢的繞到了草廬後頭,他記得華陀說過,「龍骨草天生異香」,異香是什麼味道胖子不清楚,不過胖子敢肯定,這絕對不是龍骨草的香。
「哪個沒公德心的在這烤雞翅膀!老子一定要給他點教訓!」
胖子一屁股坐下,也不管怎麼會有人在後院升火烤肉,抓起木叉上的雞翅膀,就是一陣猛喀,正嗑得開心,胖子耳邊突然一聲哀號,那聲音跟死了爹娘沒有兩樣。
「貧道的翅膀啊!」
胖子才要轉頭,背心忽然傳來龐然巨力,他沒來得及反抗,已經給人壓得五體投地,唉呦一聲趴在地上。勉強扭過了脖子,胖子發現,坐在他身上的是個老道士。
老道身上道袍滿是油漬,手裏拎著個酒壺,看來方才是去拿酒才會離開,胖子給他一屁股壓得喘不過氣,正想反抗,內力一提,卻是滿臉愕然。
「老傢伙是個高手!」
通常胖子看不出修為深淺的,不是太深就是太淺,而老道士明顯不是淺的那種。
胖子幾次提勁,卻死活翻不過身,老道士一身枯材瘦骨,肉也沒幾斤,怎麼可能壓得胖子抬不起頭?胖子暗自心驚,嘴裏立刻叫道:「道長!小的是冤枉的啊!您不知道方才……唉呦!」
老道搶過胖子手裏雞翅,一把狠砸在胖子額頭,沒讓他繼續說下去。
「看你小子賊眼打轉,想編理由脫身是吧?告訴你,落到貧道手裏的,只有自殺跟我殺,你自己選!」
狗急也會跳牆,胖子一聽老傢伙要逼他砍掉重練,立刻對著識海裏的武伶玉喊道:「大摔碑手!我要給老傢伙松松筋骨,敬老尊賢一下!」
只是,任憑胖子雞貓子鬼叫,識海裏卻是空蕩蕩的一片,不僅武伶玉沒了蹤影,連文伶玉也沒了下落,胖子心一慌,耳邊就傳來老道士一陣賊笑:「怎麼?沒轍了?」
胖子肯定他遇上了妖怪,而且還是千年的老妖怪。但,妖怪又怎樣?胖子扯過的謊,遠比這些古人看過的書都多!
嘴角一抖,眼淚跟鼻涕一流,胖子立刻開始哭訴。
「道長!您可要高抬貴手,別說我家裏有個一歲孩兒等喝奶,上頭有個百歲老母等吃飯,就是我那媳婦,也還等著我去喂呢!您知道,這可是一屍好多命啊!」
「好多命?你他媽騙鬼啊你。就你個百年處男也想有兒子媳婦?不如讓貧道幫你重新投胎做人實際點!」
「你怎麼知道……不對!老子縱意花叢,才不是處男!」胖子忍不住脫口而出。
老道瞇著雙眼,臉上一副高深莫測,自我陶醉的樣子:「貧道算盡天下事,能知前後三百年,區區一個處男……慢著,處男?你是不是叫黎聰?」
該死!敢情這老頭是專程來堵自己的?胖子一搖頭,連聲喊道:「老道長,老神仙!你可要看清楚,別冤枉了好人啊!黎聰是哪個烏龜王八蛋,我可不認識啊!」
「哼!還耍滑頭!」
老道手一伸就往胖子衣服裏襯摸去,胖子終於忍不住放聲慘叫:「操!老玻璃要找童男開葷啊!你爺爺我還是個處男啊!要是第一次給了這糟老頭……我,我就不活了我!」
胖子兩眼淚流汪汪,就在老道士摸完了肩背,準備摸到他屁股的時候,胖子終於忍耐不住,破口大?。
只是他才開口罵了幾句,老道士隨手一點,胖子就像被點了啞穴,張口卻不能言,只能乖乖聽著老道說話。
「肌膚用百草藥汁洗浸,筋骨由陰魂血骨鑄造,經脈有霸王之力錘煉,加上燈魂強化、童男之身,還說你不是黎聰!」
沒想到老傢伙還是摸骨師傅,但胖子身上這些玩意,知道的人是少之又少,老傢伙到底是什麼來歷?
「說!魂塚、劍關、獸人墓,你已經修煉完哪個了?」
連這都知道?胖子猶自驚疑不定,忽然背上一松,啞穴似乎被解開了,他不禁發虛:「老……老神仙,你說的什麼呢?」
「還不老實!」老道驀地起身,一腳將胖子踢得翻身,胖子正疼地咬牙,老道士一手已經撕開了胖子胸前衣襟。
不知何時,胖子胸前的魂鎮印記已經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把血色小劍,就連他自己都沒察覺什麼時候多出這劍的。
仔細端詳著小劍半晌後,老道士歎道:「黎聰啊黎聰,貧道沒算錯,你果然是走到這地步了……」
看著眼前這死老頭兩眼緊盯著自己的胸部,胖子可是渾身發毛,手一拉,趕緊把衣襟給拉上:「道長不知是何方高人,胖子以前見過您?還是道長有事吩咐,儘管開口,胖子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老道沒有答話,神情逐漸嚴肅了起來,道:「小子!貧道這裏有兩條路給你選……一條是死路,貧道現在一掌打死你,好幫你解脫;另一條,你這輩子都留在這裏,不准離開。」
老傢伙果然是想找個男寵!胖子兩手就朝菊花捂去:「為什麼?」
「你小子可知道,你之所以來到這的原因?」
「小子是想來瞻仰孔子他老人家,順便看看七十二賢人的學識與風采!道長,莫非您就是孔子他老人家?」
會在這地方出現的,八成與孔子脫不了關係,但如果真是孔子,那這人應該是老妖怪,而不是老人家。
「你要敢再說這種別腳理由,貧道就割掉你舌頭!」
老道士神情肅穆,言詞之間也多了幾分嚴厲,胖子不敢再打哈哈,只得照實說了:「小子是來幫我大哥甘甯取龍骨草回去治病的。」
話才說完,就看老道士是大頭連搖,胖子心底一慌,立刻叫道:「道長!小子說的是真的呀!你可要算清楚!」
老道士搖了半天頭,這才回道:「你沒聽懂我意思……我再問你一次,知不知道你怎麼會來這的?」
「這……華陀大夫,喔!應該說是我師父于吉……」
胖子才想把事情從頭到尾的說個清楚,老道士大手一堵,又把問題再說一次:「貧道是問,你知不知道,你為何會穿越時空,來到三國!」
圓眼大睜,胖子猛地抬頭,差點沒把脖子扭斷:「你到底是誰?」
「看來你還不清楚啊。」
「你個大熊貓,別裝神弄鬼!你到底知道些什麼?又是怎麼知道的?」
胖子口不擇言,實在是慌了手腳,他只想知道,這人到底是誰?
「既然要你留下來,貧道當然會給你理由。跟我來!」
老道士伸手一撈,抓起胖子後頸,跟拎小雞一樣就往山間飛奔而去。
「七十二賢人居的大陣,除了那條小徑以外,其他地方都不能擅自亂闖,否則隨時都有滅頂之災……」
這是于吉當初說的話,眼見這老頭毫不在意,只怕是不把陣法放在眼裏……想到這裏,胖子連忙叫伶玉出來觀摩觀摩。
只要能破陣,別說不怕被關在這裏,日後三不五時,還能來拿點法寶去換零花錢!
只是任憑胖子怎麼叫喚,識海裏依舊無人回應,胖子猜是老道動了手腳,才想著法子要騙他解開身上禁錮,老道士卻先說起了故事。
「小子,你聽過神人、聖師嗎?」
「天人跟仙師再往上一層的境界!莫非道長已經是神人了?」
「呸呸呸!別亂說話,作神人,可是要倒楣的!」
倒楣?絕世高手只有受人景仰的分,于吉那個惡霸能夠欺壓善良胖子和正太薑維而不被亂棍打死,不正是因為沒人能拿他奈何。倒楣?什麼意思?
老道士彷佛早猜到胖子會有疑問,直接給了答案:「天人天人,在神之下,比人還高,所以從龍將變化為天人時,老天爺會降下天譴,只有度過這一關,才有機會成為天人。」
舉一反三,胖子才聽到頭,就接了尾:「道長的意思是,從天人變化成神人時,老天爺會降下更大的災難?」
老道士詭譎一笑,道:「你猜猜,是什麼災難?」
這玩意,修真小說寫得多了,什麼九九天劫,遇劫重生的,去租書店隨便找,都能從凡人修成玉皇大帝。胖子沒有多想,立刻應道:「天劫!」
「天劫?什麼玩意?不知道就別瞎說!告訴你,這災難指的不是一件事,而是一個人。」
「人?」
莫非是派二郎神下凡,警惡懲奸?胖子忍不住哀號,這是《三國演義》,不是《西遊記》啊!
「不錯!就是個人,這個人,就是你─屠神者,黎聰!」
要胖子去屠狗殺豬絕沒問題,屠神?什麼意思?他這個小身板要去屠神?一個天人就能把他屠得哇哇叫了。
老道士沒有給胖子消化的時間,接著說道:「從古至今,夏商周三代,春秋戰國時期,一直到秦朝滅亡,大漢興起,其實都是一個迴圈。」
老道的意思,胖子很清楚,他點頭道:「俗話說富不過三代,作皇帝也差不多,君主英明,天下太平;君主荒淫,朝政不甯─皇帝要是荒淫無道到了極點,惹得天怒人怨,自然有人出來推翻朝政,還給百姓個好日子。」
從夏朝以來,中國五千年歷史,都是這麼寫下來的,隨便一本歷史課本,都寫的清清楚楚,胖子有意賣弄,沒想卻惹的老道哈哈大笑:「小子!盡信書不如無書啊。」
「道長什麼意思?」
「意思是,你錯了!改朝換代,除了是皇帝老兒做的不好,其實還有個最重要的原因。」
還有原因?因為後宮佳麗三千,老天爺看不過去?
胖子想不出個究竟,老道士也不打算賣關子,腳下又踏出了一步。
「每一個改朝換代、每一次的迴圈,都是因為太平日子長了,人們的武功、道術有了長足進步,進步到……神人出現!」
胖子滿臉喜色,忍不住打斷了死老頭講古:「我知道了!所以每一次屠神者出現,就會殺盡天下神人,輔助新王登基!這麼說來,老子會是開國功臣!」
沒想到老子肩負如此重大使命?老天爺果然待我不薄。
開國功臣啊!看來胖子侯,不單單是一場美夢了……
胖子正樂的傻笑,那老道冷不防就潑了盆冷水:「屠神者功力境界,與神人不相上下,你以為任務達成,神人死絕後,老天爺還會讓你留下?」
什麼?賊老天也是這種過河拆橋之輩?胖子欣喜之情頓時煙消雲散,一冷靜下來,立刻把事情想清楚了。
難怪每回改朝換代後,當皇帝的都會說什麼功高震主,要誅殺功臣,根本是賊老天把人利用夠了,要送他們去死!
這……老天爺根本是把老子當猴耍啊!
胖子越想越氣憤,可忽地靈光一閃,道:「道長,你怎麼能肯定小子就是屠神者?以小子的身手,別說屠人,被屠還差不多,更重要的是,有朝一日,要是小子真成了屠神者,殺光了天下高手,還有誰能殺得了我?」
「老天爺的安排,時候到了就會明白,至於你是屠神者的證據,貧道有兩個。」
似乎是快到目的地了,老道士說話速度是越來越快,他指著胖子胸前劍關:「你難道不覺得,從你穿越時空以來,先是脫胎換骨,再是有法器幫助練武,好似冥冥早有安排,就是要你更上層樓?」
嚴格說,胖子的確是感受到了,像他這樣又是墜崖又是投江,一次沒死是僥倖,幾次都不死就有鬼了。
只是,這最多也只能說明,胖子的幸運指數是破表的高吧!
看胖子眼神裏仍是狐疑,老道士又道:「你不信,就自己去看吧!」
狂奔了半個時辰,老道士總算落到地面,胖子還沒看清周圍是什麼地方,已經被一把拋了出去。他一屁股跌坐在地,周圍一片白沙,胖子起身拍去砂石,轉頭望去。
沙地上,畫滿了一橫一豎的交錯線條,卻看不出有任何規則。
「沒想到深山裏還有這種地方……什麼玩意?」
「上來,從這看!」
老道士不知何時跑到了一旁的高丘上,胖子提氣縱躍,沒有了老道士的禁制,體內氣勁又回復流轉,兩三步間,已經來到老道身邊。
從上往下看,沙地上,寫著兩排大字。
「九五至尊司馬昭」
「屠神者黎聰」
九五至尊就是皇帝,史冊記載,三國亂世,的確是結束在司馬昭手裏,是他篡位稱帝,改大魏國號為晉,滅了蜀、吳,統一三國。
可若照方才那老道士所說,這表示胖子會幫助司馬昭殺遍天下高手,一統亂世三國?
司馬昭?這怎麼可能!
胖子還在想著其中是有什麼陰錯陽差,才會讓老天爺把他跟司馬昭送做了堆,身邊老道士卻悠哉道:「你知道,貧道為什麼要把你留下來嗎?」
經老道士一提,胖子才想起還有這回事,他搖了搖頭。
「貧道打小就有個心願,想弭平天下戰爭,不讓百姓受苦。辛苦了大半輩子,這個目標,卻一直都無法實現。後來,貧道找了個精通卦算的朋友,他洩漏天機,把天榜的事告訴貧道……他說,每逢天榜上出現姓名時,就是天下即將大亂,屠神者要現世的時候。」
底下這塊沙地,敢情就是老道士嘴裏所說的天榜。
看沙地上頭那些字的大小,的確像是老天爺從天空中伸出手才可能寫得出來,其工整程度,絕非人力可及。
老道士頓了頓,不知是不是在想他那位老友,隔了半晌才繼續說道:「既然屠神者現世會給天下帶來戰爭殺伐,貧道就想了個方法─留下屠神者,阻止朝代更替!
「只要天下不亂,就不會發生戰爭,從此以後,老百姓就不會再受戰爭所苦……為了天下百姓的安寧,不得已,貧道只好犧牲你一個人,把你留下了!」
胖子聽得目瞪口呆。
聽這傢伙說來,天下會亂,不是皇帝做的太爛,百姓會苦,不是皇帝害他們受苦,所有的原因,都是因為胖子穿越時空,跑到三國來當這個屠神者害的?
這……簡直荒謬!
「道長!就算沒有了屠神者,難道做皇帝的荒淫無道,不事朝政,老百姓就不會苦了?」
「即便苦,也沒有戰爭爆發來的苦……你可知道每次朝代更替,要死多少人?每次朝代更替,百姓們要苦多久?相比下,縱使有些皇帝幹得不好,百姓們只要撐過一段時間,等這皇帝歸天,好日子自然就會來了。」
胖子當真是啞口無言。
史冊記載,從漢末到三國一統,大漢人口從五千萬人縮減到了五百萬,十個人裏,只有一個能活下來,就像老道士說的,這簡直是一場浩劫。
如果老子沒穿越過來,這世上就不會再有戰爭?百姓們就不會再苦?
胖子猛地搖頭。
錯!全錯了!就算沒有他,世界難道就不轉了!
「道長!為什麼百姓們受了苦以後會起義作亂?為什麼他們不乖乖的等,等到皇帝老死,等下一個英明君主上位,等待他們的好日子來臨?」
「因為老天爺安排了……」
胖子真的火了:「狗屁老天爺!狗屁屠神者!如果下一刻老百姓就要餓死凍死,他們拿什麼來等?因為有了新的九五至尊,因為有了新的屠神者,所以天下就應該要亂?道長!你醒醒吧!」
若是天下太平,朝政清明,就像韋小寶說的,人人有妞泡,個個有錢賺,鬼才跟你去造反!
胖子這話,不是警世名言,也不是絕世佳句,但老道卻愣在當場。
當年,老道他開宗立派,收了一百零八個弟子,一心要為老百姓做點事,他看到戰爭讓百姓流離失所,讓家庭支離破碎,他發誓,有生之年,他要弭平天下戰禍。
所以,他教導弟子們軍陣之術、防禦之法,他鑄造了一百多件符甲給弟子們防身,然後送他們上路,到各國去幫忙守護城池。
老道以為,只要各國君主發現他們再也無法攻佔他國領土,再也不能從戰爭上得到利益,他們就不會再發動戰爭,老百姓就有好日子可以過。
那時候,好幾個弟子常回來勸他,叫老道醒醒。
就算沒有戰爭,君主們苛征雜稅,殘害百姓,百姓們仍舊活在水深火熱中。
戰爭,反而帶給百姓希望,大破之後,就是新生。
與其過著沒有明天的生活,百姓們寧可提起鋤頭,為了自己,為了兒女,起來反抗,老道有好多弟子,最後竟選擇跟百姓站在一塊,一同造反。
直至今日,老道仍然不懂,他到底做錯了什麼?
老道望著天空。
猜不透天意,看不透人心,老道只能堅守自己認定的路,一直走下去!
「貧道說過,你只有兩條路可以走,一,我一掌打死你;二,我陪你在這,一輩子!」
老道的聲音很冷,語氣不容質疑。胖子見他仍是講不聽,對這老頑固也沒了辦法。
但今天,他非走不可!
「那胖子只有領教道長高招了!」
胖子緩緩退開兩步,若是照老道士方才展示的身手,十個胖子都只有吃鱉的份,但胖子打不贏,不代表他就一籌莫展。
看著底下沙地,胖子想到了一個方法……
2011-2-15 20: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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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吳都,建業。
解煩軍大宅裏,馬休正在與張任、孟節討論交州退兵事宜。
解煩軍有太多事,讓他分不開身,所以馬休沒有親自去接胖子回來。
朝廷上的責難、四大世家的壓力,馬家子弟、解煩軍、南蠻士兵的安頓,一件一件,都叫人喘不過氣。
孟節看在眼裏,不由得欽佩胖子選人的眼光。
短短幾天時間,馬休已從交州敗戰的陰霾裏走了出來,從他處理退兵事宜的仔細、打點朝廷上下的手腕、面對四大世家的從容,每一點,都說明了馬休的能力。能坐上解煩軍第二把交椅,絕對有這個資格。
更重要的,是馬休的氣魄。
「聽說解煩軍裏,馬休最有資格接胖子的統領位置,這話,果然不假。」
孟節到解煩軍的第七天,馬休大權下放,此後,解煩軍裏一切軍務由孟節先行過目,才會到馬休手裏。
馬休的專長,不是軍事謀略的龐大計算,而是在繁雜消息中,找出一些可趁之機,當初,胖子會找來郭奕,就是要補馬休的不足。
現在,馬休讓孟節接手,也是同樣打算,馬休不是逃避,他從胖子身上學到了很多,其中,最重要的一點,就是用人。
胖子的武功不算強大,腦袋不算拔尖,但他能跟諸葛亮相抗衡,能與司馬懿作對手,靠的,不是單打獨鬥。
所以馬休放手讓孟節去做,他只要繼續做他最在行的背後捅刀就行了,儘管馬休的想法很單純,但對於權位毫不戀棧,這份魄力,無疑是叫孟節驚訝。
孟節正想得恍神,馬休突然扭頭問了一句:「先生,姜維那裏還沒有消息回來?」
從懷中取出一封密函,孟節搖頭道:「薑維已找著統領下落,只是統領恰好上山采藥,想把人接回來,只怕還要幾天。」
「幾天嗎……彝淩,大軍若從五溪寨過巫峽關,要幾天時間?」
聽得馬休詢問,張任翻開地圖,計算著人馬通行的時間跟距離,沒等到他回答,一旁的孟節,卻搶先說道:「若是走山路,最少也要十天,但若是走官道,想過巫峽關,只怕這輩子都沒有可能。」
孟節的話裏,饒富深意。
馬家帶去交州的子弟兵共有一萬,遭遇蜀軍幾次伏擊後,已不足五千,現在這些人,已經跟著蠻王孟獲退到了五溪寨,只是五溪寨裏沒有足夠餘糧容納這麼多人,他們勢必要退回荊州,整頓兵馬後,再做決定。
交州,已是西蜀地盤。
張任猛地抬頭,疑惑的看著孟節,問道:「先生意思是?」
「諸葛亮以雷霆手段拿下交州,馬家跟解煩軍雖然失去大片領土,但旗下子弟多半還在,他如果要趕盡殺絕,只怕,巫峽關這幾天就有危險。」
諸葛亮要斷馬家後路?馬休的語氣,沒有害怕,只有淡淡的興奮:「蜀軍會攻關?」
投桃報李,馬休既然肯相信他,孟節也會給予相對應的報償,根據最近收集到的情報,孟節點了點頭,回道:「極有可能,他們只要假扮我軍騙開關門,並不是難事。」
可以想像,如果有一隊吳軍,好不容易逃離蜀軍的追殺,逃到關門下的時候,背後蜀軍追兵已然殺到,只要守關大將一開門,就是引狼入室。
馬休曉得孟節意思,他閉目凝神,半晌後一睜開眼,問道:「前後夾攻,我們有幾分勝算?」
看來馬休不但很有膽識,還是個聰明人……孟節咧嘴笑道:「只要時機拿捏妥當,重挫蜀軍,興許能趁機奪回交州幾座城池!」
蜀都,成都。
「稟丞相!探子回報,張飛將軍已拿下建寧了。」
堂上,法正與馬良二人聽到底下參贊回報的好消息,臉上都是喜色,回頭望著桌前正在批改卷宗的諸葛亮。
諸葛亮神色一如往常,他抬頭望著馬良二人身後,道:「這次多虧元直送來消息,這份恩情,亮代表蜀中軍民,給元直道謝了。」
馬良與法正身後,正是馬休遍尋不著的單福,或者說,徐庶,徐元直。
見諸葛亮起身行禮,徐庶回過禮後,笑道:「這次能拿下交州,到底功勞在誰,你我心知肚明,兩位大人都跟我說了,是你亡羊補牢,才沒有鑄成大錯的。」
徐庶這話一說,馬良二人臉上儘是慚愧。
如果沒有諸葛亮及時出手,只怕這一去蜀軍就要損兵折將,到時候消息傳來,諸葛亮的病情又要加深一分。
「人誰無錯?亮也曾敗在黎聰手下,丟失巫峽關。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有了一次經驗,相信諸位往後定會更加小心,大蜀,還要靠諸位的扶持啊!」
說到最後,諸葛亮起身來到幾人面前,要對眾人行禮。
「丞相!」馬良二人對諸葛亮都是感佩在心,趕忙拉住諸葛亮,指天指地的發誓,日後一定為大蜀盡心盡力,不敢懈怠,這才止住了話題,往交州攻略上說去。
交州攻略至此,是時候進一步擴大戰果了。
法正整理思緒,把近日戰況做了簡單分析。
「黃權與孟達兩位將軍,假扮東吳援軍,已從孟獲手裏騙走了蕭捎城。趙雲、黃忠兩位將軍埋伏在官道多日,也在昨日攔截了馬家大軍,雖然沒能殲滅馬家軍,也讓他們折損了不少將士。如今的交州,我軍勢力,已占得絕大優勢。」
把這幾日的捷報整理分析後,法正見時機成熟,諸葛亮也在,遂大著膽子將下一步計畫給說了:「我以為,是時候攻下巫峽關,奪回我們對東吳的主動權了。」
馬良對軍事的直覺,沒有其他人來得敏銳,他在一旁默不作聲。大堂裏,諸葛亮淡笑不語,卻是徐庶眉頭緊蹙,像是有些意見。
法正記取教訓,知道一人計短,兩人計長,遂開口向徐庶討教:「先生可是覺得此計不妥?」
徐庶沒有回答,他一抬頭,見諸葛亮仍是淡笑不語,就知道這人是要自己表態,如果他願意留下幫忙,為蜀國效力,便把法正的問題答了,如若不然,便推說不知吧。
與當年一樣,諸葛亮對待朋友,總是這般體貼。
或許在其他人心底,這是諸葛亮心機的一部分,但徐庶寧願相信,他是真心相待。
喝了口茶,徐庶輕聲說道:「在下有些拙見,或許可供幾位參考。」
諸葛亮臉上笑意更濃,徐庶,準備留下了。
「先生請講,法正洗耳恭聽。」
「這次拿下建寧,殺退馬家,不管是蠻王孟獲,還是馬家、解煩軍,都已經退往南蠻五溪寨,準備返回荊州,孝直在這時候提出進攻巫峽關,想必是要讓馬家無路可退,斷了他們的後路……」
從交州回荊州,通過南蠻領地,走巫峽關口,是最快速安全的方法,如若不然,就要走山間小路。
蜀道難行,馬超眼下還有五千多人,若是走山路,等回到荊州,能剩多少人,就不一定了……法正攻關,抓緊的正是這點,徐庶一句話,點出了法正心中所想。
「馬家日後若還想在東吳立足,手上僅存的軍隊絕不能再有耗損,他們一定會走巫峽關,若能攻下城關,在關裏布下埋伏,只怕,馬家就此要在東吳除名!」
見徐庶言詞間頗多同意,法正連連點頭,只是徐庶話鋒一轉,接著說道:「可惜,這一點孝直能想到,東吳就不會漏掉!」
「先生的意思是……」
「解煩軍裏,不乏智計卓越之士,他們上回能利用我來送假消息,這一回,就不會忽略我們攻關的可能。只怕他們已經做好打算,要與馬家軍來個前後夾攻,好報交州之仇!」
只要時間掌握得宜,蜀軍攻關時,馬家軍從背後偷襲,蜀軍就有滅頂之危,法正疏忽了這點,現在聽得提醒,恍然醒悟,額頭上是冷汗直流。
「謝謝先生賜教,法正受教了。」
徐庶沒有接過法正的禮,他雙手一扶,與法正說道:「日後你我就是同僚,別這麼客氣了,我聽孔明說,你個性率直,與我相同,相信我們一定可以結為好友。」
法正微微一愣,扭頭看向諸葛亮,果然諸葛亮點頭附和:「元直方才已經答應我,到軍中任司馬軍師一職了,日後,政務有馬良擔當,軍機有元直相助,孝直你可要好好協助兩位啊!」
這意思,諸葛亮要放權了?
法正與馬良相視一眼,目光裏有喜也有憂。
喜的是諸葛亮不在意,而他們倆憂慮的,諸葛亮心知肚明。
「孝直說的對,經過這一次,亮深有所感,是時候該放權了,你們不必擔心,往後一段日子,亮仍會過問政事,只是,亮會把全部心力,都放到吳魏身上。」
如果諸葛亮不必憂心國事,不必操勞政務,天下,還有誰是他的對手?
當年在新野小城,諸葛亮以三千士兵擊潰十萬曹軍,時至今日,他有了整個西蜀作後盾,還有誰能攔他?
更重要的,有了賈充的文王卦算,即便是天,諸葛亮都有資格鬥上一鬥!
「好了!既然元直已猜到東吳反應,我們……怎麼能沒點表示。」
魯門山上,憑空傳來噗的一聲。
這是胖子吐的第三口血。
眼前的老道士,等級足以媲美關羽、張飛這樣的怪物,或者,更有過之。
胖子除了抽出青龍刀的時候曾經讓老道士嘖嘖兩聲外,其他時候,不論他用的是刀招還是劍技,使的是鐵拳無敵還是金槍不倒,換來的,都是老道士一聲歎息。
「除了本命技那幾招有些看頭,其他都不值一曬啊!」
手上短匕首剛使完曹植的星河倒影,黑霧才剛要罩上老道士,賞他一頓胖揍,老道不知用的什麼法寶,腰間錦袋口一松,強大的吸力跟個吸塵器一樣,直接把黑霧吸得乾乾淨淨。
「用劍不懂劍訣,失敗!」
老道的嘲笑沒有激起胖子半點怒氣,他本就技不如人,匕首一拋,巨靈掌與摔碑手立刻左右夾擊。
掌上巨力,足以開山劈石,胖子欺到近前,本以為老道會有反應,誰想老頭子無動於衷,竟讓他一拳一掌,直接襲上前胸。
「碰!」
不是骨骼碎裂的聲音,只見老道身上骯髒道袍閃過一陣藍光,胖子拳腳就像打在了水裏,勁力似泥牛入海,無消無息。
「打拳不懂拳訣,也是失敗!」
就像圍棋大國手在指導剛入門的童生下棋,老道雖然打不回手,但一身防禦固若金湯,胖子幾次不得手,心裏也是堵的慌,他右手一撈,渾水刺立即化出奪命槍招。
「靈蛇吐信!」
漫天銀光灑開,才剛要蓋上老道,老道腳底一道綠光晃過,整個人突然像條楊柳一般,晃動起來,任憑胖子槍招舞動如風,風吹楊柳,卻怎麼都打不著他。
「耍槍不懂槍訣,還是失敗!」
聽老道簡直把自己一身武藝說成了雜碎面,胖子眉頭緊蹙,腰間青龍刀再次出鞘。
胖子一使起刀,情勢立刻有了變化,老道士幾次要端出法寶對付,都被胖子逼的縮手,就在他被胖子逼到高丘角落,不得不硬接一刀時,總算點頭應道:「看來你在劍關裏學的是刀?好!貧道就讓你死了這條心。金剛不壞!」
土黃色的光芒閃現,胖子本以為耳邊會傳來武伶玉一句「胖子!姑奶奶會了!」,誰知等到青龍刀落下,與老道交叉的雙臂對撞時,識海裏仍是毫無消息。
「莫非這些都是道術?」
若真是如此,那麼道術修煉到精深處,只怕比近戰武人更要佔優勢……胖子自與諸葛亮交手以來,這是第二次遭遇道家高手,對道術的評價不由更高幾分。
刀落雙臂,就如胖子預料,他虎口是一陣犯麻,老道士也許是守得發慌,手往道袍的寬鬆袖口間一抽,一柄拂塵立現:「來而不往非禮也!小子,你注意了!」
說是拂塵,用起來更勝長鞭,老道似乎是有意賣弄,前幾下刻意避開胖子,拂塵甩落,都是打在空處,只是拂塵上頭隱含的氣勁,竟直接在高丘上劈出了幾道凹痕。
「主子,奴才看清楚了。老道長從方才到現在用的都是法器,手上拂塵並非魂兵,而是刻著陣法的符甲,上頭的九龍九象陣,可以讓拂塵每次揮出,都引發九對龍象的力量!」
「都是法器?」
想不到這老傢伙滿身是寶,即便是于吉也沒辦法像他這樣把法寶當招式一樣的使,簡直是用錢砸死人啊!
胖子還在咋舌,就聽文伶玉繼續說道:「主子,吸走星河倒影的錦囊袋上頭繡的是須彌芥子陣,可將山川河流,天下山水,都收入袋裏。」
「呃,小叮噹的四次元口袋?」
「而擋下主子一拳,避開主子槍法的,則是他身上穿的道袍跟草鞋,是陣法泥牛入海跟楊柳飄飛。」
就這件破道袍跟爛草鞋!胖子兀自驚訝,一恍神,拂塵已經帶著九龍九象之力,往他天靈蓋落下。
「回聲定位!」
蝙蝠的閃躲技能,讓胖子在咫尺之間躲開了老道一擊,只是他這一閃,腳下卻絆到了方才拂塵打出來的一條裂縫。
老道士嘴角一揚,拂塵已經攔腰掃中。
「轟!」
拂塵擊中胖子,那聲音竟像是天邊驚雷打落,胖子被這一擊之力打得飛了出去。
出乎老道意料的是,胖子沒有被攔腰砍作兩段,一落到沙地上,胖子沒有借機逃跑,反而是一個肥鯉打挺,站直了身,青龍刀直指老道就放聲大喊。
「拂塵耍得跟撓癢癢一樣,失敗中的失敗!」
胖子不知作何打算,虎須怒張硬扛一招後,對老道士言語間多有挑釁,就見老道士氣的冒煙,不知又用了什麼法器,腳下一點,已經從高丘上來到胖子跟前。
「你小子討抽!」
拂塵落地,又是轟然作響,只是這塊沙地明顯不同凡俗,沙面上,僅是砂石塵土被打散揚起,卻沒被打出龜裂縫隙。
胖子看准落點,身形狸貓般縱躍,狸步閃過拂塵橫掃,步法變化多端,瞬步避開巨力疾劈。
老道士像是打地鼠一般,半點不累,倒是胖子腳下步法越見緩慢,就在胖子徹底停下移動時,老道不禁大笑:「本命技用盡,貧道就看你還有什麼法寶!」
「法寶還多著呢,虎賁!」迎面一吼,胖子嘴裏爆出的音波,震得四周砂石都隨之晃動,只是,老道士在胖子張嘴時,手已經往懷裏掏去。
「深幽空穀!」
一座小山模樣的法器,出現在老道手裏,胖子的虎賁,就像對著山谷大吼,只有一種結果,就是回聲震傷自己。
耳邊全是嗡嗡作響,胖子給自個的破鑼嗓子吼得眼冒金星,一時間是動彈不得,他坐倒在地,看著老道士空抽拂塵打出一陣大響,趕忙舉手大喊。
「道長且慢!小子自知是死到臨頭,也不奢求道長手下留情,我只想問一句,道長憑什麼認定我就是那個屠神者?」
「你還要我說第二次?這塊沙地,這天榜上寫的,不正是你……」
老道士指著身邊沙地,話說到一半臉色突變,驀地縱身一躍,從半空中往下看去。
沙地上,「屠神者黎聰」五個大字,已經被打得看不著痕跡,老道士指著胖子,渾身顫抖:「你!你這是篡改天命!」
「想要老子死?就是天,老子也要跟它鬥一鬥!」
胖子起身一看,他身邊那個九五至尊的稱號下頭「司馬昭」的「司」字,也在胖子刻意安排下,被加了幾橫,上頭的字,已經變成了「周」……
2011-2-15 20:34
shps940114
混世三國《第十一集 黎胖補天》
第一章 法寶
魏都,許昌。
司馬大宅裡,司馬昭拿著軍報,急匆匆的來到書房。
「爹!虎豹騎送來消息,西蜀跟東吳似乎……爹!爹?」
司馬昭手持軍報,喚著猶自發愣的司馬懿,半晌後,見司馬懿仍無回應,大手抓上他肩頭搖晃,終於引起了司馬懿注意。
從恍神中醒來,司馬懿眼神失焦,渾然不知周圍發生了什麼事。
司馬昭眉頭緊蹙,放下了軍報,說道:「爹!你在想大哥的事?」
司馬懿緩緩搖頭。
不是這事?那還有什麼事能讓司馬懿想的如此入神?
司馬昭正狐疑著,司馬懿突然抬頭,目光緊盯司馬昭,說道:「昭兒,你記不記得,先祖司馬遷留下的族史裡,寫了些什麼?」
點了點頭,司馬昭據實以答:「孩兒五歲以來,已讀過族史不下百次。」
「讀過了……得上心啊!先祖在族史裡,寫下十條禁忌,要司馬家後人嚴格遵守的,你說來聽聽。」
司馬遷遍覽群史,宮廷裡的骯髒事,他看得更多,觀人知己,這十條禁忌,就是不想司馬家後人也犯下同樣錯誤,才會寫下的戒條。
司馬昭細細回憶,族史第一頁,上頭寫的,是「與天抗衡者,唯死而已」。
自古以來,不管是驕兵悍將,皇親國戚,妄圖欺君犯上的,從來就沒有好下場,這也是司馬懿一直隱忍不發,沒有篡曹家大位的原因。
司馬昭順口念出後,就聽司馬懿說道:「直接說最後一條。」
「最後一條說的就是……就是……」
司馬昭天資過人,一目十行,過目不忘,族史他看過幾次,早已是倒背如流,可偏偏這第十條,他怎麼也說不出口。
他不是忘了怎麼說,而是不敢說。
司馬懿見他語塞,歎了口長氣,幫他接了話:「第十條,司馬家主,唯長子可承。」
在司馬家,只有長子能做這個家主。
司馬懿見兒子額頭冒出了細密汗珠,又再問道:「明不明白,為什麼先祖要立長,而不是舉賢?」
司馬遷寧可讓平庸的長子掌管司馬家,卻不選賢能之輩繼承,有他的道理。
王宮大院裡,有太多例子︱︱如果為了爭奪家主大位,司馬家父子相殘、兄弟相欺,不管內鬥結果勝的是誰,輸的,都是司馬家。
所以司馬遷寫下戒條,就是為了斷去其他人的念頭,避免子孫內鬥,兄弟鬩牆。即便長子平庸,其他子孫看在本是一家,同根同源的份上,相信臨危之際,也會拉司馬家一把。
這是美意。
但美意,也有被曲解的時候。
司馬昭不是蠢人,聽得出老爹話中有話,咽了口水,低下了頭:「明白。」
「早明白了?還是現在才明白?」
司馬懿話裡語氣溫和,沒有責備意思,司馬昭不清楚司馬懿到底知道了什麼?全部?一半?或者……只是猜測而已?
心底遊移不定,面對司馬懿的提問,司馬昭只得硬著頭皮回答:「孩兒……早就明白。」
司馬昭沒撒謊,他一直都明白。
只是,如果上天再給他一次機會,他還是會做同樣的選擇——讓無能的司馬師當上家主在頭上頤指氣使,司馬昭沒這麼好涵養。
「是嗎?你比爹強多了……」司馬懿嘴角有著莫名的牽動:「爹,到現在才明白。當初把立家主的事一延再延,本意是希望你大哥能知所警惕,努力去學習怎麼當個上位者,誰知道,卻把他推進了一條不歸路,也把你……唉!」
司馬昭手心冒汗,不,不只,他整片背膀都是汗。
司馬懿的這聲歎息,讓司馬昭一顆心提到了嗓子邊。
此時此刻,他跟司馬懿一樣後悔,但不是後悔殺了司馬師,而是後悔,沒把司馬懿一起解決!
心狠手辣,從來就是司馬家人的特長,雖說虎毒不食子,但司馬懿是虎嗎?
不,他是狼。
司馬家的人,都是狼!
司馬昭低著頭,目光在書房裡每個角落掃視著。
那裡,是不是藏著虎豹騎,是不是躲著司馬懿的殺手?
看到司馬昭如坐針氈,司馬懿收回了逼人目光,儘量讓一切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已經得到了想要知道的答案,再逼下去,對司馬家沒有任何好處。他只有兩個兒子,害死了一個,不能再逼死另一個。
司馬昭肯低頭,也許,代表他已經知錯了。
跟司馬師在玉門關的時候一樣,司馬懿總以為,孩子們低下頭,就是認了錯。他緩過聲,問了個與先前完全無關的問題:「你剛說,西蜀跟東吳怎麼了?要打仗了?」
司馬昭微微一愣,張開口,有些不知所措。
司馬懿……放過他了?
「怎麼,沒聽清楚?」
「是!」司馬昭趕忙點頭,定下心後,繼續說道:「蜀軍佔領交州後,已在儲備糧草,準備……準備進軍巫峽關,吳蜀之間,大……大戰是一觸即發。」
見司馬昭仍是驚魂未定,一句話講的坑坑窪窪,司馬懿揮手說道:「鷸蚌相爭,漁翁得利,該怎麼做爹心裡曉得,你先下去吧。」
「是!孩兒明白!」
話沒說完,司馬昭已經扭頭想走。
或者說,想逃。
在這裡多留一刻,他的小命就多危險一分。只是,當他退到門邊要跨出門檻時,司馬懿的聲音又淡淡的傳了過來。
「昭兒,爹今天說的話,你千萬要記住了。」
司馬昭的頭更低了,他顫著聲,坑坑疤疤的回道:「孩兒……孩兒明白。」
「記住,爹沒給的,你不能搶!」
會說這話,司馬懿是想給兒子一個教訓,沒料到,卻敲響了司馬昭心中警訊。
只要司馬懿在的一天,司馬家就不是我說了算……
司馬昭眼裡,盡是陰冷寒意。
「駕!」
馬車一個顛簸,讓胖子猛然睜開了眼,抓緊了車把手。
前頭駕車的薑維略帶歉意的說道:「師兄,再半個時辰就能趕到巫峽關,這附近地都不平,恐怕有些顛簸,你可要小心了。」
薑維關懷備至,換來的,卻是胖子牛頭不對馬嘴的對答。
「敵不動,我不動,敵欲動,我先動。」
興許是習慣了,薑維沒有問這話什麼意思,反正就算他問出口,胖子也不會答。
從魯門山接回胖子後,一路上,胖子都是這副模樣,每回從夢裡醒來,都會說些薑維聽不懂的話。
早先,薑維還擔心胖子是受不了交州惡耗的打擊,得了失心瘋。後來他才知道,胖子是在練功——每分每秒,抓緊每一寸光陰,不停的練功。
「不練功,老子怎麼給於禁報仇!怎麼找馬鐵下落!」
這是胖子的原話。
沒錯,不只是於禁死了,交州丟了,就連馬鐵都沒了下落。
初聽噩耗時,胖子沒有勃然大怒,沒有破口大駡,他一反常態,轉身跟于吉告辭後,帶上了慕容複跟羅馬人就往巫峽關疾奔而去。
胖子的冷靜,讓薑維感到害怕。
不只是薑維,就連胖子自己也很害怕。
不敢跟薑維多問一句,多聊一會,胖子很怕,怕他會聽到更讓他無法接受的消息。
如果真發生了那樣的事,胖子一定會垮,或者,會死。
所以,胖子閉上眼,躲進了劍關。
老祖宗曾經告訴過他,只要一步一步來,練完了劍關,修完了獸人墓,胖子就能突破天人。然後,就是神人。
到時候,要找誰報仇,就找誰報仇!
胖子的命,全交到手中那把刀上了,他要用這把刀,殺出一條血路,給兄弟們報仇!
握緊了青龍刀,胖子深深吸了口氣。肩上,突然落下了一隻飛鷹,這只鷹,是老祖宗送他的法器︱︱天眼。
老祖宗不是別人,就是魯門山上的老道士。胖子叫他「老祖宗」並不是亂喊,這人與胖子確實有很深很深的關係。
老道士,正是墨門的開山祖師,仙師墨子。
為了蒼生百姓,為了阻撓屠神者現世,墨子將自身魂魄藏進了七十二賢人居的陣法裡。
可墨子怎麼都沒想到,老天爺開了他一個大玩笑——
屠神者,竟是墨門子弟!
得知胖子的門派後,老道士愣了很久。
看著天榜上頭被抹得亂七八糟,瞧不出是什麼字的白砂,墨子頭一次覺得自己很蠢。
最後,跟胖子認了關係,帶胖子找到了龍骨草,然後送胖子下山之後,墨子親手將七十二賢人居給關上。
跟著天榜,一起關上。
胖子盯著雄鷹雙眼,瞧著天眼在空中發現的景象。
在墨子眼裡,墨門的法器不比儒宗的差,所以除了救人用的草藥,胖子沒有拿走任何儒宗寶貝。不是不想,而是老祖宗不准——墨門子弟用儒家法寶,成何體統?
所以胖子現在用的,是墨子按照他道力境界給予的法器。
不只是天上的飛鷹,不久後,馬車裡還跳進了一隻猿猴、一隻山貓。
這些動物,都叫「天眼」,是墨子當年用來查探消息的利器。它們的外表就跟活物沒有兩樣,墨子強大的制器能力,讓它們像尋常動物般栩栩如生,唯一不同的,是瞳孔裡的天問石,可以記錄所有動物們看到的影像。
「還是沒有馬鐵的消息……」
蜀中軍營,成都宅府,胖子送去一批又一批的動物密探,可惜他看到的,只有一隊又一隊的蜀軍,從成都開拔出發。
心裡像是有千斤重擔壓著,胖子長長的歎了口氣。
前頭薑維聽到歎氣聲,不由得開口安慰:「師兄你別擔心,咱們還沒輸!馬休他們不是已經準備好了,要大幹一場嘛?」
到魯門山接胖子,姜維順便把馬休寫的信帶給了胖子。
信裡頭,馬休把他們要利用巫峽關對蜀軍前後夾擊的計畫,都清楚說明了。
可胖子歎的,不是這個。
馬休送來的信有兩封,薑維只看了其中一封,另一封,才是胖子心頭的痛。
胖子捏著胸口,掐著懷裡那封信,淡淡開口。
「師弟,你為什麼想出來闖江湖?」
薑維愣了愣,不知道怎麼回答。
練了高強武功,不就是要賣給帝王家嗎?胖子這話是什麼意思?
「你知道馬鐵跟馬休為什麼要出來闖嗎?你知道馬休為什麼想當家主?馬鐵又為什麼成天就想練武?」
「這……為了報仇?」
搖搖頭,胖子歎了口氣:「不是。」
我爹死的那年,我剛滿八歲,而馬鐵,只有七歲。
這是馬休信上的第一句話。
馬騰怎麼死的,胖子很清楚,史冊裡有記載。
當年,小皇帝不滿曹操把持權政,下了衣帶詔,把血書藏在衣帶裡,要四方大臣進京保駕。當時,唯一進京的,是馬騰。
進京的那個早上,父親意氣風發的問我們,「這輩子最想做的是什麼事?」
「要做馬家家主,光耀馬家門楣!」
我那時天真爛漫,也不知天高地厚,一口就這樣回答。而小弟則想跟大哥馬超一樣,做個武林高手,逍遙自在的過日子。
如果馬騰沒死,那麼時至今日,他們倆的心願就算是完成了。只可惜,漢朝皇帝的德性,胖子明白的很。
那一晚,事蹟敗露,皇帝為了保住自己的位置,賜了碗毒酒給我爹。
當時,爹不想我們兩兄弟陪葬,就把我跟馬鐵塞進了床底下。
我跟小弟,親眼看著爹把毒酒喝下去,七孔都流出了血。我們倆很慌,很怕,可是我們不敢哭,我跟小弟咬著對方的手,很痛,但我們不敢出聲,怕讓人發現我們……
老子英雄兒好漢,一個七歲,一個八歲,若是胖子,怕是連尿都嚇出來了。
胖子揪著心,把信給看了下去。
過了那晚,我們倆隻記得父親交代的一件事。
「人生苦短,短得什麼都抓不住,但凡心中所願,一定竭盡所能的去做……你們倆千萬要記得,你們這輩子的心願!」
死前,馬騰並沒有想著要報仇,因為他知道,不能為了報仇,耽誤兒子的一生。
只可惜,父親不想耽誤兒子,兒子也不會辜負父親。
所以當時,我們兄弟發了誓。
我要當上馬家家主,稱霸天下!小弟要做武林至尊,號令群雄!
稱霸天下!號令群雄!
若真能做到這地步,他們倆一定已經報了父仇吧?
胖子長長的歎了口氣。
但,人要是死了,那就什麼都沒了。所以,胖爺,我做了個決定。
這個決定一下,我的一生就不同了,但,我知道,我不會後悔……
信看到這裡,胖子已經猜到,馬休做了什麼決定。
胖爺!求你一定要尋回馬鐵!馬休這輩子不做什麼家主,野不想稱霸天下了!只要你找回馬鐵,馬家上下,便奉您為主!
為了兄弟,馬休,放棄了一輩子的夢想。
作為一個家主,馬休話裡的分量,跟以前截然不同。
只要胖子救回馬鐵,以後,胖子就是馬家的主人,不只是馬休、馬鐵,就是馬超、馬岱,都是他的屬下,都是他的家兵。
胖子的手捏的死死,緊緊捏著那封信。
馬休這小子,可別做傻事啊……
蜀都,成都。
春分已過,時至初夏,川蜀地已經到了天無三日晴的季節,雨不停的下,即便到了午夜,也未曾停歇。
坐在徐庶對面,法正總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他壓著聲,語氣中滿是商量。
「元直,這計畫在我看來,已是滴水不漏……行軍進退,難免會受天候地勢影響。需要連幾時抵達,幾時出兵,都算得這般清楚嗎?」
沒有抬頭,徐庶仍舊看著桌上的大地圖,按照白耳兵送來的消息,仔細斟酌著每一支部隊的調配。
從小到大,徐庶身邊,充斥著像法正、諸葛亮這樣的人,不是全才,就是天才。
在這些人眼裡,什麼事情全是天經地義,他們幾乎能算透天,看透地,就算是人,他們也能玩弄在股掌之間。
一個普通人,若是生活在天才的圈子裡,總會不自覺的充滿自卑或者自慚情緒,但,徐庶這個普通人,並沒有活在天才們的陰影下。
沒有神鬼莫測的機謀,但徐庶有天才們沒有的才能︱︱算無遺策。
拿起茶碗一飲而盡,徐庶淡淡的回道:「煩了?」
「這……不是煩,只是我們既然已確定東吳要行前後夾擊之計,又何必多考慮其他?」
法正會埋怨,是因為徐庶實在太苛,從一時一地的戰局變化,到一兵一卒的進退兵法,他都沒放過。非但如此,他還考慮了許多法正認為絕不可能現的問題。
如果蜀軍的行軍路線讓東吳知悉了……
如果將計就計的策略被東吳識破了……
如果東吳有大批援軍……
怎麼辦?
川蜀是他們的地盤,局勢上他們占了主動,就連兵力他們都擁有壓倒性的優勢,怎麼還有這麼多如果,這麼多可能?到底徐庶是高估了東吳,還是小瞧了西蜀?
法正臉上的不耐,讓徐庶看得皺眉,他頭一抬,兩眼盯著法正。
「孝直以為,蜀軍與東吳幾次交戰,巫峽關被奪,空城計被破,交州大戰險些失手,東吳能得逞,靠的都是運氣?你別小瞧瞭解煩軍,也別高估自己了!西蜀能走到今天這一步,不是靠先主劉備的鴻運,能克服重重阻礙難關,也不是困難長了腳,自己消失不見。
「西蜀能有今天,是用士兵和百姓子民的血汗堆積成的……如果多算一步,可以少死一人,今晚,我就會繼續算下去!」
徐庶沒有拐彎抹角,他是在責備法正。
權力越大,責任越大!
法正難得沒有出言反駁。他不是被徐庶的話感動,而是從徐庶的話裡,想到了一件事。
聽說東吳的馬休、黎聰,也不是特別聰明的人物,為什麼他們總能找到蜀軍的破綻,看穿蜀軍的計謀?他們,是否也跟徐庶一樣?
「人心最難算,我們眼裡的計畫,每動一步,所有人就會跟著動上一步,他們排列的位置一出現變化,心就會跟著變化。人們的心思,會衝擊彼此的心思,如何讓計畫往正確的方向走下去,就是在考驗謀畫者的精力與智慧。」
徐庶說的,是謀士的基本道理。法正早過了聽道理的年紀,但他沒有對此表現不耐。因為他想到了一句話。
愚者千慮,必有一得。
計畫要萬無一失,不是聰明人說了就算,花費多少心血,就會得到多少成果。而老天爺公平的很,他法正法孝直,不是腦子不如人,他少的,是那份努力。
徐庶是個普通人,所以,他盡力做著普通人能做的事,一個角落一個角落,把諸葛亮定下的計謀細細想過,反覆思量,想要算無遺策,也得把每一步都算過了才行。
法正突然明白,儘管諸葛亮神機妙算,但他還是把徐庶找了過來,是因為徐庶的「算無遺策」,讓一加一的效果,遠大於二。
眼前,徐庶又低頭看著地圖,這次法正沒有再多吭聲,他想起剛才徐庶大聲急斥,圓眼怒睜的樣子。
「大眼貓」,這是徐庶在水鏡先生底下求學時得來的綽號。
相比諸葛亮的「臥龍」,龐統的「鳳雛」,徐庶的外號實在平凡得很,但,貓是虎的遠親,徐庶贏棋的方法,跟諸葛亮不一樣。
設陷阱,使黑棋,讓人不自覺的走進圈套,諸葛亮習慣一步將軍的落子方式,而徐庶不同,他很謹慎——棋盤上就算是一兵一卒,他都不想失去,他習慣把對手的車馬炮都解決了,把對手的左臂右膀都卸下了,然後全軍壓境,讓對方無路可退。
西蜀這次會勝,絕非僥倖,東吳這次會敗,也非偶然。
法正眯著眼,望著徐庶,問道:「元直想把吳軍一網打盡?」
「只要有機會……未嘗不可。」徐庶頓了頓,笑道:「只要,我算到了東吳沒算到的地方……你忘了我們手上還有個法寶?」
徐庶確實比不上諸葛亮,但他說話,一樣不喜歡打折扣……
2011-2-15 20: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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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不是該死,是罪該萬死
入夜,巫峽關上尖銳嘯聲四起。
一刻鐘前,有一隊吳軍人馬來到關下,說五溪寨被破,要太史慈趕緊出兵救援。太史慈不疑有他,開了城關大門,只是他剛要接納關外潰兵,城關下就傳來了陣陣哀號。
一條雲龍突然出現,屠殺著底下城門的官兵。
太史慈弓弦急拉,落月弓連彈,一陣無形箭氣逼退了喬裝吳軍後,立刻叫破了對方領頭大將的身分:「趙雲!夠膽就沖著我來,淨殺些徒有勇力的士卒,算什麼常勝將軍!」
這是挑釁,但可惜,趙雲要是光長肉不長腦,絕對做不成常勝將軍。
他拉下了三菱盔,咧嘴笑道:「太史將軍,別擔心,子龍這次來,不只是沖著你,還沖著巫峽關!」
趙雲左手一舉,他身邊的副將陳到立刻吹響號角。
「嗚嗚——」
衝鋒號!太史慈臉色一變,弓弦聲響,無形箭就要阻止陳到召喚蜀中大軍,只是這箭雖快,仍過不了趙雲那關。
「噗!」
無形箭氣撞上盤龍槍勁,發出的不是金鐵交鳴之聲,而是石沉大海的無奈,與趙雲忍不住大笑:「將軍別急,等我大隊人馬來到,子龍會親自招待將軍的。」
「哼!別想!」
太史慈一扯弓弦,背後本命海龍王立刻引來驚滔駭浪,要淹沒城關蜀軍。
見大浪拍來,趙雲喚出雲龍,蒼山寒霜登時結成一道冰牆,堪堪抵住了滔天巨浪。
兩邊一交手,用上的就是本命獸的壓箱底招式。
城關下,熊熊戰火正燒得炙熱。
城關上,卻是風雨來前的寧靜。
「先生沒說錯,蜀軍果然來騙城了。」
哨樓裡,馬休執著酒壺,幫著孟節斟了個滿盅。
他們倆既然在,太史慈自然知道方才來求援的蜀軍是假的,現在不過是在陪趙雲演戲,要引蜀軍大舉來攻。
圈套裡已經放妥了餌,就等著大魚上鉤!
孟節拿著酒盅,望向關外。
巫峽關位於蜀道上頭,群馬難行,蜀軍雖然衝鋒,卻只有少許騎兵,其他的都是步兵,連天的腳步聲踏響,關外來了一片旗海。
「諸葛亮是鐵了心要攻關啊!」
按照蜀中軍制,一面旗代表一位將軍,也代表了一萬人。雖然這裡塞不下十萬人,蜀軍也調不出十萬兵馬,但十位大將,足以說明諸葛亮要拿下巫峽關的決心。
馬休望著蜀軍步兵一步步的前踏,渾然不知身前就是黃泉路,巫峽就是鬼門關。他不禁笑道:「要沒有這樣的陣容,咱們這次可就虧大了!」
交州已經全面失守,督軍不嚴,治州不力的罪名,四大世家正等著要冠到馬家頭上。馬休他們得在巫峽關打場勝仗,還得是很大的勝仗,才有將功抵罪的機會,所以,蜀軍來的人越多,朝廷上幫馬家脫罪的聲音就越大。
孟節沒注意到馬休的心思,他放眼望去,蜀中大軍裡有輛大車,格外顯眼。
就如同周文王出巡,有八駿開道,步兵陣中,八匹白馬共拖一輛大車,駕座上高坐一人,低垂臉面、手提韁繩,雖只露出了一雙冷眼,卻已讓孟節認出了身分。
「馬休,那人就是徐庶?」
「不錯!看來是時候發訊號,該讓伏兵準備出擊了。」
馬休身形稍稍移動,手勢往城下一比,天邊颼的一聲銳響,一道火箭便往夜空沖起。
能把長箭射出這般勁道的,西蜀有黃忠,北魏有夏侯淵,而東吳,則非太史慈莫屬。
城下,火箭一射,太史慈便對著趙雲笑道:「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趙子龍,今天你常勝將軍的名號,恐怕就要留在這裡了!」
太史慈訊號一打,巷道間便有不少伏兵竄向城門,趙雲看在眼裡,仍是一派輕鬆,不只是他,就連一干蜀兵,都是神態自若。
不對勁……太史慈隱隱這樣覺得。
南蠻戰將兀突骨手持奇型兵器——鐵背脊黎朵,領著蠻族兵就要上前廝殺,只是殺聲剛起,卻給太史慈阻了下來。滿腔戰意無處宣洩,兀突骨不禁瞪著太史慈發怒。
趙雲看在眼裡,笑在心裡,對著太史慈便喊:「將軍何必阻他?反正不論早晚,今夜關裡吳軍,都只有死路一條!」
「你們把馬家軍怎麼了!」
訊號既出,城外馬家軍跟解煩軍卻毫無反應,分明是出事了!
趙雲也不打啞謎,反正大軍開到關下,巫峽關已是插翅難飛。他舉起盤龍槍,淡淡笑道:「他們還在五溪寨裡,接受丞相跟三將軍的招待,沒空過來!」
吳軍想前後夾擊,蜀軍則將計就計。
一網打盡……諸葛亮這次,是想一網打盡啊!
太史慈臉色慘白。有些暈眩,腳底虛浮,退了一小步後,瞪著趙雲:「這也是諸葛亮算到的?」
「丞相說過,將軍若是肯降,蜀中驃騎將軍的位置,正等著將軍。」
驃騎將軍,恰恰比太史慈的左將軍高上一階。可惜,在東吳,除了軍階,太史慈有更深的羈絆,他的知己好友,兄弟妻小,都在東吳。
太史慈面沉如水,喝道:「諸葛亮以為來這點人,我東吳兒郎就束手無策了!」
「太史將軍可別逞強,我軍來的人雖不多,但三萬大軍要踏平巫峽關,已是綽綽有餘。更何況五溪寨有丞相親自領兵,他們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啊!」
趙雲的話,是想讓太史慈知難而退,沒想到太史慈卻放聲大笑,不僅如此,城關上的孟節更是拍手讚歎:「兵分二路!蜀軍果然是兵分二路!
統領果然神算,蜀軍的一舉一動,他竟是瞭若指掌!」
胖子與馬休都是孟節上司,但孟節對馬休直呼其名,對胖子卻是稱呼敬語,足見他對胖子的敬重。
馬休臉上淡笑。胖子的本事,他從來就沒看透過。蜀道難行,解煩軍探子能探得的消息有限,胖子到底哪來的消息,能夠知道蜀軍的佈置,他也是全無頭緒。
不過這不要緊,只要能勝,就是好消息。
如胖子所言,馬超跟孟獲被困在了五溪寨,西蜀分兵進擊,這裡雖有大將十員,兵力卻只有三萬,從趙雲嘴裡騙出的消息,證實了一切。
馬休一扭頭,立刻吩咐孟節:「胖爺的部隊已經到了,讓羅馬人出手吧!」
「是!」
城頭火光一閃,城關下響起了哀嚎。
「鬼啊!」
巫峽關經歷幾次大戰,死傷無數,新舊屍體簡直多到不能計算,有些屍體肉還沒腐爛,有些卻已是森森白骨,現在,從土裡,從牆邊,一具具的屍體突然動了起來,它們拖著腸子,拉著斷臂,向蜀軍爬了過去。
哨樓上,亡靈法師卡尼顫抖著身子,幾萬具屍體,讓他在片刻間法力不濟。幸好,有解煩軍新練出來的十余法師相助,他的骷髏法杖,第一次黑芒大盛。
一時間,巫峽關裡,死氣沖天!
看城裡湧出伏兵,太史慈一臉鎮定,趙雲知道,他們已中了埋伏。
但東吳此時已無門可守,西蜀大軍正等著殺入,兩邊拚的,都是一個快字。
只要蜀軍夠快,巫峽關仍是囊中之物!
「頂住!給弟兄們開路!」
趙雲大喝一聲,雲龍脫體而出,龍尾掃去,蒼山雲霧寒氣襲人,一片片的屍兵立刻減緩了動作,他才要呼喊眾人接戰,半空中便有一道聲音,如驚雷般炸響。
「你的對手,是我!」
太史慈肩背落月弓,海龍王兩手抓著兩道江流,就像長鞭一般,往趙雲迎面打落。
見狀,南蠻大將兀突骨也已喚出本命南蠻戰象,酣呼叫戰:「給你爺爺死來!」
關裡,蜀軍前鋒岌岌可危。
關外,八駿大車上的徐庶見情況有變,立刻喚來傳令:「要各旗大將選妥精兵,進城救援!」
城門雖然大開,但裡頭不停竄出的屍兵逐漸形成一道肉牆,想強行通過,只會無端增添傷亡。徐庶接連下令,就是要將領們趕緊清出一條血路,好讓大軍進城接應。
只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前頭殺聲未息,後路也有人要來索命。
徐庶一扭頭,就見到了胖子。
十次,不,十一次的拜訪,胖子請徐庶出山,只為贏諸葛亮一把。這件事,證明了胖子的心機實在是深不見底。即便是現在,胖子出人意料的安排,也讓徐庶感到驚訝。
東吳的狀況,徐庶明白得很。
四大世家不可能出兵相助,北方曹魏知道東吳大戰在即,司馬懿已準備好要出兵壽春,東吳大軍也是動彈不得。
至於交州地界上,蠻族大軍、馬家軍隊和解煩軍三支部隊,全都深陷泥沼,胖子手上應該是無兵可用了。
但眼前,胖子用來衝鋒的部隊,赫然是一群猛獸!
徐庶嘴角一扯,笑了出來。是驚訝,而非驚嚇。
既然號稱算無遺策,徐庶自然什麼都算到了。
「要各旗大將選妥精兵,進城救援!」
還是老話一句,徐庶話說完,便進了車廂裡。
戰場上,胖子坐在一頭大熊背上,看著眼前群獸與蜀兵廝殺,直呼痛快。
「朗尼,你再多使點力,多叫幾隻虎豹出來助陣!哼,虎豹騎有啥了不起?老子現在可是騎虎豹……趕緊把這裡結束掉,咱們還得去五溪寨救人啊!」
胖子胯下巨熊,正是德魯依朗尼。
德魯依親近自然,不但能變化成為野獸,還有驅使動物的能力,朗尼雖不願讓胖子使喚,但為了神的靈魂,只得聽命行事。他從懷裡取出一支號角,猛力吹得大響。
號角聲讓野獸們更加瘋狂,幾隻巨猿仗著手上蠻力,摘水果一樣,把蜀軍士兵的腦袋從他們脖子上摘下,齜牙咧嘴的恐怖模樣,嚇得蜀軍棄械而逃。
但逃,能逃到哪去?
一夥一夥的豺狼虎豹,它們憑著獠牙,靠著利爪,活生生撕裂蜀兵身軀,咬斷蜀兵脖頸,手無寸鐵的士兵,只有死路一條。
「主子,奴才看清楚了,這是上古十陣的役獸陣,可以驅使百獸為其所用,這是上品法器啊!」
伶玉看的清楚,朗尼一身本領並非本命獸技能。他能變化野獸,靠的是身上獸皮刻的化獸陣;能使喚群獸,靠的是懷中號角的役獸陣。
朗尼是個人才!
胖子心底一清二楚,就算留不住這樣的人才,他也會留下他們的寶貝。
至於現在,有免費苦力可用,胖子自然就不必親自下海了,他拉著朗尼的熊耳朵就是一陣狂吼亂叫:「沖啊!殺啊!豬啊你!」
城關處,不斷湧出的屍兵,已經與蜀軍前鋒交上了手。
漆黑中,蜀軍們除了要防眼前殺來的敵人,還要防腳下伸出的怪手,整片巫峽關都埋有不少屍首,一不小心,就會被破土而出的屍兵纏上。
屍兵們動作雖慢,也沒有兵器在手,但他們不懼疼痛,得砍下腦袋,他們才會停止動作,蜀兵們忍著恐懼,一刀一刀的砍著屍兵腦袋,可若是砍得不夠快,刀磨得不夠利,刀身一陷進屍身腐肉裡,這人,就等著完蛋。
幸好,蜀軍十員大將,已經在徐庶吩咐下來到城關裡,斬殺著叫人噁心的屍兵。這裡頭殺得最兇猛的,除了趙廣趙統兩兄弟,就是蜀中三大將的老將嚴顏。
至於其他人,不過是來湊數的,武藝雖然比一般士兵好上一籌,但給屍兵們纏上,也只能等著去見閻王。
胖子看趙家兄弟實在惹眼,扭頭就叫:「薑維你去攔下趙家兄弟,張任,你帶著兩個羅馬妞,去拆了嚴顏的老骨頭!」
話音落地,幾道黑影穿梭,張任的無鋒戰陣,一下把他們安然送到了敵人面前。胖子一看城關處又再占回優勢,連忙催促著朗尼再多喚些猛獸出來幫忙。
「好!咱們一鼓作氣,沖散他們的軍陣。」
見情勢有利,胖子就準備把野獸們當騎兵使喚;朗尼才想反駁,說這是昏招一記,熊耳朵已經被胖子捏得發疼,只得乖乖聽話。
「嗚!」
役獸號角聲又再響起,野獸們轉移目光,準備集結。
此時,蜀軍陣地裡,突然傳來大響。
「砰!砰!砰!」
巨大身影邁步,不過區區幾步踩下,腳下泥地已經隱隱裂響,胖子猛然抬頭,嘴上立刻吩咐:「讓動物們退下,等我收拾了這廝,再行衝鋒!」
來的,正是諸葛亮的壓箱寶︱︱巨人兵,祈山童子!
胖子抽刀在手,青龍刀與武伶玉嚴陣以待。
怪物後頭,徐庶傲然而立,他那車廂裡,裝的便是這尊殺神。
見徐庶一臉篤定,彷佛是勝券在握,胖子不禁冷哼:「胖子以為先生有什麼翻天手段,怎麼,諸葛亮沒錢了?只送這一尊來,恐怕還奈何不了胖子啊!」
周圍蜀兵跟猛獸,已退出一塊空地,胖子孤身一人,站在空地當中是分外渺小。只是他這番話,卻沒人敢說他誇口,巨人兵偌大身子,與胖子相比,竟顯得有些單薄。
人的威名,樹的影子,今時今日,胖子的分量,與從前已是大不相同。
徐庶沒有答話,只是抬起頭,看向了天際一輪圓月。
胖子心裡好奇,順著他目光往天上看去,就見明月高掛,正要譏諷徐庶幾句,忽然,那明月下頭,飄來了一片烏雲。
不!是一道黑影。
「當!」
胖子的反射動作極快,一抬手,青龍刀擋過一招後,手上刀招便傾瀉而出。胖子沒看清楚黑衣人的模樣,他眼裡,只看得見黑衣人的要害。
「當當當當當當當當當當當當當!」
接連一十三響,胖子招招都是進攻,眨眼之間,攻得黑衣人差點站不穩腳。
徐庶在大車上,不由得贊道:「黎統領,果然好身手!阿醜可是諸葛丞相特意煉製的靈人,是個刀法高手,沒想到還是奈何不了你!」
「阿醜?刀法高手?呸!」
胖子一口唾沫吐地,想來諸葛賤人又煉了什麼稀奇古怪的東西,不過,管他是靈人還是鋼鐵人,胖子都不放在眼裡。
胖子刀尖一指,對著徐庶就說:「你要是說用槍用矛,西蜀有的是高手,但說到用刀,關羽死後,胖子就沒看過蜀地有人登得上檯面!你隨便找個人就想來唬弄老子,我呸!」
話一說完,胖子就要解決眼前黑衣人。
只是,月光灑落,胖子一見到那人的刀,看到那人的臉,登時愣住。
那人臉上劃滿刀痕,皮肉都給掀開,佈滿了烏黑血漬,看上去萬分猙獰,怎麼看,都不像是人臉。
「你……你……」
胖子的手在顫抖,他不是害怕,這個人的臉,他一點都不認得。
但是,他認得這把刀,認得這個身型,認得這人腰間的權杖。
「胖爺!原來那黃柄不是好人!你怎麼不早說啊!」
「胖爺!我三哥不是故意的,他打小的願望就是當上馬家家主,你千萬別跟他計較。」
「胖爺!我誰都可以輸,就是不能輸給龐德,不能啊!」
「胖爺……」「胖爺?」「胖爺!」
晴天霹靂,讓胖子腦袋裡一片空白,他顫抖著手,指著眼前這人。
「你……你……馬鐵!」
沒有回應,黑衣人眼裡無神,沒有任何反應,他只是拿起了手上的白起殘刀,反射性的擺出了雷霆刀的架勢。
「馬鐵!我是胖子啊!」
這話,胖子是用盡了全身的力量吼出來的。
只是,馬鐵神情恍惚,那張醜臉上,沒有任何反應。
遠處,徐庶淡淡說道:「黎統領,阿醜還等著統領賜教呢!」
「諸葛亮!我操你祖宗十八代!」
胖子的眼裡,佈滿了血絲,他體內像是炸開的鍋爐,龍將的巔峰內力,掀起了滔天威勢,身後,文武伶玉脫體而出,就要掀起腥風血雨。
城關上,馬休把一切都看在眼裡,他險些要從城關上跳下來接馬鐵,接他的兄弟回去,若不是孟節死命的拉住他,他一定會死。
也許,真要死了,就沒有後頭的苦難了……
孟節一開口,正想寬慰馬休幾句,可身後突然轟隆聲大作。他驀然轉頭,整個人就從頭頂冷到了腳底。
巫峽關一端接著蜀道,另一端,接著荊州平原。
當天邊幾道煙塵沖天而起時,代表有人來了。
微弱月光下,孟節看不清楚那堆黑影是什麼人,他只能隱約看見,草原被黑影吞沒,官道上遍佈蹄聲。
來人沒打訊號,肯定是敵非友。
莫非,諸葛亮的兵插上雙翅,飛過了巫峽關?
孟節瞪大了眼,不知蜀軍來了多少兵馬,竟使大地轟轟作響,宛如雷鳴,眼下前有狼後有虎,孟節對著城下便是大吼。
「敵襲!」
巫峽關這一邊,沒看到敵人的援軍,孟節這一聲,吼的當然是巫峽關的另一邊。
胖子緩緩抬起頭,看徐庶臉色如常,胸有成竹,莫非真是諸葛亮的伏兵?
他派天眼們去勘查消息,只顧得身前,卻沒顧到身後,如今怕是已落入諸葛亮圈套,半顆腦袋都已掉進繩套裡頭,就等著徐庶拉繩索命。
大車上,徐庶低下頭,像是勝券在握,一臉淡定:「黎統領,別再作困獸之鬥了,今夜,巫峽關我是非拿不可。」
「老子在這,你想拿什麼?拿老子去煉靈人?」
胖子發須怒張,青筋暴露,已經是氣到了極點,他握緊了青龍刀,對著城頭上便是一吼:「馬休!給老子站起來!老子這就把馬鐵帶回去了!」
胖子這番話,說明了他的決定。
今夜,不死不休!
城頭上,馬休奮力站起,扭頭就與孟節吩咐:「集結城內官兵,我們守住城關,等胖爺回來!」
2011-2-16 20:21
shps940114
第三章 回家
戰場上,戰況異常激烈。
馬鐵的刀又快又狠,巨人兵的拳又重又沉。
但這些,都擋不住已臻龍將頂峰的胖子。
配合文武伶玉,胖子絕對有辦法把蜀軍玩得欲仙欲死,然後拍拍屁股,帶著馬鐵回家。
可情況要真是這樣,戰況不會異常激烈。
「生死各有命,萬般不由得人!」徐庶嘴裡說的都是風涼話,他高踞車頭,像是個算命師傅,點評著胖子命盤:「黎統領,你是生不逢時啊!」
胖子怒到了極點,體內瘋狂湧出的勁力,足以跟巨人兵一較高下,但眼前,他卻打得綁手綁腳。
馬鐵失去了神智,每一刀都在跟胖子以命換命,加上大車上的徐庶,不時以言語挑釁,胖子的心沒法冷靜,刀也找不到活路救命。
徐庶明明是喃喃自語,但每句話卻都清晰落入胖子耳裡。
「壬申年七月,不足一兩五,初一亥時生,剛滿一兩。」
胖子避開馬鐵一刀,硬撼巨人兵一拳後,對一大一小的配合仍是束手無策,又聽徐庶羅唆,扭頭怒瞪,就看這人手上,拿著一本紅皮書。
「勞勞碌碌苦中求,東奔西走何日休……黎統領,你的命只值二兩四,早註定是天生賤命,平生災難事重重,凶禍頻臨苦不休,你又何苦掙扎不休呢?」
胖子本來不信這套的,但魯門山上,老祖宗早斷定他是「屠神者」的命格,這輩子,就是要為他人作嫁衣裳。
苦了大半輩子,成全了九五至尊後,還得慘死刀下,這命,難道還不算苦?
胖子心中一驚,徐庶點中了他的命門,此刻,他最怕聽到的,就是什麼天命之說。
「黎統領,你這命凶中帶煞,不僅殃及自身,還會禍及他人,與天煞孤星也是相去不遠了,可悲呀!」
徐庶像是在可憐胖子,話音裡帶著無限傷感,好似惑心之術。胖子堅定神智,不去聽信徐庶之言,但他的話,每一句都說進了胖子心坎裡頭。
「甘甯原先英雄氣概,天下獨尊,現在武功盡失,廢人一個,難道甘寧命該如此?」
難道大哥落魄至此,真是受我牽連?
這個念頭剛起,胖子忽地心神恍惚,一時心中苦楚難當,手上失了注意,就被馬鐵快刀在胸前劃開了一道血痕。
他吃了痛,立刻清醒過來,大罵道:「放屁!放屁!放屁!」
「唉!統領何必執迷不悟?」
徐庶在水鏡山莊學的,是一個軍師最正統的能力,戰場推算跟兵法運用。沒有武功,沒有道術,沒有像戰爭兵器一樣的祈山童子,徐庶是個普通人,用的也是普通人的方法。
但就連諸葛亮,都不曾讓胖子陷入這樣的困境。
「周瑜大都督天縱英才,能耐神鬼莫測,道力驚人通天,誰想竟死於非命,難道這就是英雄該有的末路?左鋒營丁奉素來悍勇,卻死得何等淒涼,難道這就是他該有的結局?」
一條一條,徐庶把這些人的悲慘遭遇,都歸咎到胖子身上,胖子有口難言,想出聲辯解,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一走神,頓時失了進退,巨人兵一拳當頭砸落,等到胖子發現破空聲響時,已是閃躲不及,青龍刀身只能硬扛一記。
「轟!」
胖子胸口血氣翻騰。打從升上龍將,很久沒這麼狼狽了,現在給徐庶用話逼進死巷,明明傷的不重,但嘴裡卻是鮮血直吐。
萬夫所指,無病自死。胖子的病,是心病。
「你!我要活劈了你!」
「黎聰!你再轉頭看看,馬鐵會落到這步田地,難道不是你造的孽?
你何必再留在世上害人!」
「不!不是!不是我!」
胖子心底僅存的一絲清明,彷佛就要抹去,就連他自己都快要相信徐庶的話,相信他自己就是個害人精,掃把星。
莫非,這都是老天爺的安排?馬家兄弟、大哥甘甯、周瑜都督,都是給胖子連累的?戰場上,胖子狼狽不堪,瀕臨崩潰,他心底狐疑不定,手上功夫連三成都發揮不出來。
他就要垮了,在關羽刀前,張飛矛下,在許多武力過人的悍將前,都未曾言敗的胖子,就要垮了……
徐庶心機算盡,就為了這一刻,他要把胖子推下萬丈深淵!
「黎聰,你還不束手就擒?你不覺得奇怪,怎麼你安排的援兵還沒來?怎麼龐統與徐盛的當陽軍還沒到?」
棋盤上,徐庶已經把胖子逼進了死胡同,除了等死,沒有第二條路可走。
胖子猛地抬頭,莫非,連龐統都給他害了?
徐庶指著城頭。那裡,手無縛雞之力的馬休,正提著砍刀血戰不休。
「告訴你,現在攻城的正是蜀軍白耳兵,他們能翻山越嶺,從荊州發起進攻,靠的不是別人,正是東吳四大世家!沒錯,龐統沒趕上,也是因為四大世家的阻撓,他們不想被你拖累,受你牽連,已跟丞相立下約定,今夜就要將你連根拔除!」
四大世家這麼做,道理很簡單。他們要排除異己,避免馬家跟解煩軍崛起。
或許他們只是要給胖子一個教訓,給馬家一點打擊,還沒有要置胖子于死地的意思,但徐庶不管,他見胖子很吃命盤這套,一古腦就把所有問題的原因指向胖子命犯孤星,就是要將他活活逼死。
胖子喃喃自語,那神情已不復平常的精明。
「四大世家!四大世家!難道……我沒有改變天命,就像天榜上寫的,我終究會被趕出東吳,投靠司馬家?難道,這天下終究是司馬昭的天下?」
胖子眼神飄過城頭。遠處,馬休與孟節連連敗退,面對西蜀精銳白耳兵,城頭東吳官兵死傷慘重。
「不會的,我拋不下大哥,放不下馬家兄弟,我情願一死,也不去投靠司馬昭,賊老天,你算不到我的!你算不透我的!」
話聲越來越大,最後那句話,胖子已經是狂吼出聲。他一轉頭,巨人兵重拳正朝著他的天靈蓋砸落,胖子沒有閃躲、沒有格擋,眼一閉,就要等死!
他這一死,就不會再有人受他牽連,被他拖累,他這一死,賊老天就再也算不到他,再也無法設計他了!
拳風破空而至,胖子抱定死志,引頸就戮,等著要去投胎重生,只是轟隆一響,他竟是不痛不癢。
「死胖子,你有毛病啊!你不想要命,姑奶奶還想要命呢!還不快給我站起來!」
胖子一睜開眼,不知何時,他已是雙手交叉,擋住了巨人兵強硬一擊。
他對體內變化了若指掌,怒斥著武伶玉道:「這是老子的身體,老子自己做決定,你還不快把虎須怒張給我撤下!」
臨危之時,武伶玉竟發動了虎須怒張,救了胖子一命。
她見胖子不領情,俏臉含怒,叫道:「你不要命,我要!你不想要這身臭皮囊,姑奶奶就幫你收下了!」
顯然,武伶玉就跟黃月英的織女,孟獲的七荒大神一樣,有奪取主人軀體的能力。
胖子可以猜到,平時這妮子不這麼幹,八成是嫌胖子模樣糟糕,所以才會安分的待在他體內,他才沒發現自己體內還藏了這麼顆定時炸彈。
只是既然要死,胖子連這身皮囊都不想再留下,他對著識海中吼道:「伶玉,抓住她!」
武伶玉正要撲向胖子的七盞燈魂,奪取身體的控制權,卻被文伶玉攔了下來,胖子一抬頭,不再理會識海裡的叫囂,撤下了虎須怒張,他一心求死。
見胖子渾身都是破綻,巨人兵又再出手,這次,比剛才的拳風更猛更勁,就是幾丈外的蜀兵,都能感受到那股強大的壓迫感。
就算胖子練了鐵頭功,身有金鐘罩,硬撼這記鐵拳,也只有死路一條。
「轟!」
胖子確切感受到了那聲音,那壓迫,那逼人的拳勁,可他沒感覺到痛。
「沒想到老子還真不耐打,連痛都來不及感覺,就直接被送進地府了……」
胖子心中暗嘲,他一睜眼,卻是瞠目結舌。
那張醜臉,正在胖子眼前幾寸的地方齜牙咧嘴,從眼睛、嘴巴、鼻孔、耳朵裡不停冒出了血泡,就像個血人一樣。
胖子的眼裡突然失去了顏色,就像在看一場黑白電影。
天地之間,只剩下了黑與白。
馬鐵,用背幫他擋下了這一擊,嘴裡含著血,含糊說道:「胖爺,我……
我……我想回家……」
電影,就在馬鐵吐得胖子滿臉鮮血,就在馬鐵軀體倒在了胖子身上,就在馬鐵說完那句想回家的時候,落幕了。
腦袋裡,名字叫做「理智」的神經崩然斷裂,原先充斥在胖子眼裡的死志,忽然消失的乾乾淨淨,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叫人害怕的冷意。
就連周圍的空氣,都冷的難以呼吸。
青龍刀又被提了起來,胖子一手挽著馬鐵,冷道:「讓開,我要帶我兄弟回家。」
胖子的聲音很冷,他沒有大吼,可聲音卻傳進了在場每個人的耳裡,就連城頭上,馬休幾個都是驀然回頭。
這聲音,冷的叫人打顫。
在場的,唯有躲在巨人兵軀體裡負責操控的白耳兵,沒有察覺情況的變化。他在祈山童子體內,將陣形稍做變換,巨人兵立刻高抬雙臂,就要連著馬鐵,把胖子砸成肉醬。
簡直是不長眼!
「別吵到我兄弟了……九天,驚虹斬。」
沒有以往出招時的氣勢,但那股冷意,卻冷到了骨子裡,就連識海中的武伶玉,都停下了爭吵,幫著胖子發招。
這一次的九天驚虹斬,不再是隨便揮舞的九道刀氣,而是從脖頸、肩胛、膝蓋、腰間、到每一個關節處,落下了刀。就一刀,馬超眼裡有怪物稱號、蜀兵心中的無敵象徵,就像一堆碎石頭一樣,崩塌在地。
這靠的就是胖子從扁鵲身上學到的眼力。
徐庶眉頭深鎖,那尊祈山童子是臨時趕制出來的,材料沒有諸葛亮先前製作的幾尊來的好,原先只是用來安定軍心,震懾敵軍罷了。沒想到,現在卻成了胖子增添威懾力的道具。
情勢開始變化了,胖子沒算到徐庶手上有阿醜這個法寶,徐庶也沒算到臨陣之際,阿醜竟然又回復了神智,變回了馬鐵。
瘋了,蜀兵們望著胖子,全都瘋了,他們不等徐庶招呼,一個個就往胖子沖去。
這不是血氣之勇,他們也不是想幫同袍報仇,這反應,就像山林間的弱小動物,突然遇上了虎豹之類的強敵一般。他們慌了手腳,失了心智,就像兔子不用平常引以為傲的腳力逃竄,反而妄想用無力的爪子,給虎豹留下傷痕。
巨大的害怕,讓他們瘋狂。
「我要帶兄弟回家,都讓開。」
胖子的話,好像這裡是他的地盤,他說了算——實際上,也是如此。
「絕對領域!」
藏在腰間布囊裡的蠶線一伸,靠近胖子的數十名蜀軍,立刻動彈不得,蠶線細密,肉眼難辨,蜀兵們見到同伴突然動彈不得,心底的恐懼不由得更加劇烈。
會死啊!如果不做點什麼,他們一定會死!
可要真做了什麼,恐怕,只會死得更快。
胖子一手拎著馬鐵,另一手也沒閑著,戰場上,胖子就像是信步走在他家後院,一步一步,帶著馬鐵走向巫峽關,根本沒人能擋得住他的人,他的刀。
戰場上,胖子彷佛有了殺神白起當年的威風,唯一不同的,白起的戰意是越來越狂,而胖子卻是越來越冷。
「來人!傳令前軍加緊攻城,還有,請嚴顏將軍過來!」
巫峽關即將淪陷,只要再一個時辰,不,或者只需要再一刻鐘,只要能擋下胖子,等拿下城關後,就算胖子真成了閻王,徐庶也不擔心。
「馬鐵……我們就要到家了……」
距離城關,還有兩百多丈,胖子身邊屍體已是堆積如山。他渾身殺意騰騰,就連朗尼喚出來那些兇殘猛獸,都不敢靠近半步。
徐庶知道胖子對吳軍的士氣影響,要是真讓他走回了城關,只怕蜀軍再多十倍傷亡,今夜也只能無功而返。
他在車頭上往前站了兩步,對著胖子吼道:「黎聰!你命中帶煞,今日不死,日後只會禍及他人,莫非你還想連累你身邊人!」
「這話誰說的?」
胖子抬起頭,看著車上徐庶,目光中的寒意,足以將人活活凍死。
徐庶毫不畏懼,腳一踏,又往前站了一步,一手指著天,大聲說道:「老天爺!」
「老天爺?」
胖子笑了,笑得叫人膽寒,他沒有停下腳步,而是發了狂般的大笑。
「誰殺我兄弟,我就找誰償命,就是天,也不例外!」
「好大的口氣,那老夫今天就要替天行道!」
來了!嚴顏趕回來了,他一到徐庶跟前,立刻翻開了手中的魂兵賞罰典。
誰忤逆天,誰就要接受天罰!
「轟!」
天雷落下,鬥大的雨滴成串,深夜的南郡大街上,卻響起了快馬賓士的聲音。
沒多久,馬蹄聲停在了大街盡頭的一處大宅前,黑衣騎士紛紛下馬,進了宅子。
這處大宅,是東吳給巡守們住的地方。
所謂巡守,不是一地一縣的官員,他們奉天子之命,在各大縣城裡訪視,檢視各地的經濟治安,以及官員不法的情事。這樣的人,通常都是天子極為信任的人。
黑衣人進了臥房後,點起桌上油燈,黑色面罩下,這五人赫然都是女子,而且,還是面貌姣好的女子。
為首那人,對著臥房深處行過一禮後便說:「少主,屬下已探得消息,巫峽關上蜀軍重兵環伺,黎聰安排的援軍又被四大世家攔下,他已是插翅難飛,我們只要等到黎聰身亡,便可取他身上魂珠了。」
臥房深處是一席捲簾,簾子後,燭光隱約印出了一道瘦小的身影。
「辛苦樓主了,對了!我請樓主去查的黎聰身世,不知樓主查的如何?」
簾子後頭傳來的話語雖然是老氣橫秋,卻難掩話音稚嫩。
帶頭的黑衣女子一聽,趕忙垂首答道:「屬下辦事不力,還請少主責罰,屬下……屬下只查到,黎聰最初是出現在江夏劉琦手下,至於他生平來歷,屬下還未查到。」
似乎是極畏懼簾子後頭那人,黑衣女子語音裡有些顫抖。
「樓主不必自責,這事不打緊,我只想知道,這從未出現在三國史……
這橫空出世的黎聰,到底是什麼來歷罷了。」
彷佛是說錯了話,簾後那人趕忙改口。
聽到少主惋惜,一名黑衣女子突然想到,雖然他們沒查到黎聰的來歷,卻查到了他的師承,那名黑衣女子興許是年紀輕,一時忘了規矩,開口就道:「少主,我知道這黎聰……」
「啪!」
巴掌聲響起,黑衣女子一開口,她身邊一人立刻轉身掌嘴,罵道:「樓主與少主談話,哪有你插嘴的份!」
捂著臉,被掌嘴的女子怯生生的退到一旁,連說不敢。
簾子後,少主連忙出聲:「別!唉……你叫韓妮對吧!有話你就說吧。」
見少主好說話,帶頭的黑衣女子似乎有些不滿,出聲道:「少主,下人不能與少主說話,這是祖奶奶定下的……」
「規矩是嗎?」話音陡變,簾子後,傳來一聲冷哼:「我說,讓她說話!」
這話一說完,帶頭女子突然緊閉雙唇,就像被人掐住了咽喉,割斷了聲帶,再不能出聲反抗。
眼見樓主被如此對待,眾人臉色慘白,剛剛發言的韓妮顫著聲說道:「少主息怒……」
「現在,沒人阻著你了,把方才的話說完。」
「是,是!下人說,下人雖然沒查到黎聰出身,但這人第一次現身江夏時,聽說是做和尚打扮,說不定,他曾是個佛教徒。」
「和尚?他是和尚?」
簾子後頭的少主,聽到和尚二字,回話的語氣不是質疑,而是驚喜。
他異常激動,趕忙又問道:「你們有黎聰的圖像嗎?」
眾人對視一眼,都是搖頭,韓妮大著膽子回道:「回少主,下人們沒有繪下黎聰圖像,不過這人是個胖子,模樣還挺好認。」
「胖子!他還是個胖和尚?」簾子後頭,少主頓了頓,沒給下人們答話的機會,立刻吩咐道:「救人!不管用什麼方法,救出黎聰!」
眾人面面相覷,卻沒人敢出言反對,而是異口同聲說道:「是!少主!」
窗外,一道天雷落下,耀眼的亮光照亮了簾後的身影,簾子後的少主,看上去,竟與周瑜有幾分相像。
「轟隆!轟隆!」
黑夜中雷鳴交錯,巫峽關上的小雨已經逐漸停歇,但雨停了,雷沒有停。
徐庶鐵青著臉,望著眼前戰況。
胖子仍是一手抱著馬鐵,一手提刀對敵,嚴顏絲毫沒被他放在眼裡,徐庶擔心的事正在發生。
隨著胖子距離城關越來越近,巫峽關頭,東吳軍心已經穩定下來。
這就是大將在戰場上的作用,士氣此消彼漲之下,蜀軍攻勢再猛烈,也沖不垮東吳官兵組成的防線。
配合屍兵掩護,群獸騷擾,蜀軍的傷亡正在增加。
嚴顏也看出了其中關鍵,可是,他手上不斷催動的天罰,卻拿胖子毫無辦法,天罰降下的落雷,威力雖然強大,打不中胖子都是白搭。
胖子踏著狸步前進,靠著蝙蝠回聲定位來閃避,嚴顏的天雷只能一次又一次的撲空,他配合著蜀軍官兵試圖要攔下胖子,但這些在胖子眼裡,連阻礙都算不上。
巫峽關已經近在眼前了,胖子沒有加大步伐,馬鐵的身子受不住太大的顛簸,他隨時都有可能失去這個兄弟,所以胖子只能用回春手吊著馬鐵性命,然後一步一步的走。
雨終於停了,地上滿是水窪,不遠處,正與趙家兄弟激戰的姜維,正在城頭殺敵的馬休,都露出了笑容,只要胖子走回城關,這場仗他們必勝無疑。
在場的吳軍官兵,只有一個人面色凝重,那是張任。
因為,他看到嚴顏將手上的賞罰典,翻到了下一頁。
不顧身前砍來的長刀,張任蓄足了氣,大聲吼道:「胖爺你走快些,雷雨過後,烏雲散去,只要月光一照,嚴顏就能用第二式天罰了!」
張任深知嚴顏底細,在蜀中,嚴顏能與黃忠相提並論,不只是因為他們年紀相仿,嚴顏雖是龍將,但只要配合魂兵,他的功夫足以跟黃忠並駕齊驅。
胖子聽得張任招呼,轉頭望向嚴顏。果然,嚴顏手上的賞罰典,忽地換了顏色,從原本的黃光乍現,變成了藍光閃爍。
可胖子一開口,語氣仍是那樣的冷硬。
「老傢伙,當日在巫峽關,馬超沒來得及收拾你,今天我就送你一程。」
「哼!若不是受天候影響,當日老夫未必會敗,黎聰!今天老夫就讓你見識見識!」
言下之意,嚴顏催動招式,還受環境氣候的影響,胖子見張任吼得著急,只怕他已知道嚴顏接下來會有的舉動。
可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胖子已說了,誰要動他兄弟,就是滿天神佛,他也不讓。
眼下的胖子,怕是連老天爺都要讓他三分!
嚴顏手上藍光大現,就在滿天烏雲退去,月光灑落戰場時,賞罰典翻到了第二頁。
「天罰第二式,倒行逆施!」
嚴顏一吼,胖子耳邊就傳來武伶玉久違的喊聲:「胖子!姑奶奶會了!這是嚴顏本命獸雪猿的能力,寒冰吹息!」
嚴顏身後,一頭白毛大猩猩露出了身影,它張開血盆大口,鼓勁一吹,吹息裡的凍人寒意,已經讓滿地水窪,結上了層層寒霜。
「這不是魂兵招式?」
胖子看嚴顏手上動作,還以為是魂兵招式;武伶玉頓了頓,沒來得及回答,文伶玉已經搶過了話。
「看來是配合本命獸出招的方式,主子你可以用赤足炎駒斬上去試試,炎駒熱勁逼人,或許可以讓他使不成招!」
胖子聽得建議,卻是無動於衷,甚至,他連腳步都沒停下。
「喀啦」一聲,雪猿停止了吹息,一潭潭的水窪上,紛紛傳來了冰霜龜裂的脆響,月光灑落下,裂開的冰層,就像傑克的碗豆,寒冰不停的往上堆積,逐漸凝塑成人的模樣。
嚴顏見招式成形,信心大增,兩手將賞罰典一合,說道:「黎聰!你仔細看看這些人,這些就是方才被你殺害的蜀軍士兵,你怎麼殺他們的,現在,他們就怎麼回報你!」
方才,嚴顏沒有阻止士兵們上前送死,目的就是要施展這招「倒行逆施」。
這招式限制繁多,需要月光精華、剛死之人,還有那一潭潭的水窪。
可一旦施展成功,威力足以擋下黃忠。
原因很簡單,這些寒冰化成的士兵,都具有剛才死去的士兵意識,人臨死前的意識最強烈,他們清楚記得,胖子是怎麼殺他們的,他們現在用的,正是那些招式。
胖子面對的,是成千上百個自己,每一個冰人,眼中看到的都是胖子的要害,下手都是又快又狠。
徐庶緊蹙的眉頭放鬆了,他雖然武藝不精,也看得出這招威力,這招底下,胖子絕活不下來!只要胖子一死,情勢立刻就會逆轉。
一扭頭,徐庶連忙吩咐士兵擂鼓助陣,替蜀軍鼓舞士氣,只要再過片刻,巫峽關就會重回西蜀懷抱。
可惜,他話才剛吩咐下去,前頭卻傳來一片嘈雜。
胖子的腳步沒有停,即便這些冰人都是胖子的化身,即便他們都跟胖子一樣,擁有白起的狠勁,學會扁鵲的眼力,他們依然不是胖子的對手。
因為,他們沒有伶玉。
「詭絲。」
「雷霆。」
「赤駒斬。」
胖子從劍關出來後,便很少再讓伶玉露臉,不是不需要,而是他更清楚,什麼樣的狀況下去用,怎麼去用,會得到更好的效果。
所以,詭絲不再纏上敵人就胡亂敲打,雷霆刀不再仗著刀快就任意潑灑,就連赤駒斬也不再是以硬碰硬的二流招式。
冰人外表雖硬,卻擋不住胖子刀利,胖子所有刀招,只有一個目標,就是冰人持刀的手腕,冰人們只會刀術,不會其他,只要斷其手腕,立刻就成了廢人。
胖子遠遠超乎想像的武藝,讓徐庶不禁愕然,若是讓這人進了城,與太史慈聯手,怕是連趙雲都擋不住。
城關裡,歡聲雷動。
胖子只剩五十步,就要走回巫峽關,到時候他順手解決趙家兄弟,幫太史慈幹掉趙雲,不過是舉手之勞。
他一個人,就扭轉了戰局?
嚴顏回頭看著徐庶,他想知道,徐庶有沒有算到這種狀況?
徐庶眼裡一片茫然。很多時候,他只是個普通人,手裡拿著令旗,他不知怎麼做決定。
就在徐庶仍猶豫不定時,蜀軍背後,一匹鐵騎破開煙塵,疾馳而來。
鐵騎跑得飛快,全然不顧道路一片漆黑,隨時會讓快馬跌跤,馬上傳令毫不放鬆,快馬加鞭,連聲呼嘯,打得黑鬃馬悲鳴喘息。
就在馬兒即將脫力失蹄前,傳令兵趕到了徐庶跟前……
「大人!不好了!東吳趁我軍進攻交州之際,搶下棉竹關了!」
東吳跟西蜀之間,第一道關卡是巫峽關,中間隔著南蠻和交州,而這後頭,就是棉竹關!棉竹關是他們的退路,行軍在外,退路一斷,便離死不遠。
徐庶看完求救信函,手上令旗猛地揮落:「快!鳴金退兵。」
2011-2-16 21:22
shps940114
第四章 好狗不擋路
魏都,許昌。
皇宮大殿,皇帝曹丕大發雷霆,文武百官噤若寒蟬。
在大殿最前頭,一名年輕人站得筆直,那人身著華麗朝服,腰系配劍,能帶劍上殿面聖,這人顯然深受曹丕寵愛。
他,正是北魏丞相司馬昭。
貴為大魏丞相,統領百官,司馬昭昂首抬頭,享受著背後仰望的目光,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感覺,徹底滿足了他的虛榮心。
司馬昭微微側過了臉,就在他想回頭偷看一眼,看看滿朝文武百官,對他是如何景仰時,曹丕突然問道:「愛卿,你覺得這會是誰幹的好事?」
什麼好事?司馬昭好似得了失憶,完全想不起來,曹丕方才是為了什麼在大發雷霆,他嘴上結結巴巴,立刻引來曹丕斥責。
「怎麼?難道愛卿真不知道,是誰害死了司馬師,盜走落魂鐘跟信箋?」
猛地抬頭,司馬昭瞪大了眼,啞口無言。
曹丕什麼意思?他怎麼會知道的?
司馬昭額上冒汗,一陣心驚膽跳。
他咽了口水,才想找些藉口搪塞,曹丕身邊竟走出一條人影,指著他大罵。
「就是這個逆子,是他害死他大哥,搶走了家主的位置,這人狼子野心,絕對留不得!」
大殿上,司馬懿從龍椅後頭竄出了身,指著司馬昭直罵。
接著,上到皇帝,下至群臣,眾人嘴裡,都是齊聲大喝:「司馬昭!
你該死!」
該死!該死!該死!
「啊!」
大叫一聲,司馬昭猛地睜開了眼,滿頭是汗。
「是夢……」
司馬昭趕緊起身倒水,他大口大口的喝水,直到被涼水嗆得咳嗽,咳到胸口發疼後,他才停了下來。
儘管被嗆得十分難受,司馬昭臉上卻滿是慶倖,慶倖他這條小命還苟活在人間。
坐在臥榻上,他大口喘著氣,努力的安慰自己,方才只是個夢。
回想夢裡的前半段,他當上了大魏丞相,做了司馬家主,威風八面,傲視群臣,但司馬昭心裡,全無喜悅之情。
一句話——司馬懿的一句話,把他從九天之上拉進地獄深淵。
他的權勢地位,竟是如此不堪一擊?
「這只是個夢,只是個夢……」
司馬昭的自言自語,對他的驚恐毫無幫助,他耳邊好像有個人在喊著:「你要是坐以待斃,遲早有一天,夢境是會成真的……會成真的!」
就像精神分裂,司馬昭突然開口對著空氣說道:「那我該怎麼辦?」
明明沒有人,沒有聲音,但司馬昭耳邊,卻像是聽到天籟之聲,聽到了老天爺的叮囑。
「怎麼辦?你知道該怎麼辦的,你怎麼對待司馬師,就怎麼對待司馬懿。」
「要殺他?他是我爹啊!」
「爹?不!他不過是一顆絆腳石,一顆你成為司馬家主,大魏丞相的絆腳石!」
絆腳石……對!司馬懿就是那顆絆腳石!司馬昭表情逐漸冰冷,他靜下了心,思索著往後該如何行動,門外突然傳來一聲輕響。
「誰!」
他的心才剛靜下來,又被這聲輕響給攪亂,經歷過剛才的惡夢,司馬昭看起來就像只驚弓之鳥,緊張的望著門外。
「公子,咱家是宮裡來的,皇上請公子進宮一趟,有要事相商。」
曹丕找他做什麼?司馬昭不明白這人連夜造訪,有何事相商,連忙取下壁上外袍,開門迎接:「公公請稍候,我這就去與父親請安,請他準備準備。」
司馬昭這麼問只是試探,沒想老太監手一伸,真把他攔了下來:「公子,咱家主子說,他只想見你。」
曹丕只要找他?司馬昭眼中凶光閃現。
沒想到,機會這麼快就來了……
「快!快!」
山道上,胖子拔足狂奔,對著後頭的士兵們死命催促。
巫峽關前,徐庶鳴金退兵,胖子所屬吳軍卻沒有趁勝追擊,擴大戰果。
胖子不是不想,而是不能。他一救回馬鐵,立刻糾集了尚有力氣的士兵們,往蜀中山道趕了過去。
那使者送來消息,其實是一個訊號,五溪寨被攻破的訊號,其他全都是假的。吳軍沒有多餘的兵力去攻打棉竹關,所以消息是假的,求援信是假的,使者也是假的。
唯一真實的,只有那信上的大印。
所以,胖子現在,正趕著要去救人。
「快!快!」
山林間,慕容複走在最前頭開路,望著身後往巫峽關竄逃的一夥人連聲叫喚。
慕容複奉胖子命令,要安全將人送回巫峽關。
胖子原先的計畫是,在擊退巫峽關的蜀軍後,再與馬家軍前後包抄,擊潰諸葛亮。這是胖子根據天眼們收集回來的蜀軍動線,定下的計畫。
可他沒算到,蜀軍雖然一分為二,戰力卻絲毫不減,不但巫峽關險些不保,五溪寨更是不堪。
馬超戰張飛,孟獲戰黃忠,勝負原本是在五五波,可蜀中傾巢而出,小小一個五溪寨,根本擋不住諸葛亮的四面進擊,他們沒等到胖子來援,已經敗到棄城而逃。
慕容複在五溪寨後山上,把這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西涼錦馬超的威名,身為北疆鮮卑首領,慕容複清楚得很,他原以為胖子替馬超留後路不過是多此一舉,沒想到真派上了用場。
五溪寨外,蜀軍高奏凱歌,慕容複救出來的人裡,有身受重傷的馬超、馬岱,陷入昏迷的蠻王孟獲,以及一旁連走路都得靠人攙扶的黃柄、郭奕。
五溪寨之役,馬家潰不成軍,活著逃出來的,除了虎衛營與法師陣的上百弟兄,其餘都把性命留在了那裡。馬超兩眼無神,心裡的傷比身體的傷更嚴重。
山路上,眾人步履蹣跚,慕容複怕後頭追兵趕上,只得想方設法的鼓舞士氣。
「幾位將軍,使者我已經派出去了,相信援兵很快會到,大夥撐著點啊!」
馬超神情萎靡,他給馬岱扶著肩趕路,聽到慕容複的安慰,搖頭歎道:「能來早就來了,怕只怕,我們回到巫峽關時,關口也已易手了。」
「不會的!」
答話的,是走在最後頭的郭奕,他把一切都寄託在胖子身上,與其說是對胖子有信心,不如說是對他義父賈詡有信心。
賈詡說過,只要跟著胖子,遲早有一天能殺回北魏,找司馬懿報仇。
大仇未報,胖子怎麼可能倒?
馬超見郭奕說得肯定,不禁苦笑:「郭奕小兄弟,別把胖子看得太高了。你想想,諸葛亮若是用剛才那件兵器往巫峽關頭一射,我軍官兵還能剩下多少人?巫峽關還能擋多久?」
一聽馬超提起那兵器,反應最大的不是郭奕,而是黃柄。他身子一抖,險些癱軟在地。
郭奕眉頭緊蹙,也想到了這兵器的厲害處,憂心說道:「我在戰場上聽蜀軍士兵說,那玩意叫武侯連弩……沒想到諸葛亮對制器如此在行,先是有巨人兵,現在又有了連弩,只怕日後與蜀軍交戰,要有大麻煩了!」
「武侯……連弩……」
黃柄嘴裡,不停咀嚼著這四個字,他的法師陣從五百死到只剩五十,就是拜連弩所賜。
弓箭,原本就是法師的剋星,何況是強弓勁弩?
那弩弓上不知下了什麼法術,射出來的箭都是又急又猛,箭身還貼有火靈符咒,勁箭射到半空,就成了一隻只火鳥,射得法師陣潰不成軍。
想到他一手栽培的心血,還沒給蜀軍好看,就在五溪寨上折損大半,黃柄心中痛楚不由得更深了。
看到眾人都是憂心忡忡,慕容複趕忙解釋:「幾位將軍不必擔心,那使者不是去送求援消息的,而是去騙巫峽關蜀軍退兵的。只要蜀軍一退,相信胖子很快就會趕到了。」
馬超一敗再敗,已是銳氣盡失,語帶頹喪的說道:「騙?徐庶機警過人,可不要弄巧成拙,讓他看出了我軍窘況啊!」
「不會!胖子假借棉竹關守將瞿良的名義,送出了求援信,要徐庶回兵去救,這內容雖是假的,但信上大印卻是真的,徐庶絕看不出破綻。」
聽到胖子安排妥當,眾人心中稍減不安,腳下步伐又快了幾分,慕容複總算稍稍安心。
劫後餘生他已有過一次經驗,知道這時候最要緊是大夥的求生意志,腦子裡轉了轉,與眾人打趣道:「好了!再過兩個山頭,就能看到巫峽關了,咱們趕得快點,說不定徐庶退兵不及,咱們還能趁機嚇嚇他呢!」
慕容複曾遭逢大難而不死,對於苦中作樂可說是得心應手,幾個人聽他說的好笑,臉上一扯,傷口就疼得他們齜牙咧嘴。
慕容複才想再打趣幾句,身前突然竄出了一條人影。
「能笑就儘量笑吧!等到了陰間,恐怕你們就笑不出來了。」
年輕人一臉冷漠,擋住了眾人去路。慕容複認得的中原人極少,他扭頭看向馬超,幾人都是搖頭,他正要問問這人來歷,耳邊就傳來了郭奕一聲驚呼。
「黃敘!」
黃敘是蜀中大將,既然在此出現,表示諸葛亮已布下伏兵,等著他們上勾,郭奕心中一驚,立刻四下張望,可除了黃敘,卻沒看到其他伏兵。
他正狐疑間,就聽黃敘說道:「不必看了!這裡就我一個,但就怕你們連我這關都沒本事過!」
黃敘會在此地,純粹偶然。
他在儒門法會取得四強資格,奪得山宗令後,連夜上山取藥。沒想取得靈藥趕回蜀中後,諸葛亮傷勢已然康復,而且還隨軍出征了,黃敘放不下心,便連夜兼程要趕往戰場相助。
沒想到,半路竟撞上了馬超等人。
一定是老天爺眷顧啊!
黃敘見幾人凝神戒備,卻連兵器都拿不穩妥,不禁笑道:「幾位別再作困獸之鬥了,現在投降,黃敘可以擔保各位周全。」
馬超等人,都是東吳的大人物,能招降這樣的人,相信諸葛亮不會反對。
只是黃敘還沒等到答案,最前頭,慕容複已經舉起手上彎刀往他殺去。
西鮮卑舉族上下的血海深仇,都要靠胖子來報,既然胖子交代要把人安全送回東吳,慕容複可不能把人搞丟了。彎刀一抬,慕容複手腕高舉過肩,他的架式極為豪邁,似乎是想在一招之間,就與黃敘分出勝負。
只是黃敘毫無畏懼,眼珠子盯著慕容複的動作,眨眼間,已經看穿了他的破綻跟後著。
「虛招……看上去像是要砍頭,動起來像是要砍手,其實都是假的……怎麼,你另一隻手還不動作?」
慕容複被黃敘說破了意圖,心中一亂,破綻立刻浮現。
手腕、胸口、腦門、喉頭,黃敘輕描淡寫,略一抬手,劍尖已經送往慕容複必救之處。
臨危之際,慕容複暗藏許久的左手刀出鞘。
絕招,是用來殺人的——這次也不例外!
「想要老子的命,拿命來換!」
邊疆異族的悍勇血性,讓慕容複在黃敘劍尖當胸,將刺未刺之際,左手刀也來到了黃敘咽喉邊。
「當!」
黃敘手上拿的顯然不是獸靈劍,劍尖才插入慕容複胸膛寸許,已被對方右手一刀截斷。
「鏘!」
而慕容複打的,也不是以命換命的主意,左手刀稍稍逼退黃敘,只為了求得一線生機,他的刀截斷了黃敘的劍,同時還在黃敘脖子上,畫出了一條血痕。
兩人看似拼命,其實各懷鬼胎。
黃敘喉頭一傷,不怒反笑:「就跟你玩玩!」
生死搏鬥,黃敘卻只當作是玩。
他這話一說,就像敲響了開戰鑼聲,兩人刀劍互對,眨眼間已過百招。
兩人出手之間,刀招劍式全無章法,他們只是在拼命,黃敘的劍鋒在慕容複周身不斷切下血肉,慕容複的刀尖在黃敘胸前不停濺開血花。
「瘋了,都瘋了……」郭奕看在眼裡,忍不住又再驚歎:「真的都瘋了……」
他們倆越打越近,越殺越狠,好似身後便是地獄懸崖,誰只要向後退一步,不只是敗,還要墜入萬丈深淵,永世不得超生。
郭奕扭頭看向馬超,依他的眼力,已經看不出結果到底誰勝誰負,可萬一慕容複贏不了黃敘,他就得早做打算。
他們勉強還有一搏之力,虎衛營與法師陣也還有近百弟兄,怎麼也不能讓黃敘得逞了。
只是,馬超面沉如水,寒聲說道:「讓弟兄們先走吧!這人的功夫有些古怪,只有我與蠻王有辦法應付,其他人上去,只是陪葬罷了。」
聽馬超的言下之意,難道黃敘已入天人?
「這……」
郭奕扭頭看向戰場,怎麼看,黃敘與慕容複都只是不相上下。這人,真有如此本事?
就像要印證馬超所言非虛,戰場上,開始有了變化。
「哈哈哈!好!胖子手下,果然都是好身手,就跟那馬鐵一樣,我一定要殺光你們!」
仰天狂笑,黃敘神態張狂,全無平日溫文儒雅的模樣。
從最初敗給胖子,到最後敗給馬鐵,黃家麒麟子的天生武脈就像被蒙上了一層陰影,沾上了不光采的痕跡,這道枷鎖,緊緊扣在黃敘的脖子上,扣得他喘不過氣。
但這一切,就到今天為止!現在他就要頓開金枷,扯斷玉鎖,讓天下人知道,黃家不是只出了一個武神黃忠!
黃敘渾身黑芒大盛,不知何時,他手上已換過了一柄長劍,劍身通體漆黑,劍柄卻是雪白一片。
郭奕定睛看去,那劍身周圍散發著妖異魔焰,詭異的叫人心寒,在魔焰塑造下,黑劍的形狀,看上去又像是一把刀。
「血麒麟……黃敘入魔了。」
馬超功體雖傷,眼力仍在,隨著黃敘魔化,整座山林的生機就像被一股死氣壓抑,就連呼吸都倍感艱難,馬超面如死灰,正要叫郭奕帶人先走,黃敘的聲音已經傳進了耳裡。
「好了!誰想先死︱︱」黃敘咧嘴而笑,猙獰的模樣,活脫脫就是地獄惡鬼轉世,他披頭散髮,雙目通紅,臉上青筋畢露,森然道:「誰就先上!」
包括馬超在內,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試圖凝聚僅存的內力,要與這怪物一搏。
若是搏不過,他們就死定了!
在黃敘的狂嘯聲中,第一個出手的,還是慕容複。
不管黃敘是變成了天上神仙還是地獄惡鬼,慕容複想替族人報仇,就得跨過這道檻。他沒有什麼魔化的功夫,剛才與黃敘一番苦戰,已是渾身帶傷,血流不止,此刻看上去,就像個血人一般,模樣也是分外恐怖。
「哈哈哈哈!又是你!你是胖子手下,就與胖子、馬鐵一樣,老是糾纏不休,今天我就先殺你,再去殺胖子!」
一聲怒嚎,黃敘動作快若閃電,出手之間,讓人有種錯覺,那不是個人,而是一頭猛獸,是一隻怪物!當黃敘一把抓上慕容複胳膊時,就像一隻麒麟張開了血盆大口,咬住了慕容複。
「他到底還是不是個人?」
這個問號剛在郭奕心底浮起,立刻被黃敘接踵而來的舉動給嚇散了。
「嘶!」這是眾人深深吸氣的聲音,也是黃敘一把將慕容複手臂扯斷的聲音,那皮肉分離的聲響,叫人頭皮發麻。
黃敘看似毫不費力的一拉,便讓慕容複血肉分離!
「哈哈哈哈!」
全場還笑得出聲的,只有黃敘,見到了血,他好像更加的興奮,扭頭就想往馬超那裡走去,找尋新的獵物。只是頭一轉,腦後又傳來彎刀破空的聲音。
「要動他們,先過我這關!」
「哼!胖子的手下,都喜歡找死!」
黃敘心頭一火,重拳轉身就往慕容複天靈蓋揮去。依照他剛才的勁道,這拳下去,絕對是腦漿迸裂。
黃敘滿臉猙獰,就要送慕容複去跟他的妻小兄弟,在陰間團聚。
只是,今天死的人已經夠多了,閻王的生死簿上,慕容複的死期顯然還沒到!
「知道他是胖子的人,你還敢動他!」
胖子來了!
轟的一聲,大摔碑手硬撼血麒麟臂,胖子是盛怒之下,黃敘有魔化金身,兩人交手一擊,都各退了三步。
「來了!你終於來了!胖子!我今天就要殺了你!」
只是退後三步,胖子是臉色潮紅,黃敘卻是猙獰狂笑。
魔化以後,他似乎沒有了疼痛的神經,喪失了所有的感覺,既然不怕痛,他就不怕死!黃敘渾身魔焰,燒得更邪了。
「你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薑維!帶人離開,我隨後跟上!」
來的不只胖子,還有姜維跟幾百官兵,胖子沒叫姜維頂上,因為他看得出來,姜維不是黃敘的對手。
耳邊,文伶玉語帶躊躇,有些不敢肯定:「主子!這人的招式好古怪,奴才怎麼也看不穿,他的狀況就像當初的黃月英,身體好像是被本命獸給控制了……」
伶玉不清楚,胖子卻清楚的很,哼聲便說:「黃敘你小子想贏老子是想瘋了啊!好好的書生不做,跑去做畜牲,老子就幫你爹給你點教訓!」
「教訓我?你還不夠格!」
黃敘驀地一吼,立刻撲身而上;胖子目光撇向薑維,示意他趕緊收攏隊伍,帶人離開。
這種高位階武者的戰鬥,能參與的人並不多,馬超跟孟獲有傷在身,幫不上忙,其他人更不用說,胖子刻意挑釁,引黃敘注意,就是要讓他們趕緊離開,免受波及。
但胖子實在是想太多了,黃敘如今整個腦袋,都給復仇的意念塞滿,他眼裡只看得見胖子這個人了。
「胖子,你看他的手跟臉!」
武伶玉一聲驚呼,青色魔焰中,黃敘的手臂與臉龐結出了一塊塊的結晶,看上去,就像是麒麟身上的鱗片一般。
「你個大熊貓的!黃忠養個兒子也不容易,這傢伙有人不做想去做禽獸,我就幫他砍掉重練,送他去投胎做狗!」
姜維帶來的官兵手腳俐落,幾息之間,已經帶上馬超等人,撤得乾乾淨淨,胖子見眾人撤退,揉身便上,得趕緊解決這廝,才好回頭護送眾人。
只是他剛要出招,眼前一花,耳邊已傳來驚呼。
「主子小心!」
「胖子留神!」
文武伶玉齊呼,胖子還沒搞清楚怎麼回事,黃敘不知何時已閃到他背後,一把熊抱扣住了胖子。黃敘的兩隻手臂並不算粗,但要環扣胖子身軀,卻是恰好。
胖子整個人頓時滿身雞皮疙瘩,他一邊掙扎一邊大吼:「黃敘你個死娘炮,老子不搞這套的,你趕快放開啊!」
黃敘兩手發力,貼得死緊,胖子從手到腰,都給他一把抱住。他兩隻手看著細如柴枝,可一發力,卻叫胖子喘不過氣,只要再加幾分力道,胖子怕連一身肥油都要被搾了出來。
「這小子到底想做什麼!不行!得先想個法子金蟬脫殼!」
正想著要用負鼠的詐死脫身,還是用仙人掌的發針給黃敘個教訓,耳邊,黃敘居然吐著熱氣說道:「我改變主意了。」
讓個大男人在耳邊吐氣,胖子連自殺的心都有了。他腹中翻騰不休,不知是因為噁心的想反胃,還是受不了黃敘的強勁力道,被他掐得內腑難受。
黃敘沒理會胖子嘴裡幹嘔,逕自說道:「這麼讓你死,實在是便宜你了。」
「你個畜牲,你要是敢先奸後殺,老子做鬼也不放過你!」
胖子滿腦子的齷齪,黃敘理都不理,在他身後恨恨的說道:「胖子!
自從在長沙,你用回春手救了我以後,我們交手過三次,你的功夫每一次都有長足的躍進,而我卻每況愈下,最後一次,我連你手下馬鐵都打不贏——現在想起來,我能有今天,都是拜你所賜……」
「知道老子對你好,你還不趕緊放手!你再這樣,我就要叫了啊!」
不管胖子是想叫強姦、非禮還是喊破喉嚨,黃敘自顧自繼續說道:「這其中有多少苦楚,多少難受,今天,我就要一併還給你!我要讓你從此變成個廢人,讓你生不如死!」
如果可以,廢人跟兔子,胖子兩個都不會選。他奮力掙扎,總算給手腕掙出了一些空間,一把握住了腰間短匕,就打算放出回天,幫黃敘去去臉上鱗片。
忽地,從他的背心傳來了一股巨力,胖子猝不及防下,全身內力登時叫這股力道攪亂,回天硬生生給中斷了。
「你……你到底想怎樣!」
黃敘魔化後的強橫內力,在胖子體內亂竄,照說胖子應該是痛不欲生,沒想他還能開口說話,黃敘不禁獰笑。
「胖子,你果然是扮豬吃虎,經脈之強,內力之深,實在叫人驚訝。
不過你越強越好,告訴你,我是在助你一臂之力,要把我好不容易練成的劍丸渡給你,你可不要反抗啊!」
「放屁!」
黃敘的內力越湧越快,瘋狂的往胖子體內竄去,幸好,胖子一身經脈受過項羽霸王神力淬鏈,內力有紫荊靈草跟趙國四十萬冤魂大軍的充實,天下能與之比肩的,屈指可數。初時他雖被黃敘打個措手不及,甫一鎮定下來,渾身內力立刻重整旗鼓,準備要堵上背心。
「來不及了!劍丸已經送到你體內了!」
話一說完,黃敘的內力便不再往胖子體內送去,而胖子渾身內力往身後一堵,恰好轟上了毫無防備的黃敘。
「噗!」
連退數步,黃敘禁不住胖子強橫內力衝擊,一口鮮血吐得胖子滿頭滿臉。
胖子扭頭一看,哼聲笑道:「看來你那什麼劍丸沒起作用啊!老子現在還是生龍活虎的,等下你被爺打趴下了,別說劍丸,什麼牛睾丸,羊睾丸,老子一定塞得你滿嘴!」
胖子動了動手腳,發現全無異狀,想來黃敘是陰謀落空。
見這小子一臉死灰,胖子腳下瞬步一點,就要趁黃敘內力空虛之際,將人拿下。
「轟!轟!」
胖子一腳踏出,卻沒有平常施展瞬步那種踏地無聲,落地無痕的感覺,他腳下一出力,地面竟被踏開了兩道裂痕。
「這……這是千重腳!」
活生生的見鬼,胖子一臉錯愕,卻見黃敘臉上陰笑不休,不禁怒道:「笑個屁!給老子趴下!虎賁!」
虎賁一吼……黃敘仍是站得四平八穩,胖子吼出來的不是虎賁,而是話術天花亂墜,這區區催眠術,對黃敘根本沒有作用。
「到底怎麼回事!黃敘,你小子在爺體內放了什麼玩意!」
連錯兩次,胖子神經再大條,也發現情況不對。
見胖子心急如焚,黃敘不禁放聲大笑:「我說過,我要讓你生不如死,讓你嘗嘗做個廢人的滋味!咳!咳!」
不知是不是笑得太急,方才被胖子掙脫時受的內傷又再發作。
黃敘嘴裡一口鮮血急嘔,儘管用袖口抹去嘴角血沫,模樣狼狽,但黃敘仍是滿臉開懷,指著胖子笑道:「很快我們就會再見面了,到時候,你就是個廢人了!哈哈哈哈!」
黃敘轉身就走,竟不打算取胖子性命,只是,他要走,胖子還不容他走,手上短匕一扔,燕歸來就要堵住黃敘去路。
「燕歸來!」
匕首往身前扔去,聲響卻從身後傳來,胖子一扭頭,便是臉色鐵青。
他的燕歸來變成了發針,射得身後巨木落葉滿地,再轉頭,黃敘已經不見了蹤影。
2011-2-16 21:33
shps940114
第五章 狼子野心
魏都,許昌天牢。
在許昌,會被關進天牢的人,通常觸犯的不是一般法條,而是天條。
這種人到了牢裡,被送上刑場只是遲早的事,所以裡頭關的人,通常都是死氣沉沉。
但今天卻有些不同,大牢裡一名人犯正大聲囔嚷,從話裡隱約聽得出來,這是個大人物。
「來人!快來人啊!你們到底是誰,竟敢綁架朝廷命官,你們不知道這是抄家大罪嗎?你們到底是誰!」
大牢裡,人犯被上了腳鐐手銬,頭上罩著塊黑布,似乎不清楚這裡正是羈押朝廷命官的地方,官做得小了,還進不來呢!
「咿呀」一聲,是牢門被推開的聲音。
那人犯一聽有腳步聲靠近,又再喊道:「你們到底是誰,我兒子呢?你們把我父子綁來這裡,到底是何居心!你們難道不知道,我司馬家深受皇上寵信,你們膽敢在都城中擄人,根本走不出這皇城!」
被關進天牢的,原來正是司馬家當代家主。
司馬懿跪倒在地,頭上蒙著黑布,眼前,是一片漆黑。
他已經不記得是怎麼被關進來的了。他只記得,那日他正在與司馬昭討論隔日早朝的事,忽然有不少黑衣人闖了進來,將他父子一塊綁了,他才想起身反抗,突然渾身乏力,接著便暈了過去。
這些人是怎麼闖過虎豹騎的探哨,怎麼避開司馬家的護院死士,甚至,是怎麼用藥讓他暈過去的,司馬懿都不清楚。
他一醒來,眼前什麼都看不到,手腳更被綁得死緊,根本就動彈不得,未知的一切,讓他感到害怕,所以才會喪失了冷靜跟理智,不斷大吼大叫。
那人進了大牢,腳步停在司馬懿身前,一直等到司馬懿靜下了聲,才悠悠開口。
「司馬世家從秦始皇稱帝以來,代代都是皇帝身邊史官,宮中秘辛,朝中大事,只怕正史記載的,還不及司馬家的家史記載詳細……」
話裡有話,司馬懿陡然一驚。只是,這人的聲音怎麼這樣耳熟?
「當年,秦始皇一統六國後,個性大變,修阿房宮,建驪山墓,好大喜功,殘害百姓,晚年派徐福出海求長生藥未果,自知命不久矣,為免陵墓被毀,屍骸受辱,於是廣造假墓掩人耳目,這世上……唯一知道始皇陵真正所在的,只有當年始皇帝身邊史官,司馬子狐!」
司馬懿終於聽出這聲音的主人到底是誰了,只是,他有些不敢相信。
那人頓了頓,終於說出了要求:「交出始皇陵的地圖,我就放你一條生路!」
「生路?唉……沒想到,老夫自以為占盡優勢,步步得先,最後卻敗在你手下。」
司馬懿歎了口長氣,有些自責,也有些佩服。
「當初,先主曹操身邊有四大謀臣,老夫本以為,以郭嘉智謀最高,賈詡最是陰狠,荀彧天賦才情……
「沒想到,這些人都不及你的算計,不及你的隱忍︱︱程昱,你真是好心機啊!」
這人,便是當年曹操手下四大謀臣,碩果僅存的程昱。
程昱語意帶笑,就像在跟司馬懿話家常一般:「既然猜到是我,不妨再猜猜,是誰讓我這麼做的?」
「老夫一錯再錯,不只錯看了你,也錯看了曹丕。虎父果然無犬子,他先前故意栽培司馬家跟薑維,確實是別有居心啊!」
司馬懿沒想到,他原來也只是別人的一顆棋子,曹家人,從來都是山老虎,沒有三腳貓!
程昱鼓起了掌,司馬懿果然聰慧過人,不過知道了他的身分,就在短短幾息之間得到了如此多的訊息。
「不錯!聖上繼位之初,有感身邊留下的先皇包袱太過沉重,你與薑維,不過是聖上借刀殺人,清除異己的手段罷了。」
曹丕好深的心機,他不想用曹操留下的舊臣,又不想背上殺害開國老臣的駡名,所以才會扶植司馬家,重用薑維。他跟程昱一樣,一個一個,都是小覷不得。
司馬懿雖然被蒙了眼,心裡卻比任何時候都清楚。
「從頭到尾,只有你才是曹丕的心腹!你刻意接近薑維,親近賈詡、荀彧,就是要確定他們的計畫,不會對曹丕產生危害!程昱啊程昱,你好毒啊!」
司馬懿舉一反三,只是他說的越多,程昱臉色也就越冷:「司馬懿,你真的很聰明。」
「哈哈哈哈!聰明人總是死得早,你既然把這些都告訴我了,老夫還有生路可走嗎?你想知道始皇陵的消息,作夢!」
程昱一把扯下了司馬懿頭上黑布,猙獰笑道:「你以為你不說,我就不敢殺你?」
死豬不怕滾水燙,司馬懿死到臨頭,狂狷性格大發,硬氣回道:「老夫知道你不敢!你們會現在動手,朝廷上八成已受曹丕控制,先皇留下的大臣,不是死就是降,曹丕既然大權在握,就是你們過河拆橋的時候了,現在留下我司馬家,為的是什麼?不就是那紙地圖!」
程昱語意冰冷,面如寒霜,冷道:「一拍兩散,即便沒有地圖,司馬家也是在劫難逃!」
「哼!老夫可不是嚇大的!你們為了掌控整個朝廷,利用老夫跟薑維大肆屠殺朝中重臣,已使大魏根基受損,近來與東吳交戰又是連戰連敗,始皇陵裡的財寶,正是大魏充實國庫,恢復元氣的機會……程昱,你不怕沒法跟曹丕交差?」
一夕之間,從朝廷命官變成大牢罪臣,司馬懿換了位置,卻沒換了腦袋。
他承認,他小瞧了曹丕,就連曹丕何時控制了虎豹騎,何時買通了司馬家死士,更甚至是何時用藥讓他武功盡失,他都沒想出來。
但,只要他不死,司馬家就有東山再起的機會,司馬家的人,從來就不會服輸!
程昱沒想到司馬懿如此嘴硬,不怒反笑,手上輕拍兩下,叫道:「來人啊!把人給我帶上來!」
牢門被侍衛打開,門外,幾名侍衛拖著個年輕人往牢裡進來。那年輕人被打得血流滿面,不只一身白色囚衣被染個通紅,額頭上,還被烙下了一個焦黑的囚字。
有這個印記在,這輩子,這人怕是都找不到出路了。
「昭兒!昭兒!」
司馬懿渾身顫抖,看著被酷刑打成了血人的司馬昭,像發了瘋一樣的大吼著。
一旁,程昱臉上獰笑:「司馬懿啊司馬懿,我不能動你,我就動你兒子。從今天起,司馬家每天都會有人死在你面前,我現在就帶人去抄司馬家,地圖找到那天,就是你的死期!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程昱放聲狂笑,轉身出了大牢,牢裡,只留下司馬懿父子二人。
看見兒子神智盡失,狀似癡呆,司馬懿不禁淚流滿面,痛哭失聲。
「昭兒你不能死!你不能死啊!」
他在大牢裡不停咆哮,良久後,突然聽到司馬昭發出了微弱聲息,好似是有話要說。
「昭兒!爹在這,爹在這!」
刺耳的金屬聲響起,司馬懿扯著一身鐐銬,用盡了全力,要往司馬昭身邊靠去,只是他被綁得動彈不得,只能看著司馬昭緩緩爬了過來,爬到了他腳底下。
司馬懿連忙俯下了身,把嘴貼到了司馬昭耳邊說道:「昭兒!爹在這,你別怕!別怕!」
吐著微弱氣息,司馬昭的話斷斷續續,好像這口氣吐完,就要死了一般。
「爹……孩兒對你……對你不住……孩兒圖謀家主,害死了大哥,沒想到……卻落得如此下場……孩兒在九泉之下,無顏見大哥啊!」
「撐著點,你撐著點!司馬家的人,沒這麼容易死的,你是爹唯一的繼承人,爹百年以後,司馬家就要交給你了,你不能死啊!不能死啊!」
司馬懿哽咽著把話說完,眼見兒子就要死在面前,他已是老淚縱橫。
那哭聲好冤,好屈,好可憐,就像過往被司馬家陷害的忠臣,欺壓的百姓,在衙門裡哀號的聲音。
善惡終有報,「報應」二字,不斷在司馬懿腦中徘徊,倒是司馬昭聽到這家主二字,眼神似乎又掠過了一絲光采。
只是,司馬家就要倒了,接下這樣的位置,有什麼值得欣喜的?
司馬昭額頭上被火鉗燙過的傷還沒痊癒,就連苦笑,臉上表情也是極為扭曲。
「哈……哈哈哈,司馬家都沒了,我還當什麼家主,我不如死了算了!
死了算了!」
「不!司馬家沒有倒,司馬家不會倒的!爹還藏有一份地圖,就在城外!當年秦始皇統一天下後,怕六國餘孽造反,所以將天下所有兵器沒收,鑄成了十二個金人,就藏在始皇陵裡,我們爺倆只要不死,絕對能憑著皇陵寶藏,東山再起,你千萬不能死啊!」
司馬懿壓著聲,在司馬昭耳邊不停的說著,說著司馬家還有多少家業,這些,都是只有司馬家的家主,才能知道的秘密。
「爹……你別騙我了……別騙我了,孩兒沒有力氣,也不想再聽下去了……」
眼見司馬昭求死之心浮現,司馬懿慌了手腳,在他耳邊說道:「不!
爹沒騙你,爹說的都是真的,爹這就告訴你東西藏在哪裡……」
司馬懿在兒子耳邊不停咬著耳朵,生怕他說的不夠詳細,或者一停下來,司馬昭咽下這口氣,就要死去。
等到他一口氣把話講完,又趕忙說道:「孩子,爹全都說了,爹說的可都是真的,你千萬不能死!不能死啊!」
「我……當然不會死。」
司馬昭突然坐了起來,眼裡毫無死志,司馬懿心中一驚,全身上下忽然止不住的顫抖。
為什麼曹丕的人能避開虎豹騎的耳目?
為什麼曹丕的人能調開司馬家死士的注意?
為什麼曹丕的人能在他毫無知覺的時候下毒?
因為曹丕手段通天,程昱有過人之能?
不是!都不是!虎豹騎的兵符在司馬昭身上,司馬家死士聽從司馬昭的指揮,司馬家的飲食起居都是司馬昭安排的!
好可怕!司馬昭好可怕!司馬懿渾身冰冷,望著他的兒子,突然覺得眼前的人很陌生,很陌生。
司馬昭緩緩站起了身,牢門一開,程昱剛走進來,便向司馬昭拱手道賀。
「司馬侍郎,不!恭喜司馬大人,完成聖上交代。往後,您就是司馬家主,接掌太尉一職了。」
司馬家主?太尉一職?
是啊!是啊!司馬昭可以為了家主位置,陷司馬師於死地,難道不能為了太尉職位,棄司馬懿而不顧?
司馬懿徹底醒悟了,他以心狠手辣著稱,他的兒子更是青出於藍。
程昱低頭瞧著神魂不屬的司馬懿,說道:「至於司馬懿……大人想拿他如何?」
還能如何?就死吧!
沒等司馬昭吩咐,司馬懿笑了起來,那笑容沒有往日的陰森,而是多了幾分癡呆傻氣。
「一山不容二虎,司馬世家不需要兩位元家主,司馬懿就請先生幫我解決了吧!」
司馬昭嘴裡說的那個人,明明是他父親,但他說起來,卻像個陌生人一樣。
吳都,建業。
「爹!這是扳倒馬家,奪回解煩軍的大好機會,咱們可不能錯過了呀!」
建業大街上,陸定與父親陸康同乘一轎。
轎子裡,陸定慷慨陳詞,似乎陸家要成為東吳第一世家,掌握東吳大權,就在此一朝。
輕輕揭開轎簾,陸康看著外頭的建業百姓人來人往,仍是安穩的做著生意,過著日子,絲毫沒有察覺東吳才剛經歷一場大敗,一塊與荊州大小相仿的領地,已經落入了西蜀手中。
他撇過了頭,語氣輕描淡寫:「這話是朱然跟你說的?」
四大世家同氣連枝,家中子弟常有往來,前幾日,當朱家家主朱桓的兒子來拜訪後,陸定就常跟他提起這事。
陸定也不否認,點頭回道:「爹!朱然也沒別的意思,他們朱家也希望趁這機會拉下馬家,朱桓家主早已上書皇上,要治馬家掌交州不力,丟失領土的罪名。這四大世家……如今就剩我們陸家還未表態了。」
「表態?」陸康彷佛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事一樣,「三大世家表態還不夠?非得我陸家出手,皇上才會下旨懲辦馬超?」
「朱然的意思,四大世家以陸家……」
「以陸家為首?」
陸康笑了。他這個兒子什麼都好,就是權欲心太重,容易被人利用。
陸定見父親萬事皆了然於胸,卻遲不表態,一時心急,忙道:「爹!
如今三大世家都已聯名上奏,我們陸家可不能落於人後啊!」
「傻兒子,你怎麼沒想過,先前三大世家聯名上奏,獨獨漏了我陸家,為何現在又要把陸家拉進去攪和?」
「這……興許是忘了?」陸定的話音越來越小,顯得十足心虛。
「忘了?」陸康大笑出聲:「他們不是忘了,而是想趁著機會,連同陸家一塊剷除!」
「怎麼會!」
陸定表情複雜,可以想像朱然來見他時,說了多少奉承話,把陸定捧得有多高,怎想得到三大家竟是暗藏禍心?
「哈哈哈哈!傻孩子,你忘了東吳大都督是誰了?陸遜掌管整個東吳的軍機調度,馬家在交州的失敗,他難道不用負連帶責任?陸家難道不會被波及?」
「這……」
陸定恍然大悟,卻仍不明白,朱然與他說的那番話是何意思。
「可,爹,為何三大世家現在又要回頭找我們了?」
「在皇上那裡碰了壁,撞個頭破血流了,他們想止血呢!」
這消息陸康早就收到。
三大世家刻意避開陸家聯名上奏,偏偏在禦書房,小皇帝孫和接了奏章,竟直接當著一旁陸遜與龐統的面,將摺子裡所有與這兩人有關的部分,都給塗汙了。
這個動作,擺明瞭是告訴三大世家:陸遜與龐統是朕罩著的,別想打他們的主意!
對於小皇帝這番舉動,三大世家惶恐之極,這才趕忙回頭拉攏陸家,以免遭受陸遜報復。
陸定聽得父親講述,這才明白事情的來龍去脈。不禁歎道:「唉!孩兒短視近利,才會著了朱然的道!只可惜,皇上既然寵信龐統、陸遜,這馬家與解煩軍,恐怕是動不得了。」
「未必!」陸康笑了笑:「你忘了,皇上只是把摺子裡關於龐統跟陸遜的部分刪掉,對於馬家,他可沒有表示呢!」
陸定趕忙說道:「爹的意思是,咱們可以再上一個摺子,奏請皇上嚴懲馬家?」
這事若能成功,無疑是扇了三大世家一個大巴掌,陸定想到這裡,不由得激動萬分。
可陸康卻當頭潑了他一盆冷水。
「你以為,陸遜跟龐統會讓馬家或解煩軍出事?」
是不會!陸定心頭懊惱,這也不行!那也不行!
他想到後來,不禁氣結:「唉!爹說到最後,就是沒有辦法了。」
「別急,爹剛才說了,未必啊!」陸康不再賣關子,揭開轎簾指著外頭:「你可知道爹現在要去的地方是哪裡?」
方才一上轎,陸定就聽父親吩咐轎夫往城內戲館子行去,當時他不明白,以為是父親想看戲,現在他可明白了。
陸定拍手笑道:「爹是想去戲館子,找太皇太后說事!」
孫家子弟,除了繼承祖父孫堅的悍勇以外,還有一個特色,就是孝順。
太皇太后是孫權與孫策的娘親,是孫和的祖母。
不管是當年的孫策,後來的孫權,或者現在的小皇帝孫和,對於太皇太后,全都是恭恭敬敬,不敢有任何忤逆違抗,不只因為祖訓交代,更因為太皇太后是人中之鳳,女中豪傑!
史冊記載,當年周瑜以孫尚香作餌,引劉備來東吳聯姻,本來是要藉機剷除劉備,奪回荊州。可被太皇太后吳國太知道後,她立刻找來孫權痛駡一頓,罵他堂堂一個男子漢大丈夫,不思沙場征戰,竟想靠著自己的妹妹使美人計,簡直混帳,罵的孫權無地自容。
陸定想到這裡,臉上是笑開了花。他才想捧個幾句,贊他父親是神機妙算,轎外,老管家已經揭開了簾子。
「主子,到戲館了。」
陸康父子對視一眼,趕忙下轎,要往戲館裡走去。身旁侍衛正要替他倆開路,卻被陸康連忙攔下。
「都退下,別擾了百姓。」
太皇太后向來沒有皇室派頭,平日雖然喜歡聽戲,總也是親自到戲館裡走一遭,與民同樂,要是侍衛們不長眼,打了這些戲班子,今天別說告禦狀,陸家父子就得先被告上一狀。
兩人只帶上那老管家,在戲館小二的招呼下,來到了二樓包廂。
包廂外,已有宮中奴才遠遠看到,趕忙迎了上來:「小三子見過兩位大人!」
「公公不必多禮,敢問公公,裡頭聽戲的可是老太后?」
陸康明知故問,藉機又走前了幾步,一旁陸定手往袖裡一抽,已經準備好了。
「正是!兩位大人可是有事?」
全都是廢話,這般客套,不過是讓陸定把那袋銀兩不著痕跡的往那小三子手上塞去。
陸康老臉帶笑,道:「不知公公可否幫忙引薦,還有,不知老太后心情如何?老臣有些事情想要上奏。」
小三子收過銀兩,臉上堆滿了笑,道:「奴才這就去給兩位大人通報,只是大人們可得注意點,方才陸遜都督也來過,卻給轟了回去呢!」
陸遜來過了?陸康父子二人都是一凜,但聽得他給人轟了出去,想必是要來給胖子說項不成。看來太皇太后對解煩軍也是有些感冒啊?陸康父子倆心底又多了幾分把握。
沒隔多久,小太監便將兩人帶了進去。
包廂裡,吳國太雖是一國之母,卻是身著素衣,顯然是微服出巡,不想讓人知道了。陸康父子向她見禮,得她賜座後,便在一旁坐了下來。
老太后今年也有七十好幾了,雖然是老態龍鍾,但皇家氣派,母儀天下的威嚴卻是絲毫不減,從舉止間,便可窺見其受孫家上下敬重的原因。
她身邊還跟著孫權的妻子,當今國母,大喬。
吳國太賜座賜茶後,沒等陸康開口,便與他說道:「唉!你們這夥,一個個都不給老身安歇的。陸遜前腳剛走,你們後腳就到,老身還怎麼聽戲啊?」
「太皇太后說笑了,臣等是有要事相商才來叨擾,望太皇太后……」
「慢!」吳國太手一擺,閉上了眼:「老身沒有垂簾聽政的心思,皇上年紀雖小,老身瞧他卻挺順眼,又有你們這幫輔政大臣,老身安心的很。
陸大人若是口渴,茶喝完了就走吧!」
話沒說一句,吳國太已是擺駕送客。
陸定終是年輕氣盛,難看臉色立刻浮現,卻是陸康老神在在,心底笑道:敢情,吳國太是把他們倆與陸遜看作一塊了。
既然吳國太把陸遜轟了出去,表示她也不贊同陸遜護著馬家,罩著解煩軍。
陸康一拱手,便與她說道:「太皇太后怕是誤會了,聽說方才陸遜都督剛給您教訓過,臣等不是為這事而來的。」
「哦?小三子,又是你多嘴!」
吳國太臉上沒有多大表情,光是眼角餘光一瞪,那威嚴已嚇得小太監跪地討饒。
見他認錯,吳國太手一揮便說道:「下去吧!再有下次,可不饒你。」
興許是吃准了老國太心腸好,不會為難下人,小三子只是連連稱是,其實臉上並無多大擔心,顯見這事已經有好多個「下次」了。
吳國太轉過頭,便與陸康說道:「老身也不瞞大人,方才不只陸遜,就我那小女兒尚香還有龐統這傢伙,都被老身念過一頓了。」
「哦?不知道幾位大人說了什麼,竟惹得您如此生氣?」
陸康已經準備好了,打蛇隨棍上,就要與吳國太一同數落眾人,對馬家落井下石。
「他們幾個來替解煩軍說項,跟老身說那個胖子……黎聰,于東吳屢有大功,這次丟失交州,實是非戰之罪。」
聽到這裡,陸康刻意拉高了語氣,重複說道:「非戰……之罪?」
果然,一句話便引得吳國太起反應。
「哼!男子漢大丈夫,勝就勝,敗就敗,非戰之罪說的不過是藉口罷了。」
聽得吳國太附和,陸康父子喜色頓現,都覺得時機已到,紛紛說道:「太皇太后說的沒錯,這不過是藉口罷了。」
他們倆正要繼續說下去,就見吳國太從袖裡拿出了一封摺子,與他倆說道:「這是黎聰前幾日上給老身的摺子,裡頭,他已將交州敗戰的責任一肩扛下……
「從周瑜在世的時候,老身就已經注意此人多時,黎聰不但智勇雙全,有膽識,更有擔當,果真是英雄了得,沒讓老身失望啊!」
這……什麼意思?
陸康父子還沒反應過來,吳國太又再說道:「老身書讀得不多,但這一生,就知道敬英雄重英雄。黎聰的事,陸遜等人來替黎聰說項,根本是在侮辱他的節操,是以才被老身訓了一頓。」
峰迴路轉!吳國太到底站哪一邊?
陸定看得是雲裡霧裡,忍不住脫口問道:「國太您到底……到底是要拿那黎聰怎樣?」
陸定話裡全忘了禮節,吳國太也不在意,老臉一笑。
「黎聰自請降罪,老身已經替皇上下了旨:黎聰有功于東吳,如今不過是功過相抵,誰想拿黎聰說事,就是跟老身過不去!」
完了,一切都完了!有吳國太罩著,誰想動胖子,就是跟自己的腦袋過不去啊……
陸康父子面面相覷,臉上都是淒苦神色,就聽吳國太又說道:「對了!
陸大人還沒說,你來這找老身,為的是什麼事呢?」
「沒……沒事。」
這時候若還敢冒犯龍顏,陸康父子可就真的有事了。
兩人不敢再說,灰溜溜的離開了。
就在他們父子倆灰頭土臉的跑出戲館時,大喬替吳國太倒了碗熱茶,輕聲笑道:「國太你真是……陸康父子倆被你逗的,走出門的時候還差點跌跤呢!」
「呵呵!哀家不過是照我那皇孫兒說的去做罷了,難得他肯送信來,表示他想做點事了,哀家可是開心的啊!」
大喬也是點頭贊同道:「皇上肯對國事上心,便是我東吳之福了。」
「可不是嗎?哈哈哈哈!」
2011-2-16 21: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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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清如水,明如鏡
吳國太聽戲的館子對面有座酒樓,從上頭的包廂往下看,恰恰可以把陸康父子的窩囊樣盡收眼底。
包廂裡,龐統一邊斟著酒榙榛榬樆,嘴裡一邊歎道:「唉!真是想不到!」
「好端端的,歎什麼氣?」
一旁,陸遜從窗口見到陸康二人灰頭土臉的跑出戲館後,終於安下了心,他聽龐統歎氣,不由得怪道:「怎麼,沒想到文達還有這一手,連老國太他都能弄得服服貼貼的?」
龐統邊喝酒邊搖頭,嘟嘟嚷嚷道:「不只他,就連你跟諸葛亮,我都開始有些看不透了。」
將碗中殘酒一飲而盡,龐統也不拐彎抹角,開口便問:「當初交州之戰,你早知道四大世家的小動作,知道他們想利用孟獲,讓馬家跟解煩軍在交州栽個跟頭,可你什麼都沒說。
「後來你去信馬休,確定解煩軍有反制之道後,你便什麼都不管,任憑他們去鬧……你到底是何打算?」
「士元以為呢?」
陸遜斟著茶。他才不信龐統什麼都看不出來。
「照我說,你是想以虎制狼。四大世家氣焰囂張,巴不得將東吳大小官員,各處領地都歸其所有,你扶植馬家跟解煩軍,就是想拿他們來壓壓四大世家,是不?」
陸遜笑了笑,沒有回答,權充默認。
這個龐統,嘴上說看不透,心裡其實明白得很啊……
「我雖是陸家的人,但相比之下,我更相信胖子,更相信解煩軍,即便有可能是前門驅虎,後院引狼,但我相信,這頭狼對孫家至少是忠心耿耿。」
忠心?狼有這種東西嗎?
龐統搖了搖頭,暗笑這比喻太差。但他明白,有過前車之監,對於胖子,陸遜是放足了心。
話說到這,龐統索性攤開來說道:「所以交州敗戰,你不會撒手不管?」
「士元,你啊……分明是幫胖子來探口風的吧?」
陸遜一語戳破龐統意圖,也不管他臉色訕訕,繼續說道:「當初馬休把計畫送過來時,我會點頭同意,就表示我是支持這決定的了,現在出了事,我自然責無旁貸。」
龐統今天將陸遜抓到吳國太面前,現在又刻意探了他口風,就是想知道他的想法。
如今正逢解煩軍落難之時,朝廷裡能幫解煩軍說上話的,就剩陸遜跟龐統,他們倆得口徑一致,說出來的話,才容易有說服力。
說到底,他們倆會幫解煩軍,不是因為與胖子的私情,而是有著同樣的打算︱︱培植馬家跟解煩軍,好讓他們抗衡四大世家。
在東吳下層的官員裡,十個有八個是四大世家人馬。這些人裡,不乏才德兼具之輩,但,無才無德卻又貪得無厭的人,更多。
他們的人從京官到地方官,上下一氣,官官相護,已經從當初支撐東吳立國的頂樑柱,變成了柱子裡的蠹蟲。
栽培胖子的解煩軍,就是要拿來除蟲的。
只可惜這算盤卻沒打響,龐統話鋒一轉,歎道:「只沒想到交州之戰,會敗的如此之慘……諸葛亮變了不少啊!」
「出謀定計,進退之間是更加完美了!」
「是啊!有了徐庶幫忙,諸葛亮的神機妙算加上徐庶的算無遺策,恐怕日後解煩軍就有麻煩了!」
陸遜笑了笑,什麼麻煩他清楚的很。想扶植解煩軍,最快的方法就是讓他們立戰功,勝仗打得多了,說話自然就有分量了。
但現在的蜀軍,明顯不是解煩軍能應付的,龐統話裡一環接一環,看來是別有心機。
「士元,別拐彎抹角了,我們倆是一條船上的,你我心思相仿,想的都是同一回事。近日我會請張昭先生回來協助,你就不必擔心政務,去解煩軍幫忙吧!」
結果繞了半天,兩個人想的,都是同一件事。
小皇帝最近對政務頻頻關切,如今他已十一歲,按律,再過一年,就是小皇帝加冕就冠,正式掌權的時候。
俗話說天威難測,他們倆今天雖然受皇帝器重,難保到時候得寵的不會是四大世家。可依照四大世家平日的行為,真讓他們上崗當權,對東吳絕對是有害無益。
巫峽關一戰,龐統要帶兵救援,差點就給他們攔了下來,事後卻又推得乾乾淨淨,這些人壓根就沒把東吳的安危放心上,得趁現在想想辦法才行。
龐統見陸遜答應,趕忙又倒了碗酒,與陸遜一乾而盡:「好!那都督你就準備好,等著幫解煩軍加官晉爵吧!」
有了徐庶,諸葛亮如虎添翼。
那麼,有了龐統,胖子會添了什麼?
蜀都,成都。
丞相府裡,諸葛亮手裡,拿著那封急召徐庶回援的密函。他盯著上頭的大印,不知在想些什麼。
一旁,徐庶整理著交州戰報,抬頭問道:「怎麼?覺得有古怪?那瞿良還不肯招嗎?」
交州一戰,沒拿下巫峽關有諸多理由,但最重要的,莫過那封要徐庶回兵救援的密信。
諸葛亮證實過了,這信上蓋的印是瞿良的秘印,寫的字是瞿良的筆跡,鐵證如山,但瞿良卻是打死不認。
「瞿龔逸的為人,亮也算清楚,這等通敵賣國之事,不像他平日作為。」
「不用想那麼多了,一,他真是被冤枉的,二,他過往種種,全都是演來騙人的,多少證據說多少話。
「現在看來,第二種可能,無疑更大。字跡可以模仿,但這秘印都是各官員們貼身收藏的,他又一口咬定,這秘印從未離身……」
瞿良的話,間接承認了這信就是他所寫的。
可諸葛亮會有所懷疑,就不是毫無根據。
他閉眼凝神,半晌後緩緩道:「亮曾聽說,春秋戰國時候,蘇秦、張儀這對師兄弟,曾展現過一種能力,叫做話術,中招之人,會在迷糊之間聽命行事,事後全不記得發生過什麼事情。」
「蘇秦、張儀?那是多久以前的人了,這種口耳相傳的事,怎麼吃得准呢?」
「漢武帝時,張儀的子孫張騫,也有這種能力。」
「好了,總之,你想將瞿良的事先壓著?」
徐庶催促諸葛亮處置瞿良,不是要落井下石,他是有其他憂慮││瞿良要真是吳國奸細,若不能殺一儆百,時間拖得長了,對蜀軍士氣會產生影響的。
「反過來想,若是錯殺好人,不也會造成影響嗎?元直先別急,亮會趕緊查明的。」
心知諸葛亮說的有理,徐庶只得放棄。他取過戰報,道:「這事你上心就行……眼下巫峽關已給東吳守了下來,探子回報,關裡又調來了不少兵馬,除了甘甯的親衛營,還有徐盛的左鋒營,看來想打個回馬槍,很難啊!」
「五溪寨一戰,東吳傷了馬超、孟獲,三將軍跟黃忠將軍也多少受了傷,這時候要拿下巫峽關,不如先把交州徹底消化再說,元直只要小心,別讓東吳有可趁之機就行了。」
徐庶與諸葛亮是同樣心思,攻城掠地,最好的情況就是出其不備,現在人家擺明有了防備,硬碰硬,就算真把巫峽關啃了下去,也得咬得牙崩血流。
「行了!我知道該怎麼做,不必你操心。倒是前幾日北魏司馬家派人過來以後,我派人去打聽了,司馬昭說的全都是真的。」
諸葛亮微微一愣,語氣裡帶著質疑:「司馬懿真死了?」
「不錯!」徐庶斬釘截鐵的點頭:「就如司馬昭所說,他是狗急跳牆,才會來跟我們求援的。」
司馬懿的死,北魏對外說是急病難醫,實際上卻是另外一回事,司馬昭送來的信,批露了一切︱︱司馬家功高震主,曹丕殺了司馬懿還不夠,只怕就要對司馬家下手。
不過,這一切都是司馬昭一個人的說法。
諸葛亮停下了手上揮動的羽扇,閉上了雙眼,好似在為司馬懿默哀,手上掐指計算,與賈充推算文王卦的方式,有幾分相似。
隔了好半晌後,他才睜眼說道:「司馬昭狼子野心,藉著曹丕剷除司馬懿的機會投靠曹丕,取代了司馬懿的位置,現在又怕曹丕回頭會對他不利,只怕北魏就要大亂了。」
文王神算,觀古知今,諸葛亮為了性命著想,雖然只算了一小部分,卻也推出了大概。
一旁,徐庶點頭便說:「這麼說,我們是答應借兵給司馬昭,好幫他火上添油了?」
「要匡複漢室天下,統一蜀漢江山,這是個契機。鷸蚌相爭,漁翁得利,這機會實在難得,只不過……」
「只不過要等司馬昭揭竿起義,跟曹家正面交鋒,徹底決裂後,我們才會出兵對吧!你是想逼司馬昭動手,免得中了他們的計!」
「呵呵!元直真是玲瓏心,一點就透。司馬昭想跟曹丕對抗,除了造反,沒有第二條路。但反過來想,若這是北魏計謀,司馬懿壓根就沒死,只怕我們派去相助司馬昭的士兵,就成了司馬家的功勳了。」
徐庶搖了搖頭,笑道:「唉!我看不論是誰,想從你這占點便宜,都是癡人妄想啊!」
「元直忘了,胖子黎聰不就是一個嗎?」
「提到他我可想起來了,你那煉製靈人的法術有瑕疵啊!馬鐵的神智沒有完全被抹去,沒想黎聰死到臨頭,卻是給馬鐵救了。」
徐庶會漏算這一點,就因為靈人是諸葛亮煉製的,他對諸葛亮,實在太有信心。
見徐庶一臉惋惜,儼然是把胖子當成了心腹大患,不除不快,諸葛亮不由得歎道:「煉製靈人不是將人的神智抹去,而是壓抑……亮實在低估了黎聰,看來他對待屬下也是很有一套,才會讓馬鐵對他如此掛念。」
「這麼說,馬鐵是真復原了?唉!這次不但沒殺著黎聰,還放了個馬鐵,這人可是他左臂右膀,我們是放虎歸山啊!」
「未必!神智回復只是一時,除非黎聰找著方法,否則馬鐵醒來以後,依然是六親不認,神智全失。」
徐庶聽到馬鐵形同廢人,不由得喜道:「好極了!這煉製靈人的方法,只有老師跟你知道,黎聰這次有得頭疼了。」
頭疼?諸葛亮沒有這麼樂觀。
徐庶恐怕是忘了,他們的老師司馬徽,雖然學究天人,具有仙師之名,但其實,有個很糟糕的嗜好……
「小子,夠不夠膽跟我賭一把!」
如果不是聽過龐統的形容,不是經由水鏡山莊的弟子引薦,胖子絕不相信眼前這個糟老頭,就是培養出龐統跟諸葛亮這種怪物的人。
龐統說,司馬徽會有「水鏡先生」的外號,不是取自清如水,明如鏡,而是因為他幼時好賭,常賭得家裡連粒米都不剩,只能喝水度日,常賭得家徒四壁,那牆壁上連根釘子都被拔掉,光滑的跟面鏡子一樣,所以,才叫做水鏡先生。
也或許是年輕時候輸的太慘,等司馬徽腦袋精明了,功夫大成了,就……更愛跟人賭了——贏錢,總是比輸錢更吸引人。
只是胖子沒想到,他來求司馬徽醫治馬鐵,得到的不是閉門羹,而是一個賭約。
「想怎麼賭,仙師請說。」
「你跟我徒弟打一場。你贏了,我告訴你治療馬鐵的方法,你輸了,留下這屆四大宗派的名號,還有那塊山宗令。」
顯然,司馬徽的門人在黃敘的死亡之組裡中箭落馬,沒能晉級成功,司馬徽現在這麼做,是想來個會外加賽,額外插花了。
胖子清楚,要是輸了這場,看上去不過輸了塊權杖,少了個稱號,胖子連塊肉都不會掉,但萬一給于吉知道了,他肯定是小命難保。
司馬徽分明是要他賭命!
可為了兄弟,就算賭的是女人,胖子頭都不會縮一下。
「好!仙師一言九鼎,要是輸了,可別反悔呀!」
「呸呸呸!你這傢伙吃了劍丸還想……哎呀!反正你別觸我黴頭,老夫自神功大成以後,除了輸給諸葛亮那小子幾次外,可就從沒輸過了,你就等著把權杖交出來吧。」
敢情司馬徽早知道胖子體內有顆劍丸,本命技能半點施展不得,才會與他定這個賭約。
胖子心中暗笑,難怪老傢伙總是輸少贏多,這老頭專挑有把握的來賭啊!
可吃虧就是佔便宜,老傢伙想偷肥雞,胖子連米都不想給他拾到。手一擺,胖子立刻說道:「那咱們事不宜遲,就請仙師高徒賜教了。」
在司馬徽帶領下,胖子穿廊過室,一點時間都沒浪費,從進門以來,水都沒喝半口,就要上場應戰,等到了演武場,司馬徽的賊心眼更是昭然若揭。
「這老不死的,他早就盤算好的啊!鄧芝連身子都熱完在等著了,敢情是吃定老子了。」
史冊記載,鄧芝的文治武功足以與薑維並稱,兩個都是在諸葛亮手下發光發亮的人物,只可惜薑維拜諸葛亮為師,頭上光環始終勝過鄧芝一籌。
這個人,有龍將中階的功力。
胖子並沒有叫出伶玉,看看這人的本命獸又是何方神聖。
自從體內被塞了顆劍丸後,文武伶玉耍什麼技能都不對,用個虎須怒張,不小心都會變成法師的自焚,更別說他想用回春手治療傷勢,都差點被自個的龍爪手抓了個肚破腸流。
司馬徽這時候跟他賭,贏面沒有十成也有九成,但胖子屁都沒多放一個,卸下背後青龍刀,手上提著馬鐵的殘刀,就往演武場中走去。
胖子的腳步踏得很穩,很慢,每踏下一步,氣勢就隨著內力提高一分,鄧芝眼力不俗,他深知胖子底細,這人的確是龍將頂峰,比自己是略勝一籌。
但師父司馬徽交代,這人有傷在身,本命獸無法配合發招,就像猛虎被拔了牙,叫得再大聲,都咬不死人。
鄧芝一拱手,搶在胖子蓄滿內力,氣勢沖頂前,挾著本命獸之威,呼嘯而至。
一隻巨大水母,在鄧芝身後躍然浮現,儘管在半空中悠遊漂浮的律動,像極了美麗的舞者,但在胖子眼裡,這玩意跟洪水猛獸沒有兩樣。
水母雖然沒有烏賊遮眼的墨汁,沒有章魚強勁的吸盤,但它有的,比這些都強悍。
它的每一隻觸手上,都有毒!
而鄧芝用的武器,恰恰是最適合他本命獸的武器︱︱鞭。
「刺絲!」
長鞭一伸,千萬隻觸手,立刻隨著長鞭襲來,不管是被長鞭打到,或是被觸手逮著,只怕都不好受。
耳邊,武伶玉的呼喊在鄧芝的攻擊來到前,喊了出來。
「胖子!姑奶奶會了!這是水母技能刺絲,那觸手上頭有許多長絲,細如毛孔,一旦被纏上,便會直接刺入人的體內,放毒!」
不必武伶玉提醒,胖子也知道其中有多少兇險,但這些兇險沒有阻止胖子的腳步,為了馬鐵,他不能輸;為了贏,他不能退。
如果是以前,他本命獸功能俱在,這頭水母看是清蒸還是紅燒都行,反正一把火球放下去,一刀炎駒斬砍下去,就是做三杯水母都沒問題。
但現在,胖子沒有回聲定位,踏不出狸步瞬步,鄧芝長鞭一繞,觸手一纏,已經將他牢牢抓住。
「哈!小夥子,老夫都說我與人對賭很少輸了!你快點投降,把權杖拿出來就行了,這刺絲可是有毒的,你要是中的毒深了,老夫也救不了你呀!」
長鞭緊緊纏住了胖子脖頸,掐得他連大氣都喘不過來,四肢身軀,渾身要害,都給水母那近乎透明的觸手牢牢纏上,上頭隱約可以見到一條條的細絲,穿透了胖子皮膚。
一種淺紫色的液體,從水母刺絲上,緩緩流進了胖子體內。
鄧芝看胖子已然中毒,這才放開了手上長鞭力道,趕緊說道:「這位道兄你還是放棄吧!刺毒剛開始發作時,由於毒傷並不明顯,只會有脫力及麻痺的感覺,可一旦毒性深了,很快就會要人性命的。」
長鞭稍微鬆開後,胖子嘴裡緩緩吐出了兩個字,鄧芝離得遠了聽不清楚,但從嘴型上看,像是「十成」二字。
「十成?」鄧芝走近了幾步,又在問道:「道兄!你是想認輸或投降嗎?」
辨認嘴型不是鄧芝的專長,他見胖子垂著頭,嘴裡念念有詞,又往前幾步,隱約聽到胖子說著:「十一成……」
十一成?什麼意思?
鄧芝見胖子臉色紫青,知道刺絲毒性已然發作,他怕失手殺了胖子,趕忙出聲:「道兄!毒性若是由紫轉黑,就真的跟我師父說的一樣,無人能救了。你點個頭,我就當你認輸了吧。」
鄧芝不清楚胖子還有沒有力氣點這個頭,但當他又跨了幾步,來到胖子身前數丈時,胖子猛地抬頭,忽然喊道:「十二成!」
十二成功力全開!
胖子渾身經脈暴漲,外放的氣勢,足以壓倒眾生。
可是巨大的壓迫感迎面襲來,鄧芝卻不怎麼慌張,胖子臉色已經是紫中帶黑,就算他還能勉強提起內力,也提不起勁了。
鄧芝讓本命水母捆緊了胖子,嘴上喊道:「道兄莫要再作困獸之鬥,否則時間一到,便後悔莫及了。」
這話剛說完,鄧芝忽然發現,胖子臉上的紫青顏色,就像撥開雲霧見青天,消失得乾乾淨淨。他心裡正驚訝,就見胖子鼓足全力一掙,已經脫開了水母觸手束縛。
「忘了告訴你,老子與段譽一樣,百毒不侵,金槍不倒!」
胖子猛地躍起,手上殘刀刀芒大盛,就在鄧芝猝不及防時,已然出手。
「猛虎三連斬!第一斬。」
沒來得及問段譽是誰,鄧芝給胖子欺近了身,長鞭立時無用武之地。
幸好本命水母觸手繁多,胖子刀還沒落下,水母觸手已經在鄧芝身前築成一道牆,恰恰擋住了胖子第一斬。
一見水母用觸手搭起的護盾成形,胖子的第一斬無功而返,鄧芝臉上慘白便回復了幾分。這水母觸手足有上千萬,一經纏繞,想破開這面牆,絕非人力能辦到的。
但,胖子這身內力,明顯就不是人該有的。
「第二斬!」
由於水母近乎透明,築起的牆壁讓鄧芝可以清楚看見胖子的攻擊,也因此,讓他見到了叫人難以置信的一幕。
胖子的刀勢如破竹,眼看就要殺到鄧芝身前,鄧芝兀自驚駭著這份內力簡直非人,水母護盾已經徹底瓦解。
「第三斬!」
三連斬的第三斬!鄧芝不敢再繼續看戲,水蛇鞭一繞,整個人就像顆蠶繭一樣,從頭到腳被包了個密實。
「糾纏!」
巨大水母好像把鄧芝當做了食物,所有的觸手將鄧芝裹得密不透風,水母巨大的身軀,直接罩住了鄧芝,把他吞進了肚裡,就要幫他擋過胖子的最後一擊。
耳邊傳來武伶玉學會招式的叫嚷,胖子這第三斬猶如石破天驚,上頭激發出來的內力,早已超越龍將頂峰,絕非他所能擁有。殘刀彷佛被放大了幾倍,一柄巨大無倫的長刀,從半空猛然劈落!
「轟」的一聲,鄧芝的防守登時土崩瓦解。
但他等的就是這一刻,無論招式多麼猛烈,終有停歇的一刻,胖子三連斬結束之際,定是他準備換氣,重整攻勢的時候。
這,也是鄧芝唯一的機會。
長鞭撒手,鄧芝往腰帶一抽,手上兵器已變做軟劍,那擺動猶如水母順著洋流前行,雖是律動分明,卻是蘊含殺機。
他的目標,是胖子的脖頸——跟胖子的目標,一模一樣。
「第四斬!」
如果今天三連斬是個破綻,胖子絕對不會講出來,他會鬼叫,只代表了一件事——
這是個陷阱!
後頭,可能還藏了第四斬、第五斬、第六斬,相信只有三連斬的人,實在太過單純。
亂世裡,傻人只會傻死,不會有傻福。
鄧芝臉色刷地慘白,喪失先機,他的軟劍還來不及繞上胖子脖頸,自己就得身首異處。
死到臨頭,鄧芝沒有勇氣面對,兩眼一閉,就準備等死。
胖子出手,全然不留餘地,他也不需要留餘地。這是司馬徽的地盤,如果老頭子忍心看弟子死在自己眼前,胖子還得擔心,這人會不會黑心到把他的賭本給吞了。
果然,這一刀落下,鄧芝沒死,胖子也沒事。
司馬徽一手一個,不知用的什麼功夫,竟然徒手抓住了胖子的刀,擋住了鄧芝的劍。
他瞪著胖子便說:「媽個巴子!老夫終日打雁,居然被雁啄了眼睛?
莫非黃敘那小子根本沒把劍丸種入你體內?」
胖子咧嘴一笑,沒有回答司馬徽,只是淡淡的說了兩個字。
「願賭?」
「媽的,老夫說話算話,不用你提醒!」
2011-2-16 21: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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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萬般皆是命
成都,黃家大宅,練功房裡,黃忠正在替黃敘療傷。
南華在得知五溪寨被破,蠻王負傷遁逃後,便離開了黃府。
過去,南蠻跟西蜀沒有直接衝突,礙于徒弟黃敘的情面,南華給過西蜀不少幫助。但現在不同了,對立一起,該站哪的就站哪去。
南華沒忘記,他雖是漢人,身上仍留有一半蠻人的血。
功行九轉,黃忠助兒子將內力圓滿運轉了一個周天的迴圈後,散去功力,吐了口濁氣。
「敘兒你怎麼回事,內力如此虛弱,居然連一個周天都走不完,練功出岔子了?」
黃家麒麟子,不僅是天生武脈,習武資質更是出類拔萃,走火入魔這種事,從來都沒聽過。是以黃敘練武以來,黃忠很少插手,沒想到前幾日他正在練功房裡,治療與孟獲大戰帶來的內傷,就看到黃敘跌跌撞撞的進了練功房。
「不!爹,孩兒是遇上胖子黎聰了。」
經過黃忠一天一夜的照料,黃敘蒼白的臉色,總算添了幾許紅潤。
只是他一句話還沒說完,黃忠不禁訝道:「是黎聰打傷的?怎麼可能!你前些日子在仙師處修練,難道沒有突破?」
「孩兒已臻天人!」
與血麒麟融合,入魔的黃敘得馬超親口證實,確實是有天人實力。
「天人!莫非黎聰已經……」
能打敗天人的,只有天人。可黃忠不敢想像,他記得第一次見到胖子時,這人才剛升虎衛,照這種速度,黃敘是天生武脈,胖子豈不是轉世妖怪?
「爹你誤會了!黎聰功夫未臻天人,孩兒也沒被他打傷……是孩兒打傷了他。」
黃忠沒有插嘴,既然如此,他等著黃敘解釋。
興許是還沒從虛弱中復原,黃敘每說句話,就得歇上一會。
他頓了頓,這才繼續說道:「孩兒會如此虛弱,是因為孩兒將渾身內力,凝鏈成劍丸,送進了黎聰體內。」
「劍丸?」
黃忠不擅使劍,黃敘劍上功夫,都是與南華學的。但能讓黃敘使完後虛弱成這樣的招式,絕對非同小可。
黃忠理所當然的說道:「所以黎聰已經死了?」
「他沒死。」
「這……你渾身內力凝成的劍丸都殺他不死?黎聰的功力已如此深厚了?」
「不!爹,劍丸不是殺人的招式,相反的,劍丸還能幫助武人發招,使一分力,會變為兩分,使兩分力,會變為四分,他一旦用上十成功力,便有過去二十成的威力,端的是猛勇難當,無人能敵。」
黃忠聽過這種東西,就跟魂塚一樣,只是,黃敘既然說是他傷了胖子,這劍丸就不會是有好無壞。
果然,黃敘喘了口氣,笑道:「無人能敵,意思就是連他自己都無法與之匹敵。往後,只要他一使內力,不管他願不願意,劍丸都會成倍成倍的擴大他催發的內力……爹,你想這會有什麼後果。」
「後果?」黃忠搖了搖頭。除了讓胖子發招更具威力,還有什麼後果?
「俗話說過猶不及,爹你想想,只要他一催動內力,使用本命獸的招式……」
使用本命獸的招式,除了需要本命獸,還需要內力。當內力佈滿全身要穴,胖子可以使出虎須怒張,可一旦超過了這個範圍,內力充斥全身大小穴道,就會變成法師的自焚。
劍丸就是這樣的玩意,就算胖子今天使的是虎賁,可劍丸擴大了內力的施展,就變成了天花亂墜……
黃忠恍然大悟,不禁點頭應道:「他無法掌控內力收放,本命獸就等於是廢了!」
「正是如此!孩兒就等著下次見面時,要好好的羞辱他一番!」
「說實話,老夫不懂得什麼煉製靈人的方法。」
水鏡山莊裡,司馬徽與胖子來到書房,這劈頭第一句話,差點讓胖子一把將他掐死。
胖子以為司馬徽要食言耍賴,不禁急道:「願賭服輸,仙師……賭鬼也得有賭品啊!」
「誰說老夫沒賭品了!老夫根本沒傳授諸葛亮煉什麼狗屁靈人的方法,列子一派,向來只會制器,馬鐵不是被煉成了靈人,而是被煉成了一個法器。」
聽到諸葛亮不把人當人,胖子臉色是更加難看。
只是司馬徽視而不見,自顧說道:「嘿!其實被煉成法器也沒什麼不好,不用再被吃喝拉撒,生老病死所苦,唯一的缺點就是傻了些,只懂得聽煉製者所說的話。」
這還不算缺點?想到馬鐵現在人不人,鬼不鬼,誰都不認得,胖子話裡就急:「解鈴還須系鈴人,既然仙師知道馬鐵被煉成了法器,想必一定有方法能救他吧?」
「當然!老夫賭的有品有德,可不會拿空話當賭資。只是你說的對,解鈴還須系鈴人,老夫既然不是那個系鈴的,鈴自然是解不了的。」
莫非只有諸葛亮才救得了馬鐵?胖子腦門犯皺,想讓諸葛亮救人,跟找死有什麼兩樣?
見胖子面有憂色,司馬徽知他是誤會了,大手在他面前連搖:「老夫的意思,只有當初創造這個邪門功法,知道怎麼將人練成法器的傢伙,才有解決的辦法。」
胖子腦子一時轉不過來,愣道:「仙師到底什麼意思?」
「老夫只懂煉製的方法,不知道解禁的方法。」
司馬徽見胖子就要發作,連忙又補充道:「不過跟知道也差不多了。
老夫知道這解法藏在哪裡,只是那裡太兇險……不!是老夫一直沒時間,所以沒法抽空去看看罷了。」
這應該是跟不知道差不多吧!連司馬徽都覺得兇險的地方,是人能待的嗎?
胖子臉上一苦,那表情就像在責怪司馬徽的不是。司馬徽被瞪得心虛,趕忙把話題扯開:「你小子可知道,當初創這功法的人,為何要煉這種法器?」
搖了搖頭,胖子根本沒心情聽故事。
司馬徽卻是怕他再提「賭品」二字,自顧說道:「這事與你要去的地方,可是大有關係,你可要仔細聽好了。你先想想,諸葛亮把馬鐵煉成法器,為什麼要把他一張臉弄得人不人,鬼不鬼?」
一想到馬鐵整張臉面目全非,胖子一雙眼又佈滿了血絲:「不知道!」
「嘿!這是因為,諸葛亮要馬鐵對他唯命是從。他只留給馬鐵一隻眼,是希望馬鐵只看得到諸葛亮想讓他看的,只留給馬鐵一隻耳朵,是要馬鐵只聽得到諸葛亮想讓他聽的,那半條舌頭,是要馬鐵只說諸葛亮想讓他說的……」
司馬徽嘩啦嘩啦的說著,胖子將椅子手把喀啦喀啦的抓著。
華陀什麼都沒跟他說,只說馬鐵傷得很重,一定要趕緊找到方法回復他的神智。
馬鐵少了一隻眼,缺了一隻耳,沒了半截舌頭,這些事,胖子都不知道,他那對眼珠子,紅得像是要滴出了血,端是無比嚇人。
也許司馬徽小時候在賭場,太常看到這種殺紅眼的傢伙,他也不覺得氣氛有多尷尬,繼續說著他的故事。
「……所以諸葛亮才會這麼做。這種法器可是秦始皇那時候流傳下來的,當時他讓人做這種法器,為的可不是戰爭,你猜猜為的是什麼?」
「我不知道。」
胖子寒著聲,保持著冷靜,他怕他一旦失控,會立刻單槍匹馬殺去成都找諸葛亮。
「這樣都猜不到?是為了陪葬啊!那些個皇帝,死了也要有人保護,有人服侍。於是抓了大把的宮女士兵陪葬,可又怕這些人死後就不歸他們管了,所以把人都練成了法器,確保他們,生生世世都只聽皇帝們的話……
懂了沒有?」
「兵馬俑!」
「哦?原來你知道!不錯,這個法器的名字,就叫做兵馬俑!」
馬鐵被煉成了兵馬俑!即便解除了禁制,回復了神智,還能算是個人嗎?
胖子慌得大吼:「你胡說!兵馬俑不過是將石頭雕成人形,哪需要用真人來做!」
聽到胖子咆哮,司馬徽不禁奇道:「你又知道兵馬俑是什麼德性了!
那些石頭玩意都是假的,這表示你進去的始皇陵是假的啊!傻瓜!」
「仙師的意思是,解除法器禁制的方法,就藏在秦始皇的陵墓裡頭,而仙師您還知道真的陵墓在哪了?」
「嘿嘿!我司馬家先祖司馬子狐,可是秦始皇身邊史官,有什麼事不知道的?喏!這就是地圖了。」
地圖一攤,胖子埋頭就窩進了圖裡。不管怎樣,先找到始皇陵,找出解除禁制的方法,然後救回馬鐵。至於馬鐵救回來之後算不算是個人,胖子已經不敢去想。
司馬徽將地圖攤在桌上,見胖子仔細看圖,突然插嘴問道:「對了!
你小子到底有沒有被黃敘種劍丸?老夫雖然是輸,也想輸個清楚明白。」
低著頭,胖子聚精會神的看著地圖,隨口答道:「有。」
「有?這樣你還能打贏鄧芝,你他媽真是個人才!」
想了想,見胖子還專注在桌上地圖,司馬徽說道:「小子你等等,我拿個東西就過來。」
司馬徽轉頭就往書櫥那裡翻去,一陣東翻西找後,找出了一冊竹簡,上頭滿是灰塵。他小心翼翼的拍掉塵土,一邊低頭看著竹簡,一邊走了過來。
「小子你可真走運!雖說劍丸會限制你使用本命獸的能力,但其實劍丸是讓人用來鍛鏈內力操控的細膩度,是古代鍛鏈本命獸的方法。你可知道劍丸的另外一個名字叫什麼?」
許久都沒聽到胖子回答,司馬徽一抬頭,才發現胖子已經連人帶圖,走得不見人影。
司馬徽不禁氣道:「這小子好沒禮貌,老夫不是叫他等等嗎?」
門外,鄧芝剛送走胖子,進門就見到司馬徽又是自言自語,又罵胖子不懂禮節,趕忙說道:「師父,黎聰方才走的,需要弟子把他追回來嗎?」
「別!走就走了,他贏了老夫,老夫看到他也是一肚子火,不用再找他回來受氣了。」
鄧芝進門的時候,恰好聽到司馬徽在解說劍丸,一時好奇問道:「對了,師父您剛說,那劍丸的另一個名字又叫做什麼?可否說給弟子聽聽,好增長增長見識。」
「嘿!劍丸便是與魂塚、劍關並稱,武人習武的三大利器之一︱︱獸人墓!」
「獸人墓?好怪的名字……」
「不懂就少說兩句,之所以叫做「墓」,就是因為這玩意弄得不好,等於是把本命獸葬送到墳墓裡了,所以才會取這種名字。」
「這麼說,黎聰若是找不到解法,這輩子本命獸不就是廢了?那他真是挺冤的,依他的功力,若再有本命獸相助,絕對是如虎添翼……」
聽到鄧芝還敢替胖子惋惜,司馬徽當下氣得面紅耳赤。
「你他媽還好意思說,連一個本命獸被廢的傢伙都打不贏,你還不給我回去練功!告訴你,他本命獸現在是遭獸人墓的禁制,但有朝一日,要是他能破墓而出,重獲新生,我怕你連他一根手指都打不贏!」
魏都,許昌。
「皇上,這張就是司馬昭上繳的始皇陵地圖,請您過目。」
程昱雙手捧著地圖,交給了曹丕身邊的隨侍太監。曹丕還沒看圖,便先笑道:「先生勞苦功高,這次能扳倒司馬懿,取得地圖,先生當居第一功!來人,賜座!」
禦書房裡,能坐著說話的從來只有天子,程昱獲准坐下,已能彰顯曹丕對他的看重。「先生」二字,更是遠比「愛卿」敬重許多,曹丕與程昱的關係,不言可喻。
待程昱坐定,曹丕不急著開圖,反而先問道:「先生!如今朝廷盡在朕掌握之中,為何還要留下司馬昭?司馬家留著一日,朕就擔心一天!」
曹丕心裡怎麼想的,程昱明白的很:「皇上想必覺得疑惑,既然拿了地圖,為何還要留下司馬昭?」
「先生果然知我!」
與程昱說話,曹丕難得的推心置腹,什麼朕不朕的也不用了。
「皇上您只要將地圖攤開,就會明白了。」
曹丕好奇的看著手上地圖,越看,臉色就越陰沉。
末了,他終於說道:「司馬昭與司馬懿,果然是父子。」
「皇上英明,先前臣與司馬懿討要地圖,他就以一幅假圖虛應故事,沒想到他兒子司馬昭,非但用的是假圖,而且還選上了同一幅,顯然父子倆是極有默契啊!」
聽到程昱說笑,曹丕臉上緩和了些,「既然是假圖,先生怎麼不去拿司馬昭問罪?」
「皇上,司馬家可沒有其他人了,司馬昭要是再被逼死,秦皇陵的下落,可就真沒了。」程昱口氣無奈,可神情卻不像一籌莫展。
曹丕心裡有數,接著話頭便說:「所以先生假裝收了圖,是要引蛇出洞?」
「不錯,臣是想讓司馬昭自投羅網!」
程昱從懷裡起出一封摺子,遞給了曹丕後,說道:「皇上對司馬家處處制肘,司馬昭擔心會步上父親司馬懿的後塵,已經做好反抗準備。這些是他派人往西蜀與關外的紀錄,依臣看,司馬昭是想……」
「他想造反!」
「對!既然要造反,除了要有兵,還得要有錢。」
曹丕懂了,兵可以找人借,但錢,司馬昭只能自己想辦法。
「所以先生故意收下地圖,是要安司馬昭的心,等他前往皇陵取寶,先生派人尾隨在後,到時候就能坐收漁利了。」
程昱臉上淡淡一笑,道:「為此,臣還特意留下了司馬懿,饒他不死,就是要保此行萬無一失!免得著了司馬昭的道。」
這下曹丕全都懂了,開懷大笑道:「有先生在,朕就能高枕無憂了。」
曹丕高枕無憂,司馬家就等著要大禍臨頭!
受劍丸所制,胖子引為臂助的本命獸成了一顆不定時炸彈,出招之際,隨時要擔心這一刀砍出,傷到的會不會是自己。
所以,胖子在找到方法將體內那顆劍丸解決前,只得繼續往劍關裡跑,以求精進刀技,備不時之需。
只是眼下劍關裡等著胖子的,已不再是扁鵲的刀。
「刀斧手側面包抄,盾刀陣正面迎敵!」
劍關裡,圍著胖子的,竟是千軍萬馬。
胖子突破第二關後,本已準備好要應付第三關裡的刀術宗師,沒想到等了許久,跑出來的卻是個身穿龍袍的傢伙。
他隨手一刀把人解決後,正奇怪這第三關怎麼沒有半點技術含量,忽然就沖出了一隊又一隊的兵馬,最前頭一個太監指著他就叫:「快來人啊!這人殺了皇上啊!」
接著,胖子就像現在一樣,被千軍萬馬瘋狂追殺。
「你個大熊貓,現在還搞劇情就對了!直接說這第三關是木人巷,是十八羅漢陣,是劍關想以多欺少不就得了?還搞什麼殺皇帝的情節,恁地麻煩!」
左沖右突,胖子在盾刀軍陣裡且戰且走,這回劍關要教他的東西,胖子已經深有體會。
白起教他的是狠,扁鵲教他的是准,這千軍萬馬要教他的,則是快。
他一腳蹬上了大盾,才剛躍出軍陣,後頭刀斧手握著的長馬刀,立刻往他身上招呼。
只要胖子不夠快,在戰場上稍有停滯,隨時會有上千把快刀,從他耳邊呼嘯而過。
不能停!在戰場上,一刻都不能停,胖子憑藉著前兩關領悟的技巧,下手之狠,認位之准,讓他逐漸殺開了一條路。
只可惜,他還不夠快。
胖子手上拿的不是青龍刀,時間一長,殺得人多,刀口免不了卷刃。
卷刃的刀,殺起人來就更加費力,更加耗時,一來二去之下,胖子更加快不起來。
沒多久,胖子就讓千軍萬馬給千刀萬剮了。
「啊!」
雙眼一睜,儘管有過許多次經驗了,但每回死在劍關裡,那種撕心裂肺的疼痛,都讓胖子忍不住驚叫。
也許,劍關是不想讓胖子忘記疼痛的感覺,免得他在真實的世界,會忽略受傷的危險。
胖子端坐在臥鋪上,身旁坐著薑維。
薑維本是望著窗外的動靜,看到胖子醒來,趕忙來說道:「師兄,天已經黑了。」
這裡,是秦家村唯一的客棧,而秦家村,正是司馬徽給他的地圖上,秦皇陵的地址所在。胖子帶著姜維,準備趁著夜深,進入陵墓,找尋解除靈人禁制的方法。
聽到入夜已深,胖子拭去額上冷汗,點頭說道:「準備出發。」
只是,薑維沒有立刻動作。
因為方才胖子進入劍關修煉時,薑維在窗外,見到了不少熟面孔。
「對了!師兄剛才你在修煉時,我看到有不少人都進了那座大廟。」
秦皇陵的入口,不是在荒郊野嶺。就像藏樹木要藏在森林,藏A片得藏在《哈利波特》全集裡的道理一樣,大隱隱於市,皇陵的入口,是座香火鼎盛的大廟。
胖子一點都不覺得奇怪,笑道:「這廟既然香火鼎盛,要是半天都沒個人進廟參拜,那才是真奇怪,怎麼,你是看到老相好了,不然幹嘛特別提出來?」
本來胖子只是說笑,沒想到薑維竟點了點頭,說道:「我看到了司馬昭。」
「呃?」
怎麼回事?莫非姓司馬的,人人都有一張圖?
胖子才在想這是不是巧合,又聽薑維說道:「司馬昭帶了幾名家將跟護衛,前腳剛進這廟,後頭程昱就帶人跟了進去,裡頭不但有典滿、許儀,還有……司馬懿。」
司馬昭、程昱、司馬懿?
胖子偏著頭,沉思了半晌,突然咧嘴笑道:「看來,有人要幫咱們開道了!」
北魏司馬懿落難的事,胖子已從解煩軍的情報裡得知,前情接上後事,司馬昭來做什麼,程昱帶著司馬懿想幹什麼,他已猜得一清二楚。
「咱們出發,如果有機會,一併送他們上路,給郭奕報仇!」
2011-2-16 21: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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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始皇陵
千古一帝,相傳秦始皇的陵墓,從古至今,有記載的沒記載的,就有百八十個。
胖子不能肯定司馬徽地圖的真假,可當他從山谷上看到了這個村落,從大廟的水井下到陵墓入口時,他就信了八分。
從山谷上往下看,隱約可以發現,這村落的一草一木與房舍院落,恰巧排列成一個大大的「秦」字,這要解釋為巧合,實在太過牽強。
依照地圖指示,秦皇陵的入口,是在大廟後頭的廢棄水井裡,胖子二人卻連繩子都不必準備,前頭那兩撥人可是準備齊全,非但幫他們開路前導,這沿路的照明火炬,繩梯勾索,更是包辦妥當。
胖子二人跟觀光客一樣,就差沒包個鹹酥雞下來了。
「師兄!這裡好熱啊!」
順著火炬走下去,連陵墓大門的機關都已經叫人破開,薑維雖然走來毫不費力,可額頭上,汗珠卻是一顆顆的冒出來。
水井下的地道並不寬敞,但走過了陵墓大門後,整條通道是開闊了不少。胖子邊走邊算,仔細估量著火炬燃燒的時間,小心保持著與前頭兩夥人的距離。
見薑維喊熱,胖子不禁笑道:「這裡會熱,代表這是真的秦皇陵,忍忍吧!」
「這……師兄,這裡熱不熱跟秦皇陵有什麼關係?我記得「五德終始說」裡,秦承水德,這裡要真是秦皇陵,也該是濕冷才對呀!」
薑維說的五德終始說,胖子知道,指的是金木水火土五行暗合天運。
自古以來,周承火德,秦承水德,漢承土德,水克火,土克水,所以周朝被秦朝所滅,秦朝又被漢朝取代。
胖子聽到這裡,不禁笑道:「你忘了,當初秦始皇統一六國,天下有多少豪傑俠士想反抗他?他只怕六國再現,周朝復辟,當然要想盡辦法壓著他們,他既然是天生水德,壓在這火山口上,豈不代表這輩子周朝都要被他壓著,永不翻身。」
可惜,秦始皇沒想到,翻身的不是大周天子,而是大漢劉邦。
姜維聽胖子說的在理,只得點頭稱是。可陵墓位於山谷中,這山谷又恰恰坐落在火山口,裡頭熱氣蒸騰,實在難以忍受,不一會,他已經把水袋裡的水喝得一滴不剩。
「怎麼,受不住?」
見薑維汗如雨下,模樣狼狽,胖子人胖油多,也好不到哪去。
他本來是要薑維再多忍會,可自己也是忍的難受,突然停下了腳步,閉眼凝神,半晌後一睜眼便喊道:「寒冰吹息!」
胖子身後,武伶玉變成一隻雪山巨猿,張大了口,吹出了一股股的寒風涼意。
姜維一愣,歡欣說道:「師兄!劍丸的禁制你已經解了!」
劍丸這東西,胖子早在回東吳的第一時間,就找了陸遜、華陀一干人等看過,對劍丸克制胖子的本命獸,眾人皆是束手無策,沒想到胖子如此本事,竟然自個把禁制給解了開來?
薑維才要拍手慶賀,胖子緩緩睜開了眼,卻是一臉苦笑,搖頭回道:「沒有。」
「那這招式?」
胖子歎了口氣,這才解釋道:「我大略掌握了使用劍丸的訣竅。像這寒冰吹息,人的體內,金木水火土各自對應到心肝脾肺腎,想要吹出寒氣,只要將內力往脾臟送,再配合本命獸施為就行了。
「只是,劍丸會擴大內力效果,想把內力送到脾臟,它卻幫你送到五臟六腑,這內力使的不對,本命獸的技能自然就失敗了。」
「可師兄,你現在不就成功用出吹息了?」
陣陣涼意驅退了熱氣,薑維不解的疑問,換來的卻是胖子更深的歎息。
「唉!既然知道劍丸會擴大內力效用,我只要小心的增添內力,自然能用出招式。可是與人對戰,哪能像剛剛一樣,閉目凝神,算好內力分量才出招?」
言下之意,胖子對內力的操控,還不能收放自如,在戰場上,還是不試為妙。
「這……原來是這麼回事……不過師兄你也別太︱︱」
「噤聲!」
姜維還想安慰胖子幾句,忽然聽胖子警告,趕忙閉上了嘴。
前頭,傳來陣陣金鐵交鳴的聲音,兩人對視一眼,都快步往前走了去。
邊走,姜維邊問道:「師兄,他們觸動陷阱了?」
為防範盜墓者入侵,皇帝陵墓通常跟金字塔沒兩樣,機關是有多少放多少,陷阱能多危險就多危險,反正愛盜墓的人死了一批還有一批,《鬼吹燈》不行,就換《盜墓筆記》上。
胖子仔細聽著聲響,疾行之間,卻是搖頭:「聽聲音不像,而且這要真的是秦皇陵,也不必裝什麼陷阱。」
薑維眉頭一皺,不懂胖子意思。就見胖子調笑道:「相傳,當年秦始皇下葬,陪葬的兵馬俑共有十萬……」
十萬兵馬俑,就是十萬靈人,即便不是每個都跟馬鐵一樣強悍,但有十萬兵馬在,還做個什麼屁陷阱?
姜維正狐疑著胖子這個相傳,到底是從哪傳下來的,通道已經到了盡頭。
盡頭處是一座地下宮殿,整座山谷腹地之中,已經都被挖了個空空蕩蕩,裡頭放的正是一座地下宮殿。這宮殿占地之大,上頭一磚一瓦製作之精良,才叫薑維咋舌。
沒想一扭頭,薑維差點連下巴都掉了下來。
「一百……不!是一千……不!少說也有一萬!」
從宮殿的每個出口,不停湧出的大秦禁衛,很快證實了胖子的話。
姜維與胖子躲在通道盡頭的轉角,望著場中正與兵馬俑廝殺的程昱等人,胖子不禁奇道:「沒見到司馬昭……這小子怎麼避開兵馬俑追殺的?」
薑維沒有回答,環顧左右,找尋著司馬昭的蹤影。
宮門外,程昱帶來的人不少,可面對源源不絕的兵馬俑,他們的人死一個少一個,埋在這裡,連下葬費都省了。
進宮的路給堵住,胖子也只能在一旁看戲。
他見程昱帶來的幾十個曹兵裡,有兩個明顯是領頭人物,拳腳特別俐落,便與薑維問道:「程昱帶來的兩個打手挺能打呀?知道是誰嗎?」
「師兄!他們倆就是我之前說的許儀跟典滿,許褚與典韋的兒子。」
北魏第一高手許褚,還有前第一高手典韋的兒子……
胖子眯著眼,看著兩人的招式路數,作了個結論:「一個用腿,一個使拳。」
場上,許儀二人沒有取出兵器,而是赤手空拳的與兵馬俑搏鬥著,但這兩人殺敵的效率,絲毫不比身邊的曹兵差。
薑維與兩人有過交情,點頭說道:「這兩人外號,分別是天殘與地缺。
許儀外號地缺,說的是他腳下功夫不行,但那雙手打起拳,卻是又快又狠。」
許褚本命山神,輕身功夫本就爛的一蹋糊塗,許儀要是腳下功夫了得,恐怕他娘就有鬼了。地缺二字,倒是將許儀一身功夫,形容得恰到好處。
薑維頓了頓,又再說道:「至於典滿號稱天殘,就是說他手上功夫太爛,靠的全是他那雙腿了。」
典滿身形擰轉,一條腿鞭比起鋼刀更猛更急,他從起腳至今,兩腳幾乎是足不點地,一腿踢彎一個兵馬俑的脖頸,立刻借著反作用力,往另一人踢去。
這人腿上功夫果然了得。
胖子才在估算,加上這天殘地缺,曹兵們還能撐多久,耳邊就聽文伶玉說道:「主子,這兩人的本命獸,一個是山鬼,一個是風精,都是山靈精怪,日後若能晉級天人,就會成為山神,風神。」
山神?風神?胖子不由得失笑,十萬兵馬俑面前,什麼神來都沒用。
他正想與薑維商量,能不能禍水東引,趁著兵馬俑注意力放在曹兵身上時偷溜進宮,忽然,薑維指著宮殿一角就說:「師兄!你看那裡,司馬昭溜進宮了。」
看著司馬昭鬼鬼祟祟,胖子眉頭一蹙,凝神聚氣好一會後,才喊道:「偃旗息鼓!」
木葉蝶的偃旗息鼓一放,胖子與姜維的身形立刻與周圍融合。
趁著兵馬俑沒注意,胖子連忙吩咐:「咱們追上去!」
成都,丞相府。
大堂裡,馬良、法正,還有徐庶、諸葛亮,蜀中四大支柱齊聚,為的,正是桌上司馬昭送來的密函。
徐庶被委任為會議的主人,率先說道:「司馬昭的信,諸位都看過了,諸位先說說自己的想法吧。」
信上,司馬昭相請西蜀出兵相助,開出來的條件,是北魏半壁江山。
看到信,法正與馬良有許多意見,但徐庶這樣開門見山的問,他們反而不知從何說起,一時間大堂裡落針可聞。
徐庶得不到回應,眼見氣氛尷尬,只得皺眉望著諸葛亮。
諸葛亮從得知消息至今,就跟老僧入定一般,毫無反應。
他見徐庶為難,開口便問道:「季常,交州收稅的事,進行得還順利嗎?」
見諸葛亮把話扯開,眾人都是一愣,好一會,馬良才回神說道:「中途有遇到些反抗,可都給三將軍壓下去了。」
交稅給誰,交州人沒意見,他們會反抗,為的是其他原因││諸葛亮聽張飛用武力鎮壓,不無歎息。
「唉!今年交州課稅時節未到,可蜀中與東吳多次交戰,亟需財帛補足缺口,只得讓三將軍跟季常去扮這個黑臉了。」
聽諸葛亮幾句東牽西扯,徐庶臉色是更加難看。他刻意咳了一聲,想提醒他拉回正題。
諸葛亮知他意思,不禁笑道:「元直別著急,安內攘外,總得先安定內部,才能出兵攘外啊!」
言下之意,稅收了之後……徐庶本就是一力主戰,他喜道:「你決定要出兵了?」
身邊,主張觀望的法正也以為諸葛亮同意,不禁急道:「丞相,這次出兵,對我們有害無益,你可要三思啊!」
之所以舉行這次會議,正是因為法正不看好司馬昭,想在曹丕手下掀起什麼風浪,實在太難。
雖說事成之後,司馬昭許以半壁江山,但現在,那江山可還在曹丕手上。
諸葛亮為人精明,當然知道司馬昭是空口說白話。但這機會千載難逢,他看中的,不是司馬昭許下的好處。
北魏勢大,與其正面硬撼,傷敵一千自損八百,不如迂回作戰,內鬥最是耗損國力,只要北魏從裡頭崩壞,外頭自然也硬不到哪去。
淡然笑了笑,諸葛亮兩邊都不得罪,說道:「想要完成先帝遺命,匡扶漢室,我們不可能永遠都偏安一隅,總有一天,要與吳魏對抗。」
話說到這,法正臉上是更添憂色。
「只不過,我們可以走的更穩妥些。」諸葛亮沒讓他開口,繼續說道:「既然我們掌握了主動,大可不必事事都照司馬昭說的去做。他希望我們早些出兵,我們未必需要照辦,順勢而為,趁勢出兵才是正途。」
這番話的意思,諸葛亮要出兵,但不是現在,沒看清楚司馬昭手上籌碼前,諸葛亮可不會下重注。他這話說的滴水不漏,徐庶與法正本想再為各自立場說個幾句,登時無言,只得點頭同意。
「好了,既然幾位都同意,我們就︱︱」
諸葛亮沒說完,門外,白耳兵已用紅漆送來了一封密函。
諸葛亮手一招,對著那小兵便說:「哪送來的消息?」
「稟丞相,是北魏虎豹騎。」
「司馬昭?」
房裡眾人面面相覷,徐庶接過信正讀著,法正已然笑道:「這人未免也太急了點,不知道這事就像上街買菜,他求的越急,我們越是拿翹嗎?」
幾人臉上帶笑,卻是徐庶將信攤平了放在桌上,悶聲說道:「只怕未必……」
徐庶語氣略帶憂慮,諸葛亮只見信上大大的寫了幾個人的名字,上頭第一個,赫然是已被下獄,等著判刑的瞿良。
「元直,信上說了什麼?」
「孔明,你之前的猜測沒錯。信上說,瞿良謀反之事是假,黎聰手上有一疊信箋,一隻落魂鐘,可以用來假傳命令,甚至是控制這些人。」
諸葛亮合上了眼,信箋?落魂鐘?原來如此,這才是個合理解釋。
他思前想後,直到盞茶時間過去,才睜眼問道:「司馬昭知道多少,他又有什麼條件?」
顯然,司馬昭會讓這事曝光,是談條件來了。
「司馬昭有這些人的名單,他列出這十人,只是名單的一小部分。」
徐庶搖搖頭,說道:「他說這些人都在不自覺的情況下,把隨身的密印蓋在了信箋上。試想黎聰若是照著密印模樣也去刻一份,只怕日後我蜀境政令就要大亂。
「更別提那落魂鐘,這些人體內都被下了蠱蟲,只要黎聰敲鐘,我們朝上的文武百官,怕就要倒下一片。」
沒想到情況如此嚴重,馬良與法正是臉色鐵青,惟獨諸葛亮像個沒事人。他心裡明白,司馬昭會提問題,自然有答案。
只不過,得花點本錢去換才行。
果然,徐庶頓了頓,又再說道:「司馬昭說,他有全部受控制之人的名單,更有解決他們體內蠱蟲的方法,條件就是要我們即刻出兵,助他造反。」
徐庶三人望著諸葛亮,異口同聲道:「怎麼辦?」
「請子龍進來,亮有事與他一談。」
司馬昭手腳之快,恐怕今天從秦皇陵取出財寶,明天就會拿來當作軍資,起兵造反。
只是,胖子的手腳也不算慢。
「師兄!那些個金銀財寶,珍珠瑪瑙,咱們真不要了?這……全都給了司馬昭,可惜了呀!」
宮殿長廊裡,胖子與姜維大步疾行。
他們倆偷溜進宮,一路尾隨司馬昭,直到剛剛才與司馬昭分道揚鑣。
因為司馬昭的目的地已經到了,而他們的卻還沒有。
「金銀財寶挽回不了馬鐵神智,咱們志不在此。」
聽到胖子義正詞嚴,姜維臉上一紅,才要稱讚胖師兄變了,就聽胖子說道:「何況司馬昭才帶了十來人,等他們把寶庫裡的財寶搬出去了,咱們回頭直接殺人奪寶,不是連搬東西的力氣都省了?何必現在去跟他們爭的你死我活,老子又不是吃飽撐著!」
的確,胖子是變了,變的更賤,更下流了。
接連穿過幾條長廊,宮殿裡空無一人。即便真有人,住在這種地方的,胖子也不敢上去搭話。
走了約莫半柱香時間,胖子腳步停在一座寢宮前頭。
姜維不知胖子做何打算,問道:「師兄你認得這地方?咱們是不是到地頭了?」
胖子搖了搖頭,沒有回答。
司馬徽只給了他皇陵的位置圖,卻沒給他宮殿的地形圖,胖子只知道解除禁制的方法是藏在皇陵裡的,但藏在哪裡,他也得去求神問卜。
現在會停下腳步,是因為胖子三轉五轉,好像,又轉回了司馬昭當初到的那個地方。
當時,司馬昭到的地方就是一座寢宮,寢宮裡的寶庫就藏了不少金銀財寶,胖子初時沒留心,現在想想,指不定這解除禁制的方法,就是藏在寶庫裡的。
「準備好,咱們進去瞧瞧!」
胖子抽刀在手,就準備進門黑吃黑,叫司馬昭讓開,好讓他入寶庫一觀。只是門一開,裡頭明顯不是剛才那座寢宮。
見到裡頭擺飾與方才大異其趣,薑維一抬頭,連忙說道:「師兄,這裡不是方才那裡,你看上頭,寫的是個齊字。」
胖子一抬頭,入眼的匾額上,寫著「齊王宮」三個大字,方才司馬昭去的那個,分明寫的是「趙王宮」。
「齊?趙?莫非這裡是仿阿房宮,收集了六國宮室當作寢宮?」
胖子心底狐疑,趕忙與薑維商量。
戰國七雄,齊、楚、燕、秦、韓、趙、魏,這裡既然有齊國與趙國寢宮,其他五國應該不會落下,薑維一聽胖子解釋,立刻明白他的意思。
齊趙兩個寢宮裡都有寶庫,其他寢宮自然不會少了;兵馬俑是秦國人做出來的,如果真有解除禁制的方法,當然會放在秦國的寢宮裡,兩人大跨著步,就準備去找那秦王宮所在。
就在兩人要往寢宮外走去時,不巧,寢宮外卻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
胖子一聽,立刻壓著聲吩咐:「上樑!」
兩人奮力一蹬,才剛攀上寢宮頂頭橫樑,寢宮的木門就被撞了開來,進門的,正是司馬昭與兩個家將。他們模樣有些狼狽,頻頻望著門外,看來後頭是有追兵正追著他們。
司馬昭倉皇進門,腳下一個不穩,差點跌坐在地,他一扭頭,立刻吼道:「司馬懿你這個老傢伙,寧可幫外人也不幫我!」
胖子在橫樑上看得仔細,門外走進來的,就是司馬懿、程昱、許儀、典滿四人。
姜維附耳對胖子說道:「師兄,看來程昱他們是棄車保帥,讓曹兵們把兵馬俑引開了。」
對付兵馬俑,大夥的方法都一樣││找人去當替死鬼。
司馬昭身上是血跡斑斑,原本跟在身邊的虎豹騎也是一個不剩。胖子看那兩名家將渾身是傷,風吹就倒的模樣,輕聲說道:「看來,司馬昭要倒楣了。」
「師兄,咱們就在這看戲?」
底下,許儀與典滿步步進逼,司馬昭兩名家將武功雖不如人,倒也挺硬氣,擋在司馬昭面前是死活不讓。
胖子看他們幾個還有一場好打,不想浪費時間,貓起了身,說道:「咱們先走,反正回過頭,誰贏了咱們就打劫誰!」
兩位元樑上君子偷偷摸摸的,從屋頂窗口離開了寢宮,才想找找往秦王宮的路,站在寢宮屋瓦上,薑維突然低聲叫道:「師兄你看,這些寢宮的屋瓦,顏色似乎不同啊!」
儘管各處寢宮的外型一樣,格局相同,但裡頭擺設跟屋頂屋瓦卻是截然不同。
胖子環顧四周,看過一遍後,便從屋樑上往一處黑色屋瓦的寢宮奔去。
「秦承水德,五德終始說上水的代表色便是黑色,咱們走!」
在屋樑上縱步疾走,胖子雖然沒空凝神使用瞬步,但形意拳的鶴形鷹走也是極為快捷。
幾個起落之後,兩人已看見那寫著「秦王宮」的匾額。
咿呀一聲,胖子大力推開木門,立刻往裡頭走去。這些寢宮雖然內部擺設不同,但都有個小房間,依照他們偷窺司馬昭尋寶的經驗,這房間便是寶庫。
兩人站在寶庫門口,才要拉上石環,推開庫門,身後突然傳來個人聲。
「兩位遠道而來,不知道蒙恬可以幫兩位什麼忙?」
「蒙恬?」胖子一扭頭,就看到個氣質斯文的文人,脫口便問:「你是秦始皇身邊大將,造筆的蒙恬?」
這年頭,孤魂野鬼死後不去投胎轉世,已經不是什麼稀奇事。
胖子一見蒙恬點頭,立刻與薑維說道:「滅口!」
他們不是來給秦始皇上香的,既然是來偷東西,蒙恬這個秦始皇的親信大將,怎麼會跟他們好聲好氣?
先殺了再說!
為免蒙恬把外頭的兵馬俑叫來,胖子殘刀一抽,就要先下手為強。
聽胖子出言不遜,蒙恬手上狼毫筆就準備給他個教訓,只是目光掃過胖子手上兵器,卻是驚呼。
「白起將軍的佩刀?你是白將軍後人?是他讓你進來拿東西的?」
有東西拿?胖子眼一眯,腦子轉過幾轉,殘刀刀柄立刻反握,抱拳說道:「晚輩白……目,奉先祖遺命入墓取寶,先祖並未交代將軍之事,冒犯之處,還請將軍見諒!」
反正胖子用的是白起的兵器,連刀法都經過白起的指點,自稱白起晚輩,不算過分了。
只是,蒙恬與白起雖然都是秦國人,但兩人出生的年代相差近百年,蒙恬怎麼會認識白起的?
胖子絞盡腦汁想把兩人的關係給兜上,就聽蒙恬問道:「你既然把殘刀帶來了,想必鎮壓冤魂的陣法也已經給破了,現在外頭情況如何?」
眼珠子一轉,胖子決定賭一把,低頭便說:「將軍明監,陣法現在由我諸位兄長以自身精血維持,勉強還能運轉,他們派小子進來,是聽說先祖白起留了點東西在這裡。」
蒙恬點了點頭:「不錯,你跟我來。」
沒想到這般順利,胖子之所以動口不動手,是因為他想到,即便解除禁制的方法真藏在寶庫裡,但胖子怎麼會知道那東西是圓是扁?不如先與蒙恬攀上關係,好套套話。
「多謝將軍!」
拱手道完謝,胖子倆便隨著蒙恬來到寶庫大門。
蒙恬兩手搭上石環,邊開門邊說:「當年我先祖蒙毅幫白將軍繪製陣法時就曾說過,趙軍冤魂積怨太深,如果不能紓解,日久必定生變,所以跟白起將軍提過,如果日後有變,請白將軍隨時找蒙家後人,他會吩咐後人想辦法幫忙解決。」
「這……請將軍萬勿見怪,祖宗口信是代代相傳的,如今已傳過幾十代人,恐怕是中間有誤,小子只知道老祖宗們吩咐,有朝一日,若是陣法出了問題,就到皇陵裡拿點東西,那裡有老祖宗留下的,用來鎮壓冤魂的寶貝。」
胖子扯起謊來,跟平常說話是全無兩樣,薑維緊跟在後,見胖子什麼都能搭上話,可是打心底的敬佩。
蒙恬聽了胖子這番說法,總算是信了他,這才拉開庫門,只是慨歎道:「唉!他們也沒說錯,蒙家奉命侍寢,始皇帝升天了,我們自然得陪葬,老祖宗說的東西,確實是放在這裡的,你進來瞧瞧!」
寶庫裡,奇珍異寶塞滿了整個房間,先不說滿地的金銀珠寶,架子上擺上的刀劍古冊,絕對是大有來歷。
胖子與姜維瞪大了眼,也不管蒙恬在前頭找著東西,跟劉姥姥逛大觀園一樣,哇哇的大叫著。
「真有人把劍做成了鹹魚乾模樣?這是不是傳說中的魚腸劍?」
「師兄,這兩把劍一個帶把一個缺縫,應該是幹將和莫邪吧!」
「這是孫子兵法的手抄?真跡啊!這要是賣出去,老子下半輩子都不愁了!」
「師兄!這好像是傳說中吳王的湛廬劍,果然削鐵如泥,不知道能不能拿來削指甲呢!」
一樣翻過一樣,胖子爺倆玩得正歡,就看蒙恬左翻翻右翻翻,終於從一堆寶貝裡頭,拿出了一塊黑黝黝的石頭及一冊竹簡。
蒙恬大手一擺,就把東西放到了胖子跟前。
「好了!其他東西雖然寶貝,價值可沒這兩樣東西高,喏!如意劍膽與兵馬俑的煉製之術!」
「兵馬俑的煉製術!」接過竹簡,胖子急忙問道:「將軍,裡頭可有記載怎麼解除兵馬俑的禁制?」
「當然有了!這兵馬俑對於冤魂有克制的作用,只是煉製兵馬俑有傷天和,我曾祖蒙毅特地留下來,是想能不用就不用,但現在既然冤魂已經壓制不住,還是趕緊用了吧。
「至於劍膽,這是讓你配合殘刀使用的,你只要以內力注入劍膽,劍膽就會融為一堆鐵水,接著把鐵水附著在殘刀上,等它冷卻以後,殘刀就能具有如意劍膽自由變化的能力了。」
聽到解除禁制的方法就在裡頭,胖子與姜維都是面有喜色。後半截話更是讓胖子喜笑顏開——自由變化?跟如意金箍棒一樣的自由變化?
蒙恬彷佛聽到胖子的心聲,自己接道:「不錯!殘刀又名千人斬,斬人無數,刀上的怨氣,連冤魂都會害怕,配合如意劍膽,可以將刀化為十八般兵器,使用起來就更為方便了。」
好東西啊!有了這玩意,此後,胖子就不必再為了施展劍招槍招,一天到晚帶著一堆有的沒的兵器,就跟小叮噹和日日野一樣,背後還能拿出球棒的!
見胖子該拿的都拿了,蒙恬也不囉嗦,一擺手就說道:「好了!東西拿了,你就快點離開吧!皇陵裡,可不容生人多待啊。」
東西拿完了,自然就要閃人了,可胖子臉上一笑,就與蒙恬問道:「對了!不知道將軍能存活至今,是以魂魄姿態存在,還是也把自己練成兵馬俑了?」
「練成兵馬俑,神智就不屬於自己了,我當然是以魂魄姿態存在的。」
喔的一聲,胖子恍然大悟,扭頭就與薑維說道:「還不去把風,老子要滅口了。」
殘刀一抬,這把冤魂剋星,外號千人斬的兵器,立刻向蒙恬揮去…
2011-2-16 21: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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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暗潮洶湧
秦家村,秦皇廟。
日正當中,大廟前擺攤算命的鐵嘴李,正為了他的一日三餐在奮鬥著。
「我說夫人,你可別不信邪,貧道方才心血來潮幫你掐指一算,最近你府上那位不太安生……恐怕他是起了心思,想納妾了。」
廟門一株榕樹底下,鐵嘴李擺了幅「鐵口直斷」的招牌,就著一方小木桌,幾條長板凳,正作著不用本錢的生意。
方桌前,一名婦人似乎是給鐵嘴李的危言聳聽嚇著了,蹙著娥眉,表情有些猶豫。
「可是道長,解一次桃花要五兩白銀,會不會太貴了點?」
「不貴,不貴!」鐵嘴李臉上堆笑,兩隻手放在胸前連搖:「家和萬事興啊!何況貧道幫人斬桃花,功力耗損巨大,若不是想結個善緣,貧道還不想理會呢!夫人若是不信,就請離開吧。」
說著說著,鐵嘴李似乎來了脾氣,板起了臉不再理會那婦人。
想做神棍這門生意,話怎麼說,說多少都是有學問的,點到為止最能吊人胃口,說多了反而不美。
果然婦人一見鐵嘴李坐視不理,連忙要丫鬟拿出錢袋,慌道:「道長莫怪,這是五兩白銀,還請道長千萬要幫我這個忙,別讓我家那口子給什麼狐狸精纏上了呀!」
平常時候,鐵嘴李幫人算命,錢都是幾文幾文的收,可這婦人不一樣,光看她來時乘的轎子,身邊帶的丫鬟,就知道值這個價錢。
這種肥羊不懂得宰,就枉費鐵嘴李在廟門口擺攤十幾年了。
見婦人掏完了錢,那錢袋仍是鼓的很,鐵嘴李暗歎,他還是少說了幾兩,不過要再多拿,恐怕就會漏餡,鐵嘴李收了錢,便從懷裡取出了一個小瓶子。
他遞給那婦人後便說道:「夫人,這瓶裡裝的天一神水,是貧道從東北天山上取來的,讓人服用後,可以洗盡一身髒汙,那些個爛桃花自然就會被洗掉了。夫人拿回去給你家裡那位服用,貧道包管他日後只會真心對你一人。」
婦人珍而重之的收了木瓶,又與鐵嘴李道了幾聲謝,這才上轎離開。
那婦人一走,鐵嘴李身邊突然冒出個七、八歲模樣的小女孩,指著鐵嘴李便說:「老傢伙,你又在騙人了!明明是廟裡水井打的水,髒的很,除了讓人拉肚子,哪有什麼其他作用?」
「嘿!小孩子不懂事,他家老爺要是拉了肚子,哪還有時間跟體力去找桃花?既然沒有了桃花,他自然會真心對她夫人一個了!」
「哼!你要再騙人,小心秦皇廟的惡鬼,跑出來找你算帳!」
鐵嘴李說的正得意,聽到小女孩這麼說,似乎也動了氣,回頭指著廟門就罵。
「媽個巴子,當年要不是我師父說這秦皇廟底下壓著惡鬼,又說我們修道之人有除魔衛道的責任,我會在這小破廟一待就是十幾年?我鐵嘴李放棄馳騁江湖,揚名四海的機會,還不是為了天下蒼生,我……怎麼回事?」
「轟隆隆!轟隆隆!」
好像是雷聲大作,可天邊萬里無雲,這聲音也不像從天上傳來的,鐵嘴李眉頭一蹙,就見那小女孩突然沖上前,抱緊了他的褲管:「鬼!是秦皇廟裡的惡鬼要出來了!」
小女孩瑟縮著身子,渾身顫抖,鐵嘴李給她搖得心慌,不禁叫道:「別再搖了,你搖得我頭都暈了!」
搖得暈了?小女孩突然抬頭看向鐵嘴李,兩人面面相覷。
依她的力氣,根本不可能搖得鐵嘴李頭暈!
小女孩臉色慘白,道:「地牛翻身!不!是鬼門被打開,秦皇廟的惡鬼要出來了!」
地動山搖,鐵嘴李見村民們紛紛逃出屋外,要跑進山裡躲避,他拉起小女孩,也想往村外跑去,只是一時沒注意,腳下竟踩了個空,他唉呦一聲,跟著小女孩滾進了身前一個凹洞。
轟聲不絕,整座秦皇廟就像被挖空了底盤,地面一塊一塊的往下塌陷,鐵嘴李嚇得從懷裡掏出了他師父傳下來的桃木劍,準備除魔衛道,盡一盡他身為修道人的責任。
「操!被壓斷了!什麼狗屁桃木劍,師父還說這是門派裡的至寶,寶他個死人頭!」
法寶被廢,鐵嘴李懷裡抱著小女孩,眼看秦皇廟已經整個塌陷,只怕傳說中的惡鬼就要現身,他想爬出塌陷的範圍,躲進山裡,可兩隻腳卻怎麼也不聽使喚。
一來氣,索性就地一倒,對那小女孩說道:「貧道不管你會不會,現在就給我裝死!」
兩眼一閉,鐵嘴李躲在那株被連根震倒的榕樹旁,裝起了屍體。
轟聲,就在秦皇廟完全塌陷後,停了下來。
惡鬼要出來了……
鐵嘴李的心,噗通噗通的跳著,他看到了一扇門,秦皇廟下頭壓的門,不就是鬼門嗎?
他咽了口口水,正想著該不該拿點符咒去貼著那門,忽然,石門從裡頭被推了開來。他趕緊將雙眼閉合,渾身顫抖不已。
門裡頭有好大的喘息聲,鐵嘴李眼睛睜都不敢睜,他就聽裡頭走出的人……不!裡頭走出的鬼,對著天空大聲嚎叫。
「哈哈哈哈!好極了!好極了!」
是冤鬼一吐怨氣?鐵嘴李沒敢開眼,反倒是懷中的小女孩偷偷轉過了頭,正想睜眼去瞧惡鬼的模樣,就被鐵嘴李一把遮住了眼睛。
「別找死!」
小女孩不知是不是聽了鐵嘴李的話,還是真看到惡鬼給嚇著了,不敢再有動作。
鐵嘴李才寬了心,就聽那惡鬼又叫道:「果然是虎毒不食子!司馬懿啊司馬懿,你不是做大事的人啊!既然如此,我司馬昭就承你的情,收下皇陵寶藏,作為我一統江山的墊腳石了!哈哈哈哈!」
一統江山!
這惡鬼好大的野心,鐵嘴李聽到那笑聲跟腳步聲逐漸遠去,正想睜開一條眼縫,看看外頭是不是惡鬼遍地,秦家村會不會血流成河,還沒睜眼,又聽石門裡傳來了聲音。
「先生,你還撐得住嗎?」
這聲音極為粗獷,但聽起來,無疑卻比方才那廝多了點人味,鐵嘴李才想著會不會真的是人,就聽那人身旁,傳來個微弱的聲音。
「斷了條腿算不得什麼,快!飛鴿傳書,回稟皇上,說司馬懿婦人之仁,觸動機關放走了司馬昭,七座王宮寶庫裡的財富,都給地下洪流沖走了。看司馬昭走得這麼急,想必是知道金銀都給沖到哪去了!趕緊通知皇上,小心司馬昭造反!」
「造反」二字一出,鐵嘴李立刻明白,這群是人不是鬼。可一知道是人,他兩眼卻閉得更緊了。
亂世裡想活命,不能聽的,不該聽的,最好別聽。
「鐵嘴……鐵嘴……快放手啊!人都走了你還不讓我起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鐵嘴李差點真把自己當成了死人,才聽到懷中傳出那女孩的聲響。
他兩眼一張,沒人。
喘了口氣,鐵嘴李放開了手,擦著額頭冷汗說道:「剛才還真他媽的危險,貧道怎麼都沒想到,秦皇廟下頭藏的不是鬼,而是好大的陰謀,差點就給我師父害慘了。」
「哼!你個膽小鬼,還說除魔衛道是你的責任?剛才我差點沒被你悶死!」
「嘿!你還敢說,剛才那群人絕非善類,你居然還敢偷看,要命的你知不知道!」
大難不死,兩個人都是極盡所能的吵嘴,似乎是想證明自己還沒死。
小女孩站起了身,雙手一叉腰就喊道:「怕什麼!不就那個司馬什麼的,拿了錢想造反!造什麼反?前些年黃巾賊起兵百萬,最後還不是輸了?」
鐵嘴李聲音突地轉冷,道:「你多話了。」
「多話又怎樣!想造反?先問問老天爺吧!」
小女孩一手指著天,正想再罵幾句,背後,突然傳來個聲音:「小朋友,你剛剛說的造反,是指誰呀!快說給叔叔聽,叔叔再帶你去買糖吃喔!」
小女孩一扭頭,就叫出了身後那人的身分。那人就算沒把名字刻在頭上,也差不了太多。
「胖子!」
成都,丞相府。
徐庶手上拿著戰報,急匆匆的來到書房。
「孔明!司馬昭那小子真的帶兵反了!」
「不反,他又何必跟我們借兵?」
諸葛亮手裡,是司馬昭派人送來的密函,裡頭密密麻麻,寫的正是那些給胖子下了藥喂了蠱的官員。
「嘿!我原以為他想造反只是說說,跟我們討點兵,不過是怕出了事情,要人保護他離開魏境罷了,沒想到他早做好了準備。」
諸葛亮臉上淡笑,將名單跟解蠱靈藥一併收好,準備待會交給馬良後,才與徐庶說道:「怎麼?他是做了什麼準備,讓你這麼吃驚?司馬昭手上除了虎豹騎跟他族中眷養的死士,還有其他兵力?」
「子龍回報,司馬昭手下,有羅馬人跟鮮卑人替他撐腰,北魏涼州地界,已經不是曹丕的了。」
諸葛亮閉目養神,再怎麼驚天動地的消息,他都是這副一號表情。
半晌後,徐庶見他仍無回應,只得出聲詢問。
「孔明……我們是不是該讓子龍回來?」
「司馬昭引外族入侵中原,你不想助紂為虐?」
魏蜀吳三國鼎立,即便紛亂不休,但最終勝的必定是漢人,可司馬昭引外族為助,已經打壞了規矩,一旦他勝,中原大地將飽受異族摧殘,徐庶默默無言,點了點頭。
輕搖羽扇,諸葛亮睜開眼,直指核心。
「司馬昭想借羅馬跟鮮卑的力量,就得付出代價。羅馬人的疆土距離大漢有千里之遠,他們不會傻得跟司馬昭要土地,至於鮮卑人,他們不習慣耕作,土地對他們用處不大,司馬昭想要人幫他賣命,得拿出點實際的東西。」
言下之意,沒有錢,司馬昭絕對使喚不動這群人。
可是,司馬昭現在手上或許缺人馬,卻不缺銀兩。
徐庶歎了口氣,說道:「子龍信裡回報,司馬昭不知從哪籌得的銀兩,錢財對他已不成問題了。」
有了錢,不只能使鬼推磨,叫磨推鬼都行。
諸葛亮沒想到司馬昭連這都想好了,沉思片刻後,搖頭說道:「如此一來,我們更不能讓子龍回來。」
「為什麼?」徐庶瞪大了眼,就與他那大眼貓的綽號一模一樣。
「鮮卑人是洪水猛獸,羅馬人不懷好心,子龍留在那裡,正好給我們做眼線,一旦司馬昭有任何舉動,我們都能預先做出反應。」
徐庶聽得出來,諸葛亮不想放棄這個打擊北魏的機會,可要看漢人受外族欺淩,他心底又是千百個不願意,徐庶有話想說,卻不知如何開口。
這些,諸葛亮何嘗不明白?但,匡扶漢室一統天下,是劉備的遺願,為了達成他的心願,諸葛亮可以泯滅良心,可以變成魔鬼。
他撇過頭,刻意避開了徐庶的目光,輕聲說道:「元直,就照我說的去做吧,你先回去,子龍那裡我會告訴他的。」
徐庶長長的歎了口氣,轉身出了書房,眼裡,有些叫人看不懂的情緒。
諸葛亮對著空無一人書房,獨自歎息:「唉……亮這麼做,是不是有點過了?」
「公子,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你就別再自責了。」
門外,黃月英端著清茶,走到了諸葛亮身邊,聽她的回答,剛才房裡的一切,她應該都聽到了。
既然都聽到了,還能說出這樣的回答,也許是黃月英對諸葛亮做的一切,總是無條件的支持,也許,就像賈充臨死前說的,最毒,婦人心。
接過茶,諸葛亮深深的吸了口茶香,說道:「蜀中官員多是士子出身,想法與元直相去不遠,為免眾人反彈,得先想個辦法,讓我們站到曹丕的對立面,好繼續與司馬昭聯盟抗曹。」
諸葛亮是鐵了心要趁這個機會,重傷曹魏,就算外族入侵,中原大亂,他也不管了。
黃月英走到諸葛亮身後,幫他揉起了肩:「馬謖如何?」
「……幼常足智多謀,能堪大任,就他吧!」
馬謖也是個智勇兼備的人才,當初諸葛亮身受重傷,要吸取魂魄,治療傷勢時,馬謖也曾經是他的口袋名單,只是兩相比較下,賈充無疑更是滋補。
諸葛亮手執羊毫筆,把詳細任務寫在信上交代清楚後,卻是把信交給了黃月英。
「月英,這事我不方便出面,你替我把信交給幼常吧。」
「公子是想……」
「蜀中得死點人,跟曹丕起點衝突,我們才能順理成章,跟司馬昭繼續當盟友。你不必多問,幼常看過信,定會明白的。」
吳都,建業。
大殿裡,小皇帝孫和坐在龍椅上,看著底下百官爭吵不休。
四大世家以陸康為首,與張昭等非世家人馬吵得面紅耳赤,不可開交,究其原因,為的都是一封信。
曹丕派人送來,要與東吳結盟的信。
信上說的很簡單:反賊司馬昭擅開邊關,引狼入室,曹丕希望東吳看在同為漢人的份上,盡釋前嫌,出兵相助,待擊退司馬昭後,曹丕許諾,將割讓汝南城,到時候整個揚州,就是東吳的領地了。
這是個機會,能進東吳朝廷當官的,很少有草包,大夥都看得出來,不管是趁機進攻曹魏,還是與之握手言和,這都是個機會。
朝廷上,孫和已經下了命令,要與北魏結盟,出兵相助,怎麼說這都是漢人的土地,容不得異族入侵。
只是,大方向確定了,小細節卻沒個肯定,派誰去助北魏平亂,孫和自始至終都沒說半句。也因此,百官們才會吵個不停。
他們吵,是因為每個人都想去。
「皇上,北方多是平原,征戰沙場非騎兵不可,江東騎兵都是馬超一手訓練出來的,加上解煩軍相助,于情於理,這仗都該讓解煩軍去打!」
這話是張昭說的,在他身邊,周泰、蔣欽代表了軍中大將,也都同意這樣的說法。
「皇上,張子布說這話,敢情是忘了,前陣子交州領地才給馬家弄丟,當時他們難道就沒有解煩軍的幫忙?前車之監啊!」
陸康言詞犀利,緊咬著馬家敗績不放,就是不想將戰功白白送人。
張昭給他說得來氣,一隻手氣得發抖,指著他就說道:「陸康!你做了什麼好事你心裡明白,別逼人太甚啊!」
「哼!張子布,你別血口噴人,有證據再說話,否則我拼著老命不要,也要你磕頭認錯!」
張昭險些氣得七竅生煙,他早從陸遜那裡得知交州敗戰始末,若非四大世家先啟爭端,怎麼會給諸葛亮可趁之機?
但這事沒有證據,當初孟獲抓到的幾個世家子弟,又都死在了戰場上,這次還真是給四大世家逮到機會了。
他扭頭看著身邊的陸遜、龐統,本是想要他們倆幫腔,沒想到他們倆一開口,竟是臨陣倒戈,同意由四大世家派人領兵。
張昭不禁愣道:「這……沒想到我還是用熱臉去貼冷屁股了,難道你們倆也覺得馬家不能勝任援軍的任務?」
陸遜輕輕的點了頭,道:「不錯!馬超與曹操有殺父之仇,由他領軍,的確不適合。何況陸大人說的沒錯,馬家在交州的失敗,確實會讓人給馬家的能力打點折扣。」
「陸遜!你!」
張昭沒想到陸遜竟倒打了馬家一把,一口氣差點喘不過來。就在他好不容易喘過氣,又要開口掙扎時,衣袖卻給身旁的龐統輕輕扯了兩下。
龐統嘴角的笑,好像在暗示什麼,就在張昭沒來得及反應時,孫和已經點頭同意,讓四大世家出兵援助北魏。
一下朝,張昭氣衝衝的要走,卻是給陸遜二人攔了下來。
「子布,別走這麼快,有話沒跟你說呢!」
「說?還有什麼好說的,你們倆明知道四大世家的德性,又知道這出兵助魏絕對是大功一件,居然還拱手送人!你們還想說什麼?」
大殿旁,除了張昭三人,其他閒雜人等早已離去,陸遜二人把張昭拉到了角落,才由龐統解釋道:「子布以為,這戰我們贏定了?」
「八九不離十!司馬昭雖有鮮卑鐵騎和羅馬軍隊相助,但他只有涼州一地,想與北魏抗衡都有困難,何況還要加上我們?」
龐統與陸遜對視一眼,都是面帶微笑,道:「子布跟那陸康想的一模一樣,只是你可曾想過,如果司馬昭連與北魏抗衡都有困難,曹丕又何必要與我結盟?」
一句話驚醒夢中人,張昭腦子轉了幾轉,不敢肯定的說:「曹丕是怕我們趁火打劫,所以才想拉我們下水?」
「一半一半,其實最重要的原因,是因為西蜀。」
「什麼意思?」
「解煩軍收到消息,西蜀已經決定,與司馬昭站到一塊了。」
「什麼!」
若是如此,司馬昭手上的力量絕不容小覷!張昭不禁急道:「若是西蜀也攙合在裡頭,四大世家的人馬可不是對手,你們剛才怎麼不早說?」
龐統笑得更大聲了:「要是說了,陸康還會搶著出兵嗎?」
張昭終於明白陸遜二人的心思,他不無擔心道:「你們倆這麼做,不怕皇上那裡……」
「這事,是皇上交代的……」
張昭瞪大了眼,一臉的不敢置信。
「不錯!前些日子曹丕送信來以後,皇上就把我們找了去,說他想讓四大世家接這個任務,挫挫他們的傲氣。」
「這真是皇上的吩咐?」
張昭不敢想像,那個十一歲的孩童,居然開始會玩手段了。難道孫家的人不只是武學天才,還是玩政治的好手?
「千真萬確,皇上還交代,馬家與解煩軍等四大世家出發後,立刻率領江東騎兵跟上,除了能在四大世家敗退的時候接應,還能趁著敵軍不注意,作為伏兵出奇制勝。」
「這……」
除了是政治好手,還是軍事大家?這孫和不簡單啊!
張昭話裡的驚訝,陸遜二人都能明白,前幾日,他們倆在聽到孫和的計畫時,也是頗為震驚。
虎父,果然無犬子……
「俗話說雙拳難敵四手,好漢扛不住妞多,不過這話可用不到胖爺身上,馬鐵你那時候是神智不清不知道,巫峽關前,胖爺可是以一擋萬,硬生生把戰局扭轉了過來呀!」
「可不是嘛!當時情勢緊張,城樓上孟節那聲敵襲,差點沒嚇得我尿濕褲子,還好是師兄穩住了陣腳,這才保住了關口!」
「正是正是,馬鐵你可得趕緊養傷,到時候隨胖爺上陣殺敵,你就能報仇了!」
臥房裡,除了馬休的笑鬧,薑維的幫腔,張任的關懷叮囑,還有此起彼落的勸酒聲,聽上去是氣氛歡愉,全無愁緒。
可是房裡頭,不是只有馬休三人,還有從頭至尾不發一語的馬鐵,以及提著酒壺猛灌的胖子。
他們倆不說話,有各自的理由。
馬鐵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他的舌頭給諸葛亮割去了半條,不管怎麼開口,都是口齒不清,徒惹笑話。所以儘管他有滿腹委曲想告訴胖子,事實上,他什麼都說不出來。
至於胖子,他不是不能,而是不想。
從始皇陵帶回來的古冊,的確解除了馬鐵身上禁制,恢復了馬鐵的神智,但馬鐵這副模樣,把他救醒了,跟沒救醒有什麼兩樣。
胖子心裡憋悶,就想借酒澆愁。
一行人鬧到了三更半夜,終於在馬鐵醉得不醒人事時散了場。
走在最後的胖子,才離開沒多久,又折回了臥房,房裡,馬鐵趴在桌上,正打著呼嚕。
胖子站在他身前,望著那張醜臉。那臉上一隻眼珠被戳瞎了,一隻耳朵被刺聾了,就連一條舌頭都割去了一半,整張臉佈滿了剛結痂的疤痕。
胖子看著看著,眼眶不禁紅了起來。
即便馬鐵還是好手好腳,但耳不聰目不明,少了一隻眼珠的世界,從今以後,他要怎麼跟人家動手,他還怎麼做他的武林霸主,號令群雄?
「噗通」一聲,胖子雙膝跪地,聲音沙啞,顯然是之前哭過,傷了喉嚨。
「兄弟,做大哥的對不起你,是我誤了你啊!」
強忍著淚,胖子兩手掐著大腿肉,一句一句的說著心中的抱歉。
馬家兄弟是他一手帶進解煩軍,帶到戰場上的,他答應過要帶他們成大事,立大業,封侯拜相,做個大大的官,好給馬家,給他們自己掙個臉面。
可現在呢?險些死無葬生之地。
說著說著,胖子兩手捂著臉,又是泣不成聲。
「胖爺,馬鐵沒怪過你,沒怪過你……」
醉臥桌上的馬鐵掙開了眼,眼裡是一片清澈。
他根本沒醉。
見胖子仍舊發著愣,馬鐵一把將他拉了起來,用著含糊不清的口音說道:「胖爺你別擔心,做不成金牌殺手,我也可以學三哥做個軍師,幫你出謀畫計。」
為了讓胖子能聽清楚,馬鐵一字一字的講,少了半條舌頭,他咬起字來是格外吃力。
胖子傻傻的看著他,呆呆的念道:「做軍師?」
「對呀!就是做軍師!我可以跟三哥,跟都督,跟龐統軍師學,學著怎麼做一個軍師,現在開始……還不算晚!」
說著說著,馬鐵那張醜臉,突然綻開了笑容,好像是要告訴胖子,天無絕人之路,他馬鐵不是個廢人,以前不是,以後,也不會是。
這只是馬鐵在安慰他?還是馬鐵真有這個打算?
胖子雙眼盯著馬鐵,沉默了很久很久,忽然開口說道:「你個小子,就連笑起來都這麼醜。」
沒想到胖子愣了老半天,冒出來的卻是這麼句話,馬鐵是好氣複好笑,一拳就往胖子胳膊打去,兩人一陣打鬧,好半晌後,胖子見馬鐵心裡真像是沒什麼疙瘩,這才放寬了心。
折騰了一天,馬鐵已經累得打哈欠,沒多久後,也不管胖子還在,直接就趴在桌上打起了盹,胖子幫他披了件外袍,這才離開了臥房,關門告退。
門外,胖子心中一塊大石落地,他最怕的,就是馬鐵從此一蹶不振。
馬鐵是草原上的雄鷹,雄鷹折翅,摔得絕對比那些烏鴉麻雀都要重。
如果馬鐵是個務農的,是個從商的,少了只眼睛,壓根就不會影響他的耕種經商。但偏偏,馬鐵是個英雄好漢,是英雄,總有氣短的時候。
胖子坐在石階上,望著天邊一輪圓月,還好……還好馬鐵想得開。
胖子心一寬,鬧了大半夜的疲憊感立刻上湧,剛想起身離開,兩手一抵地,整個人突然像是觸了電,動也不動。
石階上,胖子臉色逐漸鐵青,渾身顫抖,像是在忍耐著什麼。
臥房裡,傳來了一個聲音。
︱︱馬鐵的哭聲。
那哭聲裡,帶著不甘,不願,不可置信的痛楚。胖子聽得出來,馬鐵的聲音斷斷續續,似乎是捂著嘴,忍耐著不讓聲音發出來。
就連哭,他都不想給人聽見。
胖子咬著牙,兩手將石階抓了個粉碎。
馬鐵不是不在意,也不是想得開,他只是不想胖子愧疚,不想別人可憐。
從到三國開始,胖子就沒想過要做英雄,英雄要照顧天下人,太累了。
他寧可做個狗熊,把自己的地盤,自己的兄弟給照顧好就行了。
沒想到,現在連這區區一點願望,都難以實現。
默默站起了身,胖子沒有讓房裡頭的馬鐵發現,逕自走出了庭院,回房取了隨身兵器,胖子就要往大門走去。
門外,一個人聲卻把他攔了下來。
「你想要去給馬鐵報仇?」
月光下,華陀一撚長須,頗有幾分世外高人的神態。
聽到「報仇」二字,胖子眼裡泛起了血絲,他紅著眼,一字一頓的說道:「此仇不報枉為人,諸葛亮非死不可!」
「諸葛亮死了,馬鐵的人生難道就會一帆風順了?他的眼睛耳朵,難道就會長回來了?」華陀的聲音很輕,很淡,也很傷人。
胖子閉上了眼,沉聲說道:「欠馬鐵的,胖子會一樣一樣賠給他。」
「賠?怎麼賠?」
是啊!怎麼賠?胖子頭痛欲裂,今夜累積的酒精,突然在這時候發作,痛得他什麼都想不出來。
「我……我……我把命賠給他!」
語無倫次,胖子已經是語無倫次。
華陀搖了搖頭,說道:「你現在該做的,不是把命賠給誰,你已經答應了都督,應承了皇上,要率兵尾隨四大世家,照顧他們周全。這,才是你現在該做的。至於馬鐵,那是老夫的工作。」
前面幾句,胖子都不想聽,最後一句,卻像是碗醒酒湯,讓胖子徹底醒了過來。
「先生這話是什麼意思!」
胖子的急迫,從他的話音裡可以感受得到。
華陀嘴角輕笑,不答反問:「你之前抓了張遼,是不是還沒殺他?」
胖子沒搞懂華陀問話的意思,只能傻呼呼的點頭:「還關在大牢裡,沒殺呢!」
「那就行了!」
2011-2-16 21:53
shps940114
混世三國《第十二集 街亭之戰》
第一章 各懷鬼胎
秦安縣東北,街亭棧道。
西蜀與東吳,在南邊有巫峽關相接,在北邊則有街亭棧道做為緩衝。
距街亭十裡外,東吳領地裡,數萬人馬紮營佈陣,磨刀練兵,等著要與西蜀短刃相接。
在大戰來臨前的緊張時刻,東吳軍插著統帥旗幟的大帳裡,卻上演著一出鬧劇。
「朱伯父,你這屬下真是好大的膽子!侄兒聽你吩咐,好不容易打探到蜀軍消息,急著要入營回報,在營門口不過下馬下的晚了些,他不但不讓侄兒入營,殺了馬以後還想殺人!您可要為侄兒作主啊!」
說話的,是陸家的少主陸定。他爹陸康正在大帳裡,與朱家家主朱桓商討著抗蜀對策,話剛說到一半,就見陸定拉著個偏將,氣衝衝的來到大帳。
沒等朱桓回話,陸康搶先喝斥道:「定兒,你怎麼做事的!朱將軍的部下該怎麼管,他自有分寸,你還不快把人給放開!」
這話,明著是在罵陸定,暗裡卻是在給朱桓加壓力。
這對父子,擺明就是要為難人來著!
朱桓咧開大嘴一笑,打算大事化小,小事化無:「誤會!一定是誤會了,朱節!還不給陸公子賠個罪!」
朱桓一開口,那偏將二話不說,頭便低了下去,嘴裡雖是含糊著抱歉二字,語氣卻是欠缺誠懇。
陸定見狀,似乎是嫌朱桓的懲罰太輕,不禁腦門犯皺,才要再發作,朱桓已經先罵道:「賠完罪還不快退下?你個營門官跑大帳來,誰給老子守門?要是蜀軍這時候打來了,咋辦?」
朱桓擺明瞭要放朱節一馬,他既然知道陸定是故意鬧事,怎麼會真為難自己的手下?隨便給陸定低個頭、道個歉,該做什麼就回去做什麼了,陸定若真想繼續惹事,朱桓自有辦法對付他。
果然,陸定見朱節要走,手才想拉上去,還沒動作,已經給陸康喊了下來:「好了!定兒!不是有消息要稟告嗎,怎麼還不說?」
陸康見朱桓臉色不善,搶在兩邊撕破臉前,把陸定喊了回來。
這句話,是陸康給兒子的訊號︱︱試探至此,已經足夠。
陸定聽到暗示,手是縮了回來,可嘴上仍在嘟囔:「看在朱伯父面子上,這次就放你一馬。」
轉過身,陸定把打聽到的蜀軍動靜,一五一十的跟朱桓報告後,沒多久,他便與陸康一同出了大帳。
兩人一路無語,回到陸家子弟的營盤時,才由陸定率先開口:「爹!
看來朱桓是不可能交出帥印了!」
四大世家裡,以朱家在軍中子弟最多,當初統帥一職,小皇帝孫和便是給了朱桓。
「不要緊!既然有我陸家在此,這功勞就不會給他一人獨吞了!」
陸康臉色難得陰沉,平時算計人,他都是笑裡藏刀,但這次,他是給朱桓氣到了,或者說,是給小皇帝氣的。
當初在朝廷上,龐統、陸遜二人點頭同意由四大世家出兵援魏時,四大世家的人馬立刻劍拔弩張,朋友轉眼成敵人,說穿了,人人都想接下這個統帥的位置。
雖然當時還不知道西蜀是站在司馬昭那邊的,但不要緊,西蜀就算加上十個司馬昭,都不會是東吳與北魏聯手之敵。
這份功勞,誰出頭誰就領定了!
面對眾人的虎視眈眈,陸康原本並不擔心,雖然平日陸家與陸遜站在對立面,可利益不衝突的情況下,他相信陸遜會幫陸家一把。
果然,小皇帝先問了陸康的意見。
想到這事,陸康不禁扼腕。
當時他不過謙遜了兩句「老朽不堪重任」,正等著小皇帝回他個「這事非愛卿不可」的客套話,沒想到小皇帝頭一轉,居然將這事交給了朱桓。
有了陸康的前車之監,朱桓當然不敢拿翹,單膝一跪,便從陸康眼皮底下,把這位置給搶了過去。
想到這裡,陸康險些老淚縱橫。
見父親臉上滿是心痛表情,陸定趕忙寬慰。
「爹!您就別再為此事煩心了,現在看來,那朱桓還不敢把我們落下了。孩兒剛才故意策馬闖營與營門官起衝突,這等殺頭大罪,朱桓都不敢得罪我們,可見他心裡也明白,朱家是不可能獨佔這份功勞的。」
說來說去,陸康父子一門心思,都是要與這次的戰功沾上邊,他們倆絲毫沒有想過,要是敗了怎麼辦?
現在兩邊還沒打起來,戰功自然是人人要搶,但要是到時候敗的一塌塗地,敗績又要由誰來背?
陸康是只老狐狸,但就算是只狐狸,也會因為眼前的香肉走魂亂套,中了陷阱。
眯著一對老眼,陸康陰沉著聲說道:「諒他也不敢,除了我們,還有兩個老傢伙也在看著……只是……此一時彼一時,要是給他贏了幾場,恐怕就不好收拾了。」
這次出兵援魏,不是一戰兩戰就會結束的事情。
眼下朱桓還會顧及其他三家,可等勝了幾場戰鬥,拔了幾次頭功以後,只怕朱桓眼裡,東吳就沒有四大世家,而是只剩他朱家了。
朱桓今天能忍這口氣,就是看准了日後展翅高飛,便能擺脫其他三家的束縛,所以才會任由陸定鬧事……想到這裡,陸康的聲音不禁越發的低沉。
「看來我得到後營去,跟那兩個老傢伙的手下商量商量了……」
就在幾個老傢伙費盡心機不讓朱家出頭時,距離吳軍紮營不過幾裡的秦陽山上,數隻蒼鷹剛從前線飛了回來。
一名書生打扮的文官接回了「天眼」,從蒼鷹的眼裡讀完消息後,轉身進了營帳。
帳裡,有個胖子正在看著桌上的地圖,地圖上一個個小小黑點,密密麻麻排列成了一幅敵我位置圖,上頭不僅有吳軍的位置人數,更有蜀軍的佈陣安排。
這玩意的名字叫做「蟻圖」,是老祖宗墨子給胖子的第二項法器,地圖上一個個的黑點,全都是螞蟻。
成千上萬的工蟻,只要經過半天的探視,就能讓方圓百里的敵我情報,完完整整的呈現在胖子面前,只要有了這張圖,任誰都無法逃過胖子的法眼。
胖子緩緩抬起了頭,與那文官說道:「馬休,天眼用的還習慣吧?」
時間過的飛快,一晃眼,距離胖子借酒澆愁,替馬鐵傷感的日子,已經過去了五天。
五天前的夜裡發生了什麼事,馬休沒有問,他只知道,隔天一早,胖子整個人像活了過來,帶著解煩軍便發兵上路,一路上,還把從魯門山上得到的一些法寶交給了馬休。
「想不到胖爺不出門,也能知天下事!這四大世家彼此勾心鬥角,看來,內鬥的是頗為厲害!」
對於馬休的吹捧,胖子只是輕笑。
這事,胖子不是猜的,而是聽的——那個人,就是小皇帝孫和。
在得知馬鐵有救的隔天,胖子照著華陀吩咐,與陸遜等人告了辭,準備往前線支援,臨出發前,孫和把胖子找了過去,說了一個故事。
故事裡,孫和就像親眼所見一般,把胖子出征後會遇到的事,仔仔細細的交代了個清楚。
對孫和的未卜先知,胖子是半信半疑。
史冊記載,關於孫和的事蹟……胖子不論怎麼想,都想不出來。
不管是滾瓜爛熟的《三國志》,比看A片還要細心的《三國演義》,或是打到破關再破關的《三國無雙》,裡頭對於孫和的記載,都只有寥寥幾個字︱︱孫權的兒子。
是孫權啊!
不是寫《孫子兵法》的孫武,而是那個指揮作戰剛愎自用,用起兵來全無章法的孫權!
怎麼孫權生的兒子這麼本事?
胖子還記得,小皇帝跟他交代的第一句話,與現在的情況不謀而合。
「四大世家是多頭馬車,個個都爭著要出頭,早晚要翻車的……」
現在看起來,果真是離翻車不遠。
街亭那一頭,領兵的是馬謖跟趙雲,雖然史冊記載「揮淚斬馬謖」——馬謖在街亭敗戰,被諸葛亮邊哭邊砍頭,但此一時彼一時,現在馬謖的對手不是司馬懿,身邊的幫手還是很罩得住的趙子龍。
要是這樣馬謖都還會輸,胖子就把整本《三國演義》吞下去當飯吃。
「孫和這小鬼,有點門道……」
單憑想像要想到這些,簡直是天方夜譚,小皇帝孫和肯定有個龐大的情報系統。
莫非孫和手裡除瞭解煩軍,還有其他的密探臥底?
胖子正在為這橫空出世的孫家小皇帝感到好奇,一旁,馬休開口問道:「胖爺!咱們需要給四大世家敲打敲打,提醒他們一下嗎?」
「哈!敲打?有用嗎?陸康那老傢伙,是不是去了後營找其他兩家參詳?」
從天眼得到消息的是馬休,他還沒開口,胖子卻像親眼所見一般,讓馬休不禁更加吃驚:「沒錯!陸康離開大營不久,就到後營去了。」
這事倒不是小皇帝說的,不過胖子是鬼靈精,既然知道四大世家各懷鬼胎,自然猜得到他們的動靜。
聯合次要敵人,打擊主要敵人,陸康會這麼做,再自然不過。
胖子嘿嘿兩聲,滿臉淫笑:「陸康那老傢伙,年紀一大把了還整天掛念著要給陸家爭一口氣……小皇帝不讓他領兵,是不想他輸的難看而牽連到陸遜,這點道理都看不出來,他們幾個都昏頭了?咱們,還是別去討沒趣的好。」
「這麼說,胖爺也覺得四大世家必敗無疑?」
「哈!趙雲加上馬謖,不正是同花加上了順子?」
雖然聽不懂胖爺說的是哪門子笑話,但語氣間顯然對四大世家頗不看好,馬休也不表示意見,直接把他從天眼裡看到的情況說了出來。
「從兩邊的灶數與營帳數目來看,四大世家足有三萬人,蜀軍卻不足一萬,三比一……這勝負,恐怕還有得計較。」
聞言,胖子嘴角一咧。
打仗這碼事,要是人多就能贏,曹操早就該一統天下了,哪還有什麼三國鼎立,三分天下?
「你忘了?馬謖手裡不只有蜀軍、羅馬人跟鮮卑人,司馬昭也派了不少來幫忙啊!」
奇功異術,能人輩出,羅馬人有什麼本領,鮮卑人有多少本事,馬休從慕容複跟幾個羅馬人身上,早已窺得一二。
見微知著,只怕這次,四大世家是在劫難逃了……
深更半夜,東吳大營。
半夜守門是個苦差,安排的多半是不得志的外系將領,這一夥人當中,兩個看上去是領頭的傢伙,正在聊著下午陸定鬧營的事。
「嘿!黃老大,你聽說沒有?士兵說,下午陸家少爺策馬闖營,聽說還鬧到了大人那裡呢!」
黃老大也是個好嚼舌根的,不過他多少懂得分寸,把周圍的士兵都打發走了之後,這才回話:「這還用你毛二來說?我當然知道了,聽說朱節大哥一拳就把陸定那小子的坐騎給打死了,真是給我們大營長臉呐!」
「嘿!長臉是長臉,只是沒想到陸定那傢伙不識好歹,居然揪著朱大哥要他賠,兩個人一鬧,就鬧到大人跟前……」
後頭的事,黃老大倒是沒聽說,不過照道理講,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他用屁眼都想得到:「哈哈!陸定那傢伙策馬闖營,完全不顧規矩,一定是給大人重重責罰了!」
見黃老大說的理直氣壯,毛二臉上帶笑,搖頭直呼:「錯!陸定非旦沒給責駡,朱大哥還低頭跟他認了錯呢!」
「執法的給犯錯的低頭?這……成何體統!大營裡的規矩都不顧了?」
「顧!當然要顧了!不過朱大哥偷偷跟小弟說了,等咱們打了幾場勝仗,拿了幾次功勞以後,規矩自然就能顧了,現在,我們只能睜隻眼閉隻眼,先讓三大世家的人囂張一陣子,不打緊的。」
黃老大聽出話裡意思,恍然大悟:「是不是因為三大世家的人馬,不服咱家大人?」
接下來的話,兩人心知肚明,彼此點了個頭,沒有繼續說下去。
毛二嘿嘿兩聲,才要再說些其他消息,營門外,突然傳來十多匹馬馬蹄叩地的急響。
這數量,不可能是敵襲,但深更半夜的,又是誰這麼不安生?
兩人對視一眼,毛二正準備扯起嗓子詢問來者何人,營門外就傳來個聲音:「來人!開營門!我有緊急軍情,要稟告朱將軍!」
這狀況,與中午是一般無二。
黃老大二人面面相覷,見到對方距離營門已不到百丈,策馬的速度卻絲毫不減,分明又是個想闖營鬧事的。
只是,這兩人沒有朱節的身手,背後也沒有朱桓撐腰,眼前敢在營門亂吼亂叫的,八成是四大世家的公子少爺,他們倆不知如何應對,一時間慌了手腳,竟忘了要喝斥對方下馬。
「怎麼辦?」兩人異口同聲,說的都是這句。
營門外,領頭騎士看營門處毫無動靜,不由怒道:「還不開門!延誤了軍情,我拿你們問罪!」
開門是怠忽職守,不開門是延誤軍情,此時的毛二連想死的心都有了。
一旁的黃老大見對方來勢洶洶,怕是真有緊急軍情要報,心一橫,與毛二說道:「兄弟!咱們把門給開了吧,上頭真怪罪下來,哥哥一肩扛了,怠忽職守頂多是賞板子,延誤軍情可是死罪呀!」
衡量輕重之後,毛二點頭就說:「有事一起扛!」
轟隆轟隆的聲音響起,營前柵門被緩緩拉開,等到營門打開,毛二兩人才想到要質問對方身分:「敢問將軍是哪一營的人馬?」
「常山趙子龍!」
不是四大世家的公子少爺,而是西蜀派來的閻王老爺!
兩人一哆嗦,還沒來得及喊敵襲,喉頭一涼,已經給趙雲的盤龍槍刺了個對穿。
趙雲一擊得手,立刻與後頭蜀軍騎兵說道:「吹號!」
號角聲一響,朱家大營裡外,先後爆開了轟響。
第一聲轟響,是朱家營地裡卷起的沖天火光,就像用枝巨大毛筆,狠狠的往漆黑夜空刷上了火紅一捺。
失火處,正是朱家馬廄。
馬廄附近盡是馬群的驚慌嘶鳴,這群畜牲的尾巴上都被捆了禾草,火燒屁股的緊張,讓馬匹發狂亂竄,不但踐踏著士兵營地,還把火舌帶的到處都是。
第二聲轟響,是營盤外發起衝鋒的鮮卑騎兵,五千鮮卑鐵騎,就像來自地獄的勾魂使者,呼喝嚎叫,準備揮舞彎刀,收割性命。
營地裡,朱家的子弟兵剛從睡夢中醒來,個個神色倉皇,見狀,朱桓連忙派人到其他世家的營地求援。
朱恆派出的傳訊小兵,趙雲看到了,但他卻沒對此多做理會,只是轉頭望著洶湧襲來的鮮卑騎兵。
趙雲與徐庶是一樣的看法,這是漢人的戰爭,實在不該讓番邦外族橫插一手。
但,這是軍令,不得不從。
所以,在鮮卑騎兵第一時間殺入東吳營地時,趙雲調轉了馬頭,準備離開。
東吳的人,身上同樣流著漢人的血,趙雲不願看到大漢子民被異族殘殺。
正因如此,這次作戰,趙雲只領了一個騙開營門的任務,如今任務達成,他轉身就要離開。正要離開時,角落一塊漆黑的陰影處,傳來了一個聲音:「將軍!黑夜已完成放火任務,在此等候將軍吩咐。」
這漢語講的有幾分生澀,趙雲知道,說話的是羅馬人。
司馬昭找來的羅馬軍隊,聽說是羅馬教皇的私兵團。
趙雲聽羅馬人說過,教皇在羅馬,是仁愛慈祥的象徵,代表了寬恕跟原諒,可教皇的軍隊,卻與這幾個詞扯不上關係。
趙雲手裡這批羅馬人,名字叫做黑夜,專司殺人放火、暗殺下毒,養出這種部隊,羅馬教皇的仁慈,實在耐人尋味。
「你們留下伺機解決敵方大將,遇到麻煩,自行撤退。」
命令一下完,趙雲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街亭居高臨下,距離吳軍營盤不過十裡,將這場夜襲的一點一滴,盡收眼底。
位於棧道的最高處,一名書生帶著書僮,正在品酒賞月,指點江山。
棧道底下火把閃爍,書瞳盯著看了許久,才與那書生說道:「先生,我爹……趙雲將軍已完成任務,回到大營了。」
「知道了。」
回話的,是給諸葛亮派來前線的軍師馬謖,在他身後職司護衛卻穿得像個書僮的,則是趙雲的長子趙統。
馬謖一面搖著酒壺,一面欣賞著吳軍營地裡的沖天火光,半晌後才問道:「朱桓是不是派人去後營求援了?」
火把閃爍,一明一暗之間,傳送的是一種暗號,趙統一轉頭,就叫後頭士兵打暗號詢問,沒多久後,底下便送來了消息。
「先生!趙將軍說,他們剛奪下營門,朱桓就已經派人去求援了,只是將軍礙于人手不足,沒有派人去阻攔。」
人手不足?馬謖頭一偏,笑了笑。
長阪坡下,千軍萬馬中都能殺個七進七出,難道趙雲殺不了一個傳令兵?
趙雲搞什麼名堂,馬謖自然明白的很,只是他也沒說破。
蜀軍上下,與趙雲同樣心思的,不在少數。
西蜀打的是大漢正統的旗號,必須要維護大漢正統的尊嚴。
與南蠻、山越這種住在中原的蠻族不同,域外胡族是外人,放外人進來屠殺漢人,西蜀有不少高官都有些抵觸。
可諸葛亮一意孤行,偏要與司馬昭結盟,聽說朝廷上有不少大官,已經開始醞釀,要對諸葛亮做出反制。
對諸葛亮來說,這絕對是壞事,但對馬謖來說,卻是一樁好事。
諸葛亮與司馬昭結盟,讓西蜀眾多謀臣武將不願接下任務,來前線指揮作戰的缺,才輪得到他頂上。
想到這裡,馬謖輕笑出聲。他這一笑,讓趙統以為馬謖看穿了趙雲玩的把戲,連忙岔開話題:「先生!我們是不是再增派援兵?」
「不必了!你沒看,東吳後營的兵馬,還在慢吞吞的更衣換甲,一點都不緊張?」
馬謖沒有千里眼,十裡之外有沒有人在換衣服,他當然不可能看的清楚。
不過東吳後營從得到消息到現在,連營門都還沒打開,裡頭的動靜,馬謖用膝蓋都猜得到。
「四大世家各懷鬼胎,其他三家想等朱桓被打殘,才會出兵相助……」
馬謖從袖裡拿出了一個錦囊,笑道:「臨出發前,丞相派人送了個錦囊給我,今晚的計畫,吳軍的反應,甚至趙雲將軍的舉動,丞相都已經寫成了錦囊妙計,若是趙雲將軍沒有回來,我才要覺得奇怪呢。」
看著諸葛亮寫的計畫分毫不差,趙統不禁連聲稱奇,馬謖臉上是笑意更濃。
這次大敗東吳,得勝而歸,他馬謖的大名,將傳遍西蜀上下,就是在他大哥馬良面前,他也能揚眉吐氣!
想到馬良,馬謖又想到了士子之間流傳的那句話。
「馬氏五常,白眉最良!」
馬家五個兄弟明明都在朝當官,受到矚目的,卻永遠只有他的大哥馬良!
馬謖心裡氣不過,可這人又是他親大哥,他不好發作,只能抑鬱隱忍。
幸好,戲棚下站久了,總能當上主角,這一次出戰,就是他的機會!
於是,馬謖沒有聽馬良的勸阻,逕自接下了這個任務,打算一吐過往的怨氣。
想到終於要出人頭地,青史留名,馬謖禁不住狂狷性子大發,放聲長笑:「這次就讓天下人知道,馬家除了白眉馬良,還有我狂生馬謖在!」
2011-2-16 21: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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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滾回你的火星去
「今夜,四大世家怕是要惡夢連連了。」
秦陽山上,同樣有個書生帶著書僮,居高臨下看著吳軍營地的戰況。
書生搖頭晃腦,拿著酒瓶,只是書生那身板穿起書生服來,怎麼看都還是塊叉燒肉。
「胖爺!朱桓軍連半個時辰都撐不過去,已經潰敗而逃了。」
身後,馬休從文燕手裡接過戰報,快速閱覽後,與胖子說道。
這次出兵援魏,四大世家發兵三萬,少說每家都出了七八千人,隨便一家都能與五千鮮卑鐵騎鬥個旗鼓相當,會敗的這麼快,其中自然有貓膩。
聞言,胖子鼻頭一哼,搖頭失笑:「朱桓不是傻子,他看三隻老狐狸按兵不動,也知道他們想借刀殺人,讓蜀軍把朱家的兵力耗盡——沒了兵馬,朱桓還怎麼當這個統帥?」
四大世家怎麼內鬥,馬休懶得管,但他看胖子坐的紋風不動,手上那壺酒還有半壺,忍不住問道:「胖爺,還沒到我們出手的時候?」
「嘿嘿!小皇帝交代,四大世家全都得敲打敲打,咱們吃皇糧的,做事可不能摻泥帶水……現在,遭殃的可只有朱家呢!」
這件事情,馬休明白,可四大世家不是紙紮的,朱桓會敗是因為事出突然,被打的措手不及,現在其他三家有了防備,蜀軍還能得逞嗎?
「胖爺,其他三家尚有兩萬餘人,蜀軍派出的士兵,滿打滿算也才五千多,說不定……」
「說不定四大世家還有翻盤的機會?」
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馬休點頭就答:「正是!」
胖子笑了笑,指著後營三家的營地分佈:「五千對兩萬,蜀軍是沒啥機會,但若是五千對七千,那就未必了……」
琢磨著胖子話裡意思,馬休總算明白過來。
四大世家全都是一門心思︱︱死道友不死貧道,如果可以,最好道友們都死的乾乾淨淨,這樣一來,最後保留實力將蜀軍打退的那人,自然能總攬所有戰功,得到所有好處。
此時,鮮卑人馬已經從朱家大營離開,準備進攻張家的陣營,與此同時,其他兩家卻是紋風不動,絲毫沒有要出來幫手的意思。
隔山觀虎鬥,坐收漁翁利,馬休終於明白胖子酒壺裡還剩下半壺酒的意思。
戲,才演到一半呢!
馬休默不作聲,靜靜退到了一旁。
照胖子的說法,其他兩家發兵救援,少說還要一個時辰,他正想回頭吩咐讓士兵們再歇歇,前頭,胖子的聲音卻突然高了幾分。
「情況有變!讓張任、薑維即刻出發!」
什麼變化?莫非蜀軍派了人馬增援?馬休目光掃過底下吳軍營盤,卻是陸家與顧家大開營門,準備出兵援助了。
「不好!」
馬休這句不好,引起了胖子共鳴,但他們倆想的,卻是截然不同的意思。
馬休以為,四大世家怕是想到了唇亡齒寒的道理,打算出兵支援,他擔心鮮卑騎兵被四大世家打退了,解煩軍將無法完成任務。
可身前的胖子,嘴裡說的不好,卻是另一個意思。
「三大世家若是固守陣地,少說還能撐一個多時辰,現在……怕是連半個時辰都撐不住了!」
東吳營地裡,顧家子弟與陸家士兵已經整好了隊伍,步出了營門,準備給鮮卑人來個前後夾擊。
但,離開防禦工事完善的營地,與鮮卑鐵騎進行野戰?
四大世家的老傢伙們,純粹老壽星上吊,嫌命太長!
「吹號!讓張家的人知道我們來援,要他們準備出擊!」
戰場上,發號施令的是陸康。
四大世家雖然都派人出來了,但只有陸家與朱家是家主親臨戰場,其他兩家,不過是派了手下幹將,想來分杯羹罷了,陸康仗著官階高人一品,直接下了命令。
只是號角聲一響,最先反應的不是張家,而是鮮卑鐵騎。
帶領鮮卑人的大將丘力居,面對著東吳完備的防禦工事,拒馬、木柵、陷敵坑,正煩惱著該怎麼突破防線,沒想到對方居然傻的自己送到了跟前。
「老子要是杵在這攻營門,就是真棒槌了!兒郎們!跟爺一起去殺人啊!」
為了搶佔營門,鮮卑鐵騎已出現了死傷。
他們沒有攻城器械,面對東吳層層疊疊的陷阱,只能用肉身去填,既然有人肯跟他們打野戰,當然是求之不得。
一得號令,鮮卑鐵騎立刻做出變化。
這些士兵,打小就在草原上玩馬長大的,韁繩一拉,幾千人一同調轉馬頭,馬蹄同聲叩地的炸響,嚇的陸家父子差點從馬背上跌落下來,當見到鮮卑鐵騎刀尖所指,已是自己項上人頭時,臉色更是刷地慘白。
只是開弓沒有回頭箭,即便惹禍上身,也只能硬著頭皮頂上,陸康鎮定心緒,立刻高聲大喊:「佈陣!迎敵!」
江東少馬,唯一的騎兵又在馬超手上,這次出兵,四大世家派出的多是步兵。
雖然步兵沒有騎兵衝鋒時的震撼,可一旦結成陣勢,前頭有盾牌兵阻擋,長槍兵戳馬,後頭有弓箭手放箭、強弩兵後援,與鮮卑鐵騎正面硬撼,絕不會吃虧。
只要將士用命,陸康仍有信心能拿下此勝。
但,陸康忘了,剛才臨出營門前,他才與自家將士交代過,不論待會戰況如何,第一要務便是保存實力。
想保存實力,最好的方法莫過於避而不戰,於是原本集結好的陣勢,在陸家士兵刻意退讓的情況下,漏洞百出。
陸康還來不及要大夥補上缺口,鮮卑騎兵後軍變作前軍,已經發起了衝鋒。
「漢狗!今天你們都要死!」
一馬當先的是丘力居,他手上揮舞著狼牙棒,嘴裡大聲嚷嚷的則是漢語。
自從玉門關一戰被馬鐵幾刀制伏後,丘力居不僅勤練武功,更學了幾句漢語,就是準備有朝一日報仇雪恨時,能出幾口惡氣,只是還沒遇上馬鐵,卻讓陸康當了替罪羔羊。
見敵軍已經進入弓箭手射程,再不還擊,就要盡失先機,陸康也顧不得陣勢淩亂,大手一揮,便高喊放箭。
箭射的稀稀疏疏,有氣無力,歸咎原因,仍是陸康先前交代惹的禍。
鮮卑鐵騎的馬蹄越靠近,陸家子弟退卻的腳步就越明顯。
顧家的士兵不是傻子,頭破血流我來,爭功領賞你去,有點腦袋的,都知道這事不能搶著做。
於是江東士兵與鮮卑鐵騎甫一接觸,就像熱湯潑雪,登時融了一片,陸康父子臉色鐵青,眼看最前頭的盾陣就要被沖散,陸康不禁大吼:「你們在幹什麼!還不趕緊上前迎戰!」
打仗這種事,憑的就是一股氣,士氣要是洩了,滿腦子剩下的就是逃命,可兩軍一交戰,東吳軍立刻被打的沒脾氣,還怎麼迎戰?
「來不及了!軍心已散,得有大將帶兵衝殺一陣才行!」
這聲音,是從陸康父子身後傳來的,他們倆一扭頭,就見到了逃出生天的朱桓。
敗軍之將,何足言勇?
陸康本想嘲笑幾句,但轉念一想,扛不過這陣,半個時辰後陸家便要與朱家平起平坐,成為互相舔舐傷口的喪家之犬,他立刻拱手與朱桓說道:「還請將軍出手相助,皇上那裡,陸家定會開解。」
四大世家中,只有朱家是武人出身,上陣衝鋒,非朱家人不可。
儘管知道眼前這些人個個都是幫兇,但木已成舟,事到如今朱桓唯有亡羊補牢,他大手一招,身後侄兒朱節立刻跟上。
只是兩人一跨上陸康讓人備好的馬,四周的陸家親衛卻擁了上來,堵住了路,不讓兩人離開。
陸定與陸康看的是一頭霧水,不由出聲叫駡:「你們這群不長眼的,還不給朱將軍讓開路了!」
「好!我這就幫你們開條死路!」
這漢語說的生澀,陸康父子還沒聽清楚說的是什麼,那陰邪的笑聲,已經讓他們感覺不妙,兩人連忙喝斥:「你們到底是誰!」
「教皇座下,刺客黑夜。」
教皇是哪根蔥?黑夜又是哪顆蒜?眾人都不清楚,但「刺客」二字,大夥都清楚是什麼意思。
朱家老少兩位將軍反應最是快捷,沒等刺客出手,手上巨螯刀已經當頭劈下,大吼道:「來人!抓刺客!」
周圍盡是吳軍官兵,就算刺客有十多人,只要朱家老少能擋下幾陣,這群刺客便討不了好去。
朱家二人身手都達虎衛上階,雖然還不能配合本命獸施放技能,但本命獸附加的能力也能增添招數威勢,他們倆放聲一吼,一隻巨蟹高抬雙螯,隨著巨螯刀落下。
刺客能在千軍萬馬中混到眾人身邊假扮親衛,手上定有幾把刷子,誰想這刀落下,居然就這麼砍下了親衛人頭?
朱恆扭頭一看,朱節那裡也是同樣情況,沒想到這幫刺客竟是繡花枕頭,朱桓不禁笑道:「這點本事也學人家做刺客,你們是自尋死路啊!」
「我剛說過,死路是開給你們走的!」
聲音飄飄蕩蕩,遍佈四周,朱桓巨螯刀橫掃,百川刀法幾個來回,就將周圍假扮的親衛殺了個乾淨,他橫刀立馬,大有萬夫不當的態勢,大聲喊道:「還有什麼本事,儘管使出來!」
「你已經活夠了,那就去死吧!」
這次,聲音明顯是從側邊發出來的,朱桓轉身就要出刀,可目光一撇,人卻愣住了。
那頭策馬殺來的,正是朱桓自己!
還沒搞清楚這是怎麼回事,假朱桓的刀已經攔腰砍下,接下來的事,朱桓完全沒了印象。
當然了,死人怎麼會有印象。
「是鏡像!」
陸康慌的大叫,那一頭,朱節與朱桓是同樣下場,他們倆一死,別說帶兵反攻,恐怕連陸家父子都是小命難保。
看見陸康驚慌失措,陸定也沒了主意,前來救援的親衛,根本不是朱桓與朱節鏡像的對手,眼看在劫難逃,陸康不禁叫道:「定兒!咱們快退!
這仗贏不了了!」
他一把要將兒子拉走,卻是拉他不動,一直等刺客殺到十丈開外,迫在眉梢,陸定才歎息說道:「唉!這功勞,只能讓給張家了!」
陸康險些沒給兒子貪功的個性氣暈過去,他拉過陸定上馬就要離開,這番拖拖拉拉,已經誤了時辰,退路給堵上了。
此時,什麼江東第一世家,東吳當朝權臣,就如同夢幻泡影,過眼雲煙,直至此刻,陸康才覺得如夢初醒。
剛才死的那個人,是他的老戰友朱桓,從黃粱美夢抽身後置身真實世界,直到這一分這一秒,陸康才徹底省悟,這次,他錯的離譜。
只是,朱家還留下了朱然這個香火,而陸家,恐怕就要在此絕後!
看著身邊陸定一臉驚惶,陸康心如刀割,護犢之心油然而生,他策馬擋在陸定前頭,對著緩緩圍上的士兵叫道:「再不讓開,休怪老夫不客氣!」
陸康的武器是幾張道符,他嘴上說的強硬,但手上的籌碼,卻叫人忍俊不住。
「幾張符就想破我的黑影?哈哈哈哈!只要有光線,有影子,我就有數之不盡的人手,你殺得完嗎?」
果然,陸康手上火符才燒傷幾名士兵,後頭有不少士兵簇擁而上,想來救人的吳軍都給這些鏡像擋在外頭,在月光照射下,可以發現鏡像們都是從影子裡生出來的。
是驅使影子的邪門法術?陸康看到這裡,心裡又氣又惱,這刺客勝券在握,遲遲不動手就是想戲耍他們,不禁氣的罵道:「看過刺客,沒看過這麼多話的刺客!」
「哈哈哈哈!你們漢人說,拳頭大的人有資格說話,你能奈我何!」
「你個大熊貓,這句話說的對!拳頭大的人有資格說話……給老子閉嘴!荊棘土牢!」
轟隆一聲,土牢破土而出,將整片影子鏡像圈進了牢裡,沒有了光線,自然沒有影子,土牢一圈,裡頭的鏡像立刻無法再生。
土牢外,黑夜刺客見大批部隊給人一鍋端了,氣的大叫:「是誰!」
「連胖爺你都不認得?你他媽還不快滾回你的火星去!」
這話,胖子是在刺客耳邊喊的。
他之所以遲遲不現身,除了要找到這偷偷摸摸的傢伙到底躲在哪裡,還要看看這影子鏡像到底有什麼破綻。
沒想到這傢伙恁地不敬業,做刺客做到這麼多話,也是活該倒楣。胖子一陣凝神定氣,避免劍丸把荊棘土牢使成了絕對領域,大手一捶,便解決了大半的麻煩。
沒料到行蹤給胖子逮著,那刺客一轉身就想擠進士兵裡魚目混珠,趙雲說過,情況若是不對,便要即刻撤退。
但他要退,得先問過胖子。
手上不知何時多了一根五爪耙子,胖子將釘耙往前一撈,便直接扣住了刺客肩骨,一把將人撈了回來。
「說來就來,說走就走,敢情你把老子這裡當公廁了?」
話剛說完,釘耙竟然變成了一口大鐘,只見胖子雙臂抱起大鐘,轟的一聲,就把那人罩了進去。
「老子還有其他事,晚點再來收拾你!」一救出陸家父子,胖子對著遠處便是大喊:「張任、薑維,還不動手!」
話音一斷,解煩軍伏兵立現,虎衛營全員出動,緊跟在後的武燕清一色是騎兵,他們從吳軍潰逃的方向沖了出來,一個個嘴裡大喊:「臨陣退縮者,定斬不饒!」
這次,他們來救人,也是來殺人的,潰逃的吳兵只要多退一步,解煩軍就會砍下他們的頭。
經歷過風風雨雨,胖子早已沒了婦人之仁,顧陸兩家雖敗,但逃走的比嗝屁的多,這些世家子弟要是不死,回頭安全了,那點賊心思肯定又會起來,所以,胖子怎麼都得逼他們去死,只有死絕了,才能斷了四大世家的賊心眼!
「殺!」
沖在最前頭的虎衛營以虎狼之勢砍了幾顆腦袋後,直接威攝了敗逃士兵,也遏止了潰敗之勢,帶頭的薑維見情勢已受掌握,趁機高喊:「弟兄們!陣前退縮,回到江東也是死路一條!不如趁著解煩軍來援,大夥一同反擊,殺他個片甲不留,將功抵罪!」
被李廣附體之後,薑維不僅武功招式與李廣相同,就是戰機掌握,領兵出戰,都有李廣的影子在。
當年飛將軍李廣最愛以寡擊眾,以少勝多,加上對手還是域外鮮卑異族,姜維戰意是空前高漲,他策馬跑在最前頭,手上銀槍橫掃,便往鮮卑鐵騎的前鋒迎去:「來呀!夠膽的,就來跟我一較高下!」
鮮卑鐵騎排的是錐形陣,陣勢最前端是攻擊力最強的一點,東吳軍裡,就聯手持大盾的士兵都不敢輕捋其鋒,沒想薑維竟以肉身撞了上去。
轟的一聲,戰馬相撞,巨大的衝撞力道立刻讓馬兒血肉橫飛,只是馬背上的薑維早已跳開,手上龍槍一刺,已經將錐形陣的尖錐挑去。
一槍穿喉!
傳說李廣生前朝巨石射箭,可以入石三分。木桿箭要能穿石,不僅要力道大,其中使勁的訣竅,更是不傳之秘。
今日,飛將軍風采再現,就要讓鮮卑人看看,當年的龍城飛將是如何闖過生平七十余戰而不敗了!
「想活命的都給我讓開!」
殺了最前頭的鮮卑騎兵,薑維踩在敵軍馬背上,猛力一蹬,彷佛殺神轉世,開出了一塊修羅戰場。
一手持槍,半空中刺敵咽喉,長槍揮舞下,沒有半個活口。
一手拿刀,落地後大砍馬腳,鋼刀來回間,馬兒悲淒哀鳴。
薑維深得戰場上活命的訣竅,每次出擊都是一沾即走,身形神出鬼沒,縱使鮮卑人都是草原上的烈馬,但在薑維手下,也只有乖乖臣服一途。
情勢轉變的很快,見薑維單槍匹馬破了鮮卑錐形陣,東吳士氣立馬高漲,眾人紛紛扭頭,不再言退,而是準備與鮮卑人血戰一場。
「漢人!你不是我的對手!叫馬鐵出來!」
眼見情況有變,身為烈馬之首的丘力居高呼喊戰,他這次來,目標就是胖子跟馬鐵,其他人,他一概不放在眼裡。
「哼!憑你?當時在玉門關,馬鐵將軍一刀把你逼落馬下,兩刀逼的你棄械投降,你還好意思叫戰?」
薑維這話說的大聲,後頭吳軍聽的哄堂大笑,心情一松,手腳不由更放了開。
對於激起士兵的信心,龍城飛將李廣自有他的一套,而一旁的張任有軍神稱號,自然不會放過戰機,令旗一下,便開始指揮士兵進擊。
戰局正在變化,局面偏向東吳,可丘力居只是氣得臉紅脖子粗,狼牙棒一抬,就要堵住薑維的嘴。
他背後巨猿現出身形,兩隻猿臂捶著胸膛就是大吼,端的是威勢驚人,只是,即便丘力居現出的是齊天大聖孫悟空,對逐漸傾斜的局勢,都無法力挽狂瀾了。
這不是功夫的問題,而是算數的問題。
四大世家加上解煩軍,比起鮮卑鐵騎,人數再次回到了兩萬對五千的數目,四比一的比例,一人砍一隻馬腿,都能把騎兵砍成了步兵;何況,先前帶兵的是陸康,主帥無能,累死三軍,但現在帶兵的是張任,虎率群羊,羊都能變狼了。
街亭那頭,蜀軍撤兵的金鑼聲,就在丘力居狼牙棒一棒落空時,響了起來……
2011-2-16 2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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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周瑜家的胖娃娃
「哈哈哈哈!好!真的是太好了!」
街亭棧道上,馬謖縱聲狂笑,他身後的趙統則是一頭霧水。
鳴金退兵,功敗垂成,有什麼好樂的?
看來馬謖仍有後著,否則不會如此歡喜……趙統想到這裡,不由問道:「先生,屬下是不是先讓趙雲將軍去準備?」
蜀軍有多少兵力,趙統清楚的很,如果馬謖真有後著,除了趙雲,不會再有其他人。
可馬謖扭頭看向趙統,卻是一臉奇怪:「讓趙雲將軍去準備什麼?」
「這……先生不是打算派兵增援嗎?」
「增援?如果要派兵增援,我何必鳴金退兵?」
趙統微微一愣,道:「先生是想讓趙雲將軍伏擊?」
話說到最後,連趙統自己都有些心虛。增援這主意爛,伏擊這主意更爛!
果然馬謖眉頭一皺,道:「小將軍難道看不出來,吳軍士氣已複,又得援軍相助,今夜已事不可為了?」
趙統不是看不出來,他是看不明白。
馬謖既然這麼說,就表示今夜的夜襲是真結束了,但,若真是這樣結束了,有什麼值得馬謖縱聲狂笑,鼓掌叫好的?
見趙統古怪,馬謖從袖裡拿出了一個與先前不同的錦囊,趙統接過錦囊拆開一看,仍是諸葛亮的字跡。
趙統一面看,馬謖一面說道:「丞相神機妙算,東吳的一舉一動,全都在他的掌握之內,今夜我會見好就收,其實也是丞相的交代︱︱東吳兵力遠勝於我,沒有絕對優勢,切不可與他們硬碰,傷敵一千自損八百,最不可取,所以我才會鳴金收兵。
「至於開懷大笑,原因就在這錦囊上頭,丞相既然什麼都算到了,自然也安排好了,今晚的夜襲,不過是計畫的第一步,接著,還有第二步、第三步呢!」
聽馬謖這麼說,袖裡怕還藏了不少錦囊妙計,莫怪他敗也敗的如此痛快,敢情是真有後著的呀!
錦囊上的吩咐,上頭不過短短百來字,但趙統越看眉頭皺得越緊,看到最後,不禁倒吸了口涼氣:「先生……丞相這計畫,會不會太險了點?」
看過錦囊妙計之險,馬謖像是自言自語,又像在回答趙統:「丞相讓我們把兵力往街亭棧道上調,只留趙雲將軍率部分兵力守在棧道外。街亭山上無水無糧,要是給吳軍圍了,絕對是死路一條,這點,你我都明白……」
街亭,是西蜀到東吳的隘口,兩國交戰必經此處,這是軍事要地,確實需要有人把守佔領要地。
但,這塊要地,同時也是《孫子兵法》上寫的凶地︱︱無水無糧,無險可守,一旦被包圍,必死無疑,這地方險的不能再險。
過往,東吳與西蜀佔領的,都是距離街亭十多裡的險要,現在諸葛亮把他們往這絕境裡送,到底是做何打算?
馬謖續道:「小將軍應該也猜到了,丞相要我們駐兵街亭,就是要拿我們來誘敵,東吳新敗,絕不會放過這個扳平機會。」
諸葛亮很會算人心,平常時候,或許這誘敵戲碼不會奏效,但東吳剛剛才大敗一場,怎麼也得把場子找回來才行。
馬謖像是在說服趙統,也像是在說服自己,道:「如果演一場戲——
馬謖一意孤行,把蜀軍帶到山上駐紮,而趙雲將軍不從,自行帶了千多名士兵下山駐守,你猜東吳那頭聽到了以後,會有什麼反應?」
趙統皺著眉,照著常理答道:「街亭棧道難行,蜀軍上山以後,沒有半天時間絕下不了山,如果僅靠父親大人率領一千兵馬,山下必定是守不住的,東吳覷得機會,只要出兵趕走山下蜀軍,我們就只能等死。」
馬謖笑了笑,一派輕鬆的說:「這不就達到咱們要的目的了?接著,只要丞相援軍來的及時,咱們裡應外合,不就能反將東吳一軍?」
「裡應外合,前後包夾,這是好計,若是援軍及時趕到,我們固然能將東吳一網打盡,全勝而歸……不過,這計實在太險……」
後面不吉利的話,趙統沒說出口。
「小將軍擔心,要是丞相算得不對,我們就得全軍覆沒,命喪山頭?」
雖不想往這裡想去,但趙統的頭仍是重重點落。
馬謖一臉淺笑,輕鬆的說道:「這就是我方才叫好的原因……丞相的計畫我斟酌了很久,直到剛才,丞相連東吳何時會出兵增援,又是派誰增援都算的一清二楚,我才敢確定,丞相的計畫,絕對萬無一失。」
親眼見識了諸葛亮神乎其神的算計,馬謖終於肯定,天底下沒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夠跳脫諸葛亮的算計,只要照著錦囊上寫的去做,他很快就能建下不世奇功,讓世人知道他馬謖的大名!
見說不動馬謖,趙統也只能陪笑,只是他心中卻有不同想法。
諸葛亮若真能算盡天下,何必選一個如此兇險的計畫進行?
趙統心底,有幾分說不得的憂慮。
清晨時分,東吳軍隊正在打掃戰場,原先的大營已經拔去了朱家的旗幟,換上瞭解煩軍的大旗。
帥營裡,胖子剛剛坐下,茶都還沒斟滿,馬休已經揭簾入帳,道:「胖爺,想不到四大世家如此識相,幾位家主一大早已經帶人離開,說要親自回京領罪,看來這次的任務,咱們是圓滿達成了!」
胖子啜著熱茶,一口一口的喝,好一會後,才吐了口熱氣:「去!他們幾隻老狐狸,老子援軍來的這麼剛好?他們幾個猜都猜得到,這是上頭安排好的,既然如此,他們還不趕緊順著臺階下?」
「這……我看他們幾個都變得挺乖巧,最少皇上想敲打四大世家的目的達到了吧?」
一碗茶喝盡,胖子才滿足的呼了口長氣:「牛不低頭喝不了水,這次咱們強壓著他們低頭,肯喝水的,恐怕有限。再說,初生之犢不畏虎,長了犄角反怕狼……」
馬休聽懂了,老的肯服氣,小的不長進,他脫口便說:「胖爺說的是陸定?」
「不錯,看到了朱桓的下場,陸康八成是想告老還鄉了,可他兒子,恐怕不是這麼想的。」
想到陸康說要回京請罪時,陸定臉上那副不甘願的模樣,胖子不禁好笑。
馬休在一旁沉思,半晌後才問道:「爺!那我們是不是該送個信回去,知會一下上頭那位?」
「免了!咱們上頭那位有的是本領,別小看他了,你把蜀軍的動靜報上來,咱們想想接下來該怎麼做就行了。」
胖子總覺得,孫和這小皇帝不簡單。
若這次的計畫真是小皇帝的手筆,孫和登基這一年來全無表現,豈不都是在裝孫子?
隱忍至此,為的到底是什麼?
這件事,胖子怎麼都猜不出來,幸好眼下小皇帝針對的並不是他,孫權的事,胖子做的不著痕跡,也不怕露了馬腳,更何況,東吳畢竟是孫家的天下,有個精明的接班人,總是件好事。
胖子剛放寬心,就聽馬休說道:「爺!我正要說這事,蜀軍的動靜有些奇怪,聽說馬謖一聲令下,把人馬帶上街亭山了。」
「馬謖把部隊帶上街亭?」
胖子瞪大了眼,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樣。
馬休也是苦笑表示不解,搖頭道:「聽說馬謖貪圖街亭居高臨下,可以掌握整個戰場,所以把人都帶上了街亭。」
馬謖帶兵上街亭的原因,跟史冊記載的是一模一樣,胖子自然不是吃驚這個。
《三國演義》中,每回胖子看到這一章時,心裡總有千百個不解。
《孫子兵法》中記錄了兵家九大要地,其中有三種地方,佔領時若不小心注意,隨時都有性命之危,這三種地方,說的就是死地、凶地、險地。
這個小小的街亭山,把這三種地形的特徵都占全了。
無要地可守,無水源可用,上了街亭山跟進了閻王殿簡直沒兩樣,陸家父子不懂兵事,都知道營不能紮在這山上,何況是馬謖?
難道真像史冊記載,馬謖年輕氣盛,貪功冒進,所以闖下大禍?
胖子搖了搖頭:「絕不可能!就算馬謖一意孤行,先不說諸葛亮遠在千裡外,他的命令馬謖可能不聽,趙雲就在他身邊,怎麼可能讓他犯這樣的錯誤?」
馬休點了點頭:「沒錯,聽說馬謖已經跟趙雲鬧翻了,聽說趙雲帶了千多名白耳兵與馬謖拆了夥,自顧在山下紮營,不肯上山。」
「這是探子探到的?」胖子語氣裡盡是狐疑。
馬休點頭道:「天眼與蟻圖探回來的情況也是一樣,蜀軍已經上了山,看那數量,除去趙雲帶走了千餘人馬,其他的都在山上。」
胖子眯起了眼睛,道:「俗話說打仗要看天時地利人和,蜀軍滿打滿算,兵馬還不過萬,光人數上就差了我們一倍,現在又上了街亭山,連地利都輸了……馬謖還年輕,想死也不必急啊。」
「爺怕他是誘敵之計?」馬休剛把話說完,又自個搖頭否定:「不可能,我們只要包圍街亭,用不到兩天,蜀軍斷了水,自然就得投降。這方圓百里我都用天眼與蟻圖瞧過,根本沒有其他蜀軍存在,若真是誘敵,我軍包圍了街亭,誰來打我們?」
面對東吳上萬大軍,趙雲那千名士兵不過杯水車薪,起不了作用,街亭附近藏不住人,如果真是誘敵之計,諸葛亮從最近的關卡派兵到達街亭棧道也要四天。
四天,夠馬謖死上兩次了。
這件事,怎麼聽都覺得是計,胖子一手捂著腦袋,忽然靈光閃現,趕忙問道:「老子抓回來那個羅馬人,拷問過沒有?」
如果馬謖手上的羅馬人,也有像德魯依或是亡靈法師這樣的貨色,未嘗不是個原因。
馬休搖頭苦笑,道:「那人是個刺客,雖然在戰場上多話了點,該有的素養還是有的,抓回來沒多久,他就咬舌自盡了。」
咬舌自盡?那長舌鬼刺客,怕是不小心咬到的吧?
好不容易想到的線索又斷了,胖子不由得歎了口長氣,兀自傷著腦筋。
「胖爺的顧慮,小子想過了,朗尼那夥人就在後營,他們說,羅馬教皇手裡只有三支武力,分別是白晝劍士、黃昏法師與黑夜刺客三支。」
「沒有其他兵種?」
「沒有了……應該。」馬休凝神細想,半晌後說道:「就連天眼帶回來的畫面裡,山上的羅馬人也都是劍士打扮,再無其他。」
所有可能都給斷了,難道真是老天註定,馬謖非命喪街亭不可?
一時間,胖子沉默無語。
「胖爺,咱們現在是怎麼打算?」
深深吸了口氣,胖子腦袋裡想的,都是當初馬鐵兵敗被俘後的慘況。
即便這真是個機會,也不能拿兄弟來冒險!
心一橫,胖子開口說道:「小心駛得萬年船,在老子沒想通之前,咱們按兵不動!」
不發兵,胖子倒要看看,這出「揮淚斬馬謖」,是要怎麼演出來!
「按兵不動?胖子,這可不像你啊!」
聽到這聲音,胖子一喜。
是鳥叫啊!
吳都,建業。
皇宮裡,宮女與太監們在領班太監的指揮下,正忙著應付一場筵席。
這場宴,款待的是四大世家家主。
四大世家先前飛揚跋扈,現在虎落平陽,照說,這該是場鴻門宴才是。
但出人意料的是,宴會上,孫和絕口不提四大世家敗戰之罪,甚至他還特地對戰死沙場的朱桓加封了冠軍侯一職,同時承諾繼位的家主朱然,會親自主持朱桓的葬禮喪事。
「朱家生生世世,必不負皇上恩情!」
看到朱然感激涕零,指天跪地的發誓時,陸康徹底認栽了。
甜棗與大棒齊下,恩惠跟威壓並施,孫和小小年紀就有這般禦下之術,他們陸家要再不識相,恐怕離滿門抄斬也不遠矣。
陸康一時間心灰意冷,索性灌起了酒,一場筵席下來,他喝了個酩酊大醉,也算是賓主盡歡。
這場酒宴吃了個把時辰,直到禦書房外,領班太監挨個挨個的把這些高官大人們都送走後,才算有個了結。
「這些讀書人啊……還是當官的呢!」
說話的領班太監正是當日伺候太皇太后聽戲的小三子,他看著這夥讀書人走路一搖三擺,心底正好笑著,身旁一個小太監湊前就與他說道:「三公公,下人們說,那小妖人來了,正在偏殿裡等皇上呢!」
聽到「小妖人」三字,小三子笑吟吟的臉立刻鐵青,一巴掌就把小太監扇倒在地。
他低下頭,壓著聲在小太監耳旁,一字一字的說道:「給咱家把話傳下去,你們平日怎麼嚼舌根,咱家不管,但這話要是皇上或太后聽到,包你們抄家滅族,家裡連只雞都不會留下!」
小太監給這巴掌扇的眼冒金星,剛想起身,聽到領班太監這麼說,又嚇得軟了腳,連忙說道:「公公饒命!小的聽下人們這麼喊才會一時口誤,是我嘴巴賤!是我嘴巴賤!」
小太監抬起手,一個又一個的巴掌就往自己臉上扇去,沒多久,禦書房裡就傳來個聲音:「小三子,外頭是怎麼回事?」
聲音裡有些惱火,怕是給巴掌聲吵著了,孫和一跨出門,一臉怒意的看著地上坐著的小太監跟那小三子。
小太監低頭顫抖,那磕頭的方向雖是向著孫和,卻也把小三子給包含進去了。
小三子退開一步,道:「稟皇上,下人不懂規矩,奴才已經教訓過了。」
「得了!教訓人的事以後別在朕旁邊做,看了煩心。」
「是!皇上!」
小三子一應聲,那小太監也算機伶,連忙磕頭叩謝皇恩。
孫和正要轉身回房,小三子趕忙攔道:「對了!皇上,小周郎正在偏殿求見,是不是讓奴才召他晉見?」
「他來了?怎麼不早說!我……朕這就過去,不用宣了!」
三步並兩步,孫和的腳步越走越快,光看皇帝這副猴急的模樣,小太監就是個瞎的,也猜的出那小周郎有多得寵,領班太監說的沒錯,誰要真得罪了這人,恐怕宮裡也待不下去了。
孫和急匆匆來到偏殿,正要進殿,就見小三子隨侍一旁,準備與他一同入內。
皺了皺眉,孫和擺手吩咐:「下去吧,有事朕會喚你過來。」
「是!」小三子面無表情。
聽說小皇帝與這妖人見面時,完全不讓旁人隨侍在側,不知兩人之間到底是什麼關係?
想起了太皇太后的吩咐,見左右無人,小三子連忙把耳朵貼上了門房,凝神偷聽。
「咦!孫大哥你氣血翻騰,方才動怒了?」
這聲音聽起來稚嫩,便是下人們說的小妖人無疑,小三子嘴角一笑,這人果然有點本事,連孫和情緒有過起伏都能清楚掌握,太皇太后的擔心不無道理,小皇帝是國之棟樑,可不能讓這些邪魔外道用些花言巧語給欺瞞了。
小三子從懷中拿出紙筆,便要把裡頭兩人的對話抄下,好當做呈堂證供,可孫和接下來一句話,差點讓他把手上的筆給扔到了地上去。
「哼!那幾個不長眼的敢在背後說賢弟壞話!下次再讓我聽到,一定割下他們的舌頭喂狗!」
敢情底下人傳些個什麼話,孫和早聽明白了,方才會動怒,還是嫌小三子罰的輕了?小三子咋舌不已,正要讚歎孫和修養好,就聽裡頭大笑:「大哥現在修養大進,比起以前動輒賜死,遷怒殺人,好上太多了。」
「嘿嘿!賢弟說過,想做個明君,就要有容乃大,你說過,宰相肚裡能撐船,哥哥是做皇帝的,怎麼能給個宰相比下去?」
若是胖子在此,下巴肯定會掉到地上。
宰相肚裡能撐船,這話可是後人用來讚譽宋朝宰相王安石的,胖子都還沒用,竟給人捷足先登了?
「哈哈!大哥好氣度!其實下人們也沒說錯,依我這年歲,照理說該是在繈褓中牙牙學語的年紀,可我非但與十多歲的娃兒一般大小,腦子裡更是裝了不少稀奇古怪的玩意,說是妖人,只怕也差不了多少。」
「去!賢弟,別理會外面的閒言閒語,你是文曲星下凡,是老天爺派來幫大哥統領江山的,自然與別人不同,別跟那些俗人一般見識!」
「好了,咱們不談這個,說說正事吧……大哥,你可是照我說的款待了四大世家,還封了朱桓的官?」
聞言,門外的小三子又是一抖。連皇帝封官都敢出主意,這小妖人偏袒四大世家,定與四大世家有些關係。
門裡,孫和沒好氣的回道:「封了封了!我還答應了朱然,給他那死鬼老爹主持喪禮……穢氣。」
「大哥,禦下之術,莫過恩威並施,何況,封個死人當侯爺,既不用發餉也不必耗糧,換來朱家對你死心塌地,這可是千金都買不到的呀!」
小妖人不是給四大世家護航?
小三子在外頭聽出了點味道,只是宮廷鬥爭,這水實在太深,他不過才學懂寫字,還琢磨不出個道理,只得一五一十的把對話寫下,好讓太皇太后自個去評斷。
他剛把話寫下,就聽孫和沒好氣的說道:「得!這話你說過上百遍,我都聽到煩了!你知道的,大哥只是氣不過……你看四大世家平日是什麼德性?個個驕蠻跋扈,大哥政令一下,他們若不滿意,還能七折八扣,最後回我個什麼不順民意,政令難行!」
聽孫和氣的連聲音都在顫抖,小三子也是義憤填膺,後悔當日收了陸康的銀子,他這人雖然貪財,但到底是誰賞的飯吃,他心底是清楚明白。
於是,寫到四大世家的壞話時,小三子又自個加了幾筆什麼四大世家三餐要吃七頭豬八隻羊九條牛,這才稍稍解氣。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四大世家的問題由來已久,從朝廷京官到地方父母官,十個有八個是四大世家的子弟,想一次解決這問題,肯定會動搖國本,絕非明智之舉,大哥千萬要忍耐。」
「知道了!我這不就是在忍耐嗎?好了!別說這些老傢伙了!前線那裡怎麼樣?有消息嗎?」
孫和這話一問,小三子立刻犯了為難。
這話再往下聽,恐怕就是東吳軍機,老佛爺可沒叫他聽這個,他正犯難著該不該繼續抄下去,突然一愣。
不對!軍機大事,前線消息,不都是解煩軍的責任嗎?皇上幹啥問這小周郎?
還有,先前皇上說那四大世家的惡行惡狀,顯然也不是在朝廷上發生的事,皇上又怎麼知道的?
壓著心底好奇,小三子動著筆,把裡頭的一字一句仔細的記下。
「我們手邊的消息,我已經給龐統送了一份過去,他人也到了胖子那裡,接下來……就看他們的造化了。」
把這些事告訴孫和,又何嘗不是想看他的造化?
房裡頭,小周郎一雙小眼睛盯著門邊,眼底盡是笑意……
2011-2-16 22:02
shps940114
第四章 作賊的喊抓賊
成都,丞相府。
膳房裡,黃月英泡好了蔘茶,正準備給諸葛亮送去。
這時的日頭正大,平日這個時候,都是丞相府最忙碌的時候。
諸葛亮自受傷以後,大權下放,表面上管的事變少了,可實際上,不少官員遇到解決不了的問題,還是會往丞相府裡跑。
來的人一多,諸葛亮說的是口乾舌燥,這盅參茶,是給他生津止渴用的。
只是今日的茶裡,少了幾味解渴的藥材,究其原因,與丞相府裡空蕩蕩的景象脫不了關係。
已經有好幾日,沒有人來找諸葛亮商討政事了。
黃月英捧著茶盅,才剛到書房外,就聽到了裡頭的歎息聲,她連忙推開房門:「公子喝茶。」
取過茶,諸葛亮搖搖頭,閉目養起了神。
見諸葛亮連茶都沒心情喝,黃月英纖手搭上男子的肩膀按捏筋骨,半晌後才輕聲說道:「公子別憂心,相信朝廷裡的諸公大臣,很快就能知道你的心意了。」
丞相府之所以門可羅雀,原因,諸葛亮是知道的。他輕搖手上羽扇,好一會後才睜眼,道:「大臣們的反應,我早有預料。蜀漢以大漢正統自居,魏蜀吳三 國裡頭,我們應當是最不能容忍異族入侵,外患為禍的,現在與司馬昭聯盟,跟鮮卑外族攜手,他們會有這種反應,實在情有可原。」
在與司馬昭結盟的事上,諸葛亮的強硬態度,不僅惹惱了徐庶,就是馬良、法正,朝中一班文武大臣也都對此反感。
現在他們只是透過不與諸葛亮往來,以表示心中憤慨,要是時間一長,只怕連彈劾的奏章,都會送到劉禪面前。
黃月英是親手把信跟錦囊交給馬謖的人,諸葛亮會遭遇什麼下場,她不會不知道,見諸葛亮為此傷神,她不禁心疼:「朝廷諸公真是……公子一心為蜀,都願不顧名聲,擔此駡名,他們還要落井下石,實在是……」
黃月英嬌聲責駡,到後來似乎是真給氣到了,一時說不出話。
諸葛亮端起茶,抿了一口,放聲寬慰:「月英,別操心,我既然知道會有這樣的下場,早就備妥對策,這幾日會傷神,只是心中捨不得罷了。」
照顧諸葛亮的飲食起居,又擔任諸葛亮的送信差兵,黃月英早從一些蛛絲馬跡裡,猜出了諸葛亮接下來的打算:「公子……捨不得馬謖?」
諸葛亮又歎了口氣,道:「幼常機敏過人,平素又具才名,我曾經不只一次想過,收他做為入室弟子。」
見不得諸葛亮心疼,黃月英插嘴便說:「公子若是捨不得,另外派人去取代馬謖不就行了?」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現在把人調回來,不僅打草驚蛇,還會後患無窮。」
戲已經演了一半,沒道理中途換將,何況除了馬謖,還有誰能勝任這角色?
想到前幾日的戰報裡,馬謖信裡雀躍的說著,等前後夾擊的計謀成功後,他便可揮兵東吳,趁勢拿下合淝,討回荊州。
那股興奮勁,看在諸葛亮眼裡,實在是諷刺的可以——只是為了劉備遺願,為了蜀漢大業,再諷刺,諸葛亮都得作上一回。
他一口一口,慢慢的把參茶喝盡,就像在喝馬謖的送別酒一樣。
看著諸葛亮的舉動,黃月英沒有再插嘴,君子不立危牆之下,諸葛亮既然知道後患無窮,想必他心裡早有決定,這幾日的猶豫不決,或許,只是在替馬謖惋惜罷了。
「好了!月英你幫我把黃敘找來吧!」
街亭棧道,蜀軍大營。
戰報送回成都已有好幾日了,可馬謖卻遲遲沒收到回文,對此,他心底是有幾分擔憂。
但這些擔憂,都被諸葛亮在他心中的巨大形象給壓了下去,「諸葛孔明」四個字,不只是個名字,還是勝利的象徵。
這次出征,諸葛亮給了馬謖三個錦囊,前頭兩個已經開啟,剩下的這個,是諸葛亮留給馬謖保命的。
小小一個錦囊,就能救人一命?
若是別人,馬謖只怕會嗤之以鼻,但這是諸葛亮給的,馬謖相信,真要有個萬一,這絕對是他的保命符。
就在他心裡猜測著東吳何時上鉤,諸葛丞相的援兵又躲在何處時,大帳外頭,趙統巡視完營地,揭簾而入:「先生!我剛從摩天嶺回來,吳軍似乎仍無動靜。」
用上「似乎」二字,代表趙統也不敢肯定。
深更半夜,街亭山上雖然能察覺整個戰場的動靜,但入夜後黑燈瞎火的,誰都瞧不見誰,趙統也只能從吳軍營地裡燃起的燈火,說出個大概。
「不要緊,街亭棧道難行,吳軍真要圍山,不會選在半夜進行的。」
馬謖臉上輕笑,試圖放鬆自己緊張的情緒,說了個讓趙統放心,讓自己安心的理由。
趙統也是識相,他知道從上街亭開始,他們便是走在鋼索刀尖上,任何風吹草動都能讓人膽顫心驚,他刻意放聲笑道:「其實東吳哪時圍山都沒關係,丞相神機妙算,必然已藏好伏兵,等著東吳上鉤了。」
「正是!」
馬謖嘴角扯起的笑容,仍透露著他對諸葛亮的強大信心。
他才想再說些鼓舞士氣的話,帳外,衛兵已匆忙來報:「將軍!營外有傳令兵求見,說是趙雲將軍派來求援的!」
趙雲派來求援,這表示,東吳圍山了!
馬謖驀地站起,趕忙說道:「那你還不把人帶上來!」
「這……將軍!那人說他匆忙前來,只奉了趙雲將軍的口喻,由於沒有信物,屬下不敢貿然放他進來。」
莫非是來詐營的?
馬謖與趙統對視一眼,道:「綁了他手腳,再讓他進來。」
馬謖輕哼一聲,正想讓趙統派人去山下確認趙雲部隊的安危,就聽到營帳外頭有人高喊著冤枉。
「冤枉啊!誰說我沒帶信物的?我腰間系的不就是趙雲將軍的配劍!這還當不成信物嗎!你們快放開我,山下的弟兄們就快擋不住了!」
聽到來人真有信物,第一個竄出營帳的不是馬謖,而是趙統——他爹的青釭劍和盤龍槍,向來是不離身的!
趙統一出大帳,抓著那人腰間配劍就叫道:「真是爹的青釭劍!不可能,爹怎麼可能拿隨身兵器給你當信物!傳令的權杖呢?」
那傳令兵長的是方頭大耳,一副無辜模樣,見著趙統立刻激動嚷道:「少將軍!咱們在山下遇到了夜襲,東吳軍成千上萬,有不少兄弟已經死在吳狗的刀下了!你們快點發兵去救啊!」
這人亂喊一通,內容雜亂無章,儼然不是正格傳令,趙統疑心一起,寒聲問道:「怎麼是你作傳令?爹身邊的王屹呢?」
「少將軍!王屹已經給吳狗殺害了,就連他身上權杖都給吳狗搶了去,趙雲將軍怕東吳假傳旨令,所以才會把隨身兵器當作信物,叫我趕緊上山求援,再晚,就來不及了!」
這話說的是合情合理,加上有趙雲兵器佐證,趙統臉上的焦急,說明他已信了八分,身後,馬謖接過青釭劍,端詳一會後,便與侍衛說道:「放人,進帳再說。」
為免人多嘴雜,馬謖只讓趙統與那傳令入帳,他大步跨入帳中,一轉身,青釭劍猛然出鞘,刀鋒恰恰架在那傳令的脖子上。
馬謖沉聲喝道:「說!誰派你來的!」
那傳令突然遭難,雙腿一軟,坐倒在地後便喊道:「將軍!你可別認錯人了,我是趙雲將軍麾下的,不是什麼賊人啊!」
從那傳令的動作表情上,看不出有什麼奇怪地方,馬謖暗忖,這人若不是演技精湛,便是趙雲真派人來求援了。
想到這裡,馬謖收劍回鞘,趕忙說道:「小將軍!馬謖在此得罪了,不知道山下情況如何?你們沒遇到丞相的援兵嗎?」
聽到援兵,傳令眼裡閃過一絲莫名的神色,搖頭說:「丞相有援兵?
在哪裡?我們沒看到啊!」
「在……」
馬謖剛張口要說,但卻怎麼也接不下去,援兵到底在哪,他心裡也沒個底……
身旁,趙統不禁急道:「先生,看來丞相怕是算錯了時機,援兵趕不及了,咱們不如聚集山上兵馬,殺到山下救人!」
「這……」馬謖沉吟了一下,道:「街亭棧道難行,上下山都只有一條路,吳軍只要掌握下山隘口,我們貿然下山,也是死路一條!」
趙統當然知道這道理,只是父親趙雲把隨身兵器都送來當信物,足見情況危急,他一時慌張,不知如何是好。
見到趙統坐立難安,馬謖沉聲說道:「為今之計,只有照原訂計畫,等丞相援兵一到,我們裡應外合,才有辦法殺退吳軍,救出趙將軍。」
聽到馬謖口口聲聲說著援兵,那傳令突然插嘴問道:「將軍,您說的援兵,現在到底到哪裡了?我怕山下的弟兄會撐不住啊!」
馬謖終於歎了口氣,道:「這個……我也不知。」
傳令兵瞪大了眼,不敢相信得到的會是這種答案,他搖搖晃晃,顫聲說道:「沒有援兵,山下的弟兄們一旦失守,這街亭山豈不是要淪陷了!」
傳令兵說的,是最壞的情況,卻也是最有可能發生的情況。馬謖定了定神,道:「丞相不會讓我們白白送死的……」
想到諸葛亮,馬謖忽然想到懷中還有一個錦囊:「對了,你們等等!」
從懷中取出三個錦囊後,馬謖將其放在桌上,依次排列。
趙統見諸葛亮仍有後著,這才稍稍寬心:「先生,丞相仍有交代?」
「不錯!」
馬謖急匆匆的拿起最後一個錦囊,一攤開裡頭裝的紙條,他的臉色不禁慘白,一如那張紙條一樣。
白紙上,什麼都沒寫。
馬謖忽然覺得天旋地轉,手裡一個不穩,紙條便掉到了地上。趙統與那傳令連忙撿起紙條,不禁面面相覷。
沒有字?為什麼沒有字?丞相這是什麼意思?
那傳令兵似乎是不敢相信,拿起了其他兩個錦囊,掏出了紙條看著。
「為什麼?為什麼?」
地上,馬謖嘴上喃喃念著的,都是重複的一句話。趙統看著坐倒在地的馬謖,也是啞口無言。
為什麼諸葛亮要送他們來死?
只是,馬謖與趙統還沒想通,卻有人已經想通了:「看來龐統的消息沒錯……諸葛亮這次不但要送你們上山,還打算送你們出山了。」
說話的,是手上拿著錦囊的傳令兵,他的臉隨著聲音,正在溶化中。
出發前,胖子特地找郭奕學了變形術。
此時他正小心翼翼的催發著劍丸上的力道,以免變回胖子的時候發生什麼問題——多了條什麼他倒可以接受,少了條什麼可就麻煩了。
就在趙統跟馬謖驚訝的眼神裡,傳令兵變回了胖子,而那把青釭劍,則在胖子的揉捏下化成一灘鐵水,接著,變回了青龍棒槌的模樣。
同樣具有如意名號,但如意劍膽比如意金箍棒更加好用,不但能長短粗細,就是想變根按摩棒都沒問題,只是變作其他玩意時,青龍魂兵就喪失了魂兵能力,只是柄普通兵器罷了。
趙統曾栽在胖子手上,印象特別深刻,他大手指著胖子就喊:「解煩軍統領,黎聰!」
「怎麼,攀親戚啊!」
胖子青龍刀抖了幾個刀花,肥軀一振,算是熱身完畢。
他特地扮成小兵,正是打算入虎穴探個究竟,現在探得了虛實,還不殺人加放火,吐痰兼告官了?
青龍刀一揚,無邊殺意立刻蔓延整座營帳,胖子正想使出十二成功力伺候兩個傢伙,看著出鞘的青龍刀,突然一陣愕然。
「不對!這兩傢伙加起來都沒個龍將厲害,青龍老祖宗怎麼會出鞘?」
青龍刀變作其他兵器時,沒有了魂兵的能力,也沒了那老祖宗脾氣,可一旦變回了青龍刀,該有的規矩還是要有,沒有旗鼓相當的對手,它可懶的動手。
正想著青龍老祖宗最近是不是轉了性子不挑嘴,胖子背脊一涼,營帳外頭就襲來一陣腥風。
「胖子!你來的正好!」
這年頭,見到胖子會興奮到喘氣叫好的,通常都跟他有仇居多,胖子一轉身,青龍刀就給他逼出了寸寸刀芒。
「當!」
可惜,只有青龍刀,沒有青龍斬,這刀的威力,不足以砍傷眼前這人。
「黃敘?」
「黃敘!」
帳裡三人不約而同的都叫出了來人的姓名,只不過馬謖兩人是喜出望外,而胖子則是樂極生悲。
望著黃敘,胖子撇了撇嘴,道:「諸葛賤人真算的這麼准?」
黃敘沒有回答,嘴角揚笑,兩手一舉,魔焰立刻佈滿全身。血麒麟與他似乎是更為融合了,黃敘的整只手臂已是佈滿鱗片。
「你死後,我會告訴你的!血盆大口!」
「胖子!姑奶奶會了!黃敘這招是爪功,你小心他手上指甲,有毒的!」
武伶玉話剛說完,黃敘就像只千年僵屍,手指前頭的指甲硬生生長出了一截,看上去湛藍的發亮。
「你個大熊貓,黃敘嫌畜生做的不過癮,還跑去做僵屍?老子今天要不解決他,就枉費我在廬江大宅裡學成的天下第一道術了!」
當然,胖子壓根就沒學到什麼抓鬼法術,見黃敘來勢洶洶,胖子立刻運起形意拳的蛇步迷蹤退開。
只是不管他腳下蛇步怎麼走,黃敘雙臂來回揮舞,就像血盆大口裡的兩根利牙,讓胖子始終走不出黃敘雙臂所圍。
雖然有血骨在身,百毒不侵,但沒有虎須怒張防身,胖子的胸前立刻被開了兩道口子,鮮血直流。
「虎須怒張呢!青龍斬呢!使出來啊!」
黃敘等這一日,已經等了好久,忍不住樂的張狂大笑。胖子心底也不氣惱,這傢伙擺明瞭要玩死自己,若是用了本命技,只怕死的更快。
只是,沒有本命技,單憑胖子從劍關修來的刀法,也許能殺殺鄧芝這種剛入門的龍將,但對一隻腳已經踏入天人的黃敘,是絕無可能。
忍著氣,胖子腦袋瓜裡,正想著怎麼開溜,只是黃敘接下來的話,則揭開了惡龍的逆麟。
「今天,我要砍斷你的手腳筋,讓你跟那傢伙一樣,一輩子做個廢人!」
聞言,胖子臉上的表情突然消失了,他淡淡的問道:「誰是廢人?」
黃敘笑的更是倡狂:「馬鐵那傢伙,連吃飯都不能自己動手了,還不算廢人?」
一條張牙舞爪的青龍,突然出現了。
青龍刀配上青龍斬,整座營帳像是給胖子發出的殺氣灌飽了,不斷的向外擴張,彷佛要炸開了一般。
營帳外,蜀軍士兵早已察覺不對勁,只是他們一將簾帳掀開,立刻會被裡頭洶湧而出的刀氣殺傷,帳外,侍衛們看著斷手斷腳的同袍,不知該如何是好。
面對胖子的滔天殺意、青龍刀的無邊威能,黃敘面不改色,臉上掛著的,依舊是放肆的笑。
因為,胖子臉上的七孔,已經流出了一條條的血痕。
胖子必須刻意壓抑劍丸的力量,讓青龍斬不會潰不成形,只是,劍丸順勢而為,它會引導胖子內力的流向,與劍丸作對,無異於是在與自己一身的功力作對。
胖子打胖子,不管怎麼說,痛的都是胖子。
見胖子的青龍斬就要潰不成形,黃敘腳步一跨,那招血盆大口,就要把胖子咬的皮開肉綻:「胖子!你也有今天?我這就砍了你的手,看你下半輩子怎麼用刀!」
就在利爪要把胖子整只手腕卸下時,胖子猛地抬頭,驚雷一般的吼道:「你放屁!虎賁!」
黃敘耳膜一疼,給胖子的音煞灌的頭昏腦脹。天人之身,應該對音煞不痛不癢,沒想到,他卻吃足了苦頭。
黃敘捂著腦袋接連退了幾步,他勉強睜開了眼,盯著胖子的一舉一動。
胖子陰森冷笑,望著黃敘的模樣,頗有些陰謀得逞的味道。
「怎麼可能……」黃敘一臉愕然,失聲喊道:「莫非你體內的劍丸已經解了!」
胖子露出雪白牙齒,笑道:「你說呢?」
「不可能!你不可能解去劍丸禁制!」
「不信?你可以再上來試試。」胖子壞笑。
要是黃敘真聽了胖子的話,上前試試,只怕胖子當場就得舉白內褲投降。
剛才胖子壓抑許久,終是扛不住劍丸壓力,一招青龍斬就要潰不成形。
只是,就在青龍斬即將崩潰時,胖子忽然發現,劍丸引導的內力流向,經過的穴脈恰恰是施展虎賁的穴脈。
胖子臨危變招,虎賁一吼,立刻發揮奇效。
劍丸,本就是用來增添本命獸技能的玩意,只要使的對路,本命技立馬能增添幾倍威力,就連只對龍將有效的虎賁,也能吼得黃敘是找不著北去。
一招得手後,胖子打蛇隨棍上,他吐了幾口血以後,反而冷靜了下來。
不是每次都有這麼好的運氣,能夠變招變的恰到好處,繼續打下去,最後躺下的,肯定不會是黃敘。
既然如此,三十六計走為上策,他與黃敘虛張聲勢,就是要找機會開溜。
黃敘見情勢陡變,想到了諸葛亮交代他的任務尚未完成,本想上前一試的心又收了回來。
一旁,馬謖見黃敘落得下風,趕忙說道:「黎聰,休得倡狂!現在丞相援軍已至,山下吳軍已不足為患,我這就把護衛們叫進來,即便你是有三頭六臂,也是插翅難飛!」
馬謖這番話,提醒了在場眾人,胖子再橫,也橫不過山上近萬兵馬。
看到馬謖那番得意神情,胖子巴不得把青龍刀變成一根狼牙棒,好塞進他臭嘴裡省得他多話。
要是真讓外頭的士兵闖進來,胖子的花花架子立刻就會穿幫,到時候黃敘再來幾次血盆大口,他連渣都別想剩下。
馬謖見胖子面色不善,心裡不禁更加得意,嘴一張就要喊人進來,只是他剛喊出「來人」二字,接下來的話,卻怎麼都說不出來了。
就見黃敘一轉身,兩手分別掐上了馬謖與趙統的咽喉!
馬謖滿心不解,眼神驚懼的望著黃敘。
「對不起……丞相交代,今晚你們倆非死不可!」
胖子還沒搞懂這是怎麼回事,就見黃敘指尖一刺,馬謖二人登時斷氣。
臨死前,馬謖像是想通了什麼,掙扎著要從黃敘手裡掙脫。
只是他的性命就跟他的夢想一樣,還沒名揚四海,傳遍天下,就已經在這小小的街亭山上,燃燒殆盡。
胖子還沒反應過來,黃敘已經在大帳一邊開了道縫,鑽了出去。
「來人!有刺客!」
作賊的喊抓賊。
黃敘一出大帳,立即施展捷豹身法遁走,他一邊走還一邊喊,蜀軍士兵沒看見他人,卻清楚聽見了抓刺客的聲音。
胖子杵在大帳裡,只是愣道:「媽的!今晚的事是一件比一件玄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2011-2-16 22:04
shps940114
第五章 心如蛇蠍
成都,昭烈殿。
大殿上,被人戲稱為扶不起的阿斗,如今已是蜀漢國君的劉禪,正高踞龍椅上,望著昭烈殿的匾額發呆。
匾額上頭,寫的是正楷的「昭烈」二字。
這大殿本來不叫昭烈殿,是劉禪最近才叫人去改好的,改這個名字,是為了紀念他死去的老爹,蜀漢昭烈帝劉備。
劉備對他的好,劉禪心知肚明。他不僅留下了一個大大的江山,一班賢良的臣子,還留給他一個全天下君主都想得到的人才,臥龍諸葛亮。
因為有諸葛亮,劉禪從未替國事操過心,他不必批改卷宗,不必熟習軍事,他唯一要做的,只有全心全意的支持諸葛亮,贊同諸葛亮做的每件事。
他,是扶不起的阿斗,如果這輩子有什麼事是他能獨力做好的,恐怕,只有劉備交代的,永遠相信並支持諸葛亮這事。
這件事,劉禪一直都做的很好。
反正整個朝廷一向以諸葛亮馬首是瞻,劉禪每天早朝受百官朝拜,聽百官上奏,不過是做做樣子,他一直以為,這輩子可以這樣逍遙自在,直到老死。
只是,就在剛剛,直諫大夫費禕,出了一道難題。
當太監喊完無事退朝,劉禪準備要擺駕回宮時,費禕一個箭步,趕在劉禪起身前,將他攔了下來:「皇上,臣有要事稟奏。」
劉禪一心就想回寢宮歇息,見費禕攔駕,腦門不禁犯皺,只是劉備教過他,即便不懂政事,勤政愛民的樣子還是得裝一下,於是劉禪坐回了龍椅,道:「愛卿有何要事?」
「臣,要參一個人。」
直諫大夫的責任,就是在皇上面前揭發那些貪贓枉法,藐視法紀的官員,只是蜀漢立國以來,諸葛亮嚴刑峻罰,肅清吏治,很少有這樣的不法官員。
這種人一旦給抓到了,不但得殺頭,還得抄家,想到那些將被充公的家產,劉禪不禁來了興趣,好奇問道:「愛卿是要參誰啊?」
費禕一說出答案,劉禪就後悔了。
「本朝丞相,諸葛亮!」
聽到這個名字,劉禪揮了揮手,沒有讓費禕繼續說下去。
說諸葛亮收賄貪贓,劉禪第一個不信——若諸葛亮要貪,整個蜀漢都會是他的!
劉禪一扭頭,看向了站在百官前頭的諸葛亮。諸葛亮神態自若,一派無動於衷,好像費禕要參的人,只是恰巧與他同名同姓又同官職而已。
見諸葛亮毫無動靜,劉禪也不知如何是好,費禕幾次想開口,可沒獲得劉禪允准,也不能隨意造次。
一時間,偌大的朝廷就這麼安靜了下來,不只費禕尷尬,劉禪也是為難。
隔了好一會,諸葛亮才開口道:「皇上,費禕大夫等著您讓他開口呢。」
劉禪如釋重負,既然諸葛亮答應讓費禕說,就讓費禕說吧!
「好,費禕,有話就說……不過朕要提醒你,沒有證據、子虛烏有的事情,可不能亂說啊。」
從「愛卿」變成了「費禕」,劉禪的偏袒,瞎子都看的出來。
只是費禕並不在意,他從袖裡起出個摺子往上一遞,大聲說道:「皇上,蜀漢自立國以來,以大漢正統自居,在大漢領土內保護漢族子民,照顧百姓生活,是我等職責所在,責無旁貸。
「可如今丞相諸葛亮與司馬昭結盟,司馬昭狼子野心,不但引鮮卑異族入關,欺壓我漢族百姓,還找來羅馬番邦屠殺大漢子民,丞相大人非但不阻止,還為虎作倀,派遣軍隊前去助陣,實在有辱大漢正統名號,還請皇上治其罪名,以護蜀漢聲威!」
這話說的擲地有聲,有辱國號的大帽子,就這麼給諸葛亮扣了上去。
只是,費禕話一說完,劉禪就覺得這傢伙倒楣了。
往常,諸葛亮如果在軍政大事上做了什麼決定,抵觸了官員們的利益,朝廷上就會有這種不長眼的傢伙,出來冒死進諫。
就像上次,諸葛亮要在各地衙門設立監官,監視地方官是否有收受賄賂的情況,就有不少蜀中出身的大臣反對,這些大臣在朝廷上嚷的大聲,罵的歡快,可諸葛亮不過上了一道摺子,就讓這些人乖乖閉上了嘴。
摺子上,都是這些人貪污收賄的紀錄,諸葛亮本來想給他們個機會,他們卻不懂得把握,等摺子一上,他們一個個都是人頭落地,哪還有嘴巴能說三道四呢!
劉禪笑吟吟的看向諸葛亮,等著他的回覆,可意外的是,諸葛亮居然閉上了雙眼,一副疲憊的模樣。
這……該如何是好?劉禪一時間不知所措,只得望向法正、馬良。
兩人垂著頭,同樣不發一語。
難道,他們也贊成要定諸葛亮的罪?
劉禪猜不出這班大臣到底玩的是什麼把戲,杵在那裡,一時間無言以對,憋了許久,才憋出了句話:「諸位卿家,都覺得該拿諸葛丞相問罪?」
沒有人給出答案,可是,沉默雖不代表贊成,也絕不會是反對。
怪事!劉禪越想越覺得這是怪事,諸葛亮在朝為官,一向頗受眾人愛戴,現在無人肯替他出頭,難道真是因為事態嚴重,諸葛亮錯的離譜?
見到大臣們個個無言,劉禪連想找個人來問話都找不著,他憋的發慌,孩子脾性立刻發作,大手往龍椅上一拍。
百官之間突然閃出一人,拱手說道:「稟皇上,臣以為問罪或許不必,但請皇上下旨召回前線軍隊,同時讓丞相跟司馬昭斷絕關係,不要再助紂為虐了。」
劉禪凝神一看,這人他認得,正是諸葛亮一手舉薦的徐庶。
連徐庶都跳出來反對了,莫非這次諸葛亮真做錯了?劉禪聽完建議,兩眼仍舊是死盯著他的丞相大人,他沒忘記他爹劉備的交代。
諸葛亮低下了頭,神情憔悴,好半天,他才歎了口氣:「皇上,這次是臣……」
「報!皇上!軍部送來公文,有百里加急的戰報要呈!」
正殿護衛硬生生中斷了諸葛亮的話頭,護衛單膝一跪,手上拿的紅漆密函,實在叫人看的刺眼。
劉禪手一擺,道:「丞相有什麼話待會再說,先看戰報吧。」
軍機大事,劉禪看著便頭疼,諸葛亮一領命,便從護衛手中接過了密函,開封閱覽。
信還沒看完,諸葛亮已是臉色大變。
平素不管聽到任何消息,諸葛亮一向冷靜鎮定,可今天卻一反常態,劉禪雖然傻,還沒傻到連察言觀色都不會,他顫著聲問道:「丞相,發生什麼事了?」
閉上雙眼,諸葛亮像是不忍聽到這樣的消息,一字一字的說道:「馬謖兵敗街亭,他帶去的蜀兵,都被東吳給滅了。」
「什麼!」
整座蜀宮,像是炸開了鍋,張飛脾氣暴躁,頭一個跳出來罵道:「馬謖呢?」
張飛一副要拿馬謖問罪的樣子,可惜,除非他是閻羅王,否則這輩子,恐怕是拿馬謖沒轍了。
「馬謖與趙統兩位將軍,都給東吳解煩軍統領黎聰給殺了!」
諸葛亮一字一頓,說的是分外艱難,張飛才愣了愣,身後馬良大叫一聲,已從諸葛亮手中搶過密函,不敢置信的看著馬謖陣亡的消息。
張飛一回過神,立刻問道:「不對!有趙雲那廝在,就算是戰敗,要保住馬謖、趙統,也不會有問題才對!」
這話,諸葛亮沒有回答,回答張飛的,是跪倒在地的馬良:「幼常貪功冒進,是他害了趙統,是他害了自己啊!」
馬良泣不成聲,諸葛亮見狀,介面說道:「馬謖初戰東吳,因為夜襲得逞,便小瞧了吳軍,他不聽趙雲勸告,擅自引軍上了街亭,說是能更方便的掌握東吳動靜……」
接下來的話,諸葛亮沒有繼續說下去。
街亭是什麼地方,見過世面的人多少都清楚,把大軍帶上街亭,就是帶他們去送死。
張飛聽到這裡,雖是怒火攻心,但見馬良已是痛哭失聲,只得說道:「東吳敢殺我兒郎,犯我邊界,不能白白放過他們!」
與張飛交好的幾位蜀中大將紛紛出言贊同,馬良頭一低,就與劉禪說道:「皇上,臣弟兵敗街亭,有敗戰之過,臣不敢替他辯解,只求皇上給臣一個機會,讓臣帶兵出征,抵禦吳軍,好將功抵過,替臣弟報仇雪恨!」
馬良是隨劉備開國的老臣,他這一開口,堂上孫乾、簡雍等人,也只得出面幫著求情。
眨眼間,情勢逆轉,徐庶才剛勸劉禪要諸葛亮退兵斷交,一封戰報,就讓整個朝野上下與諸葛亮站到了一塊。
就算這些人仍舊不贊成與司馬昭聯盟,不願看見漢人受蠻族欺淩,現在也被模糊了焦點,徐庶看著朝上眾人,只得搖頭歎息。
一切,真是太不巧了……或者,是太巧了呢?
徐庶猛地抬頭,望著諸葛亮一臉哀傷的模樣,只希望,一切不會是如他所想的那樣。
東吳,街亭棧道。
黃昏時分,街亭山下,蜀軍原先紮營的營地已經給吳軍佔據,馬休與張任指揮士兵補強著防禦工事,大帳裡,時不時便會傳來胖子的叫囂:「個麼雞!你到底說不說?諸葛亮為什麼要讓馬謖上山?又為什麼派人來殺他?」
當天黃敘遁走後,雖然給胖子留下了一屁股的爛攤子,但是胖子這身板,打天人是有點問題,但要打凡人,一個打幾百個,也不過是跟打地鼠一樣,都是一槌子的事。
「你不知道蜀國現在的狀況,當然會覺得奇怪了。」
龐統煮著濃茶,他們夜襲街亭,整夜沒睡,如果再不泡點濃茶提神,只怕這會他就得趴下。
「怎麼?蜀國現在什麼狀況?他們不是剛接收了交州,狀況大好嗎?」
龐統一口一口的喝著熱茶,道:「你知道諸葛亮與司馬昭聯手,西蜀有多少人反對嗎?」
「反對?他們怕給司馬昭反咬一口?」
胖子沒受過儒家教育,對他來說,異族番邦與中原人的不同,大概就是洋妞身材好,土妞技巧強之類的,其他倒也沒什麼偏見,是以怎麼都沒想到點子上。
龐統搖了搖頭:「他們不喜司馬昭引鮮卑入關,荼害百姓。」
「他們不爽又怎樣?在西蜀,諸葛亮可是一手遮天的人物,誰撼得動他?」
「一個人當然不行了,但若是一整個朝廷,可就未必了。」
聽到這裡,胖子恍然大悟:「為了轉移焦點,他殺了馬謖!只要東吳跟西蜀起了摩擦,他要派兵,朝廷上就無人會反對了!」
為達目的,不擇手段,諸葛亮這人的心狠手辣,實在叫胖子望塵莫及。
更糟糕的是,這樣說來,現在諸葛亮既然沒了內憂,他調轉矛頭全力迎戰東吳,這仗還怎麼打?
胖子臉色淒苦,雖然他陰過諸葛亮幾次,可要不是有羅貫中大大的《三國演義》撐腰,胖子壓根就不敢跟諸葛亮叫板,這賤人的賤,絕對已達到了神人境界,沒有二話好說。
見龐統啜飲熱茶,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模樣,胖子心裡就來氣,不禁叫道:「死麼雞,咱們現在捅了馬蜂窩,你打算怎麼辦?」
「唷,胖子,昨晚你叫我去攔住趙雲的時候,可沒見你這麼擔心啊。」
敢情龐統是在不滿胖子昨晚讓他一個文官獨自面對趙雲這變態妖怪了。
可惜,胖子是氣壯了就理直的主,一拍桌就說道:「你他媽還好意思說?老子把姜維、張任留給你,還給了你一萬兵馬,一萬人打一千人啊!
你真以為趙雲扛得下來?你他媽幹嘛沒事找事,沖上去跟他單挑?」
正如胖子所說,昨晚,龐統為了減少士兵傷亡,靠著本命火鳳凰,與姜維、張任二人挑上了趙雲。
當年在長阪坡,趙雲一槍就挑了曹軍十二員將領,龐統這麼做,實在是找死,但龐統不是傻子,他不只是聰明才智與諸葛亮齊名,就連功夫都與諸葛亮差不了太多。
火鳳凰的本命技能是生命凋零,業火一焚,周遭生機立刻被斷絕,龐統精通火系道術,配合本命火鳳凰出招,更是威力倍增。
只是,即便有火鳳凰加持,有姜維、張任助陣,龐統想贏過趙雲,仍是妄想——要不是趙雲心系街亭山,擔心他長子趙統的安危,只怕龐統現在泡茶的物件,就是陰間的牛頭馬面了。
「算了!反正趙雲最後乖乖撤兵,計畫既然成功,我就不跟你計較了。」
聽到胖子得了便宜還賣乖,龐統怕再說下去,會給胖子活活氣死,茶剛喝完就要起身走人,沒想又給胖子攔了下來:「等等!你還沒說,咱們接下來該怎麼辦呢!」
「差點沒給你氣的忘了正事!」龐統大手一拍額頭:「喏,自己看,這是解煩軍送來的消息。」
這是方才馬休要龐統轉交給胖子的情報,上頭記載的,是西蜀在正午時候才剛發生的事。
看著信上的熟悉姓名,胖子不禁奇道:「徐庶被諸葛亮關進了天牢?
這是怎麼回事?」
龐統見胖子驚奇,嘴角微微揚笑,道:「你猜。」
「你這傢伙一肚子壞水,我不猜!」
「你!」龐統給胖子玩的沒脾氣,想到正事要緊,只得自己開口:「徐庶私通東吳,證據確鑿,所以被諸葛亮給關進了天牢。」
「私通東吳?哪個東吳?」
胖子實在不知道自己人裡面誰這麼本事,連徐庶都能給勾搭上。
龐統一笑:「不錯,他與解煩軍私通,企圖將蜀軍的行軍路線送回東吳,可被諸葛亮逮個正著,才會有此下場。」
「你他媽在說什麼鬼話?徐庶跟解煩軍私通?他不把我們賣了,胖子就要阿彌佗佛了,徐庶跟解煩軍私通?你玩的什麼把戲?」
「我就直說了,昨晚我們夜襲街亭之前,我派人到成都去了。」
「呃,你說動了徐庶,讓他投靠解煩軍?」
若真是如此,胖子反而為難。徐庶是讓馬鐵慘遭劫難的幫兇,胖子見到他,很可能會管不住自己的手,把他大卸八塊去喂狗。
幸好,龐統大頭一搖,道:「我可沒這麼本事,何況徐庶要真敢投誠,我還不敢收他呢……我派了幾名文燕,等徐庶下朝時假裝是舊友登門拜訪。當然,這些人很快就被徐庶轟了出來……」
話說到這,龐統刻意停頓,擺明是要賣關子,可胖子是鬼靈精,這種鬼魅伎倆,怕是連滑頭祖宗韋小寶都玩他不過。
「你把人派去諸葛賤人的地頭,他怎麼會不知道?那些人一被抓到,身上藏好的通敵密函,栽贓嫁禍的檔書信,就夠徐庶喝上一壺的了!」
「這都瞞不過你?不錯!徐庶因為諸葛亮與司馬昭結盟的事,與他起了些嫌隙,這才讓我有機可趁了。」
不愧與諸葛亮齊名,龐統果然也是個賤人,只可惜不能親手殺了徐庶,未免有些遺憾……胖子臉上雖笑,神情仍多少有點落寞:「馬鐵給他們害得什麼模樣,不把他們千刀萬剮,實在難消我心頭之恨!」
「這個簡單,我已經把徐庶入獄的消息送去給廬江單家村了,單家村上上下下都是徐庶的人馬,他們得知消息,不會坐視不管的。」
把消息送給單家村的人,難道讓他們去劫獄?胖子聽的一頭霧水:「你是想讓單家村的人救出徐庶,然後我們尾隨在後,再把徐庶抓來殺?」
「別把我龐士元想的簡單了,殺徐庶,只是其中一個目的。」
見龐統又在使壞,胖子眉頭一蹙,實在想不出龐統玩的把戲,只得認輸:「好了,我知道你聰明絕頂,有什麼陰招毒計還不趕緊說出來,想把人急死啊?」
聽到胖子服軟,龐統從鼻孔裡噴了兩口氣,道:「單家村雖然有些人手,但要殺進成都天牢,還遠遠不夠,他們一定會招兵買馬,找些江湖好手助陣,我要你混進去裡頭。」
「你要我藉機殺了徐庶?那不是一樣嗎?」
「我不只要你殺徐庶……你不是學會郭奕的變形術了嗎?成都天牢一向由黃忠掌管,你混進單家村人馬,一旦他們得手,你就調轉槍頭殺了徐庶,然後去與黃忠邀功,藉這機會轉換身分,投靠蜀軍……混進諸葛亮身邊!」
毒!這計果然是毒!若是有朝一日,胖子真混到了諸葛亮身邊……
光是想想,胖子就爽到要翻過來了。
「好!看我怎麼把諸葛賤人先姦後殺,再姦再殺!」
2011-2-19 20:45
shps940114
第六章 殺人滅口
吳都,建業。
解煩軍大院裡,一鬥一鬥的穀子灑在地上。這裡養的都是信鴿,每天早晚,解煩軍都有專人將鴿群從籠子放出來透透風,順便進行餵食。
黃澄澄的穀子被黃昏霞光一照,配上信鴿們雪白的飛羽,立刻構成了一幅明亮圖案,也因此,當圖案裡頭出現一點紅光時,就顯得分外刺眼。
「前線有軍情回來了!去請孟節長老過來!」
信鴿腿上的紅漆稻禾,代表裡頭有著十萬火急的重要消息。郭奕從中空的稻禾裡起出密函,看完上頭短短的兩行字,抿嘴與身旁文燕吩咐道:「派人把這消息騰抄一份,送去都督府上,與都督說,我稍晚過去拜訪。」
密函上頭,只交代了兩件事,頭一行,寫的是「統領即刻入蜀,作我軍內應」。
至於胖子怎麼入蜀,怎麼避人耳目,怎麼做內應,信上並無交代。但郭奕不是蠢人,龐統臨出發前對西蜀動作頻頻,郭奕早已從中猜得一二。
他要去拜會陸遜,不是想問個明白,而是因為接下來這行字。
「命郭奕即刻趕赴前線,作統領替身。」
為了不給蜀軍密探探得消息,馬休信上交代,要郭奕趕往前線假扮黎聰,只是,解煩軍裡要是連郭奕都去了前線,這裡就真的輪到孟節一個人作主了。
解煩軍裡,哪些人能信,哪些人有待考驗,郭奕自認看的明白。
雖然蠻王孟獲與胖子交情匪淺,上回又是蠻王主動前來與解煩軍結盟,但交州一戰,孟獲為了幫解煩軍翻本,搞到最後連老本都丟了,他會不會心裡懷恨,從中作梗,還有待觀察。
郭奕去找陸遜,就是想請他多費些神,別讓孟節作出什麼出格舉動。
剛把事情吩咐完,孟節已經來到前院,郭奕見著他,笑臉一迎,就把手上密函遞了過去,孟節這人也是精明,他看完信,不是問郭奕何時動身,反倒是與郭奕說道。
「郭兄弟,你這一走,偌大的解煩軍就得由老夫一手打理……說實話,老頭子年歲已高,腦力跟體力都不行了,這差事我辦不來,你還是送個信給前頭,讓他們派個人回來吧!」
郭奕並不清楚,在五溪寨失守後,蠻王孟獲曾將孟節等人找去開了個會,會議裡,蠻王不是想著怎麼打回五溪寨,讓解煩軍吐出他們賠光的家底,而是自顧自的說了番話,說完,結束了那場會議。
「過去只是錦上添花,現在才是雪中送炭……千萬記得,要好好把握了。」
孟獲沒說他接下來的打算,孟節也沒來得及問,不過他可是孟獲的金牌心腹,既然孟獲要他好好把握,他自然不會搞砸。
見孟節主動提起換人統領解煩軍,郭奕眉頭上稍稍鬆懈,卻又搖頭道:「不行,近日西蜀朝野已達成共識,成都正抹兵厲馬,隨時都會有援軍開往前線,此刻,龐統軍師是絕計動不得的。」
「那馬休呢?」
郭奕無奈一笑:「前線那幾位既然沒提走馬換將的事,想必都想過了,我猜他們的意思,是怕臨陣換將,會給蜀軍看出什麼破綻,最好是由我隻身前往,與胖爺做個替換就行了。」
兩人左思右想,怎麼也想不出個辦法,一時都是無語。
夕陽西下時,中堂裡突然傳來一個聲音:「別呆站著,準備進來用餐吧!」
在解煩軍裡,照顧大夥飲食起居,受傷病痛的工作,不知不覺間,已落到了華陀身上。老人家也許是待胖子身邊待習慣了,平日白天在建業城裡的醫館替人看病,到了夜裡,便回解煩軍的大宅歇息。
郭奕二人相視而笑,連袂進了中堂,剛要分頭落坐,華陀卻與郭奕說道:「小兄弟,老夫不是刻意偷聽,不過方才耳尖,聽說你即將趕赴前線,與文達做個輪調?」
這話是機密,說實在,是不能落入第三人之耳的,方才在前院,郭奕也是打發走手下文燕才與孟節開始商量,只沒想到華陀年紀一大把了,耳朵仍是靈敏的很。
郭奕臉色有幾分為難,不過胖子說,老頭子還算可信,這麼多日子下來,也能算是自己人了,郭奕猶豫了會,見左右無人,才點下了頭。
「好了!老夫知道你為難,我也不是要問什麼事,只是有個消息,要請你順便帶去給文達。」
「先生請講,郭奕必定替您帶到。」
「你告訴他,他要老夫辦的事,老夫已經辦好了!」
說話間,門簾後頭緩緩走出了一個人,他背上扛的是七殺槍,腰間系的是圓月刀,而手上拿的,則是當年殺神白起的兵器——殘刀!
西蜀,駱城城郊。
錦繡客棧裡,今天難得的人滿為患,不只樓上兩間包廂早被預訂,就是樓下十多張桌子,還沒到正午,就已經給坐滿了。
可儘管是門庭若市,生意興隆,店掌櫃的心裡卻是淒涼一片。
「小二,爺要的酒呢?你他媽再不快點送來,小心爺拆了這店!」
「掌櫃的!你們這什麼伙食,饅頭跟石頭一樣的硬,鹵牛肉又鹵的不透味,你是嫌爺幾個的錢不是錢,不想做咱們生意了是不!」
這一桌兩桌的江湖俠士們,用起飯來都頗有亡命之徒的味道。更別說這樓上樓下,裡裡外外幾十個人,似乎都是一夥的。
這些人到底是來吃飯,還是來打劫,掌櫃的是真不明白。
給這樣的江湖大俠們光顧,別說收不到錢,就怕他還得自掏腰包,好送這些牛鬼蛇神上路。
掌櫃苦著臉,看著一樓吵雜不休,又望向二樓雅房,想到那兩間房一個晚上都能收到二兩銀子的,不禁長歎了口氣。
不同于一樓的人聲鼎沸,二樓包廂裡,只坐了兩個人,看上去都是四十好幾,正值壯年。
「單二哥,咱們這次帶上的弟兄,多半是莊子裡的人馬,這些娃兒是莊子裡出來的,功夫不好也不敢出門,相信是不會誤事……可另外幾個江湖道上來幫忙的,那黑白雙劍、寒家兄弟名聲在外,我沒話說,但那個胖子沒名沒姓的,你怎麼也讓他加入了?一個不小心,會壞事的呀!」
說話的漢子舉止粗魯,可眉宇之間,隱約有昔日作為一方霸主的威嚴。
聽漢子有些埋怨,單二哥不禁笑道:「即便他是個騙子,敢來我徐家……單家騙吃騙喝,光憑這分膽識,我也敬重他幾分,嚴兄弟你就別介意了。」
當年,徐庶還不是徐家家主的時候,曾因為江湖義氣,為友殺人。只是,當時他殺的不是個普通人,而是朝庭上閹宦十常侍的乾兒子朱維。
十常侍權勢滔天,徐家為免遭受牽連,只得改名換姓,舉族遷逃,那時候,舉族上下,對徐庶的作為都頗不能諒解,但現在看來,徐庶實在是深謀遠慮。
那一次殺人,打響了徐家在江湖上的名聲,從那以後,只要江湖上傳出廬江旁單家村有難,江湖朋友沒有不鼎力相助的,所以時至今日,徐庶已成了徐家家主,就連本該接掌家主的單二哥,也是心甘情願的做他的二把手。
對江湖人,徐家有自己的一套。
不過那位嚴兄弟明顯聽不懂,他驀地起身,搖頭說道:「單二哥,我嚴白虎一家不懂什麼大道理,反正拳頭大,我就敬他是個英雄,你別攔我,我這就下去試試。」
當年江東還沒給孫策統一前,便是由嚴白虎一家稱雄,只是嚴白虎鑒於孫家日漸勢大,為防萬一,早早就把二弟嚴輿送到了單家村裡。
現在看來,嚴白虎這麼做,實在是明智之舉。
嚴輿性子衝動,門一推就往樓下走,單二從雅房裡跟了出來,卻不打算阻止嚴輿。
由不相干的人扮黑臉,也是徐家對待江湖豪傑的方法。
「胖……兄台,嚴某可否坐下說話!」
正拿著鹵牛肉,啃的滿嘴油的胖子,見上頭有人來關照,趕忙讓過了身,必恭必敬的說道:「大爺您坐!」
這點頭哈腰的模樣,怎麼看都不像個高手,但嚴輿沒搞清楚對方深淺前,也不敢太過造次,拱手便說道:「聽說兄台大名吳劍,瞧你背上又拽了口劍,想必是劍術高超,劍藝通神了?」
胖子臉上堆笑,說了幾聲不敢不敢,心裡則是暗暗腹誹著。
「你個大熊貓,吳劍什麼意思都聽不出來?東吳的內奸!你個落魄嚴老虎,老家給咱東吳抄了還不認識俺,活該倒楣啊你!」
這人,正是東吳解煩軍大統領,胖子黎聰。
只是這會,他人不但更胖,就是肥臉也變了形狀。
沒辦法,他的模樣實在惹眼,西蜀高官們十個有十一個認識他,他要不做些改變,只怕還沒到成都,蜀中千軍萬馬已經迫不及待,要衝出來賞他一個痛快。
可真要改變,一旦變成什麼江湖俠士,又瘦又高的模樣,萬一到時候有人隨口叫個胖子,他不小心應了聲,豈不是自找麻煩?
於是,胖子索性作自己,好自在,不過是讓整個人更胖更肥罷了。
嚴輿見胖子模樣畏縮,也懶得再多套話,取過兩個酒碗倒滿,將其中一碗推到了胖子身前:「來!吳兄弟,嚴某感謝你千里迢迢前來相助,這就代表單家,敬你一杯。」
「那小弟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胖子一抄起酒碗,嚴輿也不多話,四指扣住酒碗,明著是要跟胖子撞碗乾杯,實際上,光聽聲音,就知道嚴輿打算把胖子當成沙包揍。
明眼人都看的出來,胖子要吃大虧了,只是,胖子什麼都吃,就是不吃虧,他右手一扶上碗沿,恰恰與嚴輿四指撞了個正著。
沒有震天價響,沒有碗翻酒灑,兩人手背一貼,竟是毫無動靜。
方才那一拳,嚴輿只是虛張聲勢,他見胖子反應迅速,心裡也是一驚,俗話說拳怕少壯,要是胖子真有那麼一手,到時候陰溝裡翻船可不好看,所以嚴輿臨陣變招,拳勢一滯,手背便與胖子靠在了一塊。
若是比內力,嚴輿不怕會出什麼意外,即便胖子打娘胎開始修煉,兩人看上去差距就有二十來歲,嚴輿用五成功力都能吃定這胖子。
果然,嚴輿內力一湧,就見胖子臉色為難,臉色苦悶,好像是就快要撐不住了一般。
的確,胖子很為難,他在思考著怎麼讓嚴輿知難而退。
項羽神力加持、紫荊靈草蓋頂、趙軍冤魂充實、外加一顆要人命的劍丸,胖子絕對可以把嚴輿打的回家叫娘。
可是,胖子是來作臥底的,他要借徐家的管道混進成都做內奸,要是把嚴輿打的滿地找牙,他怎麼作他的金牌臥底?
感覺嚴輿手上勁道越加越大,胖子的臉色也越來越苦。
「娘的!這傢伙想玩到什麼時候?難道看不出來老子是在放水?」
嚴輿一心要壓倒胖子,證明這傢伙是來騙吃騙喝的,怎麼都沒想到,胖子能扛住他七成功力而不倒,這,已經遠遠勝過在場的徐家子弟。
幸好,嚴輿有眼無珠,其他人還是有的。
「啪」的一聲,單二突然出手,一挑一卸,已讓兩隻酒碗分了開來:「沒想到吳兄弟年紀輕輕,竟有如此深厚的功力,單二萬分佩服……不知吳兄弟能否賞臉,咱們上樓敘談可好?」
單二這話是兩面作人,不但提醒嚴輿這胖子非同小可,也趁勢捧了胖子一把,省得胖子因為嚴輿的魯莽而惱羞成怒,摔碗走人。
不必再跟嚴輿這塊大木頭糾纏,胖子當然是滿心歡喜,他應單二之邀,便要往二樓雅房敘談。
那嚴輿八成是醒悟過來,想到自己剛才已用上八成功力仍推不倒胖子,正兀自奇怪著,一時間竟忘了要跟著上樓。
兩人一前一後,一進房裡,單二也不羅唆,拱手就道:「兄弟知我單家有難,肯不遠千里前來相助,單二在此,先謝過兄弟了。」
單膝一彎,單二就要跪倒,只是那姿勢走位,只要胖子兩手一伸,剛好就能阻止單二跪下——擺明瞭連禮都不想做足。
胖子懶得計較,兩手一扶,道:「單二哥不必多禮,咱們行走江湖,義氣為先,你快起來。」
單二的膝蓋從彎到直沒有半點勉強,他起了身,與胖子分頭落坐,又是一陣寒暄後,這才說到了點子上:「吳兄弟,你應該知道,這次我單家廣邀江湖好手前來,其實,是要解決一些問題。」
「單家廣發武林帖,上頭只說明單家有難,至於什麼難,帖子上並無說明。」胖子神情嚴肅,點頭便說:「單二哥有什麼要吩咐的,儘管直說無妨。」
「唉!其實,這事有些難以啟齒。」
嘿,不過是徐庶給諸葛亮用完了,被關進大牢裡吃老米飯等死,有什麼難啟齒的?胖子心裡正想著,沒想到單二一開口,卻是叫人吃驚。
「不過兄弟肯來幫忙,便不是外人。事情是這樣的,前些日子,我單家遭人行竊,賊人手段高明,不但偷走了單家不少寶物,更重要的,還盜走了幾株貴重藥草。」
「啊?」聽單二說的事與徐庶是風馬牛不相及,胖子一時奇怪不已。
以為胖子訝異于賊人的高明手段,單二趕忙說道:「家醜不外揚,這事還請兄弟幫忙保密……其實,丟了東西也代表單家本領不夠,寶物就算拿回來,我單家也沒能力守,可是,寶物可以給人,藥草卻是不行,族裡幾位長老,都等著要那些草藥救命的。」
胖子多少聽了個大概,點頭便道:「所以單二哥這次邀大夥來,就是想請兄弟們幫忙,好從賊人手裡取回藥草救命?單二哥,你怎麼說咱們就怎麼做了,只是不知道單二哥是怎麼安排的?」
「兄弟,說實話,我瞧你武功膽識都是上選,單二有一不情之請,想請你答應。」
單二話剛說完,又要用那不誠懇的姿勢給胖子道謝,胖子懶得再跟他做戲,手一拉便說道:「好了!有什麼難事就直說吧,為兄弟,胖子兩肋插刀,絕不會吭半句。」
給這些酒肉兄弟的兩肋插上幾刀,絕對是胖子的拿手好戲。
「夠義氣!好兄弟!」單二贊了幾句,道:「聽說那賊人偷走的寶物,轉手以後,賣給了蜀中一個高官收藏。單某想請你做一回樑上君子,幫忙拿回來,那些寶物,單某並不在乎,給兄弟作為盤纏得了,倒是那救命的藥草,還要請兄弟多多留意啊!」
寶物當誘餌,藥草當幌子?胖子眉頭才皺,就聽單二又說道:「不過兄弟也別擔心,為了讓你好些出手,我們在成都城裡也已準備好了,兵分多路,好替兄弟分散蜀軍的注意。」
「哦?怎麼個兵分多路法?」
單二臉上一笑,道:「成都城的府衛衙門、高官住的深宅後院、還有那拘禁犯人的大牢,我們都已經安排了人手,會與兄弟一同動手,分散城裡的蜀軍注意力,兄弟你就安心吧。」
要是真聽了單二的話,胖子肯定得安心上路不可!
這傢伙,果然與徐庶是一個德性,騙人去死,還要說的冠冕堂皇……
胖子一咧嘴,笑道:「單二哥放心,不管是草藥還是寶物,胖子保證都給您送到跟前!」
至於是送到單二面前,還是送到單二墳前,胖子可就沒說了。
成都,丞相府。
自馬謖兵敗街亭以來,丞相府又回復了往常的熱鬧,可不同以往的是,前來的都是軍中的要員幹將,蜀中積極備戰,就準備要與東吳討個公道。
諸葛亮忙了一天,將近黃昏時分才有了歇息的空檔,黃月英趕忙吩咐下人,端茶遞水,佈置膳食。
只是,諸葛亮就連用膳時間,腦子也沒得清閒。
「公子,白耳兵探回消息了。」
本來,白耳兵由趙雲與徐庶共同掌管,可如今趙雲身處前線,徐庶通敵坐牢,諸葛亮只得重操舊業。但他一個人再有能耐,一天也只有十二個時辰能做事,有些事,他只得交由黃月英代勞。
放下碗筷,諸葛亮點頭道:「說吧,我聽著。」
「經過探子們旁敲側擊,證實街亭一戰,的確是馬謖領兵無方,他不聽趙雲將軍勸告,執意將大軍帶上街亭,才會有此一敗。」
事情的個中原由,諸葛亮清楚的很,黃月英會舊事重提,有她的道理。
諸葛亮眉頭一松,淡淡問道:「消息無誤?」
黃月英壓低了聲,在諸葛亮耳邊說道:「馬謖遵照公子吩咐,為免讓東吳看出破綻,他沒給趙雲將軍看過錦囊。」
深吸了口氣,諸葛亮總算放下了心頭大石。
用馬謖、趙統與三千蜀軍性命,換來西蜀朝野上下的一致支持,這事情要是曝了光,即便諸葛亮在西蜀手段通天,這輩子恐怕都無翻身可能。
歎了口氣,諸葛亮才與黃月英說道:「兩位將軍的屍首找回來了嗎?」
「已經找回來了,只是他們兩人有罪在身,趙雲將軍不敢偏私,擅自下葬,還在等朝廷指示。」
「沒想到趙雲如此耿直……」想到三千蜀軍裡頭還包括了趙雲長子,諸葛亮不禁歎道:「人死如燈滅,什麼功過成敗都是過眼雲煙,吩咐趙雲,厚葬他們倆吧。」
「是!公子。」黃月英答的很快,她早料到諸葛亮會有此安排,這道命令一下,既能收買人心,又可以省去許多麻煩,何樂而不為。
她從懷裡拿出早預備好的密令,等諸葛亮看過同意後,又與他說道:「對了!公子,奴家這還有一事,是關於元直先生的。」
聽到了徐庶的名字,諸葛亮感慨萬千:「元直要能懂我的苦心,該有多好……若他能懂,我也不必藉私通東吳的罪名,將他關進天牢受罪了。」
言下之意,諸葛亮早知徐庶私通東吳是子虛烏有的事?
黃月英彷佛也知道內情,輕聲與諸葛亮寬慰道:「公子就別再為此煩憂了,你一心就為蜀漢,任誰都不會怪你的。」
「說吧!元直怎麼了?」
「元直先生對街亭敗戰頗多懷疑,他臨入獄前交代了底下人查明此事,聽說……徐家人已經查出些眉目了。」
「你方才不是說,連趙雲都不知道這事,他們怎麼查出眉目的?」
「聽說,是東吳龐統給他們的消息。」
聽到是龐統,諸葛亮不禁恍然大悟,他抬頭便問道:「徐家的人馬已經來了?」
黃月英點了點頭:「昨日探子回報,他們已在駱城城郊,依時間算,再過三天就會入城。」
合上了眼簾,諸葛亮臉上卻看不出半點異樣,約莫盞茶時間過去,他才睜開了眼。
「月英,麻煩你去請黃敘過來一趟……還有,元直曾替西蜀立下不少汗馬功勞,你幫我擬個摺子,遞給皇上,讓元直走的漂亮點。」
這話,諸葛亮雖是考慮良久,說出來卻沒有半點為難。
為了完成劉備的遺願,同窗情誼、昔日知交,都無半點情分可講!
2011-2-19 20:51
shps940114
第七章 皇帝命
夜深人靜,成都城裡除了打更的還沒睡,其他百姓,多半已經入眠。
月光下,隱約可見幾條人影,正向著丞相府魚貫而去。
「操!這胖子到底什麼來歷?該不會以前就是個作賊的吧!」
嚴輿壓著聲,與身邊的單家子弟問道。
最前頭帶路的,就是今晚要動手行竊的胖子——黎聰,當然,他現在的名字叫做吳劍。
說起來,作為一個整天打打殺殺的江湖人,哪個不會一兩手輕功?
徐家當年為了躲避大漢朝廷的追殺,舉族遷逃,這輕身功夫之高明,就是族裡隨便一個三歲孩童,眨眼間都能登牆爬樹。
可嚴輿沒想到,這個看起來走兩步都會喘死的胖子,輕功竟然高明如斯。
就算是長蛇過境,都還有撥草的聲音,可胖子這條鬼哭神號大蟒蛇,左搖右擺的,簡直就跟鬼一樣,一個不留神,就會消失在人間了一般。
當嚴輿等人剛彎過一個街角,發現胖子已經將突然遇到的一隊巡邏蜀軍撂倒在地時,眾人心底更是不禁臆測。
「這胖子不只是賊,還是個強盜啊!」
看胖子那分從容,簡直是跟到自家後院撒尿沒兩樣,沒一會,幾個人已經到了今晚的目的地——西蜀丞相府,諸葛亮他家……隔壁的劉巴家門口。
胖子大手一招,把嚴輿幾人叫來了跟前,低聲道:「嚴大哥,是這戶人家沒錯吧?」
「沒錯!你小子小心點,等會進去以後,我們幾個會在外頭接應,你等聽到了外頭叫救火的聲音,再準備動手。」
嚴輿話裡客氣了許多,八成是從胖子方才那番表現,認同了他的實力,可胖子管他是裝孬還是裝熊,嘴角一揚,一個翻身就進了劉巴家大宅。
只是,胖子前腳剛踏進宅子,後腳就翻上了另一面牆,從劉巴家後門離開,他覷准了方向,往成都大牢潛行而去。
「你個大熊貓,這些人把老子當白癡?想把老子當餌來用,沒門!」
果然沒走多遠,後頭劉巴大宅那裡,已經傳來了抓賊的叫喚,聽那聲音,還是嚴輿親自出的馬。
胖子暗笑兩聲,與此同時,城東的酒樓客棧、城西的太守衙門,也紛紛傳來了救火抓賊的聲響。
「嘿!聽說最近蜀軍積極備戰,城裡幾員大將都到軍營練兵去了,想必單二也是知道的,他這招聲東擊西,玩的是挺漂亮……」雖然嘴上稱讚,胖子臉上卻是無奈:「只可惜,這一招老子早八百年前就玩爛了,黃敘要還會上當,老子都要替自己不值啊!」
今夜留下來守城的,正是黃忠父子。
長街一過,就來到了成都大牢,胖子對這裡熟識的很,上回為了救甘甯,成都地圖胖子摸的比他家茅廁還熟。他剛想找棵樹當掩護,觀察一下周圍,耳邊已經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放下徐庶!否則,你們都要死無葬身之地!」
這人話裡那股傲氣,連遠在一條街外的胖子都能清楚感覺到,可這人,確實是有傲的本錢。
胖子躡著腳步,提著身子快步向前,到了一棵大樹後頭——位子選擇相當巧妙,什麼都看得到,又什麼都不會被看到。
此時,黃敘正領著十來個蜀軍士兵,與單二在大街上對峙。單二身後幾十號人裡,最顯眼的,就是那個蓬頭垢面、披頭散髮,穿著囚服的徐庶。
「徐庶這傢伙也是活該倒楣,明知道跟諸葛賤人作對沒一個有好下場,還想跟這賤人對著幹,真是吃飽了撐著!」
胖子以過來人的身分念了幾句,就見場上單二一言不發,猛地蹲下了身,突然就是一陣地動山搖。
轟聲作響,單二雙拳擊地,身後本命青牛立刻現形,高聲吼叫:「撼天動地!」
青牛翻身,地動山搖,以單二為震央,地面呈輻射狀裂開,眨眼間就波及到一旁看戲的胖子。
胖子心裡直叫娘,跟只無尾熊一樣死命抱著樹幹不放,就聽耳邊武伶玉脆聲說道:「胖子,姑奶奶會了!這招撼天動地,與地牛翻身同樣的意思,只要是在地震範圍裡的人,行動速度都會受其限制,減緩許多。」
看來,單二是想牽制住黃敘,好給徐庶機會逃命了?
胖子轉頭看向徐庶,果然他給幾個人攙扶著,趁黃敘身陷震央不得脫身,扭頭拔腿就跑。
嘴角微微一扯,胖子才想繞路跟上將徐庶拿下,只是目光剛掃過去,腳步便停了下來。
黃敘雙腳雖然給地面震開的裂縫箝制,但他若想走,單二再練八輩子的武功都留他不下。
果然,黃敘鼻頭一哼,雙腳使勁一蹬,淩空躍起就往徐庶離開的方向撲去,臨走前,還留下了句話:「斬草除根,一個不留!」
黃敘這話,是說給蜀軍士兵聽的,在他想來,單二為了避免他追上徐庶,一定會尾隨跟來,剩下的幾個人,就算能夠以一敵十,也不會是蜀軍將士們的對手。
只是,一直到黃敘的身影消失在長街街角,單二都還沒追過去。
「我來斷後!你們趕緊護送家主離開!」
單二的聲音不大,但躲在一旁的胖子,卻聽的清清楚楚。
中大獎了!
胖子方才目光一瞥,就覺得那群徐家子弟裡,有個人怎麼看怎麼眼熟。
之前給徐庶送過好幾次禮,對於敢從胖子手裡拿好處的傢伙,胖子總是特別上心,徐庶的外表或許可以喬裝打扮,但舉止神態卻是騙不了人。
「跟諸葛賤人作朋友的,果然都一樣下流!」
長街上,單二隻身斷後,其餘人則是護著徐庶,準備往另外一頭逃竄。
蜀軍也算訓練有素,一發覺情況不對,立刻將人分作兩批,一批留下與單二對陣,一批就往徐庶那裡拿人。
可單二既然連黃敘都能騙走,自然不會將這些士兵們放在眼裡,牛角一揚,就將成都地皮活生生掀起了一塊,單二一招之間,就把所有人都攬進了攻擊圈裡。
胖子,並沒有學到這招掀地皮,他跟著徐庶幾個來到長街的另一頭。
在那裡,嚴輿與一眾弟兄,早已等候多時,等著要帶徐庶離開這塊是非地。
「單大哥!您受苦了!」
徐庶能坐上家主位置,武功比起單二是只高不低,可他現在連走路都要人攙扶,其中的心酸苦楚,不言可喻。
只是,比起命斷天牢,徐庶能活著走出成都,心裡已是萬分慶倖,他顫抖著聲音道:「三天前,諸葛亮突然加強了大牢警戒,又命人斷了我一日三餐,分明 是要耗我體力……我怕他早已猜到你們的行動,方才我使了一計金蟬脫殼,讓小夥子假扮成我的模樣,好不容易騙過了黃敘,咱們不能再按計劃行事,現在在城裡多 留一刻,就多一刻的危險,咱們現在就得走!」
「好!都聽單大哥的指示,咱們這就離開!」
嚴輿也不管現在是夜半三更,城門緊閉,他帶著徐庶快步疾行,就準備破門出城,只是眾人身前忽一龐然大物,排山倒海而來。
大夥仔細一看,蓋一胖子是也。
「嚴大哥這麼急著走,莫非是知道守門的人是武神黃忠,所以才趕著要去送死?」
嚴輿一皺眉,沒料到胖子居然如此本事,聽說那劉巴家裡不但養了十多條狗,當年劉璋還留給他不少私兵家將,這樣都沒把胖子拿下,到底是劉巴太膿包,還是胖子真本事,嚴輿一時間摸不著頭緒。
他剛想說幾句客套話,把胖子推出去當開路先鋒,就聽胖子喊道:「老子也懶得跟你們多廢話,放下徐庶,其他人要嘛自我了斷,要嘛由我了斷,隨你們吧。」
聽胖子口氣狂妄,嚴輿登時怒意勃發,雙手往前一伸,袖裡一副鋼爪已經露出了獠牙,他舉步向前,就往胖子殺去:「你小子不識好歹!就別怪我了!」
嚴輿身後,隱約有白虎身形浮現,他功力只達虎衛,本命獸境界甚淺,還不能配合本命獸施展招式,不過手上利爪經過本命白虎加持,那兇猛的力道想將胖子開膛剖腹,絕對是綽綽有餘。
不過,這一切只是嚴輿的想像。
胖子手一伸,從背後取出了長劍——既然要進蜀軍當臥底,如果用的還是青龍斬和雷霆刀,不被識破身分才叫有鬼。
反正本命獸的招式被劍丸限制住,胖子索性放棄,反正青龍刀搭配上如意劍膽,也多了不少花樣,他兩手一握劍柄,立刻叫道:「別以為會用鋼爪就是金鋼狼!老子一柄老虎鉗,就能送你上西天啊!」
如意劍膽隨心所欲,胖子張口一喊,長劍就像融化一般,形狀劇烈的變化,變成了一把大大的老虎鉗。
胖子兩手分別握著夾柄,也沒什麼精妙招式,就這麼一蕩一夾,不但蕩開了嚴輿勢在必得的一爪,虎鉗還跟夾娃娃一樣,牢牢夾住了嚴輿脖頸,就看他一顆虎頭脹滿了青筋,登時面紅耳赤,喘不過氣來。
「就這點本事,你也好意思出來顯擺?一邊涼快去!」
胖子懶得跟這種貨色多糾纏,雙臂使力,虎鉗往身邊一甩,轟的大響,嚴輿直接撞壞了一旁的土牆,暈了過去。
「哼!老子雖然少了本命獸幫襯,對付這種三腳貓,還是見一個踩一個,沒有半點懸念啊!」
離開魯門山后,胖子幾乎是一路挨揍,心裡著實窩火,難得有這樣的機會,他頭一扭,滿臉淫笑,就準備拿這些徐家子弟們開刀。
當然,徐庶是他的重頭戲,不把他玩到死去活來,胖子可就對不起馬鐵了。
淫笑之間,胖子肥腿才剛剛抬起,背後就傳來了急促腳步聲。
「天不從胖子願……」光聽這聲音,胖子就知道黃敘來了。
興致剛起就被打斷,胖子雖然憤慨,但機不可失,他能不能混進蜀軍大營,就要看這一把!
只見他兩腿往前一站,挺直了胸脯,一副義憤填膺的模樣,張口就喊:「你們這些傢伙,光天化日就敢在成都城裡作亂,是欺俺蜀中無人啊!今天俺就要給你們個教訓,你們來呀!」
聽胖子胡喊一氣,幾十個人面面相覷,抓不准胖子玩的把戲。
見大夥沒動靜,胖子怕這戲演的不入味,又是急的亂喊:「你們這些狗娘養的,一塊上!爺可不怕的!」
這話實在傷人,徐家子弟們本來給胖子解決嚴輿的雷霆手段嚇著,不敢貿然出手,現在給胖子用話一激,立馬恢復了生氣,刀一抽,個個是兇神惡煞,殺氣騰騰。
眼見大夥配合,胖子是更加賣力,他眼一擠脖一縮,演都不用演,窩囊模樣是堪稱經典,只見他明明是怕的很,卻還要逞強叫道。
「你……你們來啊!俺可不怕!」
那「怕」字說的尾音顫抖,簡直是在給徐家子弟兵們加油打氣,眾人膽氣一壯,已經是磨刀霍霍,準備上前一試。
半空中,突然傳來驚雷炸響,一道人影擋在了胖子前頭,張口說道:「小兄弟不必擔心,今日黃敘一定保你平安!」
黃敘甫一登場,便是氣勢不凡,只是在他背後,胖子是險些沒笑死。
搞定收工!
胖子心中暗樂,要是黃敘知道他現在護著的這位,就是他朝思暮想的胖子,只怕黃敘會先把自己那雙眼珠子給挖了,再回頭解決胖子。
不過,現在這人在黃敘心裡的第一形象,已經是良好的西蜀百姓,見義勇為小胖子,不,大胖子也。
絲毫不把徐家子弟們放在眼裡,黃敘護在胖子身前,手上還抓著方才那個單二,他手一放開,單二立刻癱軟在地——龍將與天人的差別,根本就是人他媽生的和妖他媽生的,人類跟妖怪,怎麼能做比較?
徐家的子弟兵見到村子裡二把手給人像拎小雞一樣的拎著,眾人雖是滿腔怒意,但更多的,卻是滿心畏懼。
尤其黃敘魔化金身後,渾身披著鱗甲,燒著魔焰,三分是人,七分像鬼,眾人氣勢一餒,這仗還沒打,已經先輸了一半。
人群裡,徐庶見事不可為,不想大夥陪葬,從人群中走了出來,用著虛弱嗓音,與黃敘說道:「少將軍別來無恙?」
見到徐庶,黃敘歎了口氣,但想起諸葛亮的交代,又口氣冷硬的說道:「先生罪名未定,卻縱容屬下行兇劫獄,難道是作賊心虛?」
徐庶臉上苦笑,他懶得辯白,只是低頭與黃敘求情:「誰是誰非,日後自有公斷。徐庶只求將軍看在往日情面,放我徐家子弟一馬,徐庶甘願與將軍返回大牢,繼續服刑。」
徐庶這話一說,子弟兵們紛紛出言反對,一時場面混亂,有人拿起兵器擋到了徐庶身前,又有人喊說徐庶給折磨的糊塗了,要大夥趕緊把他架走。
黃敘見情況混亂,也不急著動手,望著徐庶便說:「還請先生先表示點誠意,黃敘才好做決定。」
見黃敘似乎有意放行,徐庶身子一掙,甩開了身邊攙扶的弟兄,就要到黃敘身邊束手就縛,子弟兵們捨身要擋,卻給徐庶惱怒的眼神逼了回去。
他一步一頓,拖著沉重的身子,好不容易來到黃敘身邊,低聲下氣的說道:「少將軍,這些人都是我族中子弟,有朝一日,也是要替西蜀賣命的,請少將軍放他們一馬吧!」
黃敘長歎了口氣,走到了徐庶身邊,壓著聲在他耳邊說道:「先生……
黃敘對你不住,這同袍,我們怕是做不成了!」
話剛說完,黃敘右手已是鮮血淋漓,手上利爪直接貫穿了徐庶胸膛,結束了他的性命。
徐庶,非死不可。
眼睜睜看著徐庶被殺,徐家子弟兵們全都瞪紅了眼,一個個大吼大叫,提著刀就往黃敘殺來。
只是螳臂擋車,除了被車輪輾個稀巴爛外,並沒有其他下場。
黃敘出手毫不留情,但興許是心有愧咎,在殺這群徐家子弟時,兩眼總是緊閉。
少看到一些枉死之人,也許今後可以少作幾場惡夢吧?
這一夜,連同徐庶在內的三名賊首,徐家派來的一百一十七人,全數遭到格殺,一個不留。
唯一值得開心的,大概是黃敘收了一個叫做吳劍的胖子,作為他的偏將吧?
涼州,武威城外。
武威是涼州大城,位處涼州心臟地帶,若欲統領涼州,佔據此地作為根據地,是再適合不過,但此刻的涼州之主,卻僅是將軍隊駐紮在城外。
位於軍陣中央的,便是高掛司馬家大旗的帥營,這營帳出奇的寬闊,帳裡各式擺設是一應俱全,書桌躺椅,涼席臥塌,就連壁櫥書櫃都有,宛如一座活動式的書房臥房。
只是,司馬昭寧可大費周章架設這樣的豪華營帳,卻不肯移駕到武威城裡,使用既有的太守府衙,實在叫人費解。
但此刻的涼州,是他說了算,他要怎麼做,無人可管。
營帳外,郝昭手持軍報,等帳外護衛通報後,便逕自入了大帳,他一進帳裡,就見司馬昭獨坐在大椅上,手上正拿著一部書冊在讀著。
「主子,蜀軍送來消息,前些日子街亭大敗後,蜀中已決定出兵東吳,全力支援我軍,他們休整數日,等兵馬調齊後便會出發。」
緩緩合上了書頁,書冊外頭,寫的是「秘史」二字。
司馬家歷代做的都是史官,自然知道許多鮮為人知的內幕消息,司馬昭籲了口長氣,好像要把精神從書裡抽出來一般,閉目養了會神,才道:「諸葛亮答應賣與我軍的糧草,送到了嗎?」
「回主子的話,已經送來了。」
聽到糧草無虞,司馬昭似乎是松了口氣。
他會在這節骨眼造反,實在是逼不得已。
自從司馬懿被奪去官位後,曹丕對司馬家處處制肘,不但大幅縮減了太尉權力,還想對司馬昭的虎豹騎下手。
司馬昭拿了秦皇陵的寶藏後,更成了曹丕的眼中釘,他要是再不動手,恐怕就只能由人宰割。
但想造反,除了要有兵,還得要有糧。
皇陵裡的金銀珠寶雖多,既不能拿來當士兵使喚,也不能拿來當糧草服用,幸好,司馬昭謀定而後動,早在揭旗造反之前,就已經把事情都計較好了。
引鮮卑入關、請羅馬人助拳,這些事,他早在當初奉司馬懿之命,出關說服西鮮卑慕容氏投降時,就已派人去辦妥了,這不臣之心,當時便隱隱露出了痕跡。
只是,司馬昭準備的再充分,都有疏忽的地方,他怎麼都沒想到,他暗裡囤積的糧草居然就在他揭竿一起,登高一呼時,被程昱派人燒了個乾乾淨淨。
程昱不出手則已,一出手,便是打蛇七寸。
當初對付司馬懿,程昱不過搬出司馬昭,就把這人打進了大牢,折磨的比死都不如,現在對付司馬昭,他更是一針見血。
沒了糧草,司馬昭的大軍還能反多久?
這人的陰狠毒辣,比起當年的賈詡、郭嘉是不遑多論!
想到這,司馬昭不禁頭疼。還好,吉人自有天相,就在最後一刻,司馬昭從諸葛亮手裡,買來了大把的糧草。
雖然諸葛亮肯賣糧,安的也不是什麼好心……
司馬昭緩緩睜開了眼,正想喝口茶紓解一下胸中苦悶,就見郝昭直盯著他瞧,正確點說,是盯著他身後,那件高掛的龍袍瞧著。
「怎麼了?伯道還有事要稟告?」
郝昭給他一語驚醒,這才把目光從那龍袍上移開,連忙搖頭說著無事。
司馬昭一笑,也不再捉弄他,開門見山便說了:「伯道是不是在想,我為何遲遲不榮登大寶,建國稱帝?」
郝昭聽不出司馬昭話裡是鼓勵還是質疑,他為難了會,還是決定坦白為上,單膝一跪,點頭說道:「主子,屬下的確不明白。」
他們明明已經占了武威城,司馬昭卻不肯移駕城中,種種行徑,讓郝昭頗為不解。
聽到手下大將質疑,司馬昭不怒反笑,他相信,軍營裡與郝昭同樣想法的人,絕不在少數。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司馬昭穿上龍袍,坐上皇帝,郝昭這個七品將軍立馬官升三級,少說也是個四品的驃騎將軍。
名位權勢,是人都抵擋不住,但是,做了驃騎將軍,做了司馬皇帝,對他們手下的人馬和佔據的領土,並沒有半點幫助。對虛名,司馬昭興趣缺缺,他在意的,只有實權。
哂然一笑後,司馬昭說道:「伯道不用擔心,你們都是我司馬昭的心腹,有朝一日,我真有黃袍加身的那天,你們就是開國功臣,姓名事蹟都能留在青史上,流芳百世。」
聽到司馬昭的保證,郝昭只是點頭應是,語氣裡卻沒有歡喜之情。
司馬昭知道這些人的心意,他們現在就如同亡命之徒,只求今朝,不管明日,日後怎樣,也得有命活到那時候才行。
司馬昭若能在此時稱帝,無疑是給眾人打了一劑強心針,對士氣大有幫助,但司馬昭不肯自有他的考量,如今只能耐著性子道:「知道我為何不肯移駕武威,而要在軍營裡立帳,與大夥共住嗎?」
郝昭搖了搖頭,他有太多的不明白。
司馬昭既然有膽量造反,為何沒有膽量,踏出這最後一步?
司馬昭玩笑似的說道:「不敢欺瞞伯道……我今天一旦進了武威,登基稱帝,只怕明日曹丕的大軍,就會將我們殺的片甲不留。」
皺著眉,郝昭更不明白了。
他們與曹軍交戰過幾次,曹丕手下雖然兵多將廣,實力雄厚,但他們仗著羅馬人派來的白晝與黑夜兩支兵團、鮮卑人的五萬鐵騎、虎豹騎的兵力,兩邊幾次交戰,勝負只是各半,為何司馬昭會有此一言?
郝昭腦子裡還在思考,司馬昭已經說道:「曹軍少說有三十萬之眾,我軍滿打滿算也不過十萬數目,你想想,以少擊多,最要緊的是什麼?」
郝昭總算明白了:「靈活迅速。」
司馬昭與部隊一同行動,就是為了方便軍隊變換行蹤,一旦司馬昭做了皇帝,勢必得有個都城作首都,到時候司馬昭的軍隊死守都城,面對曹丕三十萬大軍,還有何優勢可言?
司馬昭繼續說道:「當年王莽篡漢,袁術稱帝,都忽略了一個問題,才讓他們的王朝在短短幾年間崩潰……沒有解決這個問題前,我是不會登基稱帝的。」
「什麼問題?」
「命。」
2011-2-19 20: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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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魚躍龍門
吳都,建業,太和殿。
皇城之中,為免宵小犯禁,誤闖禁宮,越是重要的人物,住的就越後頭。
乾清宮,是小皇帝孫和住的地方,後頭則是他母后大喬的紫嵐宮、太皇太后吳國太的鳳儀宮,只是,這些寢宮雖說是戒備森嚴,卻沒有位在最後頭的太和殿來的森嚴。
太和殿裡,住的不是人,而是幾塊牌位跟一個天大的秘密。
「小三子,你在外面等著,待會大妹子來了,你再行通報!」
「喳!」
聽到老太后吩咐,小三子一眼都不敢多瞧,太和殿的故事他聽的多了,聽說,這裡頭就藏著讓孫家雄據一方,稱王稱霸的秘密。
在皇宮裡想活的安樂,秘密是知道得越少越好,小三子恭送老太后進門後,便在外頭待著,杵在他左右監視的,都是三品帶刀侍衛。
三品,絕對是大官,小三子即便已是領班太監,深受老太后寵信,也不過位居四品。
可是,他看著這些人的眼神,卻是憐憫的多,羨慕的少。
能夠進太和殿當差的,或許,已經不能說是個人,只能說是條狗了——
只有狗,才真的是忠心耿耿,絕無貳心。
殿裡頭,老太后先在幾塊牌位前撚香膜拜後,才到後頭的書櫥上,取下了一封書信。
信紙暈黃,老太后小心翼翼的將信紙攤開,一股陳年累月的黴味便直竄鼻孔,叫人作嘔,她極其小心的掀動著,好像一個不小心,就會把這些信紙給碰碎了般。
信紙上,寫著幾個大字。
「一命,二運,三風水,四積陰德,五讀書。」
字體已不復當年的墨色飽滿,但上頭的回憶,仍是那般鮮明。
當年孫堅寫這封信的時候,他剛破了虎牢關,進了洛陽城,那年,發生了一件大事,一件足以改變整個孫家的大事。
老太后籲了口氣,似乎是沒有體力再去遙想當年,她剛想搬條椅子過來坐,門外,小三子的聲音已經傳了進來:「啟稟太皇太后,太后已至太和殿外求見。」
「讓大妹子進來,老身這裡不用人伺候,你傳哀家命令,讓侍衛們都撤遠點。」
「奴才遵旨。」
小三子叩頭謝恩,知道老太后是有些機密要講,他趕忙吩咐左右退下。
「咿呀」一聲,太和殿木門一開,大喬隻身就來到殿內,見到吳國太,她躬身就要跪拜,卻給吳國太攔道:「好了,大妹子你也別見外,先去給你丈夫跟公公上香吧!」
那幾塊牌位,拜的便是孫堅一家子,說來也是可憐,孫堅、孫策、孫權,孫家的男人,全都應了一句話,英年早逝。
等大喬上過了香,吳國太與她招了招手,便把她叫到了跟前問話:「大妹子,我前些天讓你去查的事,查的怎樣了?周家那鬼靈精露了什麼口風沒有?」
「回老佛爺的話,我把小三子那日抄下的字句拿給我二妹看過了,可她只是笑,卻什麼都沒說。至於我那小侄子,更是成天的不見人影,我就是想套話,也找不著人呐!」
吳國太盯著大喬雙眼,彷佛是要把她看透了般,半晌後,才搖頭說道:「唉!老身也猜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大喬微微一愣,趕忙說道:「老佛爺!我確實是……」
「老身沒有怪你的意思,其實那日讓你去探你二妹子的口風時,老身就猜到,會是這樣的答案了。」
「老佛爺,其實若照小三子記下的對話來看,我那侄子雖然有些僭越,但不諱言的說,他給皇上的建議,著實不差啊?」
聽到大喬的話,吳國太老臉綻笑。
到了這把年紀,什麼建議好,什麼建議差,她自然分的清楚,小皇帝能有這番改變,明顯是周家小鬼的功勞,只是,她心底在意的並不是這個。
今日,周家小鬼不過幾歲,就有這等心機城府,能輔佐小皇帝周旋在大臣之間?
明日,待他羽翼長成,若有了貳心,小皇帝豈不成了他的傀儡?
見微知著,老太后若不防範于未然,只怕日後九泉之下,還不能安心啊!
「呵呵!一個是你兒子,一個是你侄子,既然你都不在意,老身自然無話可說,其實老身讓你去問,只是想給那小周郎一個忠告……本來是想你順便把那小鬼一同找來的,既然人沒找著,老身就跟你說了,由你去傳話吧!」
吳國太話一說完,指著桌上信紙,便與大喬繼續說道:「你可知道,當年你公公孫堅,是在什麼情況下寫下這幾個字的?」
信紙上頭寫的那行字,看上去像是風水師的格言,大喬琢磨了半天,琢磨不出個究竟,只得搖頭。
吳國太笑了笑,壓低著聲,在她耳邊說道:「當年,夫婿破虎牢關,入洛陽城,在寫這封家書時,身邊只有一樣事物。」
「是傳國玉璽!」
信紙的第二頁上,蓋著一個章,正是「奉天承運」四個大字。
吳國太嘴角微揚,輕笑道:「不錯!這句話的道理很簡單,不管想出人頭地,入朝當官,或者位極人臣,稱雄稱帝,其實都脫不開這句話。」
吳國太似乎在暗示什麼?大喬靜默不語。
「這句話裡,最重要的,便是第二個字││命,如果沒有這個命,就算真當上了皇帝,也得因故夭折,袁術便是最好的例子。」
吳國太的意思,周家恐怕是沒這個命的。
「奴家明白了,老佛爺的話,我一定帶到。」
大喬總算明白吳國太擔心的是什麼了,篡位稱帝?她那侄子,恐怕沒這等本事。
她正要告退,心底突然起了好奇,開口問道:「只是老佛爺……這皇帝命如果是與生俱來,當年漢高祖劉邦又何必如此拼命,還差點死在項羽手下?」
「當年,孫堅靠著傳國玉璽吸取玉魄改換命運,有了現在的吳國;曹操恭迎獻帝,讓郭嘉替他施展鬥轉星移,換取漢家天子的命格,有了現在的魏國;我主劉備,靠著與高祖劉邦的血緣關係,成就了帝王之命,創立了現在的蜀國。想當高官權臣容易,想當皇帝,卻沒這麼簡單……」
官道上,黃敘一邊策馬,一邊與身旁的胖子偏將說道。
胖子聽的入神,見黃敘稍作停歇,探囊取水,不禁贊道:「少將軍真是博學多聞,俺這大老粗今天可是上了一課了。」
黃敘咕嘟咕嘟,幾口清水下肚後,袖口一擦,笑道:「這些我也只是從丞相那裡聽來的,現在告訴你,是想讓你明白咱們這次的任務到底是什麼,你也是咱們自己人了,不必事事都瞞著你。」
聽到黃敘把他當作自己人,胖子臉上笑的比什麼都歡,心裡則是比什麼都幹。
為了「自己人」三個字,胖子可說是使盡渾身解數,不但演了一出「小胖半夜不睡覺,抓到徐庶偷尿尿」的戲碼,以青春的肉體攔下了徐家眾多子弟兵,等混到了黃敘身邊後,還得小心白耳兵挖他的祖墳,查他的戶口。
沒把胖子祖宗十八代幹什麼吃的弄得一清二楚,黃敘可不會傻到把胖子當自己人。
不過,胖子有備而來,黃敘道高一尺,胖子自然魔高一丈。
打著憋腳形意拳的神雕胖俠,吳劍吳胖子,不管黃敘到哪去查都能聽過點風聲,黃敘要還能查出什麼名堂,胖子立馬跪下磕頭,叫他三聲爺爺。
「少將軍,咱們這次的任務,到底是要做什麼啊?」胖子一臉憨厚。
看來,也不是每個胖子都與那東吳黎聰一般賤格……黃敘收妥水囊,道:「咱們要去阻止司馬昭,不讓他換得皇帝命。」
與司馬昭有關?這事有些看頭!
龐統會派胖子來,正是要他想辦法從諸葛亮身邊挖點可用的軍事情報、戰場訣竅來的。
諸葛亮多智近妖,胖子以為,三個臭皮匠,最多就是勝過一個臭皮匠,想勝過諸葛亮,實在是沒門。
現在雖然有龐統主持大局,但若不耍點手段,弄點心機,想贏仍舊很有難度。
難得龐統與胖子有志一同想陰諸葛亮一把,胖子自然要來了。
可凡事沒有十全十美,胖子是混到了黃敘身邊做偏將,但黃敘不上戰場,胖子屁點情報都聽不到。
以前在解煩軍當小帥,成天到頭的出任務,現在換了個時空背景,換了個身分地位,還是成天到頭的出任務,沒半點長進。
胖子只能把握機會,旁敲側擊,好套些有用的情報。
咦了一聲,胖子訝道:「咱們與那司馬昭不是盟友嗎?」
「盟友一說,不過是司馬昭自抬身價,丞相不過是拿他來當槍使,司馬昭要真有什麼出格舉動,咱們還是得出面打壓的。」
諸葛亮這廝不是好鳥,胖子知道,只是他扮演的吳劍是個憨厚的鄉下漢子,這等借刀殺人的計謀,照理說他是聽不懂的。
見到胖子一臉似懂非懂的模樣,黃敘看的很是放心,不由輕聲笑道:「你可知道,當年雄才大略,一統天下的秦始皇,其實並非秦國王室的血脈,而是當時的丞相呂不韋與皇后趙姬的兒子?」
秦始皇的出身,別說黃易大師的《尋秦記》有登載,就是正統史記、稗官野史,都寫的清清楚楚,這人身上流的,確實不是秦國王室的血。
這件事,胖子自然是聽過的,可他張大了嘴,好一會才說了句「好像聽過」。
不懂裝懂!黃敘看在眼裡,更是放足了一百八十個心,功夫不差腦子差的吳胖子身家清白,拿來作偏將,絕對是個得力助手。
黃敘也不拆穿他的小把戲,介面就說:「既然知道,你不妨猜猜,秦始皇既然是呂不韋的兒子,自然不是龍種,也沒有什麼皇帝命,你想他又怎麼能當上這個皇帝的?」
胖子即便真是個白癡,也該聽出些味道了,他連忙問道:「莫非這中間有戲?」
「不錯!魚躍龍門,就是尋常錦鯉,也能飛升成龍。」
「啊?」
黃敘這話答的不清不楚,胖子才要再問,黃敘已經搶先說道:「好了,時候不早了,咱們趕緊上路!其他事等到了地頭,你自然就會明白,你只要記得,咱們這次去,除了要阻止司馬昭成為這條化龍鯉魚外,還有一個重要任務。」
「還有其他任務?」
「既然有這個機會,丞相交代,如果情勢允許,就替咱們上頭那位主子,換個命運無妨。」
想來,諸葛亮是替劉禪上演一齣「我是阿斗,我不用人扶」了。
又是夜半三更,又是四下無人。
不過,這裡不是街亭棧道,而是位在魏國境內,當年的秦朝國都,鹹陽。
鹹陽城外十多裡,寂靜森林中。
幾個人正往森林深處,小心的行走著。
只要是在鹹陽住過的人都知道,這森林可是鬧鬼出了名的。
當年秦始皇一統六國後,做過幾件轟動天下的大事,其中的焚書坑儒,便是在這林子裡解決的。
聽說,每逢初一十五,這裡還能聽見不少讀書人叫屈喊冤的聲音。
幾個人走在樹林裡,身邊的藤蔓交錯縱橫,將樹木之間的縫隙堵的嚴嚴實實,也不知道多久沒人來過,整一副蠻荒野地的模樣,實在讓人難以想像,鹹陽大城旁邊,竟有這樣的地方。
「子全,你若是累了,就讓伯道上去替換吧,看情況,還有好段路呢!」
說話的人,正是妄想著魚躍龍門,要與秦始皇一樣,一躍成為千古一帝的司馬昭。
在他身前正奮力斬斷藤蔓,好開出一條能走人的路子的,正是「銅牆」王雙。鐵壁郝昭,銅牆王雙,這兩人便是司馬昭手下虎豹騎裡,最得力的兩張王牌。
王雙聽到主子關心,只是揮了揮手上鐵斧,卻沒把郝昭叫來替換,後頭幾人明白看見,那斧頭上到處都是缺口。
郝昭大手抓上身旁藤蔓,手上使勁,藤蔓卻是彎而不折,不禁皺眉說道:「想不到這些樹藤質地如此堅韌,王雙兄弟怕不是手酸,而是斧子砍久,不俐落了。」
王雙微微點頭,他生性沉默寡言,幸虧遇上了郝昭,兩個人彼此互補,有郝昭幫著說明,省得他還要開口。
司馬昭沒想到這些樹藤硬的出奇,眼見周圍全是藤蔓交錯,就連頭頂上都給樹冠遮蓋了視線,要不是帶足了油燈火把,裡頭光是漆黑一片,就夠嚇人的了。
他正傷著腦筋,一行人裡,走在最後頭的那人突然開口說道:「司馬先生,這裡似乎有些奇怪,我總覺得,有人在暗裡監視著我們。」
前頭三人聽到這話,心底都是暗笑,司馬昭扭頭便說:「格裡斯將軍,這裡死過不少人,興許是有些人死後陰魂不散,您別擔心,您貴為教皇手下的白晝騎士長,相信陰魂們是不敢找你麻煩的。」
格裡斯聽得解釋,仍是滿臉狐疑,總覺得身後有些不妥,幾個人見他疑神疑鬼,都是在心底恥笑。
想不到這格裡斯堂堂七尺之軀,長的高頭大馬,連幾隻遊魂野鬼都怕,實在是弱了羅馬教皇的名頭。
司馬昭又好言安撫了一陣,幾個人這才繼續砍樹開路,往前邁進。
一直等到他們走的遠了,那樹林的角落處,才冒出了兩條人影。
「沒想到那金毛鬼感覺這麼靈敏,差點給他逮著了啊!」
「哈!那不是金毛鬼,而是羅馬人,那可是司馬昭遠從羅馬帝國重金請來的幫手,不能小覷了。」
會在這節骨眼上,扮成吊靴鬼尾隨在司馬昭身後的,除了胖子與黃敘,再無他人。
這裡是魏國曹丕的地盤,他們這次雖然是出任務,但與司馬昭一樣,都不敢大張旗鼓,而是秘密行事,是以人數都是越少越好。
胖子聽黃敘說到了羅馬人的來歷,就想藉機多套點情報,連忙說道:「不過就是毛色怪了點,看他那身板還不及俺的壯實,別是銀樣臘頭槍,中看不中用啊!」
「呵呵!這羅馬人功夫怎樣,我也不甚清楚,不過司馬昭身邊兩人,郝昭與王雙功夫卻是不錯,郝昭練的是鐵壁戰陣,王雙則是有本命銅牆,都算得上是個人物。」
能給黃敘放進眼裡的,少說也有龍將等級,何況郝昭、王雙,可是《三國演義》上有名有姓的人物。
諸葛亮當年北伐曹魏,一招明修棧道,暗渡陳倉,就是被郝昭識破,給王雙殺的大敗虧輸。
不過,管他是有三頭六臂還是六頭三臂,反正天塌下來有黃敘擋著,胖子繼續裝他的小孬孬,作他的漢奸走狗賣國賊就行。
胖子二人緊跟在司馬昭一行後頭,走了大半夜,就在天濛濛亮時,走出了那座森林,或者說,走到了森林的中心處。
那裡沒有參天巨木盤根錯節,森林中心處是出奇的平坦開闊,有一座涼亭,幾處水潭,水潭裡居然還有幾尾鯉魚遊動。
胖子眼角余光剛看向黃敘,就見黃敘頻頻點頭,低聲解說。
「到地頭了……丞相說過魚躍龍門的景象,與這地方相差無幾,涼亭後面有座假山,假山上頭有個瀑布,只要從水潭裡抓條鯉魚,放到瀑布下頭,鯉魚一旦逆流而上,到達瀑布頂端,便能躍過龍門化為龍種。」
至於化為龍種以後,能夠怎樣又怎樣,胖子不問都知道,他心底好奇的,是另外一件事:「少將軍,咱們怎麼阻止司馬昭?又怎麼把這化龍的機會,給咱們主子換上?」
「別急!你只要在這鯉魚的側身,刻上想做皇帝之人的姓名,魚躍龍門後,那人命格就會有所改變了。」
話說到這,前頭一夥人已經撈上條鯉魚,胖子看的心急,從懷裡掏出了條黑巾,就準備蒙面打劫。
他們雖然是來攪局的,但眼下的情況,司馬昭還有些利用價值,不好就這麼撕破臉,胖子早得黃敘命令,蒙面行事,免得讓司馬昭看出了身分。
胖子黑色面巾一圍,就聽黃敘說道:「別急,聽說後頭還有些兇險在,咱們讓司馬昭先走,等一切都妥當了,再現身不遲。」
見黃敘老神在在,胖子心頭不禁起疑。
「這……少將軍,俺是大老粗,有些事情怎麼都想不通。既然咱們丞相大人早知道這地方,怎麼不早點過來,給咱家那位主子改改命,好讓他增添些皇者之氣,說不定還能讓咱們國運昌隆,風調雨順啊?」
胖子的疑問絕非偶然。
黃敘能對這裡瞭若指掌,八成都是從諸葛亮那聽來的,諸葛亮既然知道有這等洞天福地,怎麼不早點過來,卻要等到司馬昭出手才來搶食?
如果不是其中有鬼,就是這地方有屎!
黃敘一笑,搖頭便道:「這地方,丞相也是近日才從司馬昭那裡聽來的。」
黃敘是話裡有話,司馬昭不是傻子,有這種好地方,他私藏都來不及了,怎麼可能告訴諸葛亮,分明是司馬昭身邊有奸細,把消息透漏給諸葛亮知道的。
你個大熊貓,諸葛賤人真是臥底滿天下,老子現在就是看到只蒼蠅,恐怕都得懷疑是不是這賤人派來的了?
胖子正望著身邊的蒼蠅在懷疑,一旁黃敘又說道:「不過你可知道,是誰告訴司馬昭這地方的?」
「是誰?」
「仙師于吉!聽說是司馬昭用了不少寶物,才跟他換來這消息的。」
司馬昭的寶物,想必就是從秦皇陵裡取得的玩意了。
沒想到于吉這老傢伙不但是人口販子,專拐年輕男子做徒弟,還兼職做情報買賣啊!
這人貪財如斯,日後要是作古升天,胖子若不去挖他的墓,掘他的墳,可就對不起胖子斷水流大師兄的名號了……
「放開那個女孩,不,放開那條鯉魚!」
當樹叢裡走出一胖一瘦兩個蒙面人時,司馬昭赫然發現,他花大錢請羅馬人來助拳,實在是沒白花了。
郝昭、王雙臉色訕訕,對於未能察覺他們給人跟蹤耿耿於懷,不等司馬昭開口,兩人一站前,左右就將胖子與黃敘包圍了起來。
司馬昭見蒙面人身後再無幫手,不由笑道:「不管你們是誰派來的,就你們,不覺得有些少了嗎?」
黑色面巾下,胖子嘴角獰笑,若這裡不是曹丕地盤;若他現在扮的不是蜀國奸細,他包准司馬昭會給東吳上萬人馬輪著騎,不過現在也差不了多少,他往後一跳:「來人啊!關門放麒麟!」
胖子打定主意,等司馬昭一夥先動手,他便假裝不支倒地,好讓黃敘充大頭去。
司馬昭搖了搖頭,吩咐道:「伯道、子全,幫我攔下他們兩個,我這就進去將五彩錦鯉放生,好完成術法,改換天命。」
司馬昭這一吩咐,胖子心中立刻叫糟,要是對方真拆了夥,胖子他們倆勢必也得照辦,一個留下擋人,一個跟去破壞。
黃敘若是把胖子留了下來,那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在胖子心底,固然不能讓司馬昭換得天命,可讓劉禪換,胖子也是千百個不願意,蜀國有諸葛亮已經是個大麻煩,萬一劉禪換了命變成鳥生魚湯,魅力值猛地破表,再招來什麼牛鬼蛇神,他這臥底恐怕就做不完了。
司馬昭一動作,胖子也不等黃敘吩咐,立刻做出了反應:「少將軍,這就交給你了!俺去看看那金毛鬼到底有何本事!」
沒等黃敘同意,胖子已是大步跨前,完全不顧郝昭二人擺下的陣勢。
見這傢伙冒失,郝昭也不招呼,出手就要置胖子于死地。
可胖子會如此莽撞,其實也是在賭。
果然,郝昭鐵鎚還沒敲落,黃敘已然出手:「休得傷人!吳劍你先去阻攔司馬昭,我隨後便跟上!」
郝昭二人遇上黃敘,單對單是勝算不大,可若是群毆,兩邊一旦開打,一時半刻誰也休想脫身。
胖子覷得空隙,一個肥驢打滾便到了涼亭後院,往司馬昭二人追了過去。
司馬昭,你可要慢點啊!
等老子來幫你畫蛇添足,多寫上那麼幾筆,再放生不遲啊!
2011-2-19 21:02
shps940114
第九章 破劍丸
鹹陽城外,鬧鬼森林。
林中深處,黃敘與郝昭、王雙二人正戰的火熱。
見郝昭、王雙守得密不透風,黃敘大手往胸膛上一捶,轟的一聲,他猛然吐了一口血。
詭異的是,鮮血飛濺摦摥搴摽,卻沒有一滴落下,漫天血滴就像有了生命,凝滯在半空,動也不動。
這情景……郝昭二人眉頭緊蹙,正猜想著到底是什麼玩意,忽然,充斥在林子裡的千萬顆血滴同時間一縮一漲,就如同心臟搏動,幾乎讓整片林子都隨著一同跳動了起來。
隨著血滴跳動,郝昭與王雙臉色遽變,他們發現,自己的心臟,也跟著這些血滴一同在跳動,忽快忽慢,全然不受控制。
心臟,是人體血液的幫浦,跳的慢,人會昏迷不醒,可要是跳的快,心臟就會衰竭,郝昭二人受不住心臟跳動時快時慢的變化,已經開始有些頭暈目眩,站不穩身了。
「好邪門的功夫!」
見這人功夫邪門,知道若再任他施為,只怕小命難保,郝昭與王雙同時發難,壓箱底的招式立刻搬上檯面了。
「鐵壁戰陣!」
「銅牆護身!」
郝昭戰陣一開,全身肌膚就像鋪上一層黑灰,就連渾身毛髮都硬逾鋼鐵,他高舉手中鐵槌,槌頭便往黃敘敲來。
王雙本命一現,幾座巨大銅牆,立刻將他周身護了個緊密嚴實,他不過邁步向前,整個人就像座活動城堡,泰山壓頂一般往黃敘撲去。
「哈哈哈哈!來呀!不怕死的都來呀!」
魔化之後,黃敘不復平常斯文模樣,整個人狂性大發,見到滿天血紅更是莫名興奮,他驀地一吼,便高聲嚎叫了起來。
「黃敘!你他媽也叫小聲點,要是給鹹陽那頭的曹兵聽出什麼古怪,咱們就準備給曹丕大鍋炒,葬一塊了。」
林子最深處,胖子嘴上嘟嚷,腳下步伐是更快幾分,涼亭後頭有條小徑,也不知怎麼蓋的,端的是九彎十八拐。
胖子走了幾個轉角都不見司馬昭人影,正打算凝神定氣,施展瞬步,耳邊卻傳來一聲驚呼。
那聲驚叫,分明是司馬昭無疑,胖子聽這聲音就在附近,也不管什麼狸步瞬步了,一拔腿,胖子步便往前奔去。
「這是怎麼回事?」
剛過轉角,胖子就見到了司馬昭二人,還有黃敘嘴裡說的假山、瀑布、水池和鯉魚。
一切看上去都是如此正常——如果場景裡的人物不是一動也不動的話。
「見鬼了!他們在玩一二三木頭人?」
司馬昭手中那條五彩錦鯉,側身已經刻上了「司馬昭」三個大字,他正彎下了身準備把魚放進水潭,可偏偏畫面就在這時候停住了。司馬昭捧魚的雙手停在了半空,就像給人點了穴一般,就這麼動彈不得。
「你個大熊貓,莫非這就是黃敘說的兇險?」
胖子左顧右盼,場子裡除了羅馬人格裡斯跟捧魚的司馬昭,再無他人,可兩傢伙就跟尊蠟像一樣,怕是連呼吸都停了,怎麼看是怎麼詭異。
胖子眉頭深鎖,半晌後,總算做出了決定。
「老子是活該倒楣,要是等下給黃敘闖了進來,這事就更不好辦了,我這就上去給那鯉魚加個幾筆,加完就走!」
打定主意,胖子縱身便上,只是,他才剛剛接近司馬昭,耳邊就突然傳來了一聲脆響。
「胖子!小心!」
聽到武伶玉的聲音,胖子才剛要想問她哪有危險,忽然眼前一黑,整個人就失去了知覺。
於是,林子深處出現了一幅詭異畫面。
假山下,瀑布前,羅馬人張著嘴,司馬昭捧著魚,黎胖子則抽出了劍,就這麼動也不動,停在了那裡。
時間,像是靜止了一般。
街亭棧道,東吳營地。
吳軍佔領街亭後,自然沒有學馬謖紮營在山上,而是把營盤往前推進了十幾裡,越過了街亭棧道,紮在了五丈原上。
五丈原這一頭,便是吳軍地盤。
陸遜除了派馬家的馬超、馬岱往赴前線,更讓甘寧帶著親衛軍,太史慈帶著左翼營,先後奔赴戰場,趕到了龐統麾下等候命令。
營盤裡,人聲鼎沸。
士兵們或是給張任、甘寧帶去操練戰技,或是被薑維、太史慈派去建築防禦工事,總之是沒個閑著的,就是大帳裡頭,參贊們給馬休呼來喚去,清點兵馬糧草,分派營地部隊,也是忙的熱火朝天。
唯一清閒的,恐怕只有大帳後頭的龐統,與他身邊假扮成胖子的郭奕。
只是,他們不過是表面清閒,腦子裡同樣是不得歇息。
地圖上,五丈原另一頭密密麻麻佈滿了黑點,全都是蜀軍的部隊。
盯著地圖,郭奕揉著眉心,語氣裡盡是憂慮:「先生,西蜀大軍已至,別說兵力遠勝我軍,張飛、趙雲等猛將更是不能小覷,我們若是與之硬拼,傷敵一千,只怕也得自損八百,這仗難道非打不可?若是能暗地與西蜀談和,豈不是能創造雙贏局面?」
郭奕的意思,龐統明白。
不管是諸葛亮還是龐統,東吳或者西蜀,想的都是同一件事︱︱怎麼對曹丕下手。
北魏內亂不休,國力虛耗,正是趁他病要他命的好機會,誰要能在這時候咬上一口,絕對是比吃唐僧肉還要滋補的事情。
問題是,西蜀與東吳彼此箝制,誰都想咬一口,同時不想讓對方咬一口。
郭奕的意思,是雙方談和,共用北魏這塊肥肉,反正誰有本事,自然就咬的多。
可是,不管在明在暗,西蜀與東吳哪有談和可能?
龐統無奈道:「談和?即便今天咱們真與諸葛亮談和了,你敢相信他嗎?」
郭奕一時語塞,西蜀與東吳,近有奪交州之仇,遠有害劉備之恨,諸葛亮要是真答應和談,郭奕只怕還要擔心這傢伙背後下黑手。
龐統搖了搖頭:「與其成天擔心諸葛亮在背後使絆子,不如咱們先跟他們分個勝負,誰被打疼了,縮了,自然就無力再對曹魏下手……簡單講,雙方都知道,這是場硬仗,但,不得不打。」
這一戰,雖然不是生死存亡之戰,卻關係到日後東吳與西蜀的發展,誰能占得先機。
郭奕既然徹底想通了,也不再提什麼和談雙贏那些不切實際的說法,但他話裡,仍是帶著點悲觀色彩:「先生!既然如此,咱們是不是再跟陸遜都督討些兵馬?此地我軍只有六萬之數,對上西蜀,怕是討不了好去。」
對上諸葛亮,給郭奕多少兵馬,只怕他都無法安心。
龐統知道這些人都是嘗過諸葛亮手段的,他也不避諱,開口就說:「怎麼,你怕啊?」
這話是在挑釁,但郭奕卻沒有半點反應。
自從於禁死後,賈詡的仇、曹彰的恨,就只能由他一人來報,現在的郭奕唯一不能做的,就是逞強——死了,就什麼都沒了。
「晚輩確實不是諸葛亮的對手。」
沒想到過郭奕這麼乾脆,點頭便自承不如,龐統本來是想激激他,鼓舞一下士氣,沒想到氣氛卻更加低落。
龐統只得轉變話鋒,從激將變為請將:「好!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的確,眼下蜀軍各方面都略勝我軍一籌,真打起來,咱們十有八九要輸的,不過大業你可曾想過,如果東吳傾巢而出,勝負又是如何?」
大業是郭奕的表字,當初他爹幫他取這名字,便隱涵有雄圖大業之意,龐統刻意叫他的名字,激勵的意思,不言可喻。
郭奕明白龐統心意,打起了精神,細細思量後,這才說道:「若是我軍傾巢而出,我軍總體實力絕對在蜀軍之上,這事是無庸置疑。」
「那你可知道,我為何不讓陸遜多派點人過來?」
郭奕微微一愣,這事他還真想不通了,莫非龐統另有打算?
「晚輩不知。」
「哈!西蜀與東吳實力不相伯仲,我軍傾巢而出,或許略勝一籌,但勝了也只是慘勝,實力大損後,我們拿什麼去打北魏?」
一句話驚醒夢中人,兩軍交戰,誰勝誰敗都拿不到半點好處,他們爭的,不過是攻打北魏的機會,要是兩邊都像瘋狗一樣互咬,誰贏了都沒好處。
郭奕恍然大悟,連忙問道:「先生可是有方法讓我軍得勝,又能保存實力?」
「投之亡地而後存;置之死地而後生!只要胖子配合得當,我這計便有十成把握……」龐統忍不住笑了:「難道西蜀的人馬,會比當初赤壁的曹操大軍還多?」
早在派胖子到西蜀臥底時,龐統最擅長的連環計,就已經開始了……
睜開眼,映入胖子眼簾的,是一片遼闊無垠的疆域,黃沙滾滾,無邊無際。
沒有假山,沒有瀑布,沒有該死的鯉魚,更沒有司馬昭和那個金毛鬼。
「奶奶個熊,老子該不會又穿越了吧!這次是怎樣?《冒牌大胖子》還是《異界之胖子縱橫》?」
胖子環顧左右,想找個人來問話,但入眼的盡是枯黃沙礫,沒有半點人煙。
他才正想抽出背上長劍戳戳自己大腿,看看這到底是不是幻境,背後突然傳來一把熟悉的聲音。
「你個大熊貓,老子長這麼大,看過殺人的,被殺的,就是沒看過人自殺的……胖子,你有種啊!」
這下賤的臺詞,淫蕩的語氣,全三國只此一家,別無分號!
果然,胖子一轉頭,立刻給身後人嚇的倒彈:「你是胖子!呸呸呸!
不對,老子才是胖子!你他媽到底是誰,扮成老子是不是想去騙吃騙喝騙正妹!」
「哼!老子懶得跟你瞎扯淡,明白了當的跟你說了,你們這些凡夫俗子,個個都嫌命不好,想來個魚躍龍門,改天換命,行啊!你想換命,打贏老子就讓你換!」
莫非這就是黃敘說的兇險?
胖子看眼前那人的胖子扮相,實在惹眼,不禁罵道:「打不打咱們稍後再說,你能不能先把模樣換過?這感覺挺彆扭啊!」
聽到胖子挑三撿四,那假貨是好氣複好笑,不禁罵道:「你以為老子願意啊!告訴你,你想換命,就代表了你對自己的命不滿意,我就是要讓你知道,你小看了自己,會有什麼下場!」
敢情這傢伙裝成胖子,還是委屈他了?
胖子聽完這話,多少也把情況弄了個大概。
這地方八成是什麼前輩高人布下的陣法,專門用來告誡後人,叫他們樂天知命,別一個個都忘想換皇帝命,嫌自己的命差了。
不過,胖子壓根就沒想做皇帝。
他兩手一攤,道:「好了!難為你假扮胖子了,不過我今個來,不是來給自己換命的,你就省下這份工夫,直接放我出去得了?」
「哈哈哈哈!花言巧語就想蒙混過去,告訴你,如果你連自己的命都打不贏,哪有資格去獲取更好的命格?贏不了我,你就等死吧!」
想改換命格,就代表對自己過去的命格不滿意。
既然不滿意,就代表這命格是有缺憾的。
要是連個有缺憾的傢伙都贏不了,哪有資格去取得更好的命運!
布這陣法的高人,還是用心良苦啊……只是,胖子管他什麼居心,動口不行,自然就是動手,但這地方古古怪怪,對面的假胖子也是神神秘秘,還是先套點口風,動起手來才不會吃虧了。
胖子擬定說詞,哼聲便說:「動手便動手,老子可不會怕你,我好心提醒你,別看我人胖,一拳也能打死大象,你要是只有外型跟胖子相似,我勸你還是早點投降,省得等下被我打的回去叫娘,那可就丟人了。」
「叫娘?」假胖子初時會意不過來,等到聽懂胖子是在損人,不禁怒道:「胖子你儘管狂,告訴你,我的功夫跟你一模一樣,但我還多了點東西!」
假胖子勁力一揚,渾身肌肉立刻鼓脹,雄渾內力帶起的無邊威勢,就連身邊沙礫也給帶的滾動起來。
他身後,本命獸顯露身形,赫然是武伶玉無疑。
「老子的本命獸?」
見胖子會意過來,假胖子嘴角一笑,歡聲說道:「你不是連命都想換掉了,怎麼還會在意自己的本命獸?就讓給我來用吧!」
在識海裡叫了幾聲,武伶玉果然全無反應。
胖子眉頭緊蹙盯著假胖子直看,表情說不出的古怪:「偷了個老子的本命獸,有什麼好得意的?」
「嘴硬?接我青龍斬試試!」
假胖子張口喝斥,手上兵器一揚,赫然是胖子的青龍刀無疑。
見狀,真胖子點了點頭,表情由疑惑轉為同情,盯著假胖子直看。
青龍刀加青龍斬,絕對能把胖子殺的雞犬不留——但,若這假胖子真把真胖子整個cos過去,那……
果然,青龍翻飛刀間,只是青龍刀還沒劈落,假胖子卻愕然發現,他再也控制不住體內力量的流動,強硬壓抑劍丸的結果,除了青龍刀潰散,就連他一身骨頭,也給真胖子一腳踢的要散。
「哼!老子最厲害的,除了過人的學識與迷人的外表,本命獸只能排第三!你個傻豹,會老子的武功又怎樣,我照樣把你踹去吃屎!」
胖子早猜到假胖子會給劍丸反噬。
趁這傢伙恍神之際,胖子大腳一踹,便將他踢飛了出去。
假胖子強行壓制劍丸,如今遭受內力反噬,氣血早就不順,胖子這腳力道萬鈞,又是往丹田踢去,即便這假貨是皮粗肉厚,也給踢的倒飛三尺,吐血三升。
「是劍丸?你體內有劍丸!」
「怎麼!你連老子的妞都把走了,還不知道老子有三顆蛋?你他媽活該找死!」
胖子也不給假胖子還手機會,欺身便上。
刀花一施,青龍刀就往假貨身上招呼,務必要割下點什麼眼睛鼻子小弟弟的,省得他假扮胖子出去騙人。
「哼!區區一顆劍丸,怎麼難得倒我!千重腳!」
臨危之際,假胖子雙腳一屈一伸,便卷起了層層沙浪,看情況,使的確實是千重腳沒錯,而且那勁道更勝過往,儼然是受到劍丸的加持了。
這傢伙舉手投足間,已把劍丸制的服服貼貼?
胖子一則是驚,一則是喜,他臉上萬分訝異,駭然道:「怎麼可能!
莫非你真懂得如何操控劍丸?」
見到胖子的表情,假胖子哈哈大笑,不由話多了起來。
「當然知道!反正你現在沒了本命獸,就是告訴你也無妨……你們這些凡夫俗子,施展本命招式時,就只會一股勁的把內力送去給本命獸,殊不知本命招式,最終仍是要由人來施展的!」
胖子臉上苦的可以滴出油來,但心裡可是樂得可以開出花了:「什麼意思?」
「心中所指,便是劍丸力之所向……施展本命招式,下乘的人就像你,把內力輸給本命獸後便不再理會,但上乘的用法,是將內力散佈在必要穴脈後,才喚出本命獸,使動招式!」
道理很簡單,跨過去就是一道坎,但跨不過去,就是一道山。
胖子汲汲營營,成天想的,都是怎麼減少送給伶玉的內力,可是由伶玉來施展招式,胖子便無法掌握內力的流向,他怎麼也沒想過反其道而行,先替伶玉將內力佈置妥當,再讓她出馬!
腦袋瓜裡千頭萬緒,伶玉的每一招每一式,不停流過腦海,使虎須怒張時,內力流過哪些穴位;用窮寇莫追時,又該把內力集中在哪些地方,胖子的腦袋空前超載。
「好了!話我也說完了,該死的終歸要死,你也不必掙扎了!赤足炎駒斬!」
刀勢一展,青龍刀上烈焰沖天,地獄炎駒彷佛是從火海中縱蹄而來。
有了劍丸相助,赤足炎駒斬即便是開山劈石,斬滅神佛都不成問題!
面對如此威勢,胖子卻像老僧入定,毫無反應,假胖子還以為真胖子放棄反抗,嘴角一咧,笑聲與刀招便同時落下。
光是刀上的熱勁,就足以讓人憑空蒸發,這一刀要是挨實了,天底下還沒有哪個人能活下來的。
只是,水鏡先生司馬徽曾經說過,有朝一日,若是讓胖子悟得掌控劍丸的方法,讓他從獸人墓裡破關而出,天底下,恐怕無人再能傷他。
「虎須怒張!」
當年剛到三國時,胖子第一次使出的本命獸招式,正是虎須怒張,對上的,也是赤足炎駒斬。
但當日的胖子,只是個不入流的悍卒武者,時至今日,他已經是位列龍將的超品武將,從此,天下將任他縱橫!
「轟!」
強招對撞,結果與當年如出一轍,胖子雙手交叉,硬生生擋下了炎駒踏下的馬蹄!
假胖子心頭一愣,駭聲說道:「你……這是什麼招式!」
「怎麼,看不出來嗎?不就是本命獸羅?」
胖子身後,身穿宮裝儒袍的文伶玉隱隱浮現。
「你……有兩隻本命獸!」
2011-2-19 21:06
shps940114
第十章 連環計
五丈原上,西蜀陣地。
帥營裡,諸葛亮仔細斟酌著兵力調度與將領次序,這一次,蜀中精銳盡出,不僅調齊了可用之兵,更把各地駐關大將都一併召來。
這一把,諸葛亮傾盡所有,就要在賭桌上與眾人分個勝負!
只是,孤注一擲,也是逼不得已。
魏蜀吳雖說三國鼎立,但蜀中版圖最小、人口最少,可以想見,若是國力持續發展下去,對於地處內陸的西蜀,是最不利的。
今時今日,若不趁此機會,揮兵東吳,北伐曹魏,等到吳魏兩國回復國力後,他想再動手,恐怕就晚了。
為了劉備的遺願,諸葛亮已經犧牲了心中的弟子人選馬謖,放棄了多年同窗的好友徐庶,他絕不能放過這個機會。
當年,諸葛亮受到家族裡血脈詛咒的限制,十五歲從水鏡山莊學成文武藝後,就被帶回了諸葛家,抽走了一條魂魄。
人少了條魂魄,除了學習能力降低,就連壽命都會少上一截。
為了避免早死,只能成天待在隴中草廬,靠著陣法幫助,免受失魂落魄之苦。
是劉備把魂魄給了他,才讓他有了重見天日的希望。
在草廬時,諸葛亮曾發過重誓,只要有朝一日,誰肯將魂魄給他,即便這人是十惡不赦、大奸大惡之徒,諸葛亮都會奉他為主,刀山火海,誓死追隨。
所以,馬謖必須死,徐庶不能活,誰擋在路上,誰就得遭殃!
帥營裡,諸葛亮將兵力分派妥當,正要拿起一旁的清茶潤喉提神,營帳外,卻有傳令兵突然前來通報。
「報!丞相,大營門外,有東吳使者求見。」
「來者何人?所為何事?」
八個字剛問完,諸葛亮已經想到了八種可能情況,不管對方是下戰帖還是要和談,他都已備妥對策,就看來人怎麼答覆了。
「回丞相,使者自稱馬遼,說是奉龐統軍師的命令,送信來給昔日同窗的。」
諸葛亮的八種設想,全都落空了。
龐統派個無名小卒來,只是要找諸葛亮一敘過往的同窗情誼?
諸葛亮面露狐疑,半晌後,才開口回道:「今日營門職司巡邏的將領是誰?看出這馬遼是誰沒有?」
「回丞相,是霍峻將軍!他要屬下報知丞相,這使者長相陌生,不似東吳任何一位將領,應該只來送信的。」
「只為送信,又何必求見?」諸葛亮嘴角揚笑,回答頗為乾脆:「把信收下,人就讓他回去吧。」
「丞相,使者說龐統軍師有幾句話是口述,得當面與丞相說,然後求得丞相回覆,才好交差。」
諸葛亮臉上笑意更濃。
有什麼話只能當面講?
荊軻刺秦王?
只是,這裡是蜀軍大營,諸葛亮又是道術通神,龐統若真敢派人來行刺,不過送死而已,龐統到底玩的是什麼把戲?
「讓霍峻將軍帶他進來!」
既然猜不出來,是龍是蛇,見面就知道了。
諸葛亮一吩咐,傳令兵連忙領命離開。
沒多久,大帳外便傳來了霍峻的聲音。
「稟丞相,屬下霍峻、張苞,將東吳使者帶到!」
「都進來吧。」
眾人謝過丞相,便一同進了大帳,有霍峻、張苞護衛,相信這人也玩不出什麼花樣,侍衛們便守在帳外,等候差遣。
諸葛亮看著馬遼,模樣確實陌生,他思索著記憶中東吳大小將領,卻沒有這人的半點訊息,看來這人的確只是個送信的。
才暗笑自個多心,就見那信使從懷裡掏出密函,想上前呈信,一旁霍峻也是細心,怕這人心懷不軌,伸手接過了信,便送到了諸葛亮跟前。
這信裡,除了噓寒問暖的客套,再來就是龐統回憶當年與諸葛亮作為同窗時的舊事,從字裡行間,實在看不出其他意思。
諸葛亮皺起了眉:「士元就讓你送這封信過來?」
「軍師大人還交代了幾句話,他說,不知道諸葛丞相還記不記得,當年在水鏡山莊,你們兩位與元直先生一起喝過的那場酒。」
生平第一次飲酒,諸葛亮當然記的很清楚。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這是當時讀書人間很盛行的一句話,不論世道如何,苦的都是百姓,於是三個有著過人志氣與天賦的少年,酒過三巡後狂性大發,立下了誓言。
「不論日後是敵是友,是不是各為其主,千萬不能忘記,再苦,也不能讓老百姓苦,定要為天下蒼生謀一條出路!」
諸葛亮閉上雙眼,知道龐統是在斥責他∣∣鮮卑、羅馬都是番邦異族,諸葛亮怎能為虎作倀?
身不由己……諸葛亮歎了口氣,揮手道:「你回去告訴士元,諸葛孔明受教了。」
信使眼中一亮,以為諸葛亮是給龐統說動了,連忙問道:「敢問諸葛丞相,那麼東吳與西蜀這仗……」
「開弓沒有回頭箭,出手便是生死搏,這一仗,勢在必行!」
傳話使者馬遼眼神一寒,突然質問起諸葛亮:「難道丞相真不顧r舊時的承諾?」
諸葛亮蠶眉緊蹙,冷聲說道:「若真不顧,又待如何?」
「龐統軍師交代,若諸葛丞相出爾反爾,不顧天下百姓生計,便叫我帶樣東西回去。」
「哦?什麼東西?」
「你項上人頭!」
異變突生,眾人還來不及反應,那使者腰間彎刀已劃出一道圓弧,這弧線精妙絕倫,張苞二人才剛喊出「小心」二字,已來不及了。
彎刀畫過諸葛亮咽喉,張苞二人都是臉色慘白,他們倆兵器上手,才要拿人歸案,替諸葛亮報仇,身後卻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好快的刀……你與馬家是什麼關係?」
輕搖羽扇,諸葛亮不知何時已經來到營帳門口,方才那個被彎刀擊殺的,不過是水中幻影罷了。
那使者一擊不中,也不急著逃走,他將彎刀回鞘後,自袖裡取出了兩節鐵棍,那鐵棍一經組合,赫然成了一柄長槍。
霍峻是白耳兵副帥,見聞廣博,一見之下,不禁駭道:「七殺槍!圓月刀!你是張遼什麼人?」
「哈哈哈哈!諸葛亮!馬鐵拜你所賜,才有今時今日的成就,胖爺說過,有仇不報枉為人,現在,我就來報仇了!」
七殺槍往前一指,馬鐵放聲長嘯,那嘯聲輕越悠揚,足見其內力之深厚。
但他這一嘯,並非只是示威,諸葛亮眉頭一蹙,轉身便吩咐:「傳下去,小心敵襲,攔下他,我去外頭瞧瞧!」
就如諸葛亮預料一般,馬鐵嘯聲一停,營地四周便傳來尖銳呼嘯。
「想走?問過我手上長槍再說!」
馬鐵一個旋身,七殺槍如電射出,只是在他身前,黑虎張苞與靈猿霍峻,一條蛇矛一柄銅棍,已然堵住去路。
諸葛亮揭開帳簾,沒有直接離開,反倒轉過了頭,與馬鐵說道:「想報仇?那你可得努力點,為防吳軍偷襲,這營地四面都有大將重兵駐守,吳軍來得去不得,你要是手腳慢了,恐怕就只能陪葬了。」
一轉身,諸葛亮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諸葛亮說的沒錯,營地四面,有張飛、趙雲、黃忠、嚴顏等人把守,雖是野戰陣地,卻與成都大城一樣固若金湯,東吳若想以硬碰硬,來幾個就得死幾個。
但龐統不是蠢人,不會讓他們來白白送死,外頭偷襲的吳軍,不過是來掩護馬鐵行動的部隊。
大帳裡,馬鐵按龐統交代,要繼續他第二步的行動。
長槍槍頭一拄地,馬鐵便與張苞二人喝道:「都給我讓開!否則,我不介意在解決諸葛亮之前,先收點利息!」
張苞不論武技兵器,個性脾氣,與他父親張飛都是一個模子出來的,聽到馬鐵倡狂,不禁怒火中燒,蛇矛一顫,矛尖便直指馬鐵咽喉而去:「想出這門,先過你爺爺這關!火蛇裂空!」
火,是黑虎業火。
蛇,是鐵脊蛇矛。
火蛇裂空一展,千萬條火蛇便自蛇矛上頭沖出,那威勢彷佛是要裂空貫日,將馬鐵活活貫穿。
見張苞發難,霍峻也不怠慢,長臂靈猿使動銅棍,十八連打的棍法功夫,立刻灑出滿天棍影。馬鐵若是前進,逃不過被蛇矛貫穿的下場,若是後退,就只有被銅棍砸成肉末的結局。
眨眼間,已到了生死關頭,張苞極具自信,即便今天馬鐵武功已達龍將頂峰,仍舊只有死路一條。
但死路,一個人一輩子隻會走一次,而馬鐵,已經走過了。
從他被胖子救回東吳,給華陀挽回武藝後,他已再世為人,這輩子要他再死,只怕很難,很難。
「雷帝!滅世狂雷!」
馬鐵身後現身的,不是雷獸,而是雷帝——在用雷者的世界裡,獨一無二的君王!
「轟!」
隆隆雷聲從大帳裡傳了出來,諸葛亮卻是頭也不回。
就算馬鐵如今脫胎換骨,但他進了蜀營,就是籠中鳥、甕中鱉,只要將東吳派來偷襲的人馬解決,就算馬鐵是翻江蛟龍,西蜀也能殺蛟擒龍。
諸葛亮匆匆來到北門,北門外是平原一塊,最適合夜襲進攻,諸葛亮在此布下重兵,就等著東吳上鉤。
只是,龐統的兵法造詣,與他旗鼓相當,北門外空蕩蕩的一片,全然不見人影。
守將趙雲見諸葛亮來探視,連忙趨前道:「丞相!東吳夜襲的人馬,似乎都集中在南門,那裡雖有三將軍負責把守,但我聽底下說,敵將裡有甘甯與太史慈在,只怕三將軍討不了好去。」
「我軍以逸待勞,又佔有地利優勢,即便張飛以一敵二,落了下風,要守住營門仍不是問題,我擔心的,反而是東吳聲東擊西之計,你幫我吩咐下去,傳令黃忠、嚴顏謹守崗位,切勿擅自行動。」
「是!」
想破敵陷陣,聲東擊西與裡應外合便是最好的兩個方法,可諸葛亮守的滴水不漏,絲毫不給龐統機會。
但,機會這玩意,若是要等諸葛亮給,恐怕這仗也不必打了。
「丞相!不好了!」
慌張跑來的人,是現在應該在大帳裡,等著拿下馬鐵的霍峻,但看他似乎受了重傷,連銅棍都無法穩妥的拿在手上,諸葛亮便知不好。
「讓馬鐵跑了?」
「是……屬下無能,還請丞相責罰。」
「他如今已是甕中之鼈,四面都是敵人,他能跑到哪去?」
聽到諸葛亮這麼一說,霍峻雖然有傷在身,仍是臉色訕訕,低頭說道:「丞相!馬鐵趁三將軍與眾家兄弟把注意力都放在吳軍身上時,已經從南門逃出去了。」
張苞二人沒能留住馬鐵,固然可惜,但是,這麼一來,今夜龐統派人來送信,到底是何居心?
「馬鐵沒帶走什麼東西?」
霍峻聽得問話,微微一愣後,搖頭說道:「沒有,屬下從他入營到逃出去,都是一路追著的,沒看到他拿走營裡一草一木。」
如今營裡已無東吳人馬,裡應外合之計絕使不出來,那麼剩下的,便是聲東擊西。
只是,諸葛亮望向北門外頭,目光遠眺,怎麼也看不到有敵軍的蹤影。
他心底隱隱有些不安,正想掐指起卦,以文王卦算的能力,掌握今晚吳軍的動靜,後勤大營裡,已經揭露了龐統真正的目的。
「不好了!稟丞相!後營突然受到野獸攻擊,有不少鷹鷲從天而降,取走了後營正在鑄造的兵器模組!」
難道龐統以為,西蜀少了幾把刀劍,就打不贏這場仗了?
諸葛亮心頭才奇怪著,忽地靈光一閃:「他們取走了什麼兵器模組?」
「稟丞相,是……武侯連弩!」
諸葛亮臉色一沉。
「速召各營將領,我軍準備發兵!
2011-2-19 21:29
shps940114
混世三國《第十三集 連環之計》
第一章 文王神算
五丈原上,東吳營地。
「元帥!馬鐵將軍帳外求見!」
傳令兵的聲音急如燎火,又脆又響,彷佛是受到營地外頭蜀軍節節進逼的緊張氣氛所影響。
大帳裡,郭奕不只變成了胖子的形,還換成了胖子的聲,他趕忙吩咐:「趕緊讓他進來!」
話音剛落,馬鐵隨即掀簾入帳。
大帳裡除了龐統、郭奕外,還有三名書記官與隨軍工匠,正圍著一套兵器模組跟圖紙在比劃。
這些東西,都是剛才天眼們趁馬鐵攪亂蜀軍視聽時,在德魯依的野獸軍團掩護下,偷回來的寶貝。
說是寶貝,馬鐵其實壓根不懂這些玩意的價值,在他眼裡,不管兵器設計的多精良,威力多驚人,都比不過他手裡的一招半式。
尤其,是在他的雷獸已進化成為雷帝的時刻。
見眾人圍著圖紙,七嘴八舌的點評,馬鐵半天瞧不出個究竟,他是個心直口快的主,抬頭便與龐統問道:「先生,這武侯連弩真有這麼神奇?難道單憑一項兵器,就能左右戰場勝負了?」
龐統眼角帶笑,他的連環計這才走出第一步,但無疑是個好的開始,目光剛從圖紙上移開,便應聲回道:「從營外蜀軍的動靜,不難想像這東西的價值。」
連弩圖紙一得手,馬鐵便由甘寧等人接應回營,他們這夥人都是一人數馬,蜀軍就算要追也是望塵莫及。
馬鐵本以為,諸葛亮應該會就此作罷,可沒想到諸葛亮不但派兵追擊,到最後,甚至搞到全軍出動。如今蜀軍已是陳兵列陣,在東吳營外對壘,隱約有攻營之勢。
這麼說來,武侯連弩絕對是了不得的玩意?
想到能讓諸葛亮吃鱉,馬鐵便是心懷大暢:「嘿!沒想到區區一張兵器圖紙就能讓諸葛賤人如此緊張,要是咱們把這圖紙謄抄個十來份,大街小巷的發,豈不是在他心頭上挖肉,傷口上灑鹽了?」
近朱者赤,近胖者賤。跟胖子跟的久了,馬鐵腦袋瓜裡想的多半也是些下流主意。
馬鐵這招「哪裡痛,打哪裡」,深得龐統贊許。
「說的好!別小看了這幾張圖紙,若是照馬超等人在五溪寨時的描述,這連弩不僅力道強勁,可以連發多箭,若是在箭矢上動點手腳,配以毒箭或符紙,三兩下就能湊出一隊強兵悍將,面對這種連弩兵,黃柄的法師營可是連一個照面都沒擋下來呀!」
馬鐵給蜀軍俘虜過一段時間,有些事情並不清楚,現在聽龐統把連弩說的神之又神,不禁咋舌:「難怪諸葛亮會對這兵器如此著急了。」
龐統點了點頭,輕聲笑道:「不錯!若是論整體實力,東吳尤在蜀軍之上,諸葛亮敢與我們正面叫陣,不過是仗著有神兵利器在手,能增添蜀軍將士的戰鬥力罷了。」
馬鐵聽到這裡,趕忙說道:「既然如此,現在咱們把這些東西弄到手了,只要如法炮製,做出千八百具連弩來用用,豈不是美事一樁?」
見到龐統點頭微笑,馬鐵忍不住興奮之情,繼續說道:「那先生打算什麼時候開戰,好給蜀軍一個驚喜啊!」
本以為龐統會痛快的說個日期,沒想到馬鐵熱切期盼的目光,盼來的卻是龐統搖頭失笑:「即便有設計連弩的圖紙,有鑄造弩身的模組,咱們一時半刻也不可能大量製造,更別說拿來跟蜀軍分個輸贏。」
馬鐵想想也是,額頭才剛犯起幾條皺紋,又聽龐統說道:「更何況,今晚我讓你們去偷這玩意,也不是想跟諸葛亮玩什麼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把戲……」
偷了圖紙卻不用,難道這連弩上頭還有什麼秘密不成?
馬鐵聽不出龐統話中涵義,忍不住開口問道:「那先生大費周章,把這圖紙偷回來到底是想做什麼?」
「我已經讓書記官協助工匠們,把這圖紙謄抄成幾份,等謄抄完畢,你便與姜維一同護送圖紙離開。」
「離開?先生莫非是要我們把東西送回去給都督?」
龐統笑容詭局,輕聲說道:「表面上。」
連弩雖然好用,但從拿到圖紙到真格做出一把合格的兵器,花費的時間可不只十天半個月。
他們現在與蜀軍對陣沙場,隨時都有全面大戰的可能,想等到大量的連弩被製作出來,無疑是遠水救不了近火。
馬鐵不明白龐統心意,才要再問,就聽龐統繼續說道:「我會派人與你們兵分四路,同時離開。只是其它三組人馬走的是大路,至於你跟薑維,我要你們拿著圖紙,繞道魏境,去找一個人……」
「嗚!嗚!嗚!」
五丈原上,戰火燒的正旺,不過,蜀軍仗著人多,東吳占著地利,兩邊戰況一時間是僵持不下。
「報!將軍!李嚴將軍派人回報,攻城器械因移動緩慢,趕不上部隊的速度,還在三十裡外。」
傳令兵戰戰兢兢,他伺候的這位將軍,不僅舉止粗魯,脾氣更是以暴躁聞名,若是有不順他心意的,拳打腳踢可是家常便飯。
尤其是現在,蜀軍為了攻破東吳營地,正是極需攻城器械幫手的時候。
看著前頭盾牌兵為了拆除陷阱,破開拒馬,幾乎是以肉身作盾,一個個前僕後繼,簡直就是用血肉在給蜀軍開路,張飛看的是心如刀割。
手裡丈八蛇矛往地上一頓,他轉身跨馬,與身邊親衛雷吼下達了變換命令。
「吩咐前軍退後,讓連弩隊上前射個幾輪,逼退守門的吳軍後,再行破門!」
帶兵多年,即便張飛是個粗魯漢子,也多少懂得了應對進退、兵種相克的道理。
可惜,這種粗淺道理,龐統比他更清楚。
盾牌兵的任務是拆卸箭樓、拔除陷阱,死傷在所難免,他們雖然個個都不怕死,但不代表他們想輕易赴死。
號角聲下,盾牌兵結成盾陣,緩步退後,背後連弩兵已調上了前線,準備射擊。
見前鋒盾陣集結完成,張飛虎吼一聲:「告訴張苞,停下盾陣腳步,掩護連弩兵射擊!」
前頭盾陣裡領軍的,正是他的親兒子張苞。
張飛領兵多年,一向是身先士卒,本來這次他也是跟諸葛亮請命,準備親自上陣的,但張苞擔心父親年事已高,不比年輕時候骨骼勇健,說什麼也要代替張飛上陣,張飛給他纏的不耐煩了,這才勉強答應。
張飛心底也明白,猛虎終有收山的一日,不可能時刻伴在幼虎身邊,想要成為一員猛將,馳騁沙場,張苞需要的不是高強武功,而是戰場歷練,沒見過血的虎,終是上不了檯面,做不成虎王。
盾陣一得號令,腳步生了根似的,紮在了原地。
連弩兵有巨盾護衛,手上不敢怠慢,紛紛裝上箭匣,拉滿機弦,從弓弦被拉到緊處發出的咿呀之聲便可聽出,勁弩的威力絕對不輸三石的強弓。
只是,三石強弓少說也要有百夫長的實力才拉的開,區區一個連弩隊裡,顯然沒有這麼多能人,他們能拉弓上弦,靠的全是武侯連弩的精妙設計。
一旦裝備了這等利器,就是老弱殘兵,也能立刻化身為悍卒強兵,這就是諸葛亮不敢讓這利器落入東吳手裡的最大原因。
「盾陣聽令!立盾!」
盾牌兵將大盾立在身前,一屈身,背後連弩兵便將連弩微抬,等候命令。
只要扳機一扣,箭匣裡十二枝弩箭就會靠著弩機迴旋拉力,一枝枝自動的扯上弓弦,連環施放。
一萬枝箭,不必盞茶時間就能射進吳軍營地,他們根本就不必瞄準,這種情況下,就是只螞蟻,都逃不出連弩箭陣的攻擊。
「弩陣聽令!放箭!」
命令一下,勁箭破風之聲立刻不絕於耳,蜀軍氣勢與那撲天勁箭一同攀上高峰,飛箭颼颼作響的聲音,宛如戰鼓敲響,十足的振奮人心。
在這樣的攻勢下,還有誰能活下?
箭矢落下,傳來的卻不是吳軍的哀號。
龐統不是傻子,既然知道諸葛亮手裡有什麼寶貝,怎麼會沒有防範手段?
守營的吳軍,手上兵器早在蜀軍盾牌兵退下時,從弓箭換成了盾牌。
那鐵制的大盾,外頭還鋪了一層浸過油的牛皮,堅韌纖維用來對抗強勁箭鏃,以柔克剛是恰到好處,連弩箭雨落下,除了敲出咚咚聲響,沒有取走吳軍半條人命。
張飛見弩陣失效,不禁虎眉直豎,扭頭虎吼:「讓連弩兵換箭,取火符箭再射!」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弩陣失效對蜀軍的士氣可是不小的打擊,若是這時候直接換盾陣頂上,效果只會比先前更糟,火符箭雖然珍貴,但好鐵本應用在刀口上。
「弩陣聽令!換箭!」
換箭命令一下,連弩陣裡動作一致,弩兵們個個彎身取箭,從懷裡掏出了另外一個箭匣,那臉上神情之莊重,彷佛這箭匣裡裝的是傳家之寶,馬虎不得。
這箭,就是當日射垮黃柄法師陣的箭。
箭身上纏著火靈符,箭簇上刻著禦風陣,這箭一射,就如同一隻火鳳凰飛過天際,擋在前頭的不管是銅盾鐵盾合金盾,下場都只有被熔成鐵水一途。
「弩陣聽令!放箭!」
憑著千枝火符箭,張飛要搶回主動,把前鋒盾陣安然送到吳營大寨前,拆門!
「轟!轟!轟!」
漆黑夜空下,火鳳凰展開雙翅,飛舞間落下的火花,宛如祝融降世,降下無邊災難,又燒起了蜀軍士兵心底熊熊的戰意。
「盾陣聽令!持盾起身,待命衝鋒!」
火符箭的效果還沒出現,張苞卻已下達了命令。
並非眼力過人,他只是明白,這火符箭已是連弩陣的壓箱寶,要再失效,恐怕連弩陣再也變不出其它把戲。
可無論如何,都得把眼前的障礙拔除,好讓後頭蜀軍有路可走!
「燒啊!多燒一點啊!」
不自覺間,張苞心底話脫口而出,火符箭只要多燒壞一處陷阱,多燒死一名吳軍,他的弟兄就能少死幾個人。
今晚,張苞雖已見慣了血腥,可不代表他就能忍受同袍在他身前喪命。
但,戰爭,本來就是由死亡組成的。
本來,當張苞看到火符箭奪走吳軍將士一條又一條的性命時,心中還頗為雀躍,但當他定睛一看,認清了情勢時,心底的喜悅登時化為烏有。
就如東吳知道西蜀有武侯連弩撐腰,西蜀也知道東吳有羅馬亡靈助陣。
不管是早先就葬在五丈原上的屍體,還是剛剛才在吳軍營前斷氣的士兵,在死靈法師的術法加持下,亡靈屍兵們奮不顧身,紛紛以殘缺軀體,撲向了浴火鳳凰。
當空氣中充滿的盡是屍兵的焦臭味時,張苞徹底死了心,他明白,連弩陣的壓箱寶,已完全失去了作用。
但,這是戰爭,該做的事,還是得繼續下去。
「盾陣聽令!舉盾衝鋒!」
當張苞率領著前鋒盾陣沖進了吳軍的奪命箭雨時,蜀軍中軍裡,傳來了一聲長歎。
「老師說的果然沒錯,龐統謀定而後動,最擅長用連環計,我貿然出兵,只怕已中了他的圈套了。」
歎氣的,正是蜀軍主帥,臥龍諸葛亮。
只是這會他明知是計,仍是不得不從。
武侯連弩在戰爭裡佔據著怎樣的地位,無人比他更清楚,兩軍交戰,在戰前可以用挑撥離間,散佈謠言的詭計;在戰時可以用火攻水淹,包圍夜襲的算計,但不論如何,最後一刻,兩軍始終是要交手的。
當士兵們短刃相接的時候,什麼陰謀詭計、背後算計,都已無用武之地,將士們唯一能倚靠的,只有他們的身體跟手上的兵器。
兵器,就是諸葛亮能替他們做的最後一件事。
論兩國實力,東吳確實略勝西蜀一籌,諸葛亮雖然擅用計謀,但東吳外有龐統領兵,內有陸遜接應,那些背後捅刀,暗裡下藥的鬼魅伎倆,不過是白費工夫。
單單用計,他很難勝過龐統,相對的,龐統也無法在這上頭贏過他。
所以,在最後一刻,威力強大的兵器,便會佔據舉足輕重的地位。
武侯連弩,絕不能落入東吳之手!
只是,當趙雲急催胯下雲駒,風風火火的趕回來時,諸葛亮便知道,情況正往他最擔心的方向發展。
「丞相!屬下無能!龐統派了四路人馬護送圖紙及模組離開,我們只攔截到其中三路,可最後一路行蹤詭異,我們判斷錯誤,讓他們走脫了!」
諸葛亮早猜到龐統會派人將圖紙抄作多份送回東吳。東吳這次出兵,帶來的人手材料,壓根就沒法鑄造連弩,龐統定會派人將圖紙送回。
於是他早讓趙雲帶人繞道,前往吳軍身後攔截,可沒想到,還是出現了漏網之魚。
諸葛亮沒有多做責備,亡羊補牢才是當務之急,他緩緩合上了眼,身後的太上老君,就像當年騎著青牛從函谷關飛升一樣,再次重返人間。
「文王一卦,算盡古往今來!」
諸葛亮猛然睜眼,就見太上老君手上文王卦上,突然現出了一行字。
欲問何事儘管說來
這話口氣實在大了點,但諸葛亮明白,文王卦,確實有狂的本錢,他也不遲疑,開口便說道:「龐統派人將武侯連弩的設計圖紙及模組送回東吳,如今所派人馬身在何方?龐統手上,可還有圖紙副本?」
趙雲佇立一旁,驚訝看著諸葛亮的一舉一動。
以前常聽人說諸葛亮神機妙算,直至今日,他才真體會到這話的涵義。趙雲滿懷期待,等著看卦算解答,只是,上頭隱隱浮現的,卻是兩個字。
一年
一年?什麼意思?趙雲正狐疑間,諸葛亮歎了口氣,道:「問個行蹤也要一年壽命,看來走脫的東吳密探身分不簡單……事到如今,也別無他法,換!請卦象揭示吧!」
一年壽命?又是什麼意思?趙雲聽的滿頭霧水,可當他發覺,那副文王卦突然射出一道金光,籠罩住諸葛亮時,他便懂了。
「卦算要用命來換!」
趙雲出手想阻止金光繼續吸收諸葛亮體內生機,只是盤龍槍剛指向文王卦,諸葛亮的聲音便傳到了他耳裡:「子龍,天機不可洩漏,我要窺探天機,自然要用命來換,否則日後定會遭到更大的報應,你若是不忍看,就先退下吧!」
聽得阻攔,趙雲長槍驀地止住去勢,見到諸葛亮在金光吸收下,頭上又多了幾許白髮,不禁為之心疼,同時也恨自己的不爭氣,竟讓諸葛亮為了這點小事,折上一年壽命。
終於,金光結束了吸收,回到了文王卦上。
交易一成,文王卦立刻顯露不凡,卦象上的乾坤八字,交錯排列,變化組合,沒一會,一幅山水景象,便躍然於卦象之上。
景象裡,兩名黑衣男子一前一後,懷裡揣著圖紙,正在向北魏邊境奔去。
「薑維!」趙雲愕然道。
果然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諸葛亮不禁苦笑。
他要算的人功夫越是高強,他賠上的壽命就越多,不過,若不是有文王卦在,這人有心要躲,只怕趙雲是怎麼也抓不到的。
諸葛亮仔細端詳著圖中景象,半晌後才說道:「他們不是走街亭棧道,而是往北魏定軍山的方向離開,莫怪子龍會攔不到人了。」
趙雲也看清楚了,當時他在街亭棧道埋伏,原本聽探子回報,有四路人馬從東吳營地裡離開,沒想最後只攔到其中三路,他還以為有一路從他手下溜了,原來這人壓根就沒往棧道的方向走去。
「丞相,屬下這就帶人去追!」
看准了圖中的地勢樣貌,趙雲認得地方,便準備帶人去追。
只是,諸葛亮擺了擺手,輕聲說道:「別急,既然已拿一年壽命作為算籌,也不在乎多加幾個月,你等等,我請文王卦繪出他們將走的路線圖,再讓子龍去追。」
文王卦上顯示,龐統手中已無圖紙副本,既然如此,馬鐵兩人手裡定是原稿無疑,追回這份圖稿,絕對不容有失。
當諸葛亮又以頭上幾縷白絲,換得了一紙路線圖後,不禁訝道:「他們這是飛蛾撲火……看來子龍不必跑這趟了,讓地遁兵去吧!他們速度快,應該能趕在薑維經過前作好佈置。」
趙雲微微一愣,探頭看向了那圖紙,也是猛然失笑。
「他們麼路不走,偏偏要走這條路?看來連老天爺都站在我們這邊呐!」
圖上,那條路線從定軍山向外延伸,途中,只經過一座北魏大城。
那座大城,叫做鹹陽,黃敘正在出任務的那個鹹陽,也是胖子所在的那個鹹陽!
鹹陽城郊,鬧鬼森林。
涼亭外,黃敘以魔化金身突破天人,郝昭二人壓根就不是他的敵手,但他們不能進攻,尚能退守,銅牆鐵壁護住全身要害,堪堪守住了黃敘的奪命招式。
不過他們心知肚明,能守下黃敘的攻勢,不是他們夠本事,而是黃敘在玩。就像貓抓老鼠,有時候,不是為了充饑,逗弄老鼠的過程,更叫貓欲罷不能。
這情況,就如同曲徑盡頭,正處在異度空間裡的胖子。
只是,外頭黃敘遲遲不結束戰鬥,是在玩人,裡頭胖子久久結束不了戰鬥,是在被人玩。
「哈哈哈哈!怎麼!胖子你剛才放話不是挺大氣的?怎麼真動起手來這般無用!」
這叫囂的語氣、臺詞、模樣,無一不與胖子相同。
「你個大熊貓,這年頭盜版的貨色都能倡狂成這樣,還讓不讓人活了!」
在地上肥驢打滾,僥倖躲過胖子一擊的也是胖子,聽那語氣,這傢伙才是貨真價實,只此一家的黎胖子。
他一個肥豬滾沙,趁著卷起的黃沙遮掩了身子,趕忙又多退了幾步,嘴邊還罵罵咧咧的叫道:「老子知道自己武功下流,可沒想到會下流到這種地步!刀槍劍戟、拳腳棍棒,十八般武藝都行的啊!」
雖然是自個捧自個,可胖子心裡一點都爽不起來,他的武功越好,對面那假貨的手段就越毒。
看到假胖子手上的青龍刀變化自如,胖子便不禁慨歎。
他曾經不只一次想過,有朝一日體內劍丸的禁制能夠破除,那會是幅多美好的畫面。
破軍槍開胃,靈蛇吐信暖身,接著青龍斬、雷霆刀、星河倒影、飛燕歸來,七八十招一古腦的往人身上砸,別說是個人了,就是張飛那等級的妖怪,只怕也得叫娘。
而現在,假胖子就是這麼對待胖子的。
胖子跑的遠些,詭絲跟燕歸來就能打得他跳上跳下,欺身靠的近些,巨靈掌加摔碑手就能捶得他前滾後爬。
即便有文伶玉在身,又知曉如何解除劍丸限制,胖子仍是一籌莫展。
「娘的,是九天驚虹斬!」
九道胖子極為熟悉的刀氣,破空而至,若是挨的實了,腸穿肚爛還不至於,可斷手斷腳卻是免不了的。
這種情況下,不管是狸步還是瞬步,回聲定位還是荊棘土牢,胖子都有擋下這九刀的把握,但偏偏刀氣臨身之際,胖子什麼都沒用出來。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把內力按照各本命技的功法運行,等功法運行完整後,再喚出伶玉施展技能,這道理再簡單不過。
但胖子常年以來,做的都是甩手掌櫃,把內力拋給本命獸後便來個射後不理,他腦子裡記得的,除了當初鑽研過的虎須怒張,其它的招式,他最多是知道怎麼寫,若說到用法,他只能交張白卷。
「這樣下去,老子小命不保啊!」
為了一條胖命著想,胖子苦著臉,手上青龍刀在胸前擺橫,就聽當當幾聲,九天驚虹斬的幾道刀氣登時潰散。
只是,胖子守住了胸口要害,卻守不住手腕腳踝,一吃疼,手腳已然見血。
刀氣過處,見血生疼,胖子給人玩弄擺佈,心中氣苦,眼神陰狠的盯著假胖子。
「哈哈哈哈!好!好眼神!我就喜歡你這種不服輸的傢伙,你可別太早死了,爺我還沒玩夠啊!」
要不是知道假胖子無論如何不會放過自己,胖子也不會這般硬氣,但他的命,顯然沒有他的脾氣那般硬朗。
血流了一陣,胖子已經有些頭暈目眩,卻仍是死死盯著真胖子不放。
看著假貨背後武伶玉從使弄九天驚虹斬的狂獅變回了武旦模樣,才罵了幾句吃裡扒外,突然腦子裡精光閃現,想到了一個陰毒法子。
「嘿嘿嘿!你敢拿老子尋開心,老子就讓你知道,胖爺縱橫三國,靠的可都是什麼玩意!」
2011-2-19 21:48
shps940114
第二章 達摩易筋經
不論哪個年頭,暗裡下毒拍磚,肯定勝過明著舞刀弄劍。
勝利的天秤,並非總是往武功好的那一邊傾斜,否則天下早該跟著呂布姓了,哪還輪的到劉備、曹操出來蹦騰?
胖子明著打不贏,打定了主意就要使陰招,脫口便說道:「哼!胖子可不是不如你,只是輸給了你背後的本命獸!」
看穿了胖子心思,假胖子一句話便堵上了胖子的嘴:「哈哈哈哈!死在我手下的傢伙一個個都是這麼說的,你想用激將法?難啊!」
胖子搖頭便道:「胖子不是輸不起,只是在感慨武伶玉確實厲害罷了!」
「武伶玉?嘿!你這本命獸確實是有幾把刷子,你輸的倒也不冤。」
聽到兩人交口稱讚,武伶玉臉上逐漸露出傲色。
胖子一臉不舍,歎道:「唉!今日一敗,胖子恐怕就不在人間了,武伶玉與我相處多日,也算感情深厚,既然為你所奪,日後還希望你好生對待,也不枉了我與她主僕一場。」
聞言,武伶玉臉色雖然是變過幾變,卻毫無同情胖子的意思。
她天性刁蠻,早就想離開胖子那副臭皮囊,找個更有本事的主子依附,這假胖子雖然還不知有何本領,但明顯比胖子是高上不只一籌。
既然如此,良禽擇木而棲,是天經地義的道理。
聽到胖子像是在交代遺言一般,假胖子也玩夠了,他放聲一笑,道:「你們主僕既然感情深厚,我自然會成人之美,等送你下去投胎後,便會把她一併送去黃泉給你作陪!」
胖子訝道:「你連武伶玉都要除去?她可是難得一見的本命獸啊!」
「哈!那又如何?沒有她,我在領域裡仍舊是無人能敵!這種本命獸,我要多少有多少,有什麼可惜的!」
這句話,純粹是要氣胖子的,但最先起反應的,卻不是胖子。
假胖子顯然不瞭解,除了本領外,武伶玉脾氣也是不小。
胖子見武伶玉臉色數變,知道目的已然達到,青龍刀往前一擺,當即喊道:「你當真要趕盡殺絕,小心逼急了,土狗也會跳牆!」
「哈哈哈哈!怎麼!你心疼啊!可惜你本事不濟,就是跳牆了又能怎樣!」
假胖子青龍刀一抬,雙手高舉,正是胖子最熟悉的一招。
青龍斬!
內力流過奇經八脈,充斥在太陰太陽兩個穴位,腳下踏出的死亡節奏,刀上浮現的青龍圖騰,都在暗示著這招的成形。
不過,本命獸的招式要成形,最重要的,還是那只本命獸。
「他不能做什麼,姑奶奶能!胖子!還不快上!」
就在青龍斬成形的最後一刻,武伶玉果然如胖子所料,臨陣倒戈。
多數本命獸都只能聽命行事,但武伶玉顯然是個例外,她在胖子體內時就曾經企圖奪取胖子的魂魄,這妮子的蠻橫,可是連胖子都吃不消的,假胖子得罪了武伶玉姑奶奶,怎麼可能會有好下場?
假胖子的刀上青龍突然化為烏有,一隻手突然緊抓自個胸前大吼大叫:「你這賤人敢奪老子的魂舍!看老子不廢了你!」
從這話聽來,武伶玉八成是故技重施,跟假胖子爭起身體的控制權了,胖子左等右等,等的就是這一刻,他身形一低,立刻消失在敵人的視線裡,等到再出現,已經來到假胖子的背後。
「嘿!老子說過狗急跳牆,就算是只肥狗,也不例外呀!」
手起刀落,胖子眼前才剛揚起一蓬鮮血,四周景色就像畫布一樣的變化抽換,人剛回過神,已經回到了那假山假水的瀑布前頭。
身邊,司馬昭與羅馬人還在恍神,似乎是尚未從那異度空間中脫困。
胖子一回神,沒有先去擺弄司馬昭,而是忙著朝識海裡叫道:「伶玉妹妹!伶玉妹妹!」
「胖子,叫魂啊!」
「主子,奴才在!」
聽到兩聲回應,胖子心頭大定,這次落入陣式,可說是否極泰來,不但得知了破解劍丸的方法,眼前還能隨心所欲的擺弄司馬昭這小子,他看著司馬昭手上那條鯉魚,整個人不禁大樂。
只是,當他還在考慮要把司馬昭擄回去當人質,還是把他就地正法時,耳邊卻傳來了一聲嚎叫,那是黃敘跟郝昭二人的火拼的聲音。
想到外頭黃敘還在,胖子腦子裡轉過幾轉,知道什麼花花腸子都不切實際,他還需要司馬昭回去給北魏添亂,這傢伙自然不能死在這裡,胖子從懷裡拿出一柄短刃,在那魚身上又添了幾筆,便把鯉魚給放生了。
一入水,五彩鯉魚便奮力向著瀑布上游去,游著遊著,鯉魚身形逐漸變化,渾身拉長,頭上長角,腳下生足,最終竟變成了一條飛龍,竄向了半空之中,看得胖子嘖嘖稱奇。
只是他正看的入神,耳邊又傳來黃敘狂嘯。
「嘿!老子還得靠司馬昭去扯曹丕後腿,他手下大將,可不好給黃敘宰了!」
胖子幾個縱身,穿亭過院,趕忙從涼亭後的小徑穿出,就看三人戰的是渾身浴血,不過郝昭二人身上的血跡是郝昭二人的,黃敘身上的血跡還是郝昭二人的。
一竄出身,胖子也不去拉黃敘,這人已然入魔,要是一個不小心,只怕會給牽連進去,無疑是惹禍上身。
他避開幾人戰圈,跑到了退出林子的小路時,才吼道:「風緊,扯乎!」
也不管黃敘懂不懂這專業術語,胖子話一說完,轉身就走。
黃敘興許還留有一點神智,見到渾身黑衣的蒙面胖子現身,目光回復了些許清明,不再多做逗留,轉身也出了林子。
他們一前一後,在毫無阻攔的情況下,沒多久便離開了鬧鬼森林,胖子在林外喘著大氣,見後頭無人追來,想來郝昭二人必定是去看司馬昭的狀況了,他與黃敘趕緊換過一身衣裝,扮做了尋常人家,這才往鹹陽而去。
路上,胖子緩過了氣,道:「少將軍,俺可沒給你丟人,裡頭已經搞定了,不但魚目混珠把司馬昭三個字換成了咱們主子的大名,還弄的神不知鬼不覺!」
從入魔中回復神智,黃敘凝神定氣,好一會後,才與胖子說道:「喔?你是怎麼做的,趕緊跟我說說,我也好替你回報丞相,幫你邀功。」
胖子嘿嘿一笑,隨口就編了一套說法,說他是如何僥倖才從陣法中脫困,又是如何睿智才把現場佈置的不著痕跡。
黃敘聽完,不禁笑道:「司馬昭不是蠢人,他若是從陣中脫困,見手上無魚必會懷疑,加上郝昭二人的描述,只怕轉眼就能猜到有人動過手腳。
「不過,讓他知道也無妨,丞相說水潭裡五彩鯉魚只有一條,其它鯉魚可沒這能耐躍龍門,兄弟,你這次是大功一件啊!」
胖子當然知道瞞不過司馬昭,他這麼說,不過是想維持他在黃敘心裡一貫的淳樸印象,見目的達到,胖子又是一臉憨笑的直呼好險。
「肯用腦子已是進步不少……」
黃敘正想寬慰胖子幾句,兩人身前卻突然竄出一條人影,那人出現的方式,胖子看的是清清楚楚,儼然是從土裡冒出了頭,抽出了身。
胖子背後重劍一橫,擋在黃敘跟前:「來者何人!」
那人聽胖子喊話,卻是默不作聲,反倒是黃敘對胖子的護主行徑頗為肯定,點頭便說:「吳兄弟不是外人,差使有什麼話,不妨當面說了。」
從土裡頭冒出來的竟然是蜀軍信差?
胖子臉上一愕,沒想到東吳有飛鴿傳書,西蜀有地遁送信,也不知這信差用的什麼法術,胖子才想問問,就見黃敘接過信差密函,開信閱覽後,展開了眉。
「兄弟!咱們又有任務了。」
「是什麼?」
「截下薑維,取回圖紙!」
龐統的第二步棋,就要把胖子,推到諸葛亮身邊,好做個徹徹底底的大內奸!
建業城,乾清宮,演武場。
武場上,幾根檜木做成的梅花樁,井然有序的排成一副梅花大陣,陣裡的木樁上全都被插上了橫木,遠遠望去,就像是一排排的木人站立,等著要與人較量。
而與木人敵對的,是條靈活身影,身影或抱或撞,兩條手臂也不見多粗壯,但一抓一放之間,竟將檜木硬生生的折斷擰碎,仔細看去,那身影似乎不太像個人,真要說,反而像是只熊。
「大摔碑手!」
轟的一聲,一顆木人的腦袋應聲而碎,木屑飛揚間,場上那只黑熊身影逐漸退去,取而代之的,竟是一個十來歲的少年面貌。
孫權的兒子,東吳小皇帝孫和!
他出手之間,隱約已能讓本命黑熊顯形,功夫儼然已達虎衛之境,小小年紀就有如此本事,實在叫人驚歎。他見周圍侍衛們眼神裡都是崇敬,一時間心懷大暢,早朝時的不快,總算是徹底放下了。
「好!皇上得功夫是一日千里,再過幾年,別說是虎衛,就算是龍將、天人也不在話下!」
孫和剛走下武場就聽得身邊一人讚歎,他扭頭吩咐侍衛們離開後,道:「這裡沒外人,賢弟就別皇上皇上的叫,聽了刺耳,還是叫大哥吧!」
這人,正是孫和的好賢弟,宮裡流傳的小妖人,小周郎,周循。
孫家人雖然已貴為皇帝,但骨子裡還是有江湖人的習氣,當年孫堅起義,孫策封王,孫權稱帝,靠的也正是這種江湖人的悍勇個性,才能助他們打破僵局,帶領東吳向前。
也正因為他們是江湖人出身,所以周循才會決定幫孫和一把,孫家是苦過來的,讓他們當皇帝,想來不會苦到百姓。
見周循想事情想的出神,孫和大手一拍,道:「對了!賢弟這功法到底叫什麼名字?我修練家傳虎魄心訣多年,可效果竟不及這功法顯著,大哥今日能突破虎衛,實在是拜你那功法所賜啊!」
修練功法,最重對症下藥,孫家會練虎魄心訣,是因為孫堅、孫策的本命獸是山老虎。
但孫和與孫權本命獸繼承自母系,也就是太皇太后吳國太那一邊的血脈,本命黑熊雖與猛虎一樣力大無窮,但速度緩慢,壓根就不適合虎魄心訣。
不過,周循讓孫和修練的功法,也不叫什麼黑熊心法,他教的功法有個響亮名字,足以震古鑠今。
「這功法能易筋洗髓,名為易筋經。」
少林至寶,達摩親傳,洗髓易筋經?
要是胖子在此,只怕會掐著兩人的脖子,對著老天爺大叫不公,哭喊著為何當初練這功夫的不是他。
但孫和不是胖子,自然不清楚這功法的名號有多響亮,他只是微微點頭,示意明白。
周循見狀,也沒多說什麼,另起話題:「大哥,你近日武功練的這般辛勤,連早朝都不上了,莫非是怕在朝廷上又被四大世家堵上了?」
聽周循提起,孫和不禁臉色訕訕。
他貴為一國之君,身處百官之上,卻給四大世家逼的躲起來練武,這事要傳出去,只怕會讓人笑掉大牙。
只是,周循不是外人,孫和也沒必要瞞他,歎了口氣,道:「前線戰況,賢弟是知道的,龐統也不知什麼打算,戰線一退再退,接戰即敗,至今仍無勝場,我想給他派援兵居然還被拒絕,大哥是心底著急啊!」
周循本事通天,許多消息都有自個的管道探聽,他也不隱瞞,直接就說道:「就因為龐統軍師一敗再敗,四大世家找到機會出來鬧騰,所以大哥才會如此頭疼?」
「不錯!沒想到街亭一仗,把老頭子打的返鄉退隱,卻把小的逼出山林……陸康不來攪和,陸定卻不肯放行,成天就要我定龐統的罪名,要我再派世家子弟前去援助。」
周循聽出了點端倪,只怕孫和是藉題發揮了:「大哥是埋怨我算的不准了?那,請大哥降罪吧!」
周循話裡雖是請罪,但孫和一聽卻嚇出一頭冷汗,趕忙搖手道:「不不不!賢弟你可別這麼說,為兄的沒有怪你的意思,只是見到龐統連戰連敗,一時擔心罷了,賢弟可別誤會。」
孫和是一國之君,九五至尊,能把一國君主治的如此服貼,周循也不知道生的是什麼命,他不再捉弄孫和,開口便解釋:「大哥別心急,我說過龐統此戰定能得勝,並非是口說無憑,可他現在會連戰連敗,也是有其原因。」
「喔?什麼原因?」
孫和聽到有原因,就如溺水者抓到浮木,急著要問。
連日來,他已經給每天送來的戰報攪的暈頭轉向,前天才敗一場,昨天又退百里,若是這樣下去,只怕不到一個月,蜀軍就會打到建業城下,準備取他小命。
「大哥你可曾想過,東吳與西蜀為何要打這一仗?」
「自然知道,你說過,這是要在我們攻打北魏時,有個安定的後方,不讓西蜀來攪局。」
「不錯!既然如此,這一仗我們不但要贏西蜀,還得留點實力,等著打北魏。」
開疆擴土,向來是最令孫家人興奮的事,孫和心中那點不快已經給興奮情緒取代,他重重的點頭,引頸企盼著周循接下來的話。
「只是,想要勝過諸葛亮,贏過蜀軍,不付出點代價,極為困難。」
搖搖頭,周循這話無疑是叫人失望,但孫和皺眉凝思,彷佛聽出了他話中有話,沒有出聲埋怨,而是靜待佳音。
見孫和如今越發機伶,周循不禁心底贊許,輕聲說道:「大哥,你可知道,龐統最擅長用的是什麼計?」
想來鳳求凰肯定不會是鳳雛的大絕招,沉吟了半晌,孫和無奈搖頭。
「大哥可曾聽說過赤壁之戰?」
「你是說……連環計?」
赤壁之戰,曹操的七十萬大軍,便是被周瑜的火攻、孔明的東風、龐統的連環計給擊潰的,這三者環環相扣,缺一不可,若說龐統最為人所知的,恐怕就是這連環計了。
果然,周循微笑點頭,只是孫和得了暗示,偏著腦袋細想,半晌後仍是不解,不由問道:「可要是連環計若真有如此能耐,龐統又怎麼會連戰連敗?」
「大哥別急,連環計重在環環相扣,諸葛亮若是走進第一環,自然會不自覺的走進第二環、第三環,只要他不察覺,終會把項上人頭套進環裡等著受死……龐統故意敗退,不過是要誘敵深入罷了。」
「這……會不會太險了?」
見到孫和憂心,周循淡然一笑,點頭道:「當然險了。當年赤壁之戰,若是曹操看破了東吳火攻企圖,連環計就真成了北方士兵馬踏江南的一塊踏板……大哥對徐元直用計可還有印象?」
周循說的一字一句,孫和都牢記心底,他脫口便說道:「當然有!賢弟你說過,徐元直用計,靠的是算無遺策,若是以下棋比喻,便是連一兵一卒的得失都要計較,他會蠶食你手中所有棋子,然後才以絕對優勢取勝。」
贊許似的點了點頭,周循接道:「與之相比,龐統卻是以棋子作餌,他可以讓你吃淨他棋盤上的一兵一卒,但最後,當你兵馬盡出時,他只要一步,就能讓勝負逆轉,江山定奪!」
同是水鏡先生的弟子,徐庶步步為營,諸葛亮料敵機先,而龐統最會玩的一招,就是舍子爭先!
在赤壁,龐統捨棄了黃蓋,率領火船衝垮曹操七十萬大軍。
這次,不知道龐統舍的會是哪顆子?
2011-2-20 19:39
shps940114
第二章 達摩易筋經
不論哪個年頭,暗裡下毒拍磚,肯定勝過明著舞刀弄劍。
勝利的天秤,並非總是往武功好的那一邊傾斜,否則天下早該跟著呂布姓了,哪還輪的到劉備、曹操出來蹦騰?
胖子明著打不贏,打定了主意就要使陰招,脫口便說道:「哼!胖子可不是不如你,只是輸給了你背後的本命獸!」
看穿了胖子心思,假胖子一句話便堵上了胖子的嘴:「哈哈哈哈!死在我手下的傢伙一個個都是這麼說的,你想用激將法?難啊!」
胖子搖頭便道:「胖子不是輸不起,只是在感慨武伶玉確實厲害罷了!」
「武伶玉?嘿!你這本命獸確實是有幾把刷子,你輸的倒也不冤。」
聽到兩人交口稱讚,武伶玉臉上逐漸露出傲色。
胖子一臉不舍,歎道:「唉!今日一敗,胖子恐怕就不在人間了,武伶玉與我相處多日,也算感情深厚,既然為你所奪,日後還希望你好生對待,也不枉了我與她主僕一場。」
聞言,武伶玉臉色雖然是變過幾變,卻毫無同情胖子的意思。
她天性刁蠻,早就想離開胖子那副臭皮囊,找個更有本事的主子依附,這假胖子雖然還不知有何本領,但明顯比胖子是高上不只一籌。
既然如此,良禽擇木而棲,是天經地義的道理。
聽到胖子像是在交代遺言一般,假胖子也玩夠了,他放聲一笑,道:「你們主僕既然感情深厚,我自然會成人之美,等送你下去投胎後,便會把她一併送去黃泉給你作陪!」
胖子訝道:「你連武伶玉都要除去?她可是難得一見的本命獸啊!」
「哈!那又如何?沒有她,我在領域裡仍舊是無人能敵!這種本命獸,我要多少有多少,有什麼可惜的!」
這句話,純粹是要氣胖子的,但最先起反應的,卻不是胖子。
假胖子顯然不瞭解,除了本領外,武伶玉脾氣也是不小。
胖子見武伶玉臉色數變,知道目的已然達到,青龍刀往前一擺,當即喊道:「你當真要趕盡殺絕,小心逼急了,土狗也會跳牆!」
「哈哈哈哈!怎麼!你心疼啊!可惜你本事不濟,就是跳牆了又能怎樣!」
假胖子青龍刀一抬,雙手高舉,正是胖子最熟悉的一招。
青龍斬!
內力流過奇經八脈,充斥在太陰太陽兩個穴位,腳下踏出的死亡節奏,刀上浮現的青龍圖騰,都在暗示著這招的成形。
不過,本命獸的招式要成形,最重要的,還是那只本命獸。
「他不能做什麼,姑奶奶能!胖子!還不快上!」
就在青龍斬成形的最後一刻,武伶玉果然如胖子所料,臨陣倒戈。
多數本命獸都只能聽命行事,但武伶玉顯然是個例外,她在胖子體內時就曾經企圖奪取胖子的魂魄,這妮子的蠻橫,可是連胖子都吃不消的,假胖子得罪了武伶玉姑奶奶,怎麼可能會有好下場?
假胖子的刀上青龍突然化為烏有,一隻手突然緊抓自個胸前大吼大叫:「你這賤人敢奪老子的魂舍!看老子不廢了你!」
從這話聽來,武伶玉八成是故技重施,跟假胖子爭起身體的控制權了,胖子左等右等,等的就是這一刻,他身形一低,立刻消失在敵人的視線裡,等到再出現,已經來到假胖子的背後。
「嘿!老子說過狗急跳牆,就算是只肥狗,也不例外呀!」
手起刀落,胖子眼前才剛揚起一蓬鮮血,四周景色就像畫布一樣的變化抽換,人剛回過神,已經回到了那假山假水的瀑布前頭。
身邊,司馬昭與羅馬人還在恍神,似乎是尚未從那異度空間中脫困。
胖子一回神,沒有先去擺弄司馬昭,而是忙著朝識海裡叫道:「伶玉妹妹!伶玉妹妹!」
「胖子,叫魂啊!」
「主子,奴才在!」
聽到兩聲回應,胖子心頭大定,這次落入陣式,可說是否極泰來,不但得知了破解劍丸的方法,眼前還能隨心所欲的擺弄司馬昭這小子,他看著司馬昭手上那條鯉魚,整個人不禁大樂。
只是,當他還在考慮要把司馬昭擄回去當人質,還是把他就地正法時,耳邊卻傳來了一聲嚎叫,那是黃敘跟郝昭二人的火拼的聲音。
想到外頭黃敘還在,胖子腦子裡轉過幾轉,知道什麼花花腸子都不切實際,他還需要司馬昭回去給北魏添亂,這傢伙自然不能死在這裡,胖子從懷裡拿出一柄短刃,在那魚身上又添了幾筆,便把鯉魚給放生了。
一入水,五彩鯉魚便奮力向著瀑布上游去,游著遊著,鯉魚身形逐漸變化,渾身拉長,頭上長角,腳下生足,最終竟變成了一條飛龍,竄向了半空之中,看得胖子嘖嘖稱奇。
只是他正看的入神,耳邊又傳來黃敘狂嘯。
「嘿!老子還得靠司馬昭去扯曹丕後腿,他手下大將,可不好給黃敘宰了!」
胖子幾個縱身,穿亭過院,趕忙從涼亭後的小徑穿出,就看三人戰的是渾身浴血,不過郝昭二人身上的血跡是郝昭二人的,黃敘身上的血跡還是郝昭二人的。
一竄出身,胖子也不去拉黃敘,這人已然入魔,要是一個不小心,只怕會給牽連進去,無疑是惹禍上身。
他避開幾人戰圈,跑到了退出林子的小路時,才吼道:「風緊,扯乎!」
也不管黃敘懂不懂這專業術語,胖子話一說完,轉身就走。
黃敘興許還留有一點神智,見到渾身黑衣的蒙面胖子現身,目光回復了些許清明,不再多做逗留,轉身也出了林子。
他們一前一後,在毫無阻攔的情況下,沒多久便離開了鬧鬼森林,胖子在林外喘著大氣,見後頭無人追來,想來郝昭二人必定是去看司馬昭的狀況了,他與黃敘趕緊換過一身衣裝,扮做了尋常人家,這才往鹹陽而去。
路上,胖子緩過了氣,道:「少將軍,俺可沒給你丟人,裡頭已經搞定了,不但魚目混珠把司馬昭三個字換成了咱們主子的大名,還弄的神不知鬼不覺!」
從入魔中回復神智,黃敘凝神定氣,好一會後,才與胖子說道:「喔?你是怎麼做的,趕緊跟我說說,我也好替你回報丞相,幫你邀功。」
胖子嘿嘿一笑,隨口就編了一套說法,說他是如何僥倖才從陣法中脫困,又是如何睿智才把現場佈置的不著痕跡。
黃敘聽完,不禁笑道:「司馬昭不是蠢人,他若是從陣中脫困,見手上無魚必會懷疑,加上郝昭二人的描述,只怕轉眼就能猜到有人動過手腳。
「不過,讓他知道也無妨,丞相說水潭裡五彩鯉魚只有一條,其它鯉魚可沒這能耐躍龍門,兄弟,你這次是大功一件啊!」
胖子當然知道瞞不過司馬昭,他這麼說,不過是想維持他在黃敘心裡一貫的淳樸印象,見目的達到,胖子又是一臉憨笑的直呼好險。
「肯用腦子已是進步不少……」
黃敘正想寬慰胖子幾句,兩人身前卻突然竄出一條人影,那人出現的方式,胖子看的是清清楚楚,儼然是從土裡冒出了頭,抽出了身。
胖子背後重劍一橫,擋在黃敘跟前:「來者何人!」
那人聽胖子喊話,卻是默不作聲,反倒是黃敘對胖子的護主行徑頗為肯定,點頭便說:「吳兄弟不是外人,差使有什麼話,不妨當面說了。」
從土裡頭冒出來的竟然是蜀軍信差?
胖子臉上一愕,沒想到東吳有飛鴿傳書,西蜀有地遁送信,也不知這信差用的什麼法術,胖子才想問問,就見黃敘接過信差密函,開信閱覽後,展開了眉。
「兄弟!咱們又有任務了。」
「是什麼?」
「截下薑維,取回圖紙!」
龐統的第二步棋,就要把胖子,推到諸葛亮身邊,好做個徹徹底底的大內奸!
建業城,乾清宮,演武場。
武場上,幾根檜木做成的梅花樁,井然有序的排成一副梅花大陣,陣裡的木樁上全都被插上了橫木,遠遠望去,就像是一排排的木人站立,等著要與人較量。
而與木人敵對的,是條靈活身影,身影或抱或撞,兩條手臂也不見多粗壯,但一抓一放之間,竟將檜木硬生生的折斷擰碎,仔細看去,那身影似乎不太像個人,真要說,反而像是只熊。
「大摔碑手!」
轟的一聲,一顆木人的腦袋應聲而碎,木屑飛揚間,場上那只黑熊身影逐漸退去,取而代之的,竟是一個十來歲的少年面貌。
孫權的兒子,東吳小皇帝孫和!
他出手之間,隱約已能讓本命黑熊顯形,功夫儼然已達虎衛之境,小小年紀就有如此本事,實在叫人驚歎。他見周圍侍衛們眼神裡都是崇敬,一時間心懷大暢,早朝時的不快,總算是徹底放下了。
「好!皇上得功夫是一日千里,再過幾年,別說是虎衛,就算是龍將、天人也不在話下!」
孫和剛走下武場就聽得身邊一人讚歎,他扭頭吩咐侍衛們離開後,道:「這裡沒外人,賢弟就別皇上皇上的叫,聽了刺耳,還是叫大哥吧!」
這人,正是孫和的好賢弟,宮裡流傳的小妖人,小周郎,周循。
孫家人雖然已貴為皇帝,但骨子裡還是有江湖人的習氣,當年孫堅起義,孫策封王,孫權稱帝,靠的也正是這種江湖人的悍勇個性,才能助他們打破僵局,帶領東吳向前。
也正因為他們是江湖人出身,所以周循才會決定幫孫和一把,孫家是苦過來的,讓他們當皇帝,想來不會苦到百姓。
見周循想事情想的出神,孫和大手一拍,道:「對了!賢弟這功法到底叫什麼名字?我修練家傳虎魄心訣多年,可效果竟不及這功法顯著,大哥今日能突破虎衛,實在是拜你那功法所賜啊!」
修練功法,最重對症下藥,孫家會練虎魄心訣,是因為孫堅、孫策的本命獸是山老虎。
但孫和與孫權本命獸繼承自母系,也就是太皇太后吳國太那一邊的血脈,本命黑熊雖與猛虎一樣力大無窮,但速度緩慢,壓根就不適合虎魄心訣。
不過,周循讓孫和修練的功法,也不叫什麼黑熊心法,他教的功法有個響亮名字,足以震古鑠今。
「這功法能易筋洗髓,名為易筋經。」
少林至寶,達摩親傳,洗髓易筋經?
要是胖子在此,只怕會掐著兩人的脖子,對著老天爺大叫不公,哭喊著為何當初練這功夫的不是他。
但孫和不是胖子,自然不清楚這功法的名號有多響亮,他只是微微點頭,示意明白。
周循見狀,也沒多說什麼,另起話題:「大哥,你近日武功練的這般辛勤,連早朝都不上了,莫非是怕在朝廷上又被四大世家堵上了?」
聽周循提起,孫和不禁臉色訕訕。
他貴為一國之君,身處百官之上,卻給四大世家逼的躲起來練武,這事要傳出去,只怕會讓人笑掉大牙。
只是,周循不是外人,孫和也沒必要瞞他,歎了口氣,道:「前線戰況,賢弟是知道的,龐統也不知什麼打算,戰線一退再退,接戰即敗,至今仍無勝場,我想給他派援兵居然還被拒絕,大哥是心底著急啊!」
周循本事通天,許多消息都有自個的管道探聽,他也不隱瞞,直接就說道:「就因為龐統軍師一敗再敗,四大世家找到機會出來鬧騰,所以大哥才會如此頭疼?」
「不錯!沒想到街亭一仗,把老頭子打的返鄉退隱,卻把小的逼出山林……陸康不來攪和,陸定卻不肯放行,成天就要我定龐統的罪名,要我再派世家子弟前去援助。」
周循聽出了點端倪,只怕孫和是藉題發揮了:「大哥是埋怨我算的不准了?那,請大哥降罪吧!」
周循話裡雖是請罪,但孫和一聽卻嚇出一頭冷汗,趕忙搖手道:「不不不!賢弟你可別這麼說,為兄的沒有怪你的意思,只是見到龐統連戰連敗,一時擔心罷了,賢弟可別誤會。」
孫和是一國之君,九五至尊,能把一國君主治的如此服貼,周循也不知道生的是什麼命,他不再捉弄孫和,開口便解釋:「大哥別心急,我說過龐統此戰定能得勝,並非是口說無憑,可他現在會連戰連敗,也是有其原因。」
「喔?什麼原因?」
孫和聽到有原因,就如溺水者抓到浮木,急著要問。
連日來,他已經給每天送來的戰報攪的暈頭轉向,前天才敗一場,昨天又退百里,若是這樣下去,只怕不到一個月,蜀軍就會打到建業城下,準備取他小命。
「大哥你可曾想過,東吳與西蜀為何要打這一仗?」
「自然知道,你說過,這是要在我們攻打北魏時,有個安定的後方,不讓西蜀來攪局。」
「不錯!既然如此,這一仗我們不但要贏西蜀,還得留點實力,等著打北魏。」
開疆擴土,向來是最令孫家人興奮的事,孫和心中那點不快已經給興奮情緒取代,他重重的點頭,引頸企盼著周循接下來的話。
「只是,想要勝過諸葛亮,贏過蜀軍,不付出點代價,極為困難。」
搖搖頭,周循這話無疑是叫人失望,但孫和皺眉凝思,彷佛聽出了他話中有話,沒有出聲埋怨,而是靜待佳音。
見孫和如今越發機伶,周循不禁心底贊許,輕聲說道:「大哥,你可知道,龐統最擅長用的是什麼計?」
想來鳳求凰肯定不會是鳳雛的大絕招,沉吟了半晌,孫和無奈搖頭。
「大哥可曾聽說過赤壁之戰?」
「你是說……連環計?」
赤壁之戰,曹操的七十萬大軍,便是被周瑜的火攻、孔明的東風、龐統的連環計給擊潰的,這三者環環相扣,缺一不可,若說龐統最為人所知的,恐怕就是這連環計了。
果然,周循微笑點頭,只是孫和得了暗示,偏著腦袋細想,半晌後仍是不解,不由問道:「可要是連環計若真有如此能耐,龐統又怎麼會連戰連敗?」
「大哥別急,連環計重在環環相扣,諸葛亮若是走進第一環,自然會不自覺的走進第二環、第三環,只要他不察覺,終會把項上人頭套進環裡等著受死……龐統故意敗退,不過是要誘敵深入罷了。」
「這……會不會太險了?」
見到孫和憂心,周循淡然一笑,點頭道:「當然險了。當年赤壁之戰,若是曹操看破了東吳火攻企圖,連環計就真成了北方士兵馬踏江南的一塊踏板……大哥對徐元直用計可還有印象?」
周循說的一字一句,孫和都牢記心底,他脫口便說道:「當然有!賢弟你說過,徐元直用計,靠的是算無遺策,若是以下棋比喻,便是連一兵一卒的得失都要計較,他會蠶食你手中所有棋子,然後才以絕對優勢取勝。」
贊許似的點了點頭,周循接道:「與之相比,龐統卻是以棋子作餌,他可以讓你吃淨他棋盤上的一兵一卒,但最後,當你兵馬盡出時,他只要一步,就能讓勝負逆轉,江山定奪!」
同是水鏡先生的弟子,徐庶步步為營,諸葛亮料敵機先,而龐統最會玩的一招,就是舍子爭先!
在赤壁,龐統捨棄了黃蓋,率領火船衝垮曹操七十萬大軍。
這次,不知道龐統舍的會是哪顆子?
2011-2-20 19: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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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舍子爭先
二更時分,咸陽城外,烏家山寨。
山寨邊,胖子與黃敘正窩在一處廢墟裡頭啃著乾糧。
整座山寨早已杳無人煙,到處都是斷垣殘壁,兩人咬著大餅,目光緊盯著幾十丈外那叢熊熊燃燒的篝火堆。
那裡燒著火的,就是他們的目標——連弩圖紙與吳將薑維。
兩人等了一個多時辰,等到火光越燒越弱,薑維似乎也已入眠時,這才準備動手。
這張連弩圖紙,就是胖子擠身諸葛亮心腹的第二步,他如今已取得黃敘信任,接下來,就是要混進諸葛亮身邊,偷取蜀軍情報,好讓諸葛亮栽個大跟頭。
隨著黃敘的腳步前進,胖子就等著從薑維手中接過那個讓他升官的大功勞,就在他們躡手躡腳,輕聲來到叢篝火附近時,前頭帶路的黃敘,突然舉起了手,要胖子上前一看。
「兩個人?少將軍,咱們該怎麼動手?是一塊幹了還是……」
他們收到的情報只說薑維會繞道鹹陽,返回東吳,諸葛亮的吩咐,也只是他們取回圖紙,卻沒說明敵方人數。
黃敘腦子裡轉了幾轉,輕聲說道:「丞相既然只說了薑維,想必另外一人不過是個無名小卒,等會我先上去殺人,如果他們來不及反應,咱們也不必費神,但要是他們早有防備,咱們一人一個,我殺薑維,你殺另外一人。」
「行!」
把馬鐵看作路人甲,黃敘也算夠瞎,不過馬鐵浴火重生,如今樣貌全變,加上他在薑維身邊做東吳小兵打扮,黃敘誤認了也不意外。
即便是當日的諸葛亮,用文王神算顯示這兩人模樣時,也只專注在前頭的薑維身上,當時馬鐵刻意做解煩軍武燕打扮,黑布蒙面,也沒被認出來了。
不過,胖子有心,早瞧出了馬鐵腰間得白起殘刀,他還沒見到馬鐵模樣,已激動的渾身顫抖,黃敘一時誤會,大手拍上他肩頭,低聲說道:「別怕!不會有問題的。」
胖子一時驚醒,暗道好險,連忙謝過了黃敘:「少將軍別擔心,俺這人沒見過多少場面,一時緊張了。不過不礙事的,等會打起來,自然就能放開手腳了!」
黃敘以為他是逞強,不過事不宜遲,也沒時間多想,只得點頭說道:「好!我先出手,你凡事小心,若真不敵也不要勉強,拖住對方就行了。」
胖子逢場作戲的功力深厚,區區幾句關心,他壓根就沒聽進去,眼眶紅了紅,跟黃敘道了聲謝後,便準備上場。
篝火邊,薑維二人看似睡的安穩,等到黃敘又再接近幾丈時,立刻看出了不對勁。
「身處險境,他們竟毫無防備……有詐!兄弟,動手!」
黃敘一聲低吼,果然薑維二人已經翻身躍起,目光炯炯,全無睡意。
黃敘獸靈劍一抽,正想包下兩人要胖子幫他壓陣,就聽薑維喊道:「帶圖紙走!」
話音一落,薑維二人一進一退,前進的姜維已經李廣附體,槍尖直指黃敘,後退的那人轉身就走,似乎就要帶著圖紙,遠走高飛。
「少將軍,俺去攔他!」
胖子拋下黃敘,挺身就上,他與馬鐵一前一後,快速離開了黃敘眼界。
黃敘雖然擔心胖子不敵,但姜維龍槍迫在眉梢,他只得回神檔格。
「你不是我的對手,交出圖紙,留你全屍!」
獸靈劍劍尖一蕩,恰恰撞上了龍槍槍頭,黃敘心系胖子安危,不打算跟薑維多糾纏,狂言放盡後,見薑維並無動靜,獸靈劍便已消失手中。
「血麒麟……」薑維嘴角微揚。
當年,李廣打了一輩子的匈奴,單于的本命獸,正是麒麟。
「來呀!」
龍槍疾刺,兩邊立刻敲響戰鼓,在烏家山寨裡,燃起熊熊戰火。
而奉命銜追圖紙的胖子,此刻剛跑到一處隱蔽廢墟,廢墟上頭,早有馬鐵做好的記號。
「胖爺!」
胖子看到記號,還在找廢墟入口,那裡馬鐵已等不及探出頭,出聲叫喚。
「媽個巴子,馬鐵你小子有長進!我聽蜀軍探子送來的情報,你隻身闖營,不但差點放倒張苞,連張飛都攔你不下,有出息了,有出息了!」
話說到最後,胖子語帶哽咽。
馬鐵上前與他一抱,嘴邊說道:「爺!小子受華陀先生所救,不但武功盡複,還得張遼功力相助,如今是更上層樓,今後你要殺誰,只管吩咐一聲,馬鐵一定提他人頭來見!」
馬鐵說的是豪氣干雲,但回想前塵往事,諸多磨難,能有今日的結果,實在叫胖子欣慰,盯著馬鐵渾身上下的變化,是久久不能言語。
直到耳邊傳來姜維與黃敘的廝殺聲,胖子這才清醒,就見馬鐵將懷中圖紙一掏,與胖子說道:「爺!圖紙拿去,龐統軍師交代,內奸一事,千萬不可操之過急,他有把握,能讓你取得諸葛亮的信任。」
從殺上街亭山,奪去徐庶性命開始,龐統的每一步,都是要把胖子打進諸葛亮身邊,龐統不是不肯與諸葛亮正面應戰,但兩人能耐旗鼓相當,若是打起硬仗,只怕勝了也是慘勝,事後根本無力再北伐曹魏。
龐統不得不冒這個險,將胖子送去作臥底。
但,眼下是敏感時刻,諸葛亮不會輕易信人,即便胖子三番兩次立下大功,想得他信任,從而聽取軍機情報,恐怕很難。
胖子本來還覺得這事會水到渠成,沒想諸葛亮恁地多心眼,對他是處處防範,現在聽到龐統有把握讓他成功混進去,不禁欣喜問道:「怎麼做?」
「先生說……你只要順著諸葛亮的吩咐去做,很快就會知道了。」
馬鐵欲言又止,彷佛有許多難言之隱……
街亭棧道,東吳營盤。
連續三日,吳兵與蜀軍交戰,都是一戰即退,一退就是百里之遠。
五丈原上東吳搭好的營地,早已易手,他們從五丈原退到了街亭山,從街亭山退回了東吳領地,這一退再退,已讓蜀軍嗅出了些許的不對勁。
大帳裡,兩名主帥正在下棋,落子之間擲地有聲,似乎都在訴說著心事。
「先生再讓手,這盤就要輸了。」
說話的是胖子,或者說,郭奕。
聽得郭奕調笑,作為對手的龐統手執黑子,非旦無動於衷,而且又在一處死地投下了一子。
只見棋盤上三十六條縱橫線,就像地圖上高低起伏的地形線,每一個交錯,就如同一處關口,每一顆棋子,就像是一名士兵。
郭奕手中的白軍士兵,不但已佔據了地利,搶得了天時,白色士兵彙聚而成的一條巨龍更是能攻能守,進攻起來是無堅不摧,轉回守勢卻又固若金湯。
怎麼看,龐統都是輸定了。
但,龐統臉上一派輕鬆,怎麼看都不像會輸的模樣,他抬起頭,望著郭奕的眼角,隱藏著一絲笑意。
「我只會下能贏的棋,會輸的棋,我不知道怎麼下。」
又一落子,棋盤上,龐統逐漸拉起了網,網裡套著的,正是郭奕的那條白龍,他已經準備好屠龍刀,就要斬下龍頭,凱旋而歸。
但親手造出巨龍的郭奕亦非等閒之輩,他的棋術並非學自郭嘉,更非賈詡相傳,而是當初他五歲時,荀彧送他的入學之禮。
鬼才郭嘉、毒士賈詡、隱者程昱、大儒荀彧,是曹操的四大軍師。
大儒,沒有鬼才那樣叫人驚豔,沒有毒士那般駭人心神,沒有隱者那麼隱晦深澀,卻說明荀彧的一進一退,全然符合禮法,荀彧的一謀一動,走的是安步當車,沒有絲毫特別之處。
可是,不管是棋盤落子還是出謀劃計,只要讓他占得先機,取得棋勢,任誰都無法再從他手中扭轉局勢,他的棋,就跟他的人一樣穩健。
郭奕得他真傳,手中的白子更是守得密不透風。
只可惜,當他開始小心龐統的算計時,他便已落入了龐統的圈套。
連環計,最擅長引人入局。
「我……我輸了?」
棋盤上,白色巨龍被絞殺的潰不成軍,郭奕還沒來得及搞清楚龐統什麼時候設下的圈套,他自己手上的白子已經被奪走了一塊又一塊,輸了這局。
郭奕的話音裡,滿滿的都是不可置信。
「覺得奇怪嗎?」龐統定了定神,給郭奕倒了碗茶,語氣平靜:「過往我與孔明下棋時,也常有這種感覺。」
郭奕睜大了眼,長吸了口氣。
俗話說見微知著,從一個人的棋藝,可以大略探出他戰場上的用計,龐統若是連諸葛亮的底都摸不清楚,這仗還怎麼打?
龐統見郭奕神色驚恐,知他心中憂慮,不禁笑道:「我摸不清孔明,孔明也未必搞的懂我。我們倆下棋勝負參半,我沒落過下風,他也沒占得過優勢。」
聽到這個數字,郭奕總算松了口氣,他想到眼前這仗,龐統佈局已久,卻未見諸葛亮反擊,心中對龐統的信心見漲,開口便說:「不過先生這次應當是勝券在握了?諸葛亮至今都未脫出先生掌握,看來,他這次是搞不懂先生的佈局,只能給您牽著鼻子走了。」
「未必!孔明料敵機先,擅長將計就計,連環計是雙面刃,既傷人,也傷己,端看能否不給孔明識破罷了。」
「諸葛亮能識破先生計謀?」剛莫名其妙輸了一場棋,郭奕有些不信。
龐統搖頭道:「別小看孔明,也別高估了自己。老實跟你說,我擅長連環計,雖然不易被識破,但孔明與我同窗多年,早從我使弄計謀的手法裡找出些許痕跡,我之所以能與他持平,靠的並非全是連環計。」
郭奕興奮之情溢於言表:「莫非先生另有手段?」
龐統點點頭,道:「我軍現在接連敗退,表面上是因為我們奪得了蜀軍連弩圖紙,需要時日打造,所以才處處退讓,同時誘敵深入,實際上卻是在等胖子混進蜀軍核心的一天。
「但是,一旦連弩圖紙被諸葛亮奪回去,我們就再無理由退避,否則定會給諸葛亮看出古怪,恐怕再過不久,就是兩軍分出勝負的時候了。」
這點,郭奕明白,可他以為,那個時候胖子早該混進諸葛亮身邊,只要他這個內鬼看准機會,把諸葛亮所用之計回報,憑著龐統能耐,定能找到破綻,一舉殲滅蜀軍。
只是現在看來,諸葛亮實在太過小心,即便是奸狡如狐的胖子,也找不到縫好鑽。
龐統頓了頓,又再說道:「拿下徐庶,奪回圖紙,這兩件功勞雖大,卻不足以讓胖子受諸葛亮信賴,只怕到時候兩軍交戰,胖子還幫不上忙。」
歎了口氣,龐統的話十分直白。
如果胖子幫不上忙,那麼他們先前的佈置,就是前功盡棄,只能與諸葛亮真刀真槍的拼搏,那麼死傷就是在所難免。
但,郭奕清楚記得,龐統說他另有手段。
「先生,你是否有事要交代郭奕?」
龐統沉重的臉色,沒有因此稍減,他講了這麼多,其實,就是在等郭奕這句回話,但有些事,他實在很難啟齒。
「大業……你可知道,胖子是什麼時候得到周瑜都督信任的?」
胖子做解煩軍統領時,郭奕還在曹操手下做事,他搖了搖頭。
「在他拿下關羽,與西蜀結怨的時候。」
郭奕聽的出話裡的暗示,他眯著眼,試探性的問了句:「先生的意思,胖爺想得諸葛亮信賴,得找個東吳大將下手?」
「沒錯!若是我所料不差,等到諸葛亮取回圖紙,兩軍對峙時,他為了減少蜀軍損失,便很有可能偷營。
「前些日子,他已經看過我守營的手段,知道連弩箭陣無法發揮效用,如果他能趁偷營時除去我軍幾員大將,就能逼我主動出擊,野戰的時候,我防守連弩的手段,便派不上用場了。」
的確,龐統現在雖然是連連敗退,但損失不大,要是被諸葛亮偷營成功,又殺了軍中大將,到時後不論是前線軍隊,或是朝廷後援,必然會對龐統施加壓力。
那個時候,龐統就只能硬著頭皮出兵,好求將功折罪,而諸葛亮的連弩箭陣,自然就能再派上用場。
龐統的心思,郭奕明白,他開口問道:「所以先生想讓諸葛亮偷營成功,同時讓胖爺殺幾員大將,好取得諸葛亮的信任?」
「不錯。」
「那……」郭奕越是聽的明白,一顆心跳的越快,終於,他問出了那個問題:「要讓胖爺殺誰,才是最好的選擇?」
龐統望著郭奕,眼神裡滿是不舍,歎了口長氣。
「沒有任何人選,比解煩軍大統領更適合的了。」
郭奕心頭一緊,一句話說的是顫顫巍巍:「先生是效法荊軻刺秦王,要借我項上人頭,好作為接近諸葛亮的籌碼了?」
「為了打破眼前僵局,我不得不這麼做……大業,你可願意?」
郭奕臉色慘白,「不願意」三個字幾次要脫口而出,卻又硬生生吞了回去。
若是郭奕不願意,龐統就不會這麼做了?
經歷過官場鬥爭,戰場洗禮,郭奕早就不是當年那個天真的小夥子,他一開口,提了個看似毫不相干的問題。
「這件事,胖爺知道嗎?」
這話的意思,龐統心裡有數。
胖子重情重義,他若是知道龐統的決定,絕不可能會同意,郭奕這麼說,等於是變相做了拒絕。
但,諸葛亮為了讓西蜀團結一心,可以淚斬馬謖,龐統為了北伐大業,何嘗不能犧牲郭奕?
戰爭,從來就不是講兄弟義氣的地方。
龐統站起了身,歎氣道:「大業的意思我明白了,這件事就當我從未說過,以後我們也別再提了。」
郭奕松了口氣,才想跟龐統說凡事還有商量餘地,只是他還沒出聲,胸口上,已經被一柄利刃捅穿。
龐統捂著他的嘴,在他耳邊輕聲說道:「大業!曹彰的仇,賈詡的恨,我會幫你報的,你……就安心去吧!」
鳳雛能與臥龍齊名,絕非水鏡司馬徽隨口說說……
街亭棧道,蜀軍哨站。
「丞相,黃敘送來消息,圖紙奪回來了。」
聽得身後趙雲報訊,哨樓上得諸葛亮沉默了半晌後,才淡淡說道:「讓黃敘把圖紙銷毀後,儘快趕回來。」
連弩圖紙是諸葛亮心頭大石,龐統竊走圖紙,可說是踩在他痛腳上,現在好不容易大石除去,也該是反擊的時候了。
「屬下明白。」
趙雲得令,才要離開,就聽諸葛亮又再吩咐:「還有,請三將軍跟黃忠將軍過來一趟,看來東吳也得到了消息。」
東吳營地上空,漸次燃起了炊煙,這代表他們已經埋灶紮營,想來龐統是不打算再退了。
趙雲順著諸葛亮目光,看見那幾道炊煙,點頭道:「果然如丞相所料,龐統先前會退,便是想等連弩製作完畢,現在知道製作連弩已成泡影,便打算回頭迎戰了。」
先前數日,東吳與西蜀交戰多場,東吳幾乎都是不戰自潰,趙雲早看出了問題,他來問過諸葛亮,便得到了上頭那句答覆,現在想來,諸葛亮確實是看的相當透澈。
「與東吳一戰是在所難免,龐統想法與我如出一輒,都是要減少士兵損失,他既然已經有了防禦連弩的方法,只要再握有進攻利器,局勢自然會對我軍不利,幸好,現在兩邊只是持平罷了。」
趙雲見識過龐統防範連弩的手段,聽諸葛亮準備進攻,禁不住心底好奇,開口問道:「既是持平,丞相是要強攻?」
「不……我軍雖有連弩在手,但傷敵一千,也得自損八百,我們最終目的不是打敗東吳,而是要對北魏下手,我們不能強攻。」
連弩失去了殺傷力,諸葛亮又不打算強攻,難道他手中還握有什麼強力兵器,能與祈山童子或連弩媲美的?
趙雲想到這裡,不由興奮問道:「莫非丞相另有手段?」
其實,最好的手段莫過和談,但諸葛亮心知肚明,吳蜀兩國交惡,已到了勢如水火的地步,就算真能和談,他也不放心東吳,更不放心那個胖子。
「龐統倚仗牛皮重盾,靠著羅馬亡靈,才堪堪擋下連弩箭陣,但那是防守的時候,如果今天進攻的是東吳,他抵禦連弩的手段,便全然派不上用場了。」
牛皮盾重量驚人,羅馬亡靈速度緩慢,如果今天是東吳進攻,這兩樣護身符只會拖垮東吳攻勢,全無用武之地。
但,龐統怎麼會以短擊長,捨棄已佔有的優勢不用?
趙雲聽出了諸葛亮言外之意,不禁更加好奇,問道:「龐統也知這層道理,怎麼會貿然出兵?」
「他不出兵,我逼他出兵!」
怎麼逼?諸葛亮沒有說,但趙雲也多少猜到了,他嘴邊囁嚅著道:「莫非丞相是想……」
「夜襲偷營!」
話音落地,趙雲臉上有些猶疑,他猜得到諸葛亮的想法。
龐統連敗數陣,朝中壓力必然不輕,他現在還能頂住,怕只是因為東吳尚未有多少損失,若蜀軍能讓龐統損兵折將,到時候他還頂不頂得住,可就難說了。
至於讓東吳損兵折將,正面進攻絕非是好方法,兩軍互有傷亡,只會給龐統藉口,解釋兵力損失的原因。
最好的方法,便是夜襲偷營,只要偷偷宰掉東吳幾員大將,龐統不只頭上烏紗,就是頸上腦袋,都有落地可能。
只是,這道理如此簡單,連趙雲都明白,龐統怎會不知?
趙雲幾次想開口勸阻,卻又不知如何說明。
見到趙雲期期艾艾的模樣,諸葛亮忍不住輕笑:「子龍是不是怕龐統早有預料,我們若是貿然夜襲,只怕討不了好去?」
「屬下不敢,只是……萬一……」
「沒有萬一。龐統肯定知道我會派人偷營,他必定也做足了防範,我之所以仍執意出兵,便是有我的手段!」
諸葛亮大手一招,叫得趙雲近身後,便與他附耳說明。
只見趙雲越聽越喜,末了,拱手與諸葛亮說道:「丞相手段通天,子龍這就去請三將軍和黃忠將軍前來商量!」
「去吧!還有,吩咐下去,把匠人們秘密聚集起來,事情結束前,不要洩漏半點風聲。」
「是!」
2011-2-20 20:21
shps940114
第四章 木馬屠城記
「你個大熊貓!三十六計裡,可沒什麼木馬屠城計!諸葛賤人這算不算是盜版翻拍呐!」
說這話的時候,胖子既不是在鹹陽城裡,也不是在蜀軍營寨,而是在秦陽山邊,吳軍的營地裡,正確點說,是營地後頭,一座糧車的暗櫃裡頭。
三天前,胖子與黃敘接獲命令,日連夜趕的回到了五丈原,參與了諸葛亮的夜襲計畫,他前腳剛抵達蜀軍陣地,後腳已經被人塞進了諸葛亮特製的十二座糧車裡頭。
這種陰險招式,胖子無須旁人解釋,就已猜到了大概,諸葛亮刻意在糧車上頭做出內可藏人的暗櫃,分明是想騙龐統截糧,等到東吳把糧車運回營地後,再偷偷摸出來搞鬼。
「真他媽太下流了!」胖子暗歎:「早些日子我怎麼就沒想到呢?」
「匡啷」一聲,是行動開始的訊號。
按照計畫,黃敘會先從糧車暗櫃裡出來,確定四周安全無虞,才在每個人的暗櫃上敲出聲響,通知大夥行動。
月光照射下,十二座糧車走出了十二名武將,除了黃敘以外,多半是蜀軍裡二三流的武將,至於張飛、趙雲等人,則在吳軍營外等他們行動成功後,發兵接應。
借著月光辨認出了方向,黃敘將眾人招集到身邊後,壓聲說道:「按丞相吩咐,三個人一組,咱們分頭行動,記得!一沾即走,若是遭遇敵方將領,能殺就殺,若實力不敵,千萬不能戀戰!」
眾人一哄而散,按照原先安排,十二個人分作四組,往不同方向離開,胖子這組裡與他同行的兩人,正是他的好兄弟黃敘以及蜀中名將李嚴。
胖子跟在黃敘後頭,著實有些心焦。
「媽個巴子,那麼雞叫馬鐵來傳話,說要老子一切聽諸葛亮吩咐,到底是對還不對?他到底清不清楚蜀軍的暗鬼已經摸進來了呀!」
胖子臉上雖不動聲色,但當黃敘二人摸進一座營帳,悄然無聲的割下十多名東吳兒郎的腦袋後,他再也站不住腳。
「不行!咱這就翹頭,找那麼雞問話去!」
眼睜睜看著黃敘行兇,胖子攔也不是,不攔也不是,他給黃敘派到營帳外把風,聽到裡頭悶哼不斷,越聽越難熬,索性趁著黃敘二人不注意時,往大帳溜了過去。
這東吳營盤對黃敘等人是陌生,但胖子卻是熟識的很,他刻意避開幾處巡邏衛哨,人才剛晃到那中軍大帳,立刻察覺不對。
「這……怎麼大帳外連個護衛都沒有?別是那麼雞已經遭人黑手了吧!」
若真是如此,只怕胖子也不必再跟諸葛亮鬥下去了,以後就專心當他的吳劍吳大胖,在黃敘手下賣命就行了。
胖子躡手躡腳,輕身縱躍,剛來到大帳門邊,裡頭就傳出一把聲音。
「胖子!還不快進來!」
是龐統的聲音?胖子一聽吩咐,縱身便進了大帳,就見大帳裡頭,龐統跟個沒事人一樣,仍悠哉的窩在桌前,煮酒暖茶。
「人家都殺到跟前了,你還有心情泡茶!還不跟老子抓賊去!」
一輪急喊,卻見龐統無動於衷,胖子不禁氣的開罵。
「死麼雞!黃敘他們幾個已經摸掉不少兒郎的腦袋了,你知不知道喝口茶的時間會死多少人呐!」
「我知道。」龐統的回答出奇平淡。
「知道你還……」
胖子話沒說完,眼角瞥見龐統臉龐臉上兩條淚痕,仍留有殘跡。
大帳裡一時沉默無聲。
半晌後,胖子才出聲說道:「你不打算將來犯蜀軍一網打盡?」
「留下這些人,對戰局有幫助嗎?」
面對龐統的反問,胖子無言以對。
十一個蜀軍二線武將,全都殺了,頂多就是提升東吳些許士氣,對局勢卻毫無幫助。
「胖子,這次咱們只怕是栽了……諸葛亮對任何人都小心防範,你雖幫他拿下了徐庶,搶回了圖紙,依然不受重用。咱們裡應外合的計畫,已經徹底告吹了。」
苦心算計,到頭來卻是鬧劇一場,龐統望著胖子的眼神是空洞無神,彷佛不肯接受這樣的結果。
在龐統目光逼視下,胖子咬了咬牙,道:「亡羊補牢猶未晚,咱們這就派人拿下來犯蜀軍!」
「面對諸葛亮的連弩,咱們只能守不能攻,只有防守的戰爭,絕對贏不了的……更何況北魏內亂嚴重,若要北伐曹魏,壯大東吳,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若是把機會讓給了諸葛亮,恐怕百年以後,將無東吳安身之地!」
一個鼎,最少要有三隻腳才能立足,若是讓諸葛亮滅了曹魏,西蜀實力將會空前強盛,兩隻腳的鼎,還要怎麼維持平衡?
「暫且退讓,等到蜀軍發兵曹魏之際,我們再趁亂下手?」
「下手?對誰下手?」
胖子才想開口說打誰都行,話到嘴邊卻又停了下來。
打西蜀?
即便勝了,也得不到好處,若是因此讓北魏有了喘息空間,等曹丕拿下司馬昭,等到北魏元氣盡複後,東吳仍舊是死路一條。
北魏領土最廣,人口最多,實力最強,是不爭的事實。
可,打北魏?
先不說能不能勝,要是諸葛亮趁機咬他們一口,東吳隨時都會有滅頂之災。
情況就跟龐統說的一樣糟……
胖子將問題又理了遍,仍找不出個頭緒,突然想道龐統讓馬鐵傳來的口訊:「等等,你叫我一切聽諸葛亮吩咐,又是什麼意思?」
聽到胖子終究是提起了這事,龐統合上了眼,緩緩道:「要找諸葛亮的破綻,你一定得混進蜀軍核心,探得他攻打東吳的全盤計畫,我們才有可能找出計畫裡的漏洞,避開連弩箭陣,擊潰蜀軍。」
龐統很清楚,他跟諸葛亮都想在減少兵力損失的情況下,擊敗對方,諸葛亮雖有連弩在手,但龐統若是硬拼,蜀軍損失絕對不輕。
他敢肯定,諸葛亮定會用計!
只要胖子套得諸葛亮的計畫,龐統就能在決戰之時,避開連弩箭陣,擒下諸葛亮。
這些事情,胖子都明白,但有些事情,他仍舊不明白。
「麼雞,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我要你照諸葛亮的指示,夜襲東吳,殺我東吳兒郎,回去覆命。」
「你!」
看著龐統臉上那兩行淚跡,胖子強忍著不動氣,道:「我就算真動手殺人了,諸葛賤人也未必會信我!」
「只要你動手殺一個人,諸葛亮肯定會信你。」
「誰?」
「解煩軍統領,黎聰!」
沒有理會胖子,龐統從身後拿出了一個黑色布包。
「郭奕說,今生今世他不求封侯拜相,不要富貴榮華,只要統領答應他,剷除司馬家,替他義父賈詡、先主曹彰報仇,郭奕死而無憾!」
「轟!」
晴天霹靂,打在胖子心頭。
布包下藏著的,就是東吳解煩軍大統領,黎聰的人頭,至於這副面孔背後藏著的真實姓名,正是郭嘉之子——郭奕。
胖子傻愣當場,許久後,才緩緩開口:「龐士元……我把你當兄弟對待,現在你告訴我實話,郭奕到底是怎麼死的。」
「一字一句,都是實話。」
龐統說這句話時,眼神中的空洞無力全然消失,彷佛郭奕的死激起了他萬丈雄心,勢要與諸葛亮分個高下。
胖子渾身顫抖,久久不發一語,好一會後,才把心底的哀慟壓下,大手提起了郭奕人頭,輕聲說道:「他的心願,胖子定會完成!」
話剛說完,大帳外頭突然傳來一聲輕響,龐統心中一驚,立刻起身叫道:「我已吩咐手下不要接近大帳,帳外的必是蜀軍!」
話還沒說完,胖子已消失在大帳裡頭。龐統正在為胖子的身手感到驚訝,沒一會,就聽到一聲慘叫傳來。
龐統知道胖子的本命獸受劍丸所制,擔心他不敵遇害,才要出帳相助,帳簾又給胖子掀了開來,胖子手中還拖著個大漢。
「是李嚴!他撞破了我們的談話,只是我剛才來不及阻止他呼救……你趕緊在我手腳上劃幾道傷口,快!」
沒想到眨眼之間,胖子竟已將心頭大患除去,龐統低頭看向他拖進來的屍體,看那面貌,正是石獸李嚴無疑。李嚴胸前被一道刀氣重傷,血流不止,喉頭上更被畫過一道血痕,連同喉管一起切斷。
看到李嚴身上留下的青龍斬傷口,龐統傻了:「胖子……你已經解開劍丸禁制了?」
「近日我體內劍丸禁制已稍有鬆動,但只能用些熟悉招式!」見龐統有些魂不守舍,胖子急道:「黃敘要來了,我們剛好做出戲……以吳劍的身手,想勝過胖子是絕無可能,但加上李嚴就未必了!」
胖子也不遲疑,牙一咬,便往自個身上要害砍去。
見到胖子自殘,龐統這才清醒過來,他介面便說:「好!等會我們假裝繼續爭鬥,我以火鳳凰在你腿上留個傷痕,更能證明你的清白,等黃敘一到,我便裝做不敵遁走!」
帳外已傳來黃敘呼嘯之聲,胖子正準備要吃龐統一記烤小鳥,突然問道:「對了!你方才問這問題,是有什麼考慮嗎?」
「沒事……黃敘就要來了,咱們快準備吧!」
龐統神色有幾許驚惶。
胖子曾經說過,他從羅馬人身上學會一種技能,叫做河神之牆。
河神之牆,真實之口,專門用來分辨人言真偽與否……
吳都,建業,百花樓。
古往今來,煙花巷弄裡一向充滿傳奇,販夫走卒,文人墨客,富商巨賈,公門中人,喜歡在此流連遊蕩。而許多秘密消息,也只有在這種龍蛇混雜的地方,才能打聽的到。
「主子,屬下韓妮,有事稟報!」
百花樓最頂端,一向是給當代花魁住的地方,能與花魁同房的,不是大名鼎鼎的俠士就是五品以上的高官,這裡從不接待俗人。
但今夜有些不同。
花魁房裡,住的不是女人,而是個男人,正確點說,是個男孩。
「說吧。」
「樓主飛鴿來訊,連弩圖紙已經給西蜀銷毀,眾人已分頭前往街亭,只是一時半刻,恐怕還無法得到確切的戰場消息。」
「不用查了……」小男孩的聲音淡淡道:「今夜眾星殞落,我東吳自前日失一將星後,今夜天際又有不少從星隨之墜落,想必諸葛亮已然動手。龐統為求一勝,不昔棋走偏鋒。但萬一他一子落錯,滿盤皆輸……我們得替他鋪條後路才行。」
身負觀天之術,能說星相之言,這主子不愧是項羽轉世,韓妮心底不由為之驚歎。
「主子要我們胭脂樓出面?」
「不,我們出面的時候還沒到。桌上有詔書一卷,你拿著詔書送去蠻王府給孟獲,他們早已接得命令,隨時準備出兵增援。衣櫃裡還有一套衣裳,你可以扮作宮人,私下前往蠻王府傳旨,細節我就不多吩咐了,下去吧。」
方桌上,一卷黃稠詔書平放,韓妮彎身進房,雙手取過詔書,揣在懷裡,緊握不放。
「奉天承運」四個大字,代表了無上權威,更是胭脂樓五百多年來的夢想,從衣櫃裡取出一套太監服後,韓妮不再打擾,她知道這主子好靜,悄然將門關上後,便匆匆離開。
花魁房裡,男孩走到窗邊,雙手背負身後,仰望蒼穹。
天邊又有幾顆流星殞落,看那方位天相,死的當是東吳兒郎。
「唉!郭奕一死,龐統必定會讓甘寧等人藉故鬧事,逼他出兵,陸遜怕是早跟他商量好了,我得先去知會小皇帝一聲,要他別自亂陣腳,只盼孟獲大軍能趕得及時……」
三日後,蜀軍大寨,偏將營房。
營房裡,胖子孤身一人端坐在硬木床上。他雙眼緊閉,模樣像是在打坐,又像是在打盹,呼吸聲雖然輕微,卻是相當悠長。
「施展爪功,首重指力,但指力並非全是陽剛之力,需有陰柔之功配合,才能將爪上威力發揮的淋漓盡致,就如輕功縱躍,也需懂得放低姿態,彎身屈膝,才能跑的更快,跳的更高。」
識海裡的聲音一結束,胖子手上青筋隱約浮現,內力除了集中在五指之上,更包裹住了整只手掌,便是要作為緩衝的陰柔之力。
剛柔兼備,才是使用爪功的訣竅所在,雲龍爪能斷骨分筋,猛鷲爪可以擒拿點穴,靠的就是剛勁跟陰力。
「拳掌功夫,最忌蠻力,使拳重在使勁,俗話說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單靠蠻力出拳,受對方反抗之力影響,早晚也會廢掉,但若是使勁,勁力送入敵人體內後,拳頭是一沾即走,便能生克敵功效。」
話音落地,胖子鼻息突然厚重起來,吐氣揚聲之間,渾身就多了一股松柔氣勁,內力並沒有往拳頭五指上送,反倒是充塞在整只手臂。
使拳當使勁,這才是拳掌功夫的不二法門,巨靈掌能撼動山嶽,大摔碑手可以開山劈石,靠的絕非筋骨肌膚的肉體力量。
「至於幻術,用的力量最為特別,就像真實之口……」
「停!」
聽到武伶玉嘴裡吐出真實之口四個字,胖子猛然睜開雙眼,大口大口的吸氣,等到情緒平復後,才與武伶玉說道:「今天就先練到這,其它的改日再說。」
聽到胖子發話,武伶玉沒有多說什麼。
胖子這反應,已是三天來的第七次。
不管是刀法劍術、拳腳功夫、各種本命招式,三天來胖子已經反復練過多次,或許還不到駕輕就熟的地步,但臨陣對敵,也絕不會只剩虎須怒張保命了。
唯一的例外,就是這招真實之口。
每次武伶玉要開始講解時,胖子便會立刻驚醒。
郭奕的聲音容貌,就像揮之不去的夢饜,纏繞在胖子心頭。
其實,胖子明白郭奕的死因,但他面對龐統時,卻怎麼都說不出責怪的話。
能說什麼?
諸葛亮這次要不死,死的遲早是他們,打不贏諸葛亮,胖子能怪誰?又還能剩下誰讓他責怪?
低下了頭,胖子終於認清了事實。
他或許可以倚仗一時的小聰明來度過種種難關,但到了最後,還是得靠實力來說話,諸葛亮可不是用些鬼魅伎倆就能矇騙過去的傢伙。
要勝過他,需要更強大的力量,否則,勢必會有人犧牲。
胖子來到亂世後,頭一次對力量產生了無比渴望,他起身倒水,將茶水一口喝盡後,才要回床上再行打坐,營房外卻傳來了侍衛的叫喊。
「將軍!丞相有請將軍過去,共商攻吳大計!」
用郭奕性命換來的機會,終於來了!
三天前,當胖子提著郭奕人頭,渾身是傷的給黃敘救回蜀軍大營時,就已經在盼望這一天的到來。
就如龐統所言,殺了東吳解煩軍大統領,不僅讓胖子在蜀軍的名聲水漲船高,隨之而來的,便是諸葛亮不得不接受他的事實。
有功要賞,有過要罰,這是治軍的基本道理,諸葛亮若是不提拔胖子,只怕會惹的底下軍心不穩。蜀中子弟之所以甘願過著刀口上舔血的日子,為的就是那份戰功,好求有朝一日能夠封侯拜相,光耀門楣。
諸葛亮若是對胖子不聞不問,日後還怎麼使喚底下士兵?
更何況,連解煩軍大統領都殺了,就算胖子之前不是自己人,現在也肯定得是自己人了。
胖子跟著傳令,三步並兩步的來到了中軍大帳,帳外護衛一通報,裡頭就傳來了那把令胖子恨的咬牙的聲音。
「趕緊請吳將軍進來!」
胖子的手,不自覺的朝腰間長劍移動了幾寸,新仇舊恨,讓他胸中殺意逐漸沸騰,連龐統的交代,都已被他拋在了腦後。
只是,他甫一進帳,那滿腔怒火就給滿帳的蜀軍文武澆成了死灰。
「屬下吳劍,拜見丞相。」
報仇這種事,只有活人才有機會,胖子光看到諸葛亮身邊的張飛、趙雲,就知道他成功的機率絕對小於零,兩手順勢一抱,便給諸葛亮行了個軍禮。
「好!」沒等諸葛亮回話,張飛卻已經開口,聲如洪鐘:「你小子有出息,雖然裡頭李嚴出了大力,但你也是好樣的,既然你能給俺二哥報仇,以後你就跟俺了!」
胖子臉露喜色,兩眼卻不自覺的瞟向了黃忠父子,那誠惶誠恐的模樣,叫帳裡眾人都是放足了心──看來這胖子還挺念舊,不是風吹就倒的傢伙啊!
就是高踞帥椅上的諸葛亮,對胖子的表現也是頗為滿意,他刻意不出聲,讓張飛先去鬧騰,也是想對這人做些試探。
現在目的達到了,自然是見好就收,諸葛亮一開口,先是對胖子前日夜襲的戰功作了褒獎,接著才說道:「好了!如今東吳大軍痛失主帥,近日我派探子偵 查,他們內部不僅亂做一團,東吳朝廷上也已經來人,逼的龐統不得不出兵,若我料的不差,兩天后的夜裡會降下大雨,大雨來臨前,正是龐統最後的機會。」
眾人聽諸葛亮說的肯定,知道他早有安排,也不插話,而是耐著性子聽他繼續說道:「我們與東吳的恩恩怨怨,就要在這一戰裡算個明白,此戰過後,東吳再無力阻止我軍北伐,日後,更無法阻止我軍日漸壯大,終至一統天下!諸位將軍,可願隨亮一同迎戰東吳!」
「但憑丞相差遣!」
眾人同聲應和,這裡頭喊的最大聲的便是胖子,他等這一刻,已經等了好久好久。
想要替東吳上下報仇,想要取諸葛亮這賤人的性命,就要看這接下來短短半個時辰,諸葛亮到底說出什麼花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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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無堅不摧的矛
胖子曾經想過,龐統煞費苦心,要讓他混進諸葛亮身邊,萬一到了最後,他們發現諸葛亮根本沒打算用計,只是單純的要以武力取勝時,他們該怎麼辦?
幸好,龐統與諸葛亮同窗多年,這同學確實不是白做的。
諸葛亮第一條計謀,就已讓胖子聽的是膽顫心驚。
「後天入夜一戰,東吳精銳盡出,前頭攻勢必然猛烈,我軍既然占得先機,自然不用與他們硬碰硬!」諸葛亮大手一抄,行軍令箭已拿在手中,望著張飛父子:「張飛、張苞聽令!」
開頭第一令,當然非西蜀第一將莫屬。張飛父子越眾而出,跪地接令便喊:「末將在!」
「我要你們倆帶五千士兵,走祈山小路,繞至吳軍背後,在關鍵時刻從背後包抄,直取東吳中軍!亂其軍心!」
「末將遵命!」
張飛父子都是狠角色,只怕沒有仗打,卻不怕打硬仗,諸葛亮見他們答應的乾脆,知道他們沒把重點聽進去,連忙趕在他們接令離開前攔下二人。
「三將軍且慢!東吳中軍是他們全軍靈魂,是重中之重,對方定有大軍佈防,此戰過後,我軍尚需北伐曹魏,千萬不可將兵馬折損在此,你可要記得了!」
聽到諸葛亮交代,張飛不禁臉色為難。哪有打仗不死人的?他雖然不怕東吳猛將,但刀劍無眼,底下兒郎難免會有損傷,不過,諸葛亮很少無故刁難,他敢這樣吩咐,一定是有方法,張飛也懶得想,開門見山就說:「丞相有什麼妙計,這就吩咐下來吧!俺父子照辦就是了!」
儘管已經是一個孩子的爹,張飛大剌剌的個性,仍是與當年一樣,諸葛亮輕搖羽扇,開口便說道:「我要你假扮東吳援軍,好取龐統性命!」
「怎麼扮?」
張飛脫口而出的疑問,正是他身後胖子的心聲。
龐統又不是棒槌,誰是援兵,誰是敵軍,他怎會分不出來?胖子滿腹疑問,就見諸葛亮臉上輕笑,緩緩說道。
「祈山之外就是樊城,在那裡我已安排了人馬,備妥了吳軍衣裝,只要三將軍帶人過去,換上衣裝,回頭就能殺龐統一個措手不及!」
沒想到時至今日,東吳裡頭還有諸葛亮派去的奸細,胖子險些脫口問是誰搞的鬼。
幸好,張飛比他更急不可耐,搶在胖子穿幫之前,已先問道:「丞相意思,樊城裡有我軍弟兄負責接應了,這人是誰?」
「魯肅的兒子,魯定,魯子愈!」
這姓魯的一家子還真他媽是血統純正啊!就連做漢奸都能遺傳?
胖子瞪大了眼,心裡頭正暗自腹誹,就聽張飛喊道:「魯定?丞相!魯定這小子給咱們關過一陣子,對咱們可是懷恨在心的!他可靠嗎?」
聽到張飛接二連三,把胖子心裡話都問了出來,胖子拉長了耳朵,就要聽聽諸葛亮這次又是抓了魯肅一家子什麼把柄,沒想答案卻是大出所料。
「不用擔心,兵馬俑很少有不聽話的。馬鐵那是意外,魯定被煉成兵馬俑已經有幾年時間,自我意識早就完全抹滅了,三將軍只管帶人去,他自會安排妥當的。」
「兵馬俑」三個字,已足夠解釋一切,胖子將前情後事想過一遍,立刻是大歎粗心。
以諸葛亮的為人,落到他手裡頭的,不是琵琶骨被穿,功夫被廢;就是給他挖去雙眼,割去舌頭,哪還能讓胖子平安的把人救回來?
沒想到諸葛賤人是佈局已久,胖子才在感慨,難怪當初他看魯定怎麼看怎麼不順眼,正想著該如何解決這小子,又聽諸葛亮說道:「更何況巫峽關一役,魯定負責引孫家入甕,讓甘寧上鉤,最後我們能攻下巫峽關,他居中配合的十分恰當,想來是不會出岔子了。」
張飛接過令箭,領著張苞便退出大帳,諸葛亮一席話安了他的心,可一旁的胖子卻差點沒給這話噎著。
「奶奶個熊!那麼雞說的沒錯,諸葛亮這廝隨手來上一招,咱們都要應接不暇,當初巫峽關的事,原來是魯定搞的鬼,老子怎麼都沒看出來呀!」
要不是這次有機會聽到諸葛亮親口說明,只怕這次事後,胖子等人依然是被蒙在鼓裡,魯定也能繼續做他的內奸,等著諸葛亮下一次的指令。
胖子心底才直呼好險,諸葛亮第二支令箭,又發了下來。
「陳到、霍峻聽令!」
「末將在!」
「如今我軍有連弩在手,又有營寨作為倚靠,東吳若是與我軍正面作戰,必然吃虧,龐統行事精明,知道正面交鋒的時間越短越好,絕不會派步卒迎戰,如此一來,馬家的江東騎兵便是首選。」
對於東吳作戰行止,諸葛亮是極有見地,自從能算透天機後,這世上彷佛已無他看不透的事物,也因此,他用起計謀更是格外毒辣,一扭頭,就從身後拿來了一個黑布包。
這布包的形狀,胖子是怎麼看怎麼眼熟,彷佛就是那夜,龐統交給他的那個!
「騎兵衝鋒,首重氣勢,我猜龐統的安排,必定江東騎兵打頭,東吳親衛營隨後,等衝破我軍營寨大門後,才會全軍出動。那江東騎兵是由馬家兄弟率領,親衛營則是由甘寧帶隊,他們幾個人只要看到這樣東西出現在戰場上,絕對不會置之不理。」
尾音微揚,諸葛亮的情緒難得波動,但他等這一天,已經等很久了,布包上纏繞的活結一被拉下,裡頭裝的,赫然是個人頭。
「只要你們將黎聰的人頭掛在大旗上,於陣前攪亂吳軍視聽,以馬家兄弟、甘甯、太史慈等人和黎聰的交情,必然不會放任你們糟蹋黎聰屍骸,到時候吳軍陣形一亂,氣勢一弱,連弩箭陣就能發揮更大作用!明白了嗎?」
霍峻、陳到兩人從諸葛亮手裡接過那顆人頭後,他們似乎是恨極了胖子,竟然一口唾沫,就這麼吐在了那人頭臉上。
見到郭奕屍首受辱,胖子胸中是怒火燎燒,恨不得現出原形,替郭奕討個公道,但這是緊要關頭,就如龐統所言,諸葛亮一計毒過一計,今天要不趁此機會,將蜀軍全盤計畫到手,打諸葛亮一個永不翻身,日後戰場再相見,只怕東吳只剩下慘敗的分。
胖子悄悄撇過頭,壓抑著心中憤慨,讓陳到二人安然離開了大帳。
帳中央,第三道令箭,已到了諸葛亮手裡。
你個大熊貓,老子《三國演義》好歹也看過百來次了,裡頭三十六計絕對是倒背如流,可每次作戰絞盡腦汁才能想出一兩個法子,諸葛亮這傢伙,手裡的計謀簡直可以稱斤來賣了!
龐統那只麼雞,果然是跟諸葛賤人作過同門師兄弟的,今天要不是他把胖子送進蜀軍大帳偷聽,只怕這次大戰,東吳上下別說是保住性命,能留條全屍都已是萬幸。
尤其,是在諸葛亮叫出下一個人名的時候,胖子差點驚呼出聲。
「魏延、孟達聽令!」
「末將在!」
角落裡,兩條不顯眼的人影閃現,正是胖子許久未見的反骨仔,虎豹騎內奸,魏延魏文長。
「文長,你肯棄暗投明,實在叫本相欣慰,先帝臨終之時曾經提及過你,說千萬不要讓你大材小用了,如今你願意和虎豹騎切斷關係,本相也不會虧待你。我這有一事,要托你與孟達去辦,事成之後,你便由中郎將升至虎賁將軍,隨我軍北伐曹魏。」
「末將叩謝先帝、丞相恩典!」
魏延雙膝跪地,低頭重重一拜,這人始終是牆頭草,風往哪吹就往哪倒。
眼下北魏受內亂所苦,實力大減,司馬昭雖然掌管虎豹騎,又有鮮卑鐵騎、羅馬兵團助拳,但只有涼州一塊領地,連百姓都養不活。
相比之下,西蜀實力無疑是更勝一籌。
魏延沒理由把將來吊死在一棵快傾頹的枯樹上,北方的曹魏,已沒有當年曹操權傾天下時的勇猛,所以,他選擇了諸葛亮的蜀國。
現在正值西蜀用人之際,他現在表態,還不算晚。
諸葛亮受過他一禮後,便從懷裡取出了三封信函,上頭除了白紙黑字,還有一件事物,叫胖子是非常熟悉。
「是密印!」
信函上頭蓋的大印,正是當初儒門法會上,胖子從司馬師手中劫來的那些玩意。
但那些信函跟落魂鐘,胖子收在解煩軍大本營裡,藏的連他自己都有些找不著了,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胖子正狐疑間,諸葛亮已然說道:「上回黎聰以蓋有大將印信的密函,騙開了徐庶大軍,不啻提醒了我,如今我們以彼之道,還施彼身,這是我從司馬昭手中得來的密印信函,上頭蓋的是吳魏兩國關防大將的印鑒,文長可知道接下來該怎麼作?」
「丞相莫非是想藉此擾亂東吳守備?」
作為一個反骨仔,魏延實在算得上有勇有謀,也難怪劉備不願看到他一生落魄,相信劉備是清楚,就算魏延是條毒蛇,諸葛亮也能做個稱職的玩蛇人。
諸葛亮點頭便說:「不錯!你曾任虎豹騎要職,當知道曹軍動靜,我要你拿著密函,暗中聯絡北魏將領,引他們出關!」
「丞相明察,非是屬下不肯盡力,但僅憑一封密函,想讓北魏軍隊與東吳為敵,只怕有些困難……」
魏延把話挑明瞭講,若諸葛亮仍執意要他去引曹軍與東吳作戰,只怕從頭到尾,諸葛亮都是有意為難,根本就沒接受魏延的投誠。
不是什麼計謀,都要見血才算是好計謀,諸葛亮殺人,往往都不見血。
「要亂其軍心,未必要明刀明槍的擺弄才有效果,只要曹軍出關佈陣,東吳雖與曹軍結盟,也得擔心對方反咬,到時候龐統用兵,便不能隨心所欲,你可知道,吳蜀大戰時,我軍最怕的是什麼嗎?」
「屬下不知道。」
「最怕對方一股作氣,將全部兵力投入戰場!我軍雖佔優勢,但東吳精銳盡出,少說有五萬多人,不能小覷,這仗打完我們還要北進,若是損失過劇,就會耽擱了北伐大業的進行。
「現在曹軍出關,龐統有了顧忌,依我對他的瞭解,他必會留下兵力防範,如此一來,他就犯了逐次用兵的大忌,我軍只要一口一口咬的扎實,很快的,東吳這五萬大軍就會血流不止,留下他們的狗命!」
諸葛亮很少口出不文,但他這話,明顯得在場眾人的同意,大帳裡,只有一個人沒跟著點頭。
你這賤人,敢把老子兄弟當狗踢,老子一定把你抓來當馬騎!誰輸誰贏,可不是你說了算啊!
這一戰,胖子如果僥倖不死,那麼諸葛亮一定是生不如死。
「皇上!大夫程昱已在殿外候命,等候皇上召見。」
「快宣!」
說話的曹丕,不知是在為何事煩心,一聽程昱求見,連忙叫身邊太監急宣。
只見程昱在領班太監帶領下,大步進了禦書房,才要跪下行禮,曹丕已出言攔道:「愛卿不必多禮,來人,賜座!」
當今北魏朝廷,人才凋零,曹操留下的舊臣,有不少人早在司馬懿與薑維互鬥時就已被剷除掉了。
當初曹丕一心就想要有個以他為首的朝廷班底,沒想到,不聽話的人殺光了,有貳心的人逼走了,剩下的,就只是一個空蕩蕩的朝廷。
不過曹丕並不後悔,當初曹操舉事時,身邊追隨的文臣武將也不過是寥寥幾人,現在他有的,比起曹操已多出太多太多。
曹丕煩心的,只有一件事。
「先生!與虎豹騎聯繫的事,可有眉目了?」
司馬昭造反,司馬家佔據涼州,這些事情,曹丕都不煩,他煩的,是司馬昭把整個虎豹騎都帶走了。
虎豹騎代表的,不只是一支軍隊,西蜀有白耳兵,東吳有解煩軍,而他北魏則有虎豹騎,虎豹騎代表的是一個情報系統。
沒有情報系統,整個北魏就像個瞎子,即便他還有手有腳,打人會疼,但打不中人,就只是在空使力罷了。
程昱是曹丕心腹,而心腹,就是用來解決主子煩惱的。
所以他早在司馬昭造反時,就稟告曹丕,隻身潛入涼州,想說動虎豹騎將領,帶兵投靠可沒想到,虎豹騎們似乎是給曹丕用來血洗朝廷的手段嚇著了,程昱在涼州,無論是怎樣的威脅利誘,都無法讓他們回心轉意。
程昱一彎身,就是要給曹丕磕頭請罪。
「不!先生快快請起,快快請起啊!」
曹丕從龍椅上起身,趕忙來到程昱身邊攙扶,經歷過這麼多事,程昱怎麼待他,他心裡有數。
曹操有句名言,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只要是有才的,曹操都會破格提拔。
但曹丕不同,他用人只有一個準則,就是忠心,更何況程昱的才情,在北魏已無其它人能取代。
兩手一扶,程昱看見曹丕眼裡的憂鬱,低頭歎氣:「唉!臣無能,害皇上受累了。」
曹丕也知道他臉上表情騙不了人,沒有多費唇舌安慰程昱,反而是輕笑說道:「其實先生不必太擔心,沒有虎豹騎,朕與大魏也並非是走投無路了,不知道先生有沒有聽過胭脂樓與暗箭門?」
「虞姬的胭脂樓、張良的暗箭門?」
「不錯!」
「這……臣當年在穎中書院求學,曾聽說過這兩個組織,只是事隔多年,這兩個組織難道還存在?」
曹丕臉上淺笑不止,彷佛是在說給自己聽似的,輕聲說道:「胭脂樓以青樓酒館作掩護,暗箭門做的是鐵鋪兵器的生意,不管是歌舞昇平,還是亂世征戰的年代,這兩個行業只有越做越旺的道理,哪裡會衰敗呢?」
胭脂樓跟暗箭門,自有一套收集情報的方法。
青樓裡口舌最雜,消息自然來的容易,兵器鋪掌管兵器買賣,什麼時候刀劍突然暢銷了,就是什麼時候要打仗了。
程昱聽曹丕提起,知道他不會無風起浪,連忙問道:「難道皇上與這兩個組織聯繫上了?」
想到這裡,曹丕不禁苦笑:「前些日子胭脂樓派過人來,說是想在朕麾下效力。」
作為一個百年歷史的情報組織,誰能收胭脂樓作為屬下,都是件好事,但曹丕的表情,明顯不這麼認為。
能與賈詡等人並列四大軍師,程昱絕對不是傻子:「莫非胭脂樓有條件?」
曹丕也不隱瞞,點頭便說道:「不錯!他們只說了一句話,一山不容二虎,然後就把司馬昭手下佈置,以及虎豹騎各據點的消息,都送到了朕這……」
現在程昱知道,曹丕到底在煩惱什麼了,他皺起的眉頭,與曹丕彎成了同樣弧度。
無緣無故,胭脂樓為何要來投靠曹丕,又為何要置司馬昭和虎豹騎於死地,胭脂樓到底有何居心?
隱約之間,程昱嗅到了一絲不尋常,只是,很快的他就跟曹丕一樣,被胭脂樓這塊大餌的香氣,勾引的靜不下心了。
東吳營寨,中軍大帳。
「想不到諸葛亮這廝如此本事,若非郭奕犧牲生命讓胖子通風報信,我軍上下五萬多口人,只怕這次是在劫難逃!」
太史慈手中握著密函,嘴裡不停驚歎。
他因為負責巡邏守衛,這大帳裡,他算是最晚前來集合的東吳大將,其它的,像是馬家四兄弟,胖子手下的姜維、張任,還有甘甯、龐統,都已看過這密函了。
密函上,照胖子記載的,昨晚諸葛亮送出去的令箭,總共有十一道。
一支令箭便是一道計謀,龐統怎麼都沒想到,諸葛亮這般看重他,擺出來的陣仗比十面埋伏還要兇險,這架勢就算是要把他逼上黃泉路,送進鬼門關,都已是綽綽有餘。
但現在這些,在龐統眼裡,都是一個個的破綻,蜀軍的破敗滅亡,全都在這些破綻裡頭。
大業!你的犧牲沒有白費,沒有白費呀!
時至今日,龐統內心仍是飽受煎熬,儘管這是他親手選的路,但過去在棋盤上,他擺弄的都是棋子,現在,則是活生生的人。
他與諸葛亮始終有些不同,他無法像諸葛亮一樣冷血,一樣的不擇手段─儘管,他已經這麼做了。
既然如此,就要讓郭奕死的有價值!
龐統猛一抬頭,便與帳內諸將說道:「現在蜀軍動靜,全都在我掌握之中,諸公可願助我迎戰蜀軍,拿下此勝,好在郭奕奠堂之上,告訴他這個好消息!」
大帳內,應諾之聲四起,惟獨馬鐵默不作聲。龐統才覺得奇怪,就聽馬鐵放聲說道:「副都督!屬下有一事相求,還請副都督允若。」
馬鐵單膝一跪,就要對龐統行上大禮,龐統不知他有何事相求,趕忙拉上馬鐵雙臂,將他扶起說道:「馬鐵你快起來!有什麼事你直管說,萬事都好商量!」
龐統喊的親熱,馬鐵卻不領情,他雙手一拱,便與龐統說道:「副都督!可否讓屬下獨領一軍,去接胖爺回來?他既然已達成使命,在蜀軍多待一刻便多一刻的危險,不知道這請求,副都督准不准?」
馬鐵這話,聽起來只有一種意思,純粹是關心主子,擔心胖子的意思,獨獨龐統從這話裡,聽出了不同味道。
「唉!馬鐵……終是猜到了。」
郭奕的死,只有三個人可能會知道內情,一個是龐統,另一個是胖子,而最後一個,則是馬鐵。
當初他交代馬鐵傳話給胖子時,尚未下定決心,是以多說了兩句,只怕馬鐵已是猜到,現在馬鐵會提出這樣的請求,便是擔心胖子會步上郭奕的後塵,成為龐統手底的棄子。
馬鐵的心思,龐統心知肚明,若是了為安撫軍心,龐統理應大方的答應,但可惜,想要勝過諸葛亮,他只有一次機會。
「對不住了,馬兄弟!你這請求,我不能應准!」
馬鐵沒料到龐統回答的如此決絕,他刻意挑在這時候把話說出來,就是想龐統看在周遭都是胖子屬下與兄弟的分上,能點頭允准。
莫非龐統打算將胖子……
馬鐵雙眼冒出凶光,正要出言質問,卻被龐統一句話堵了回來:「如今胖子在蜀軍擔任要職,若是貿然將他召回,只怕會打草驚蛇,給諸葛亮看出破綻,這個險,我們不能冒!」
龐統說的在理,但,這到底是心裡話,還是場面話?
馬鐵分不清,但他清楚,胖子只要在西蜀多留一刻,就多一刻的危險。
「先生!」
「好了!馬鐵你不必再說了,我龐士元願以性命擔保胖子的安危,試想,若是這時候接回胖子,給諸葛亮瞧出了貓膩,豈不是功虧一簣?到時候郭奕豈不是白白犧牲了?」
龐統這話,說的眾人不迭點頭,惟獨馬鐵。
胖子曾經說過,這輩子他或許沒辦法做個英雄,在戰場上百戰百勝,替東吳打下一片江山,受東吳百姓景仰。
但,他寧願做個狗熊,把他身邊的兄弟都照料好,能夠快意的生活,大碗酒大塊肉。
當時馬鐵曾經取笑胖子,說他的心願實在小的可憐。
現在,馬鐵終於懂胖子當時為何要苦笑了。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有時候就是想做只狗熊,都難啊!
2011-2-20 20: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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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無法可破的盾
魏太和三年,蜀建興二年,吳黃龍元年。
三國鼎立以來,吳蜀最激烈的一戰,即將展開。
「爹!時辰到了!」
最先動身的,不是位在街亭戰場的吳軍,或是處在五丈原上的蜀軍,最先出發的一支隊伍,是張飛的黑虎軍。
五千名士兵都在魯定接應之下,扮成了吳軍模樣,他們整軍備馬,就準備直搗黃龍,好殺吳軍一個片甲不留。
「讓掌旗的把軍旗換上,別露出馬腳了。」
張飛見身後子弟兵,都已換上了吳軍將士的衣裳,那桿軍旗登時是顯得格格不入,黑色大旗上一個大大的「張」字,任誰都知道是他張三爺來了。
張苞沒這麼仔細,撓著頭便與張飛說道:「爹!現在離街亭戰場還有百多裡路,咱們等快到了再換,行不?東吳那魯家大旗,咱怎麼都看不順眼呐……唉呀!」
聽到張苞抱怨,張飛大手一揮,便拍上了他後腦勺。
「你他媽是當東吳沒人了是不!你小子再敢擅作主張,出了意外,我一定拿你給底下的兒郎抵命!」
張苞給他爹訓的不敢還手,只得吩咐掌旗官趕忙將軍旗換上,只是嘴裡仍嘟嚷著,在嫌那東吳軍旗礙眼。
但不得不說,一生戎馬,經歷過大小戰陣數十仗後,確實是讓張飛成長了不少,那軍旗才剛換上,就見不遠處有煙塵揚起。
樊城雖然在魯定管轄之內,但這裡畢竟是東吳地盤,張飛的大部隊,一路上是躲躲閃閃,哨兵放的相當多,就是為了避免不必要的衝突,更是不想洩漏了行蹤。
可現在眼皮底下,居然有支部隊這般靠近了,他們還渾然不知,實在是叫張飛氣惱。
他一擺手,便與張苞說道:「帶一隊人馬上去,說咱們是要往街亭戰場助陣的援軍,要是騙不過了,別留下活口!」
見到張飛手上五指併攏成刀,那下砍的動作,讓張苞是興奮不已。
他們的部隊如今已換上東吳官兵的裝扮,走的路也不像來時是繞祈山小路,大部隊走在官道上,說是援兵,確實是挺像那麼一回事的。
張苞呼喝一聲,召來三五親衛,就準備用腰間權杖,上前蒙混過關,可沒想對方來的極快,他才剛揮下馬鞭,已經看到了對方的身影。
「爹!是我們的人?」
官道之上,只有兩人四馬飛奔而來,看他們的模樣,似乎是有緊急軍情稟報,才會一人二馬的疾行。
但不論如何,他們身上黃褐色的盔甲,已說明了兩人身分。
是自己人?難怪外頭那些探哨沒有回報……張飛暗地裡琢磨,不知道這兩人送來的是什麼消息,扭頭便與張苞說道:「上去!叫他們報明身分,有什麼事下馬再說,別衝撞了大軍陣式。」
「是!」張苞領命而去,來到大軍跟前十多丈,才要高喊「來人下馬」,那馬兒似乎是腳力不支,前腳一彎,已將背上騎士摔了下來。
見到那騎士狗吃屎的模樣,蜀軍裡沒有人敢笑出聲,看來這的確是緊急軍情,只怕是戰況有變了,張飛也看出了其中端倪,沒等張苞問話回來,已經駕馬趨前,趕到張苞身邊。
可就在他人還在張苞身後數丈時,那傳令兵已是抬頭喊道:「將軍不好了!丞相的計謀走漏了風聲,東吳與北魏已連成一氣,向我軍發動攻勢了!」
「什麼!」張苞趕緊下馬,與那人問道:「那丞相呢?丞相有沒有什麼吩咐,是不是要我軍趕快過去援助?」
「不!丞相要三將軍趕緊把隊伍帶去一個地方!」
「什麼地方?」
「陰曹地府!」
巨力破空而來,張苞還沒反應過來,身後張飛已從那人口音聽出了破綻,這人是個南蠻子!
「蠻子!休傷吾兒!吃我虎裂腳!」
來不及取蛇矛應戰,張飛一縱身,身形猶如猛虎下山,一條腿鞭直撲那人面門而去。
「象拔舉鼎!」
那蠻子見張飛後發先至,知道比速度,猛虎猶勝巨象一籌,雙拳只得從張苞身前轉向,急忙往頭頂擋去,恰恰撞上了張飛襲來的一腳。
轟聲作響,張苞給他爹救下,整個人這才反應了過來,頓時是怒火中燒,剛要發作,衣襟後領卻被張飛大手一拉,人就給帶的連退數丈。
張苞被這動作弄得是不明所以,他嘴上才要叫嚷,突然耳邊傳來一聲大響,眼前的官道,居然生生的下陷了一尺有多。
「嘿!閃的好,不然老子這蠻象動地跺,可不是誰都承受得起的。」
那蠻子身後,一尊南蠻戰象高舉象鼻,張口長嚎,端的是威風凜凜,這好好的一條官道,竟被他本命戰象撼地一擊,給震的滿目瘡痍。
張苞雖然沒見過這人的模樣,卻聽過這本命獸,哼聲便叫:「南蠻戰象!你是蠻王手下第一將,蠻將兀突骨!」
為了背剛才那幾句騙人臺詞,兀突骨可是吃盡了苦頭,幸好這段日子在東吳給長老孟節逼著,苦學漢語,說起漢話來,總算不會再坑坑疤疤了。
兀突骨心知自己身手不及張飛,只能與張苞一拼,但剛才兩招不落下風,已給了他十足信心,扭頭從馬上取下了兵器,鐵背脊黎朵往地上一杵,放聲便喊:「知道是本大爺,還不快點跪地求饒!」
「蠻子放肆!爹!讓孩兒去討回顏面!」
「事到如今,兔崽子還只記掛著臉上顏面!」張飛虎爪如鋼似鐵,抓著張苞怎麼都不放開,如雷般的吼聲,立刻灌進了張苞雙耳:「給老子鎮定點!你先看看四周再說!」
官道外,便是山陵深丘,張苞沒看到人影,卻見到了丘壑之間不時激起的煙塵。
南蠻人沒有陣仗,即便他們有藤甲兵和象兵兩樣兵種,但南蠻子作戰,從來都不靠什麼行軍陣仗,情勢對的時候,就是一古腦的衝鋒,情勢不對,便如山間野獸,做鳥獸四散。
張苞從那些煙塵裡,嗅出了血腥味:「有五六千人……」
張飛取出蛇矛,矛尖指向四周,說道:「咱們四面都派了探哨,可無一回報敵情,想一口氣拿下咱們所有的探子,再把隊伍分散兩側包圍,區區五千人可辦不到。」
見到敵軍勢大,張苞卻不怎麼擔心,只是突然想到了諸葛亮派下的任務,語帶擔憂的說道:「爹!那咱們怎麼辦?若是給這些蠻子耽擱了,趕不及回到街亭,怕丞相那裡不好交代啊!」
「臭小子,現在知道問怎麼辦了,剛才你不是意見挺多的?」
張飛又借機訓了兒子幾句,見張苞總算有反省之意,這才開口說道:「你留下一千兵馬,由爹負責斷後。」
話還沒說完,張苞聽到父親要親自斷後,不禁急道:「爹!這蠻子本事有限,不如讓孩兒……」
怕兒子不聽勸,張飛只得把話說個明白:「還多話!你以為南蠻子出現在這,會是偶然嗎?丞相的計策,怕真是走漏了風聲,街亭那就怕戰況有變,你趕緊帶隊離開,這蠻子不是爹的對手,爹解決他以後,便會跟上。你跟他功夫相近,一時間若分不出勝負,就怕事情會更麻煩!」
聽到街亭戰況有變,張苞也知道不是鬧脾氣的時候,轉頭正要按張飛吩咐,準備留下千人斷後,不遠處卻傳來了一聲長笑。
「當年長阪橋上放聲一吼,嚇退曹操七十萬大軍,張將軍從此威名遠播,我孟獲何其有幸,能在此得見賢喬梓。今日咱們難得見面,不知兩位能否賞臉,與孟獲共謀一醉啊!」
與兀突骨同來的另一人,正是南蠻大王孟獲,他這一現身,即便張苞不顧他父親安危,有心要走,只怕也走不了了。
張苞策馬趨前,來到張飛身邊,輕聲叫道:「爹……」
「哼!蠻王孟獲不過是手下敗將,爹連他的老巢都打下來了,還怕他區區一人?照我吩咐,分兵突圍!」
「是!」
聽張飛這麼說,張苞赫然想起,幾個月前在五溪寨,張飛就曾勝過孟獲一次,即便現在多了個兀突骨,但天人之間的戰鬥,哪有龍將插手餘地?他剛放下心,一轉頭,耳邊突然傳來了幾聲巨響。
轟聲不絕於耳,張苞猛地轉頭,就見孟獲身邊地上,佈滿了各色珠子,孟獲嘴角一揚,登時笑道:「敬酒不吃吃罰酒!當日在五溪寨,我被武侯連弩牽制,又沒有魂兵在手,今日我專程帶了三千荒神珠過來,你們一個一個,都別想走!」
一字一句,說的是咬牙切齒。這荒神珠不知有何作用,但當張苞往其中一顆深藍色的珠子裡頭看去時,突然覺得渾身如墜冰窖,他猛地打了個顫抖,直到身前張飛叫喚,這才曉得要運功抵抗。
「苞兒,帶隊壓陣!」
這一次,張飛沒有叫張苞先走,天不怕地不怕的燕人張翼德,也看出了個中兇險。
孟獲的本命七荒大神,不是任何一位天上神祗,而是遠古時候的七種洪荒猛獸,地上遍佈的荒神珠雖有各種色彩,但總歸而言,逃不出七種樣式。
像那顆深藍色的珠子,代表的就是深淵沼澤。
傳說洪荒時候,深淵沼澤中藏著一種怪物,身上有八隻像足的觸鬚,洪荒時候的人們,若是有誤闖深淵的,常常會被這種怪物的兩隻眼睛所吸引,那從怪物眼珠裡放出的精光,常常會讓人們誤以為是什麼稀世珍寶,當時那怪物就是靠著這種方法,吞食了成千上萬的人類精血。
而這樣的怪物,現在正活生生出現在張飛面前,一次,還有七尊……
蛇矛一舉,胯下烏駒放開了四蹄,張飛臉上灑然一笑,沒有半分畏懼,但他嘴邊喃喃自語的,卻是另一回事。
「孔明先生,俺老張這次怕是要失約了!」
區區的七荒大神,想要殺他還不夠分量,但想攔下他卻是綽綽有餘,只怕街亭之戰,張飛的黑虎軍是趕不及了!
從前有個故事,說的是一個賣兵器的商販,在大街上叫賣兵器。
那位商販說,他有一把無堅不摧的長矛,還有一張堅不可摧的重盾,準備要賣給有緣人。但是,商販還沒找到有緣之人,卻遇上了找麻煩的人,那人只問了一句話,就讓商販傻愣當場。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結果如何?」
這故事的結局如何,諸葛亮並不清楚,但他總覺得,他現在的處境,就像那個商販─十一道令箭化身而成的奪命長矛,正撞上了龐統這塊,什麼武器都刺不穿的大盾牌。
一刻鐘前,預料中的夜雨已經落下,東吳大軍也如諸葛亮所料,展開了夜襲。
但,張飛的黑虎軍至今仍無消息,北魏邊關將領收了魏延的密信,卻是毫無動靜,就連兩軍陣前,諸葛亮要陳到等人,將胖子的頭顱綁在大旗上擾亂東吳軍心的舉動,也全然收不到作用。
一夕之間,東吳大軍就像擁有了金鐘罩,學成了鐵布衫,什麼破綻都消失的無影無蹤。
大帳外,夜雨來的是又急又猛,但雨勢再兇猛,也沒有東吳軍隊來的兇猛,八十一名解煩軍虎衛,組成了一支又一支的衝鋒箭頭,正撞擊著蜀軍大寨。
東吳的軍隊沒有帶上攻城器械,他們以肉身做盾,用屍體填滿了蜀軍寨外的陷阱,用人命敲開了一條跨越蜀軍寨門的道路。
龐統說了,這是最後一戰,若是敗了,他們連垂頭喪氣回江東的機會都沒有,等著他們的只有死路一條,諸葛亮這人,從來是斬草除根。
想活著回江東,只有一個方法,在被殺之前,先殺了對方!
大雨滂沱,雷聲不歇,在雨水的侵蝕下,連弩箭陣威力大減,從弩弓上射出來的精絕弧線,已壓不住東吳的猛烈攻勢,一裡寬的戰場上,到處都是修羅煉獄。
從作戰開始至今,諸葛亮收到十封戰報,探子帶回來的消息都不相同,但,都透露著一個同樣的訊息——諸葛亮的每一步,都已落入龐統法眼之中,毫無遺漏。
「難道,龐士元真把我每一步棋都看透了?」
捫心自問,若非如此,諸葛亮實在想不出其它理由。但此刻,他會留在大帳裡,不是為了找理由,而是要找出一條活路,讓蜀軍死裡逃生,反敗為勝的活路。
「報!丞相,探馬回報,趙雲將軍率領的增援隊伍遭遇敵方埋伏,對方有大將馬超、太史慈帶隊,將軍要探馬趕緊回報,告訴丞相,說那四尊祈山童子,怕是趕不及上戰場了。」
第十一次……
一次兩次,或許能說是偶然,但整整十一次,諸葛亮已不能再欺騙自己,龐統確實是把他給算透了。
「臥龍與鳳雛,似乎……就要分出高下了。」
諸葛亮眼神黯然,想到了當初老師水鏡先生,在給他們定下稱號時,他還對此表示過不滿,以為龐統不夠資格與他並稱。
當時,司馬徽就說過一句話:「不能相提並論?怎麼不能相提並論?這輩子你奈何不了他,他也奈何不了你,這樣還不能相提並論?」
司馬徽雖然生性好賭,又有諸多不良嗜好,但作為一介大儒,四大仙師,他的眼力絕對不凡。
現在想起來,自己實在是自視過高啊!諸葛亮歎了口長氣,正要說幾句自嘲的話,腦子裡,卻不停回蕩著司馬徽的那句話。
「我奈何不了他,他也奈何不了我……」諸葛亮像是著了魔一般,反復咀嚼著這句話,自言自語道:「既然如此,我若是算不透他,他也不可能算的透我,但我安排的種種計謀,居然被他全數識破,莫非……」
諸葛亮身後,隱隱浮現一道身影,那不該在人間現世的太上老君,又騎著青牛,帶著羅盤,來與諸葛亮作買賣了。
「轟!」
雷聲炸響,儘管魯門山與街亭相隔千里,仍舊是在同一片天空底下,狂風暴雨,已持續了大半夜的時間。
魯門山上,孔孟儒宗的大弟子孔直,一如往常的來到了半山腰巡視,每日早中晚三次,半年以來,從未間斷。
沒辦法,儘管父親孔融留下了偌大的基業,但孔孟儒宗能夠從諸子百家裡脫穎而出,維持天下第一家的聲勢不墜,其實有泰半的原因,是因為魯門山上的七十二賢人居。
至聖孔子曾說過「有教無類」,孔孟儒宗也願與人分享賢人居裡的奇功妙法,就是因為這份胸襟,所以士人們願意以儒為尊。
但,就在半年前,就在儒門法會結束後沒多久,七十二賢人居的陣法,就像從未出現在人世間一般,竟憑空消失在魯門山上。
儒家創立百年以來,從未遭遇過如此危機。
一開始,孔直看到長老們三申五令,嚴禁門下弟子洩漏消息時,還覺得挺好笑,可是,當士人之間開始有耳語出現後,孔直就不覺得好笑了。
不管人們對於賢人居的消失,是如何揣測的,他們最終的結論都一樣——孔孟儒宗私心自具,想將賢人居占為己有。
孔直當時聽到這話,氣的是七竅生煙,但,千夫所指,無病自死。
他只能每天每天,到這魯門山上,期盼那忽然不見的賢人居,那憑空消失的魯門陣,又再次回到魯門山上。
「唉!還是老樣子……」
還是一樣的石碑,一樣的小徑,但羊腸小徑後頭,卻不是任何一位賢人的住所,孔直走到了小路盡頭,抖了抖手上紙傘,扭頭就準備下山。
不知道老天爺為何要跟他開這樣的玩笑,難道,這就是亞聖孟子說的「天將降大任於斯人,必先苦其心志」?
甩了甩頭,把腦袋瓜裡的胡思亂想拋出腦外,孔直自覺不是能堪大任的材料,如今的天下,更沒有姓孔的出來說話的餘地,他還需要擔什麼大任!
但,老天爺就是這樣,總讓人猜不透,摸不著。
孔直剛回過神,明明是往小徑出口走去的,可他眼前出現的,卻不是那塊石碑,不是那個出口,在他眼前的,是一塊大大的白沙地。
「這……這是什麼地方!」
話音裡帶著顫抖,卻是興奮的成分居多,莫非,這就是七十二賢人居?
孔直沒到過七十二賢人居,但眼前這片白沙,明顯有幾分古怪,天空中不斷落下的雨滴,打在沙地上,竟像被吞噬了一般,沒給沙地留下半點痕跡。
「這到底是什麼地方?」
孔直怎麼都看不出個究竟,只見附近有座小丘,他是孔家傳人,功夫也有虎衛品級,腳下一墊,人已經來到了丘上。
居高臨下,登時將整座沙地盡收眼底,就見沙地上頭,有兩行大字。
「九五至尊周馬昭?這人我還真沒聽過,敢自稱九五至尊,好大的口氣!」
當今天下,除了曹劉孫三人有資格問鼎九五至尊,其它人連想都不用想,孔直正要對這狂妄之徒作一番嘲笑,目光卻被另外一行字給吸引了。
屠神者?這名號好大的煞氣!
孔直正兀自訝異著,雙眼再繼續往下看時,突然愣道:「是他!」
「大夥快看,這就是黎聰!是東吳解煩軍大統領,黎聰啊!」
那邊正高聲呐喊的,是奉諸葛亮之命,拿著黎聰人頭四處張揚的陳到。
陳到本來以為,這會是個苦差事。
想那馬家四兄弟、錦帆賊甘寧、蜀中軍神張任,還有薑維跟太史慈,這些東吳猛將,每個都跟胖子有過命的交情,現在陳到把胖子的人頭當球耍,這些人還不拼了命要找他算帳?
可沒想到,當他舉著大旗,高喊著胖子人頭在此時,東吳一幫將士,居然連正眼都不看他一下,任憑胖子屍首給風吹雨淋,受人辱駡,對此,陳到心底是有千百個不解。
「唉!看來丞相這計謀,起不了作用啊!」
看著陳到高舉大旗,騎著快馬呼喝過境,東吳將士卻無動於衷,蜀軍裡頭,出現了這樣的聲音。
作為負責防守北門的大將,孟達聽到這幾近挑釁的話語,是怒目回首,想找尋那聲音的來源:「是誰在妖言惑眾!」
「這……孟達將軍別動氣!方才是我說錯話了,我掌嘴,掌嘴!」
啪啪兩聲脆響,孟達一看那人,給東吳一幫賊子打出來的心頭火,只得強壓下去。
聽黃敘說,這人是員猛將,但就是腦袋差了點,肚裡腸子直了點,看到他給自己掌嘴的那股勁道,孟達也不好多說什麼,更何況……這人其實沒說錯。
「好了!吳偏將你別再打了,留著力氣,等下準備打東吳那群狗賊吧!」
孟達大手一揮,不打算再追究胖子的失言,一回頭,想起了黃敘的交代,要他幫忙提攜這胖子一把,只得再回頭說道:「吳偏將,你過來這裡,我跟你說說吳狗的佈陣,等下咱們若是要出營廝殺,你也好有個準備。」
胖子大聲應是,臉上盡是歡喜之情,正要上前,孟達身邊卻來了一員傳令。
「將軍!丞相有令,北門交防,守將孟達、劉辟、吳劍三人,即刻到大帳報到!」
聽到這吩咐,胖子心裡登時漏跳了一拍,故作不解,與身旁劉辟說道:「兄弟,丞相這是怎地?這仗正打著呢!」
劉辟也是不明所以,不過怕胖子心直口快,又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趕緊回道:「別瞎猜!我看,丞相八成是有任務要交代了,說不定,咱們就要反攻了。」
孟達在一旁是聽的直搖頭,劉辟這番話,說的也不怎麼漂亮,這「反攻」二字,不就代表他們目前是處於劣勢了嗎?這等喪氣話,怎麼能如此直白的說出來!
不想再聽兩個粗人攪和,與前來接防的霍峻交代完畢,孟達趕忙帶著兩人,拍馬便往中軍大帳離去。
三個人在大營裡策馬狂奔,頗是引人側目,沒多久三人便已來到了大帳外。
目光在幾處陰暗角落來回巡視,都沒有看到埋伏的跡象,胖子對此是安心不少,最少他這個臥底還沒曝光了。
「你個大熊貓,諸葛賤人既然還沒發現老子,老子等會可就不客氣了。」
說實話,胖子的任務,在吳蜀大戰開打的那一刻,便已完全結束了。
以胖子如今的身手及對劍丸的掌握,蜀軍大寨就跟他家的茅坑沒兩樣,想來就來,拉完了連水都不用沖,就能拍拍屁股走人的。
但,胖子此刻卻還沒走,是因為在他心底,還有一個想法。
欠錢還錢,欠命還命,諸葛亮欠他的,是時候該還了!
侍衛放聲通報,孟達一得允准,便帶著身後二人掀簾入帳,此刻正是戰局緊張的時刻,大帳裡就如胖子所想的,只有諸葛亮一個人。
「諸葛賤人!你是命中註定,今晚要大難臨頭了!」
心裡暗自竊喜,胖子緩緩移動著身形,刻意走到了三個人的最後頭,準備出其不意,取了諸葛亮的腦袋回去覆命。
胖子正意淫的厲害,身前孟達已經跟諸葛亮拱手行起了軍禮。
「幾位將軍免禮,戰況緊急,亮就長話短說了,眼下戰況不利我軍,但亮有一計,當可扭轉戰局,反敗為勝。」
諸葛亮還有計?胖子又偷罵了這賤人兩句,沒想都已經到這局面了,諸葛亮竟然還有妙計,可以扭轉乾坤。
不過,管他用的是張良計還是過牆梯,既然諸葛亮把胖子找來了,這計謀就是註定要失敗的了,腳下碎步移動,胖子緩緩靠前,便準備把諸葛亮的計畫聽個仔細。
只是,諸葛亮卻突然在這時沉默了起來,眼裡閃爍的精光,是盯著胖子一身的肥肉直瞧。
胖子隱約覺得不妙,可不及多想,諸葛亮已開口說道:「幾位將軍可猜的出來,亮要用的是什麼計?」
剛剛才說戰況緊急,現在卻要大夥猜謎,諸葛亮到底什麼毛病?眾人面面相覷。
「丞相恕罪,末將不知。」
「不知?孟達、劉辟兩位將軍不知……黎聰,難道你也不知?」
「轟!」
雷聲炸響,吳蜀大戰,這才要揭開序幕。
2011-2-20 20:46
shps940114
第七章 一子落錯
諸葛亮想過,在被拆穿了臥底的假面具後,胖子可能會裝瘋賣傻,抵死不從,也可能索性認帳,暴起殺人。
但不管胖子會做什麼,諸葛亮都已經準備好了應對之策,他只是沒想到,胖子的反應,居然這麼快。
「喀啦」一聲,劉辟不但來不及抽出懷中匕首,甚至連腳下狸步都沒踏出來,一條胳膊已經給胖子肥爪硬生生扭斷。
「當日在赤壁,你用右手射出徐夫人匕,差點奪去我大哥甘甯的性命,今日我就先取你一臂,當作是收利息!」
「放肆!」
鬼頭刀從腰間出鞘,孟達見胖子出手如此狠辣,一手拉開劉辟,另一手已高舉鋼刀,往胖子頭上劈去。
胖子也不閃避,他見行蹤暴露,索性變回了本來模樣,驀地喊道:「本事不濟,就給爺閃邊去!猛鷲爪!」
見到胖子單憑一雙肉爪,就想與精鋼長刀對撼,孟達不禁嘴角微揚,手上力道加重的同時,放聲笑道:「這對爪子,我收下了!」
氣勁一催,刀芒立現,孟達身後本命鱷魚血口一張,尖齒利牙就要將胖子雙手咬下。
孟達萬分自信,當年他在劉彰手下時,便是與石獸李嚴齊名的,逼近龍將中階的武功,更是讓他屢屢威脅張任、嚴顏等蜀中三大將的地位。
這一擊,絕對是十拿九穩!
但,即便是張任、嚴顏,遇上了胖子,連屁都放不出一個─李嚴在胖子手下可是連一招都沒走過,這只鱷魚張著血盆大口,居然就想把胖子當成肥肉來咬?
真他媽嫌命長了!
刀鋒落下,孟達大笑之間,眼前那只平平無奇的肉爪,非旦沒有皮開肉綻、斷筋碎骨,還箝住了他手上的鬼頭刀,孟達一見到胖子嘴角的獰笑,頓時覺得不妙,才想抽刀再戰,腹部已然中招。
「碰!」
這一拳,胖子沒有用上任何招式,卻打的孟達是鋼刀脫手,五內翻騰,孟達騰騰退了幾步,望著那把被胖子抓在手裡的鋼刀,滿是不可置信。
胖子沒有趁勝追擊,他與孟達一樣,都是往他手上抓著的那把鋼刀看去,不過,孟達是在看刀,而胖子則是在看手。
若是放在以往沒有虎須怒張護體,別說是淩統的猛鷲爪,就算是趙雲的雲龍爪想硬幹這些神兵利器,等著胖子的,不是血肉模糊,就是血肉橫飛。
但到了今天,胖子終於可以不必賣血賣肉的過日子了。他手上勁力一發,猛鷲爪輕而易舉,便讓鬼頭刀卷了刃,這爪力之強勁,肌膚之堅韌,全都是拜劍丸所賜。
「媽的!老子終於也有這天了!諸葛賤人,你想殺老子?老子先送你投胎去!」
胖子肥頭一扭,腳下施力,就要往諸葛亮身前沖去,只是他雙拳才剛握緊,身邊左右兩側,已有勁風襲來。
既然知道了胖子的身分,諸葛亮怎會沒有準備?他手上羽扇一搧,登時喊道:「今天你就是插翅也難飛!天雷引!」
左右兩道刀光落下,胖子這次卻沒敢硬扛,他不是對虎須怒張沒信心,而是這刀招的名頭,實在太大太大。
「是青龍斬!」
胖子猛然停下腳步,才想看看這出招之人到底是誰,半空中已是驚雷閃現,一道電光直接燒開了大帳頂端,往他天靈蓋劈了下來。
諸葛亮說的沒錯,天雷的速度,就算胖子是背生雙翅,也絕對閃避不及。
狸步?瞬步?一隻狸貓,一條黑豹,難道會比天上雷電還快?絕無可能!孟達躲避一旁,眼神裡的驚駭逐漸褪去。
胖子就算能徒手抓下鋼刀,捏碎鐵塊,那又如何!現在還不是要給諸葛丞相一雷劈死,不自覺間,孟達嘴邊又彎起了一條弧線。
與胖子嘴邊,一模一樣的弧線。
「回聲定位!」
天雷之快,無人能及,但天雷伴隨著雷聲落下,只要有聲音,胖子這只肥蝙蝠,就不會被烤焦了!
「轟!」
天雷撞上厚土,只炸開了一地土塵,卻沒能把胖子燒成肉乾,孟達緊盯著場中的一切變化,驚訝的喊不出聲。
他明明看見胖子的身形被落雷劈成了兩半,眼睛一眨,才發現那竟然只是殘影。
這傢伙,還能算是人嗎?
一男一女……關羽的兒子、女兒?
胖子看清了左右兩人的相貌,大手按上了腰間劍柄,沉聲說道:「老子就讓你們看看,什麼才是正宗的青龍斬!」
劍柄上的如意劍膽綻放藍光,瞬息間,劍身立刻發生了變化,從拔劍變成抽刀,等到胖子將兵器拿到手上時,精鋼長劍已變成了青龍大刀。
青龍刀配青龍斬,這一次有劍丸加持,胖子才將寶刀高舉,刀上滿溢的刀氣,已劃破了大帳頂端的遮蔽,帳外,大雨正逐漸停歇。
雨停的時候,就是西蜀反攻的時候。
只是,胖子左腳一踏,青龍斬獨特的步伐,便往諸葛亮身前疾行而去,不必等到雨停,他就要結束這場大戰。
青龍刀受胖子內力催發,有劍丸輔助加成,光是逼出的刀罡,就足以斷石分金,更遑論青龍刀上化不開的濃烈殺氣,好似一片片的血紅雲彩,遍佈在胖子四周。
血紅霧氣之間,滅世青龍正在伺機而動!
胖子一連七步,步步都踏在諸葛亮的退路上,從劍關裡練出來的刀技,讓他這招青龍斬,絕對是避無可避,如果被這一刀砍中,就是大羅金仙都沒得救。
但,諸葛亮面對眼前凶獸,卻是動也不動。
胖子看在眼裡,幹在心裡,他當然知道諸葛亮有什麼倚仗,只要來一招「水中月」,放出水影分身,胖子的青龍斬就成了肉包子打狗,打多少這賤人就能吃多少,一點都不為難的。
「嘿!你個小樣,今天就讓你知道,老子跟聖鬥士一樣,同樣的招式在老子眼皮底下,可不能用第二次啊!」
胖子淩空躍起,青龍刀從血霧之間破開,就在他雙手高舉之時,諸葛亮果然如他所料,羽扇一搖,就要說出那三個字。
「水中……」
「寒冰吹息!」
胖子大口一張,帳內溫度隨即下降,有如嚴冬般的酷寒,立刻降臨人間。
水中月化出的分身才剛出現,便給這吹息凍成了寒霜,諸葛亮道術施展失敗,身影立即現形,胖子一扭身,滅世青龍已是張牙舞爪,要將諸葛亮活吞落肚。
「你個大熊貓,諸葛賤人,你這次要還不死,老子就給你洗衣擦鞋做奴才!」
一刀劈落,轟聲響起,整座營帳禁不住刀氣摧殘,登時倒塌。
青龍斬尚未施放完畢,胖子已是喜上眉梢,他這一刀沒有落空,諸葛亮更是毫無反抗,那散落滿地的屍骨殘骸,腦漿血塊,都在說明一件事——
諸葛亮已然授首,死在他刀下了!
「哈哈哈哈!老子終於……」
「地矛刺。」
終於怎樣,胖子還沒說出口,耳邊傳來的一個聲音,頓時讓他愕然。
怎麼可能!
胖子才要回頭看個明白,周圍的黃土地上,好像被裝了機關陷阱,一根根的長矛利刺,整片整片的出現,根本就是要把他插成一根串燒。
「媽的!千重腳!」
沒想到又給諸葛亮欺騙了感情,胖子怒氣橫生,大腳往地上一蹬,也不閃避,就見他腳下土塊猛地龜裂,整座營帳忽然往下陷了幾分,地矛刺還沒沖出地面,就被千重腳的暗勁踢了個粉粹。
胖子一扭頭,看到的,果然還是諸葛亮。
「莫非是雙胞胎?」
胖子可以肯定,方才他手上的青龍刀,絕對是殺到人了,諸葛亮就連飛濺出來的鮮血,潑到他臉上都還有些溫熱,怎會有假?
「胖子,你果然是傻豹一隻,那是道術『李代桃僵』,你剛才殺的人是孟達,不是諸葛亮!」
一經武伶玉提點,胖子趕忙回頭張望,果然,場中已無孟達蹤影。
「操!虎毒不食子,諸葛亮連自己人都不放過,真他媽禽獸不如啊!」
諸葛亮逃過一劫,攻勢便如海潮洶湧,不給胖子任何空隙,手上羽扇一招,四面八方就傳來了轟隆隆的聲響。
「滾石沖。」
話音落地,一顆顆比人還高的巨石,立刻朝著胖子急速滾動而來,看那架勢,諸葛亮根本是把他當成了保齡球瓶,準備將他輾成了肉醬喂狗。
胖子手中青龍刀藍光閃現,一經變化,就聽他高聲喊道:「回天!」
曹植的驚世劍技再現人間,長劍舞出的星河繚繞,讓胖子變成了一座小型龍捲風,立刻將撞來的巨石攪成了一地粉碎,身形轉動之間,諸葛亮那陰冷的嗓音,已飄進了胖子耳裡。
「上一回,我不過用了借東風、擂木攻、炬石轟,已將你逼進死巷,可想不到短短一年過去,你竟有這等本事了。」
上一次胖子在諸葛亮手下,是連滾帶爬的逃出成都。
可如今再次重逢,短短一年竟恍如隔世,羽扇搧出的道術,已無法對胖子起任何作用,諸葛亮冷著聲,一字一字繼續說道。
「當初亮就有個感覺——在成都那夜,沒殺了你,實在是我畢生最大錯誤。」
「現在才放馬後炮?晚了!」
胖子隨口應和,手上長劍卻已變做長槍,準備要施展獨角獸的螺旋疾刺。
他如今身在敵營,雖然諸葛亮初時托大,結果給胖子打了個灰頭土臉,但不可否認,諸葛亮還是佔有絕對優勢。
只要時間一長,黃忠父子收到消息,甘寧幾個恐怕就只能給胖子收屍,既然如此,他實在沒必要聽諸葛賤人繼續打嘴炮。
槍頭一挺,胖子弓身向前,姿勢就如利箭在弦,槍尖正對著諸葛亮的咽喉不放,一凝神,身後黑豹浮現,腳下就準備踏出瞬步,好取他性命。
諸葛亮見胖子如此模樣,仍是無動於衷,嘴上喃喃念道:「晚了嗎?」
「當然!」
這聲音剛停,長槍已經送到了諸葛亮跟前,胖子與諸葛亮之間,不過十來步的距離,瞬步一點,長槍就要送進諸葛亮咽喉來奪命。
電光石火之間,胖子沒看到諸葛亮做出任何反應,只見到他嘴角微微一揚,盯著胖子笑道:「現在殺,還不晚!」
胖子一顆心全提了起來,諸葛亮這人雖然嘴賤,但說話很少打折扣,他不敢怠慢,手上螺旋疾刺加大了力道,長槍破空,竟發出了利箭離弦的呼嘯。
這聲音的盡頭,可能有兩種結果。
一是他一槍就把諸葛亮刺個對穿,長槍入肉,自然會發出噗的一聲;二是諸葛亮用了什麼金身護體的功夫,被長槍撞開,那聲音就會是轟的一聲。
兩種聲音,代表兩種不同的結果,可胖子怎麼都沒想到,這嘯聲的盡頭,卻是什麼聲音都沒有。
諸葛亮伸手一提,那急速旋轉的槍頭,就被他這麼牢牢的握在了手裡。
胖子眼裡盯著的,都是諸葛亮那纖細的脖子,見到槍頭居然在他咽喉前幾寸之處,停了下來,不禁大駭。
「不可能!你……」
諸葛亮當然接不下這一槍,但要是太上老君,那可就另當別論,胖子一見到眼前那頭青牛,以及牛背上的老頭,目光便緊盯老頭的手指不放。
他還記得,諸葛亮有招技能,就是用手指拐帶別人本命獸的招式,好像叫做……
一指點去,高潮不停?
「一指點化,獸魂召來!」
是這招了!真是怕什麼來什麼,太上老君才剛鬆手放開了槍頭,食指已經緩緩伸了出來。
胖子身形急退,腳下瞬步才墊了幾次,兩人之間已拉開了好長距離。
只是,閻王要人三更死,那人活不到五更,小小閻王都有如此威嚴,更何況是地位淩駕其上的太上老君。
那手指尖端就像一座宇宙黑洞,要把世間萬物都吸進洞中,兩人距離雖遠,但那黑洞吸力不減,直吸的胖子是站不穩腳。
更糟糕的,是他識海裡的文武伶玉,兩人難得的異口同聲,都是在叫糟。
「媽的!諸葛亮你想跟老子搶女人,做夢!絕對領域!」
沉聲一吼,胖子手上長槍,立刻變做數十條細絲棉線,布下了天羅地網。只是這羅網裡,抓的不是諸葛亮,而是剛才被胖子斷了一臂,正在一旁喊疼的劉辟。
諸葛亮用李代桃僵,胖子就來個移花接木!
棉線往劉辟身上一纏,這傢伙連什麼狀況都還沒搞清楚,已經被胖子猛力一扯,拉到了身前。
胖子手裡有了人肉盾牌,接下然是見招拆招,諸葛亮想吸,胖子就讓他吸個夠,瞬步踏開,胖子已沖到了老君身前,劉辟的腦門給胖子一壓,直接撞上了那枯槁的食指。
就如蒼蠅嘗到了蜜,豺狼見到了血,劉辟連反抗都沒有,身子一挺,體內的本命狸貓突然就竄出了體外,只見太上老君腰間葫蘆一開,那狸貓颼的一聲,已給收了進去。
胖子本以為這招式只是將人的本命獸魂給取走,沒想到劉辟原本僵直硬挺的身子,就在本命狸貓脫體的時候,突然爛成了一灘泥,太上老君那一指,不僅逼出了他本命獸,還震碎了他體內的經脈骨骼。
「好毒的招式!這根本是一指點去,要你沒命啊!唉,劉辟跟到這麼個上司,真是活該倒楣了!」
胖子避過一劫,出奇的沒有還擊,而是嘴裡嘖嘖有聲,數落著諸葛亮的不是,他會這麼做,是因為他已經有了倚仗!
果然,諸葛亮眉頭一皺,才要故技重施,取胖子性命,胖子那根肥手指,已經搶在他之前,抬了起來。
「你他媽仗著自己指功了得,成天就是在拐帶良家婦女,今天老子也讓你嘗嘗這滋味——一指點化,獸魂召來!」
內力送到識海之中,對著文武伶玉喊出招式之名,胖子雖然不知道這招式的內力走向,但他打定主意,怎麼也得壓下劍丸反噬,讓伶玉使出這招。
只要把諸葛亮變成了大陽痿,西蜀就算還有十個張飛,胖子都能玩的他魂飛魄散,連渣都不剩!
食指往前一伸,胖子使力之猛,差點讓手指抽筋,只是,不管他指頭伸的多直,姿勢擺的多像,場上仍是沒有半點變化。
「伶玉妹妹,你們倆快點回神,老子出招了啊!」
胖子急著叫人,可腦袋瓜裡,文武伶玉都是沉默無語,半晌後,武伶玉才叫道:「胖子,你腦袋有問題啊?你哪只耳朵聽到姑奶奶說學會這招的?」
「沒學會?不可能啊!諸葛亮剛剛用這招的時候,我看的是一清二楚,沒有半點遺漏,怎麼可能學不會?即便諸葛亮用的是天人的招式,可我連周泰的接天七劍都能學會了,姑奶奶,你就別再玩我了!」
「哼!誰有興趣玩你?這事姑奶奶早跟你說過了,這天底下有種本命獸的招式,是姑奶奶學不會的。」
這事胖子記的清楚,愕然回道:「不是銅鏡嗎?」
「你看那老頭子,手上拿的是什麼。」
「八卦鏡!」
太上老君手裡那副文王卦,外型就是一副八卦鏡,現在上頭反射出來的,正是胖子吃驚的模樣。
「怎麼?戲子不靈?」
見諸葛亮臉上笑容促狹,八成是早知戲子弱點,胖子不禁氣道:「哼!沒學成又怎樣,你要敢再出手指,老子就把它剁了喂狗!」
胖子這話純粹是氣話,但他相信,諸葛亮絕不敢再用一指點化的功夫了,不是怕給剁手指,而是怕胖子又拿其它人填數,若不能砍斷胖子雙腿,限制他的行動,這一招只怕再用不得。
但,堂堂一個三清上神,太上老君,豈會只有這一招?胖子才剛貧完嘴,就聽諸葛亮喊道:「青牛大板角!」
話音一落,腳下土石立刻晃動了起來,胖子急著要退後,一扭頭,卻發現周圍地面全都被這招籠罩在內,彷佛是有怪物要從土石間竄出一般。
他的千重腳已然用盡,又不清楚諸葛亮這招的威力,只得以自保為優先,內力往全身經脈一送,虎須怒張立刻護住了全身。
轟的一聲,胖子還來不及低頭查看,土石間已沖出了一根巨大牛角,上頭的沛然巨力,撞的胖子是眼冒金星,他腳下才騰騰退了幾步,又一支牛角猛地往他撞來。
一連十三響,青牛角無所不在,胖子雖有虎須怒張護體,全身硬逾鋼鐵,但諸葛亮把他當成大鐘來撞,也不管有用無用,青牛大板角接連一十三下,下下都撞在了胖子身上。
當初,別說是關平的赤駒斬,就是關羽的青龍刀,都沒在胖子身上留下半點傷痕。
可沒想到太上老君胯下那頭青牛,威猛更勝青龍,一頓牛角衝撞下來,胖子內腑竟給撞出了內傷,一口血就在青牛板角停止攻擊時,猛地吐了出來。
胖子不敢大意,回春手迅速治療著體內傷勢,他知道時間已過去不少,雖然眼下機會難得,但諸葛亮有太上老君作打手,就連跨下那頭青牛都能把他玩的欲生欲死,胖子尚未突破天人,只怕還不是對手。
心知拿諸葛亮沒輒,胖子看准方向,就要突圍而出:「你個大熊貓,大丈夫能屈能伸!胖子報仇,十年不晚,今晚就先放你一馬,咱改天再來!」
胖子說走就走,全然沒把在場眾人放在眼裡。只是,諸葛亮很少會犯同樣的錯誤,胖子或許能從他手中溜走一次,但絕不會有第二次。
「梭織十錦緞!」
颼颼之聲不絕於耳,胖子才想以破軍槍引開眾人注意,背後卻傳來了一聲嬌喊,接著,胖子就聽到識海裡頭,武伶玉的聲音傳來。
「胖子,姑奶奶會了!這是黃月英本命織女的技能,能在瞬間縫出一塊密不透風的棉布,你小心了!」
瞬間織出一塊棉布,實在不是什麼了不得的技能,更不會讓武伶玉說出「小心」二字。
胖子才想轉頭看看黃月英用的什麼把戲,一扭頭,一塊比他還高還大的白棉布,已經迎面罩了上來。
從脖子以下,那棉布就跟打陀螺一樣,在胖子身上轉了幾轉,眨眼間,已將胖子一身肥肉,連同手腳都捆成了一塊叉燒。
「不好!看老子的火……」
「火牆」二字還沒說完,胖子脖頸上,已被架上了一柄腰刀。
「胖子,好久不見了。」
說話的,正是以梭織十錦緞拿下胖子的黃月英,她對胖子也是心懷恨意,但自幼受父親黃承彥這個大儒的影響,談吐之間,很少有惡毒的話語,只是聲音冰冷罷了。
胖子也懶得跟她套交情,別說時間已拖的太久,現在他行動不便,只要諸葛亮一追上來,他絕對是小命休矣。
「天威難測!虎賁!」
音殺與凶煞齊出,黃月英猝不及防,整個人立刻被震退數步,胖子見機不可失,手上青龍刀就要生出變化,好撕破這塊棉布。
只是,青龍刀才剛變化成狼牙棒,撐破了棉布一角時,已經晚了。
諸葛亮冰涼的大手,已放在了胖子天靈蓋上。
第一次,胖子打從心底,冒出了深深的恐懼。
「不!」
「掌落虛空,獸魂破碎!」
2011-2-20 20:48
shps940114
第八章 滿盤皆輸
雨停的時候,東吳的攻擊也停了。
但不代表這場戰爭到了尾聲,反而,才剛要開始。
「甘將軍,元帥有令,現在就讓親衛營的弟兄退下來,與虎衛營合併後,準備總攻!」
雨中大戰,東吳借著諸葛亮幾次判斷錯誤,占得了優勢,但有優勢,不表示沒有損失,尤其是沖在最前頭的親衛營,營裡兩千死士,如今只餘五百。
但,一千五百條人命,有他們的價值,如今蜀軍營寨,除了黃忠負責把守的南門,其它東北兩門,都已露出了疲態,營門隨時有被突破的可能,東吳現在缺的,就是最後一股勁。
而龐統也正在準備那股勁,凝聚東吳最強的力量,給蜀軍重重的一擊。
大軍當中,龐統不停的調派兵馬,他沒有如諸葛亮預期,犯下逐次用兵的大忌,反而是諸葛亮如他所料,做出了分兵包圍的錯誤判斷。
諸葛亮胃口太大了,他想一口吞下東吳這塊硬骨頭,所以將十萬大軍分做數支,想團團圍住東吳,好一次趕盡殺絕。
可惜,力分則散,聚則強,陸遜派出的援軍,已拖住了諸葛亮那些伏擊部隊的腳步。
東吳與西蜀實力相當,窮盡西蜀國力,可以湊出十萬將士,東吳自然不會少於這個數目,諸葛亮派出的四支隊伍,共帶走了四萬人,恰恰與陸遜派出的援軍數目旗鼓相當。
只是,數目雖然相同,情況卻是不同。
四支伏兵,都是潛入吳境,準備從吳軍背後偷襲,他們有諸葛亮派去東吳的內奸接應,可說是如入無人之境。
但他們卻忘了,他們站的地方,始終是東吳的地盤,他們有人和,陸遜的援軍卻有地利。
孟獲、兀突骨攔下了張飛;馬超、太史慈截住了趙雲;蜀軍剩下的兩路,即便有嚴顏、馬良的帶領,遇上周泰、蔣欽、徐盛、呂蒙,怕也只剩死路一條。
蜀軍這一戰,敗相已露,只要再拿下街亭,這一仗,他們就是大獲全勝了!
而街亭戰場的重要,龐統心裡也是清楚的很。
所以他打一開始,就把五萬大軍都投入了進攻的行列,可憐蜀軍還以為東吳背後仍有自家伏兵,初時打的是縮手縮腳,都等著看東吳被偷襲時,那驚慌失措的神情。
只是等到消息傳來,發現自家伏兵趕不及時,蜀軍的士氣,已是一蹶不振,現在只怕營門一破,今晚的勝負就要分出。
「到時候只要諸葛亮一退,咱們回頭包夾,東吳境內那四支伏兵,便是甕中之鼈了……」
龐統自言自語,嘴裡念著的都是接下來的佈局,為了這一晚,他已算過了無數次,不管是白天晚上,醒著睡著,想的都是這一局。
他已經把胖子跟郭奕給賠進去了,要是拿不回相對的報酬,他恐怕只有以死謝罪。
「元帥!甘甯、馬鐵兩位將軍已將虎衛營與親衛營合併,正在等候元帥命令!」
「讓他們把解煩軍武燕都帶上,湊足五千人在東門待命,我們大軍進攻北門。告訴甘寧,我們聲東擊西,只要發現蜀軍從東門離開,不管要死多少人,一定要把東門拿下!然後衝垮蜀軍!」
龐統看的很准,蜀軍在東門的防守已是搖搖欲墜,他刻意攻打北門,就是要吸引蜀軍注意,然後一舉攻陷蜀寨。
但,五千人要拿下蜀寨,實在很險,儘管龐統從一開始,所有的計都是險計。
他還記得,他老師司馬徽曾經說過:「一昧的走險棋,小心一子落錯,滿盤皆輸啊!」
但,面對諸葛亮的料敵機先,龐統只能出其不意。
他勝過諸葛亮的時候,用的從來也都是奇招險計。
「屬下遵命!對了,元帥……馬鐵將軍有件事,要屬下幫忙傳達……」
「去吧!馬鐵想說什麼,我心裡明白,你跟他說,此戰過後,若是胖子有什麼意外,龐統任憑處置!」
胖子處境如何,龐統自然明白,諸葛亮不是蠢人,他的一切佈置都給龐統看穿,怎麼想也會想到蜀軍裡有內奸存在,胖子此刻還沒逃出來,只怕已是凶多吉少。
但這裡是戰場,不是講兄弟義氣的地方。
傳令兵領著命令離開,東吳大軍正在緩緩的轉移方向,龐統望著蜀軍營門,準備要發出最後一次的進攻命令,那蜀軍哨樓上,清楚可見的地方,卻出現了一個他熟的不能再熟的人。
「諸葛孔明?他出來做什麼?」
大軍正在緩緩移動,龐統眼前的東門,是要留給甘甯跟馬鐵這五千人拿下的地方,可現在不只出現了諸葛亮,連黃忠都隨侍在一旁。
龐統皺了皺眉,正在想該不該下令,讓甘寧率軍改往北門進攻,蜀軍營地裡卻傳來了洪鐘般的聲響。
「聲東擊西,龐士元你真是好算計啊!」
「是聲傳千里的道術?諸葛亮想做什麼?」
即便聲東擊西的企圖被看破,但龐統一點都不擔心。
現在局面掌握在他手裡,他有的是辦法應對,見到哨樓上除了諸葛亮以外,蜀軍越來越多將士聚集,營門處更是兵馬喧囂,似乎整座蜀寨的兵力都已聚集在東門這裡了,龐統是越發不解。
他伸手一招,才想叫來傳令,讓甘寧率軍往北門進攻,諸葛亮的聲音又喊了過來。
「你這連環計,確實是一計險過一計,別說我施的十一道計謀已被你全數破去,就連這營寨,也險些要被你拔去了……」
透過道術,諸葛亮的聲音傳遍整個戰場。
東吳上下士氣高漲,高聲呼號,唯有龐統坐在馬上,聽的是膽顫心驚。
從他認識諸葛亮以來,諸葛亮從未有服輸的時候,他記得諸葛亮平生最佩服的人是管仲、樂毅,龐統不在乎這兩個人有過什麼豐功偉業,他只知道,這兩個人,如今都已是死人。
果然,諸葛亮下一句話,就是要反擊的前兆。
「可惜,你把我逼到了死路,卻讓我絕處逢生,這是生死之戰,我既然生,那麼你就得死了。」
龐統還沒有開口,底下東吳將士聽不得這話,已紛紛開口叫駡,聽到將士們鼓噪,龐統卻是越發不安,他一低頭,便與傳令兵說道:「傳令甘寧,不論諸葛亮說什麼,做什麼,不管蜀軍有何動靜,現在立刻帶兵趕赴北門,我軍會從東門進攻,不得有誤!」
正確的決定,可惜,還是晚了。
當龐統一抬頭,看到諸葛亮身邊緩緩推上一座木架時,他整個人險些從馬背上跌落了下來。
「快!快去通知甘寧,立刻發兵北門!」
木架上那人,被蜀軍用鐐銬扣住了手腳,全身動彈不得,儘管看上去是奄奄一息,生死不知,但龐統清楚,這人絕對還活著。
沒有把胖子利用夠之前,諸葛亮絕對不會讓他死的。
龐統大聲咆哮,急忙叫著傳令趕去前線傳送軍令,但傳令兵的腳步再快,始終沒有諸葛亮的聲音快。
「東吳的諸位,想救回黎聰,動作可得要快點,亮以為,他可能撐不了多久了。」
隨著喀啦一聲,胖子一條手臂,被黃忠硬生生的給卸了下來。
手臂脫臼帶來的劇痛,沒有讓胖子做出任何反應,卻激起了東吳這邊的回應。
甘甯麾下的親衛兵、姜維率領的虎衛營,還有馬鐵負責指揮的江東騎兵,都在同一時間,發起了衝鋒。
沒有龐統的命令,這些人擅自出陣作戰,都是違反軍令的大罪。
但龐統明白,即便是死罪,都阻止不了這些人了,龐統的腦子裡,突然想起了司馬徽說的那句話。
一子落錯,滿盤皆輸!
「丞相!東吳如你所料,發動攻擊了!」
說話的黃忠,難得的露出了興奮神情。
今夜一戰,他已經給東吳大軍壓了大半夜,胸中怒火是憋的發慌,此刻正是他們準備反攻的時刻。
蜀寨裡四門佈置的兵馬將領,都已聚集到了東門,東吳從東門發動攻勢,絕對是自討苦吃,黃忠目光灼灼,似乎是想下樓去與諸將並肩作戰,好一吐胸中不快。
就是個瞎眼的也看的出來,西蜀已重新取回了優勢,這一仗,他們還有得打!
只是,諸葛亮仍是那般的寵辱不驚,先前龐統連破他十一道計謀的事,沒讓他心情沮喪,現在西蜀重新佔據了贏面,也沒讓他如何歡欣。
諸葛亮語氣平淡,指著底下戰場說道:「我軍固守營寨,占地利之便,現在夜雨又停,將士們也是士氣盡複,天時、地利、人和三項具備,眼下要考慮的,已不是能不能勝的問題了。」
「丞相的意思是?」
「你看沖在最前頭的吳軍,人數雖然近萬,但卻是以解煩軍、親衛營跟江東騎兵三支部隊為主,東吳剩下的三萬多人,還在後頭呢!」
就如諸葛亮所言,東吳泰半軍隊,由於不受甘甯、馬鐵等人的指揮,在沒有得到龐統命令的情況下,如今都還停留在原地,看著自己的弟兄在前頭奮戰著。
不把這些人的命留下,今夜之戰就不算是獲勝,得把東吳打殘打廢,打的他們無力北進,才是今夜一戰的目的。
這個目的,黃忠沒有忘,轉身便與諸葛亮說道:「丞相可有方法讓龐統帶兵進攻?」
諸葛亮這個人,在沒有答案之前,通常都不會把問題拋出來,果然他一聽黃忠問話,點頭便說了。
「負責帶領龐統那三萬士兵的,是蜀中軍神張任。他雖然跟黎聰交情匪淺,可是相較之下,比起甘寧等人是冷靜的多了,他也知道東吳這時候發起衝鋒,是自找死路,但他不動作,不代表他會眼睜睜看著黎聰去死,看著東吳那些精銳喪命……」
不知是想到了什麼,諸葛亮嘴角淡然一笑,說道:「亮相信,只要漢升父子出陣,拿下馬鐵、甘寧的人頭,龐統就是不吩咐,張任也會忍不住的!」
「屬下領命!」
聽到諸葛亮這等同准許出陣的吩咐,黃忠臉上是欣喜萬分,他正想下樓招呼黃敘,準備出陣,又想到了一事,轉回了諸葛亮身邊。
「不行呐!丞相!屬下職司護衛,留您在這,身邊還有這東吳的賊子相伴,未免太過危險,屬下還是在這裡待著吧!」
胖子神通廣大,不但三番兩次逃出眾人圍剿,武功更是一次比一次厲害,現在雖然跟綁豬公一樣,用粗布麻繩、銅鐐鐵銬把他給五花大綁了,但難保他這副病樣不是裝出來的,為了諸葛亮的安危,黃忠不能走。
「你是說黎聰?不必擔心他,如今他不但經脈盡斷,武功全廢,就連本命獸,都已經被打散了。」
諸葛亮的意思,胖子現在的狀況,離死也不過是一步之遙罷了。
「這……真是如此?」
「將軍不必多疑,你沒看剛才你卸下黎聰一臂,他卻連吭都不吭一聲,只怕不是他忍得住,而是他連喊叫的力氣都沒有了!」
看到木架上胖子眼神渙散,一副欲仙欲死的模樣,又聽到諸葛亮再三保證胖子連提刀殺雞之力都欠奉時,黃忠終是動了心,點頭便與諸葛亮說道:「那還請丞相在此稍候,黃忠速去速回,定會取回甘甯項上人頭覆命。」
諸葛亮淡淡一笑,沒有再做吩咐,見黃忠快步下了哨樓,張手一揮,便叫周圍侍衛也一併離開,下樓等候差遣。
哨樓上,只余諸葛亮與胖子二人。諸葛亮輕搖羽扇,緩步走到胖子身旁,輕聲說道:「黎聰啊黎聰,當年白帝城一役,你打亂了我的七星補魂陣,害先主劉備無法壽終正寢;巫峽關一役,又看破了我的空城計,讓西蜀多少將士魂斷異鄉,如今這切身之痛,我就要你親自嘗嘗!」
話一說完,諸葛亮手上一支金針突現,甩手就往胖子頸後要穴插去,這金針上似乎帶有無限魔力,只見胖子方才還渾然無神的雙眼,就在金針插入後,突然間就有了生氣。
好像,他不但能看到、能聽到,更甚至,他還能比手劃腳,說三道四了。
只是,他寧可什麼都看不到,什麼都聽不到,胖子鼓足了體內剩餘的力量,本來是想開口叫甘寧等人退下,又想罵諸葛亮是個狗賊的,可是,等所有的話到了嘴邊,卻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現在說什麼,都晚了。
多說兩句,勸不退馬鐵甘寧,多罵兩聲,罵不死諸葛賤人。
他只能聽著諸葛亮那不帶感情的笑聲,在耳邊響起,然後輕輕的與他說道:「等你嘗盡了這人間苦楚,我就會送你一程,好讓你去給我主磕頭認罪!」
言下之意,胖子是活不過今晚了。
胖子也不知在想什麼,突然抬起了頭,像是自言自語似的說道:「我會死嗎?」
「必死無疑!」
「死?小夥子你傻了,你就是死上幾回,他都未必有事呐!」
魯門山上,孔直驀然一驚,他剛剛看完沙盤上的兩行字,才說了句「這人敢冒大不諱,自稱屠神者,只怕是報應不遠,死期將盡」,突然就有一把子聲音,從他身旁竄了出來。
孔直嚇了一跳,扭頭才要喝斥幾句,看是誰在裝神弄鬼,目光就瞥見了那人身上的道袍跟下巴的白須。
罵人的混帳話,活生生被孔直吞了下去,他身子一彎,便是行儒家大禮,等禮節做完了,這才說道:「晚輩孔直,孔孟儒宗門下,第二十七代門人,在此見過前輩。」
孔直雖然不知這人來歷,但這地方不會跟七十二賢人居毫無瓜葛,能自由進出裡頭的,不是老人家也是老妖怪,把禮節做足,絕不會有錯的。
這話一說完,孔直才想問問這前輩的來歷,卻聽到一聲歎息,那老道望著他便道:「唉!這聲前輩也沒叫錯,過來說話吧!」
聽得招呼,孔直一把跳上了老道站立的高丘,好奇問道:「前輩剛才歎氣,不知道是不是晚輩說錯了什麼,冒犯了前輩?」
「沒有!你啥都沒說錯。」
老道士嘴上嘀咕,看到了孔直這般彬彬有禮,心裡頗不是滋味。
唉!怎麼人家門下弟子,隨便一個站出來都是有模有樣,咱們家那個,坐沒坐像站沒站像,整一個人模狗樣,唉!人比人氣死,貨比貨得扔啊!
魯門山上的老道士,自然是胖子的老祖宗,墨門的開山祖師墨翟了。
剛才雷雨交加,他一時失神,使得七十二賢人居的陣法又再次運轉了起來,等到他發現,想再把陣法關上時,卻發現裡頭居然多了個人,這人便是眼前這個孔家的小夥子了。
把孔直跟胖子做了全面比較後,墨子只能自嘲,他的弟子都是幹實事的,繁文縟節一竅不通,勉強也說得過去。
孔直見老道士一聲不吭,怕是自己問錯了話,腦子一轉,便想到了剛才的話題,張口就說道:「對了!前輩你剛才說那話的意思,莫非這屠神者與九五至尊,不是這兩個人自封的?」
「哈!這可是天榜,除了老天爺能封人,誰能自封?」
話說完,老道士看到了九五至尊下頭那個「周」字,不自覺的笑了笑。
胖子離開的第二天,那屠神者下頭「黎聰」兩個字又再憑空出現,但就是那個「周」字,怎麼也不曾消失。
或許,就連老天爺,都接受胖子這個建議了。
孔直聽老道士肯搭話,連忙又問道:「不過前輩,先不說這九五至尊下頭,周馬昭這個人名晚輩聽都沒聽過,可屠神者下頭寫的那人,晚輩可是認識的。」
「喔?你認識黎聰?」
「正是!只是這人武功雖高,卻連天人境界都還未達到,屠神者三個字,會不會太狂妄了?」
「屠神屠神,屠的當然不是天上那個神,小夥子你可曾聽過神人境界?」
「前輩是說與儒家聖人比肩的神人?真有這種境界?」
墨翟笑著點頭,現在既然連屠神者出現了,只怕離神人現身的時刻,也不遠了。
孔直連聲驚歎,可當目光掃過底下沙地時,仍是那個疑問:「但晚輩見過,那黎聰的功夫……」
「既然要讓他當這個屠神者,老天爺自然會給他相對應的武功,或寶物,或靈藥。總之,時候到了,他絕對有個能力一舉屠神,你就不必再懷疑了。」
「這……」
聽到老道士的答案,孔直眼中精光閃爍,想到了如今的孔孟儒宗,若是他也能跟黎聰一樣,有什麼深谷奇遇,老天安排,也不必每天上山,找那已消失在人間的賢人居了。
想到這裡,孔直不由得歎了口氣:「黎聰真是幸運呐……」
「幸運?小夥子,你以為當上屠神者是什麼幸運的事嗎?嘿!麻雀在羨慕鴻鵠的同時,殊不知鴻鵠也在羨慕著麻雀啊!」
孔直不是蠢人,當然知道老道士是把他比做麻雀了,但他也不氣惱,依他的功夫,比起能夠屠殺神人的傢伙,說是螻蟻跟巨象的差距也未嘗不可。
他只是不明白,巨象怎麼會有羨慕螻蟻的時候?
「前輩武功高強,或許很難理解晚輩這些弱者的苦處吧!」
「嘿!老道不會諷刺人,更不會學你們這些酸儒拐著彎說話……明白跟你說了,想當這屠神者,要經歷九劫十一難,就是隨便一劫,恐怕你都過不了。」
孔直雖然受儒家薰陶多年,但畢竟年輕氣盛,受不得激,開口就說道:「喔?晚輩雖然武藝不濟,但遭遇苦難,還不至於輕易認輸!還請前輩把這劫難說來聽聽!」
「這第一劫,就是六親皆喪,斷子絕孫!你……辦得到嗎?」
穿越時空來到三國的時候,胖子除了身上一席僧衣,腳下一雙草鞋,其它什麼都沒帶。
別說跟他有血緣關係的六親了,就是他舉家上下,九族之內的兄弟朋友,恐怕現在一個都還沒出生,全在陰間裡排隊等著投胎。
說胖子如今是六親皆喪,其實並不為過。
但,胖子在亂世三國,也並非是舉目無親,最少,他有幾個生死之交,過命兄弟,就比他的親兄弟還要親。
「胖子你別怕!大哥把這路清乾淨,馬上就去接你了!」
即便這話再狂妄,從這人嘴裡說出來,好像也變的是理所當然。
橫江鐵鎖化成長江洪流,在分水蛟龍的驅使下,不斷撞向蜀軍寨門,若不是對面的營門有黃忠的千年神木支撐,只怕用不到一刻,甘寧就能殺上哨樓,救回胖子。
聽到這聲音,胖子嘴角是不經意的上揚,他至今都還記得,當年赤壁之戰,華容道上,那個多嘴多舌的甘興霸。
那條漢子就是死到臨頭,仍然不肯示弱,不肯讓任何人替他操上一份心。
這樣的人,理應名留青史,不該死這種名不見經傳的地方,胖子一張口,就想叫他回去,可話到嘴邊,卻像哽在了喉嚨,怎麼都說不出來。
因為甘寧聲音,已經飄到了他耳裡。
「黎文達!是條漢子的就給老子撐下去!你若是這樣倒下去,老子追到黃泉路上也不放過你!」
還記得!甘寧居然還記得!當年從華容道上逃亡時,胖子說的就是這句話,那從靈魂深處發出的呐喊,好像要振奮胖子每一根神經,喚醒他體內每一分力量。
只是,諸葛亮說的沒有錯,如今的胖子,不但丹田被廢,經脈俱斷,就是想說句話,都還要靠諸葛亮金針刺穴,才有那個力氣能開口說話。
這樣的廢人,還能做什麼呢?胖子眼中燃起的希望,隨即又黯淡了下去,他沒有勇氣再多看甘寧一眼,一瞥頭,耳邊卻傳來了另外一個聲音。
「師兄!你說要帶咱做大事、當大官的,可不能食言啊!」
是薑維!胖子想到了他,也想到了于吉。
沒想到他來到亂世才短短幾年,不但有了甘寧這樣的生死兄弟,就連姜維于吉這樣的師父師弟也都有了,想起于吉那個老財迷,胖子心底只能苦笑兩聲。
那些個金銀珠寶、符甲法寶,恐怕就只能留著陪于吉養老了……
他們師徒雖然各懷鬼胎,但于吉確實幫了他不少忙,他也沒作出什麼對不起于吉的事。
他們這對師徒,說不得還真是有緣分在的?
胖子想到這裡,不禁苦笑出聲,睜開眼看向了薑維。
「唉!虎衛營、法師陣,老子苦心掙下的基業,就要被諸葛亮連莖帶根的拔掉了啊!」
薑維身邊帶領的,都是虎衛營的弟兄,他們個個身手不凡,又是馬休特別挑選出來的人才,對胖子是忠心不二。可以說,即便有朝一日,胖子失了權,沒了勢,只要這些武力還在,胖子仍然可以繼續那個胖子侯的大夢。
但現在,諸葛亮不僅要殺光他的兄弟,就連他的夢想,都像浮在水面的氣泡,一個一個等著要被戳破。
人生在世,沒有了知交好友,沒有了理想抱負,活著,還有什麼意義?胖子眼中的求生欲望,更加黯淡了。他恨不得諸葛亮趕快拔走金針,好給他一個痛快。
但諸葛亮羽扇一招,偏偏又在他耳邊說道:「怎麼,想死了?時候還沒到呢?你沒看那裡,那個被你救回來的馬鐵,如今又要再死一次了,黎聰啊黎聰,你真是害人不淺呐!」
就在諸葛亮羽扇所指之處,江東騎兵對上了連弩箭陣,麒麟子黃敘也對上了浴火重生的馬鐵,胖子極力壓抑著自己,不要去看,可目光一旦聚焦,便再也離不開了。
百煉才能成鋼,黃敘雖然是屢戰屢敗,但他天生武脈,有黃忠從旁指點,南華親授絕藝,如今這塊百煉鋼,已成了開鋒利刃,動輒便能傷人。
不過相比之下,馬鐵也毫不遜色,他從小靠打敗仗來磨練武功,越挫只會越勇,尤其在獲得張遼一身功力後,本命獸更跨越門檻,進化成了雷帝,如今他這把刀,也已是把絕世寶刀,能屠龍殺蛟了。
他們的功夫是伯仲之間,誰也奈何不了誰,但,馬鐵若是安然無恙,胖子臉上不會寫滿了憂心,目光更不會離不開戰場。
黃敘的血麒麟雖有獠牙利爪,但馬鐵的雷帝也有天威狂雷,本該是勢均力敵的局面,可戰場上,馬鐵卻在浴血苦戰。
他們兩人不同的地方,是肩膀上的責任。
馬鐵的責任,是眼前的蜀軍大寨,是身後的馬家騎兵,是哨樓上的胖子黎聰,他的刀,就快要被這沉重的責任壓垮,再也揮不動了。
而黃敘的責任,卻只有一項,就是馬鐵的人頭。
他不用跟馬鐵一樣,要保留體力救胖子,要分出心思顧部下,他的劍,在喝到馬鐵的血以後,是更加快捷。
胖子終究是閉上了雙眼,不忍再看下去,身邊,諸葛亮的風涼話立刻竄進了耳裡。
「不敢看了?怎麼,這可是偷學黃敘絕技的大好機會啊!你不睜開眼睛,怎麼學黃敘這招日毀星沉,又怎麼知道馬鐵的死狀是如何淒慘?」
諸葛亮的輕聲調笑是刺耳至極,但胖子已是心灰意冷,他體內別說沒留下半點內力,就是本命伶玉,也被諸葛亮一掌擊碎了神魂。
現在他的識海裡頭,除了搖搖欲滅的燈魂,已是空蕩蕩的一片。
胖子緩緩睜開了眼,語氣是出奇的平靜:「好了,今天東吳雖然慘敗,可單憑黃忠父子,想取馬鐵、甘寧的性命,你心裡也知道是妄想……殺了我吧。」
僅僅是一對一,天人對上天人,甘甯、馬鐵或許會敗,卻不會死。
想取一個天人的性命有多困難,胖子清楚的很,如果張飛、趙雲都在,也許還有可能,但現在,他幾個兄弟的性命,應該是保住了。
既然如此,今天會死的人,就只有他一個,胖子想到這裡,心底不由得安定了許多。
武功全部喪失,本命獸盡數被滅,活著也是廢人一個,倒不如死了痛快,胖子現在,已不覺得死亡有什麼可怕的了。
可諸葛亮搖了搖頭,卻給了他一個意料之外的答案。
「黃忠有自知之明,天人對上天人,他絕不敢說能拿下馬鐵、甘寧。」
什麼意思?胖子看著諸葛亮,那顆心又被提了起來。
莫非……
胖子打了個冷顫,諸葛亮成功了,成功的從他靈魂最深處,把他深埋心底的恐懼,全都挖出來了。
「但若是神人對上天人,不知道你大哥甘甯,好兄弟馬鐵,還能撐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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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天人,神人,不是人
哨樓上傳來的慘呼,讓甘寧殺紅了眼,他不再斟酌手上力道能否收發自如,而是一味催發著本命蛟龍,與橫江鐵鎖化作的長江江水,死命衝擊著蜀軍搖搖欲墜的寨門。
黃忠那幾根擎天神木,眼看就要被將水淹沒,讓那蛟龍掙開禁錮,衝垮營門,甘甯耳邊突然傳來颼颼兩聲,脖子一涼,立刻有了反應。
「蟠龍鎖關!」
橫江鎖舞出的鐵織網,擋下了封喉一箭,甘寧光瞧這箭的準頭力道,便知是誰,他正要開口罵黃忠老匹夫暗箭傷人,卻是對面營門處,傳來了黃忠的聲音。
「嘿!真是想不到,當初成都一會,甘將軍不過才剛踏入天人境界,沒想數月不見,功夫已是如此了得,真是叫老夫看的手癢啊!」
「哼!老匹夫,老子能有今天的能耐,全是拜你所賜,還記得那天在成都大牢,你對我們兄弟可是頗多指教,今天老子不但要救人,還要出出這口惡氣!」
「哈哈哈哈!你們兄弟倆想報仇?恐怕這輩子是沒指望了!」
「放屁!」
給黃忠話語一激,甘寧身前那條分水蛟龍,面目是更加猙獰,隨著龍爪揮舞,甘寧身邊又逐漸泛起了水波粼粼,預告著驚濤裂岸的江潮衝擊,又要開始了。
只是,對於這種單調的攻擊,黃忠已漸漸感到不耐,開口就說道:「哼!你小子功夫是有些長進,但要是耍來耍去都是這招,今天你別說救人,就是自身都難保!」
再出手,黃忠使動的已不是神木擎天,江山社稷圖一開,甘甯周圍景色,就像畫布抽換,蜀軍大寨與東吳大軍突然都消失的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卻是一片窮山峻嶺,深谷幽壑。
狂潮不管是湧入深谷,或是撞進山丘,都似泥牛入海,甘寧心中一驚,手上立刻停下了招式,借著頭頂月光,仔細端詳著左右。
「這……這是華容道!老匹夫你使的什麼幻術!」
「幻術?哈哈哈哈!甘寧你境界不夠,誤以為這是幻術,老夫也不怪你,老夫敬你是條漢子,殺你之前,只想問你一句——你願不願降!」
黃忠的聲音充斥在天地之間,隱約間,甘寧不禁有種錯覺,好像,黃忠的聲音是從天上傳來的,他就是老天,老天就是他。
但,為了兄弟,就算是老天爺,他也不放行!
「呸!你他媽少在那邊裝神弄鬼,老子只要有一口氣在,就不是你說了算!」
隱隱約約,甘寧似乎聽見了黃忠的笑聲,蠶眉一蹙,火爆性子才要發作,就聽黃忠說道:「如果連這點小事老夫都不能做主,那這神人也未免做的太掉價了……」
「神人!」
在神之下,比人還高,那是天人;無處不在,無所不能,那就是神人了。
神人的境界,甘甯從來都只有耳聞,未曾眼見,如果黃忠真是神人,那眼前這片山林,只怕是不簡單。
可,不簡單又怎樣?即便是龍潭虎穴,甘寧難道就會怕了?當年胖子救他離開華容道,逃出成都天牢時,可曾說過一句害怕?
胖子沒有,甘寧也不會有!
「神人……又如何!誰擋著我救胖子,誰就要死!怒龍嘯天!」
甘寧放聲狂嘯,神態十足倡狂。
當年只要在長江上跑船的都知道,錦帆賊甘寧不像山裡土匪,街邊混混,收什麼保護費過路費,他只有一個原則——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只要他想,你就是全部身家都得雙手奉上,否則,只有死路一條!
咆哮一聲,橫江鎖擰的緊實,甘寧也不管他是身在何處,心中已打定主意,即便身前橫亙的是泰山、是黃河,他也要劈山斷流,殺回街亭。
「哼!敬酒不吃吃罰酒,既然你執迷不悟,老夫就送你一程!萬箭穿心!」
甘甯人在華容道上,周圍遍佈的都是深山密林,視野極差,黃忠那句萬箭穿心一出,整座密林好似被狂風吹過,樹葉交錯摩擦的聲響,讓人分不清黃忠的箭到底會從哪射來。
但,既然是萬箭穿心,箭又怎會全從一處射來?
甘寧本想藉由飛箭射來的軌跡,判斷黃忠隱匿藏身之處,可當他發覺整片夜空突然全被黑幕籠罩時,立刻打消了這念頭。那飛箭數目之多,就連空中的月色都給蓋過了,甘寧不敢再遲疑,一鎖鏈便往身前空處打去,猛地發招。
「海嘯龍卷!」
橫江鎖當空一抽,非旦抽出了如雷聲響,伴隨著雷聲而來的,更是長江水面上,最叫行船人害怕的玩意——龍捲風!
四管龍捲風圍著甘寧旋轉,在飛箭射到之前,四道狂風合為一道,立刻將甘寧緊緊包裹,那鋪天蓋地的飛箭,勁道再驚人,也沒有大自然的威能來的驚人,狂風一掃,箭矢登時失了方向。
「老匹夫!你就這點本事還想殺我,別讓人笑掉大牙了!」
狂風停歇,甘寧身邊盡是木箭殘骸,有些飛箭被他用巧勁送回了密林裡,只是飛箭落地,仍探不出黃忠位置所在,甘寧只得用話相逼。
「哼!沒想到你跟那胖子相處久了,也學得了一口的牙尖嘴利,分水蛟龍充其量,不過能在水上稱雄,老夫倒要看看,要是沒了水,你還怎麼跟我鬥!」
「鬥」字一落,從甘甯腳邊的木箭殘骸中,突然竄出幾條藤蔓,甘寧眼睛雖利,也只能看得到身前,顧不得身後,橫江鎖才給一條藤蔓纏上,背後風聲立刻響起。
甘寧心中大駭,扭頭就見那巨藤揮舞如鞭,卻全都是往他雙手打去,他卯足了勁要抽回兵器,奈何橫江鎖上纏繞的藤蔓,卻像是老樹盤根,與鐵鎖連成了一塊,是怎麼都不肯放鬆。
黃忠說的沒錯,若是少了橫江鐵鎖,他甘寧就像猛虎被拔了牙、卸了爪,少了鐵鎖上的水氣,他的招式有絕大部分都使不出來。
隨著黃忠一聲大喝,甘寧非旦兵器脫手,背上更挨了一計藤鞭,他疼的齜牙咧嘴,勉強緩過氣,才想把兵器奪回來,四肢卻已經給樹藤纏上。
甘寧這條蛟龍,非旦被拖出了水中地盤,還給黃忠五花大綁,按在了地上。
喀啦喀啦的金屬撞擊聲,從甘甯頭頂附近傳來,他被綁成了大字型,牢牢按在地上,只能掙扎著轉動脖子,雙目餘光勉強看到黃忠的雙腳,以及手上拿著的橫江鐵鎖。
「哈哈!龍困淺灘的滋味不好受吧!老夫再給你一次機會,你到底願不願降!」
甘甯看不見黃忠臉上表情,可從那聲音也大概猜出來了,想必定是得意的很。
他沉著聲,嘴邊緩緩吐了句話:「老匹夫……其實,老子從我兄弟身上學到最重要的東西,不是滿嘴的混話。」
「喔?除了能言善道,胖子還有什麼本領?」
「有!就是扮豬吃虎!」
轟的一聲,甘寧驟然發力,纏繞在四肢上頭的樹藤,竟被他突發巨力連根拔起,手腳一松,躺在地上的身子立刻做了個翻轉,大手一抓,已抓上了近在眼前的橫江鐵鎖。
「老匹夫!你死期到了!橫江鐵鎖!」
橫江鎖一受內力激發,鐵鎖立刻發生變化,就像路上蟒蛇,浪裡長蛟,一旦纏上了活物,只會越綁越緊,不死不休。
情勢刹那間逆轉,黃忠還沒開口,就聽甘寧說道:「告訴你,除了扮豬吃虎,我還從胖子身上學到了一件事!」
黃忠中了甘甯陰招,正要開口怒斥,可剛剛抬頭,脖子已被甘寧一把掐住,就聽他狠聲說道。
「就是夜長夢多!」
喀的一聲,黃忠的脖頸已被扭斷,神人終究不是神,也會老,也會死。
黃忠一除,幻境立刻消失,甘寧身邊景色變化,眨眼間又回到了街亭戰場,他身前的還是蜀軍大寨,身後的還是東吳大軍,唯一不同的,是倒在他身前的黃忠屍體。
「還有誰敢攔我!」
就連神人都擋他不住,還有誰敢上前送死?
甘寧見蜀軍多有膽怯,橫江鎖又是一鏈打去,這次沒有了黃忠的神木支持,蜀軍寨門是應聲碎裂,甘寧大手一招,便高聲叫道:「弟兄們,殺啊!」
如同水壩決堤,吳軍在甘寧帶領下,士氣大振,就如一道滾滾洪流,不斷湧進蜀軍大寨,甘甯沒有去理會逃竄的蜀軍,快步奔向了哨嘍。
「胖子你別怕!大哥來救你了!胖子!」甘寧連聲大吼,快步狂奔,一上哨嘍,樓頂除了那座木架和架上之人,其它人早已撤的乾淨,甘甯見胖子還在,臉上不禁浮現喜色。
「兄弟!你他媽這樣都還能大難不死,我都懷疑閻羅王跟你是不是……」
他快步來到胖子身邊,才想用驚人怪力扯開胖子身上鐐銬,打趣胖子幾句,可話說到一半,突然愣道:「兄弟?兄弟!」
沒有呼吸,沒有心跳,沒有半點活著的跡象,甘寧突然覺得腦袋一片空白,他嘴角抽搐,大手一下一下的拍著胖子臉龐。
「胖子?胖子你快醒醒!你快醒醒啊!」
死了?胖子就這麼死了!甘甯臉上滿是不可置信,牙一咬,立刻將渾身內力送入胖子體內,起身喊道。
「兄弟!撐著!大哥這就帶你去找華陀神醫,他連馬鐵都能救回來,一定也能把你救活的!」
「救死人?華陀不過是個大夫,又不是閻王身邊的判官,哪有資格救死人……更何況,你就要死在這裡了,哪還有機會見到華陀呢!」
聲音,不是從背後傳來的,而是從甘甯懷中傳來的,甘寧懷裡只有一個人,就是胖子!
不!那不是胖子,那是黃忠!
甘寧只覺得胸口一痛,一低下頭,就見他胸口已經被黃忠藏鋒刀開了個大洞,他一口氣喘不過來,一句話說的是斷斷續續:「你……沒死?」
「無所不在,無所不能,便是神人,甘甯你可是心服了?」
周遭的景色,又回到了華容道上,由始至終,甘寧就沒逃出過黃忠的手掌心,不管是剛才的蜀軍營寨、東吳大軍,一切的一切,全都是黃梁一夢,夢醒了,一切也就該結束了。
甘寧身經百戰,他心裡明白,胸前的傷絕對是致命傷。
他強撐著身子,抬頭問了一句:「黃忠將軍,胖子……是不是還沒死?」
死到臨頭,甘寧竟然還在掛念這事,黃忠愣了愣,歎了口氣後說道:「老夫敬你是條漢子,實話告訴你,剛才老夫離開的時候,胖子還沒死。」
雖說沒死,也是離死不遠,不過黃忠不說,甘寧也不知道。
既然眼下這人都要走了,不如就讓他走的安心點吧!見到甘寧如此重情重義,黃忠心底,突然多了些說不清的莫名情緒。
甘寧聽完這話,臉上露出了淺淺微笑,肺葉被黃忠鑿了個大洞的他,已無法再開口說任何一句話,他對著黃忠重重彎下了身,雙膝跪地,接著,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長江水上的一方霸主,東吳親衛營的領兵大將,錦帆賊甘寧一生快意,敢作敢當,就連走的時候,也不願欠敵人任何恩情。
「甘甯將軍的大禮,黃某領受了,咱們現在已是兩不相欠了。」
直到這話說完,甘寧才緩緩閉上了雙眼。
這樣一來,他才能死的瞑目啊……
東吳中軍,龐字帥旗之下,龐統正咬著手指。
他把郭奕當作棄子,又害胖子小命危在旦夕,前線作戰的幾支部隊死傷慘重,別說甘寧已經陣亡,就連馬鐵、薑維,恐怕也要一併賠上。
若是這樣回去了,陸遜、孫和不怪他,他也不會原諒自己。
這一戰,他可以死,但不能輸!
「元帥是不是在想,這盤棋到底要怎麼下,才能再下出一條活路來?」
說話的是馬休,他剛從前線退回來。
原本,他是打算要與馬鐵一同出戰的,可依他的身手,若是真的隨軍出戰,只會給馬鐵添麻煩,索性趕回中軍,勸說龐統出兵。
見來的人是馬休,龐統深知這人是胖子心腹,只怕他不管說什麼,都是要勸自己出兵的,龐統知道如今是生死存亡之際,容不下半點私人感情,擺手正要叫馬休退開,卻是馬休先說道。
「可惜,小子無能,無法指點元帥什麼活路,只是曾聽胖爺說過一句話,覺得頗有道理……」
聽到是胖子說過的話,不自覺間,龐統脫口問道:「什麼話?」
「走險棋的人不能贏,往往只有一個原因……」
「說!」
「你的險棋,還不夠險!」
眼裡突然回過了神,司馬徽說的那些話,已被龐統拋到了九霄雲外,馬休這句話,就如暮鼓晨鐘,敲醒了他。
他會輸,只是因為他下的棋,還不夠險!
「置之死地而後生,投于亡地然後存,來人!備馬!」
龐統一聲令下,召來了身邊近衛,又再吩咐道:「還有,通知張任,全軍待命出擊!我尚有一計,可破蜀軍!」
2011-2-20 21: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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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最後一刻鐘
死亡的滋味,胖子還沒嘗過。
但生不如死的滋味,他卻已嘗盡了。
哨嘍上,胖子眼睜睜看著甘寧慘死,看到馬鐵重傷,那感覺,絕對比死還痛苦。
他能看見這一切,全都是拜諸葛亮第二根金針所賜,黃忠施展神人領域的時候,周圍的士兵只能看見一團迷霧,籠罩著兩人戰圈,等到迷霧散去,甘寧已經倒臥在地。
但胖子不同,胖子什麼都看到了,也什麼都聽到了,但,他卻什麼都不能做。
諸葛亮就在他身邊,可是,他連吐痰駡街的力氣都沒有,他撇過頭,用盡剩餘的力氣,在諸葛亮耳邊說道。
「你贏了!現在……可以把我殺了吧!」
胖子只求解脫,他已不忍再看到馬鐵、薑維,慘死在黃忠刀下了,他寧可先走一步,好到黃泉路上等著幾兄弟團聚。
「開口求饒了?怎麼你不恨我了?」
「恨!當然恨!老子不但恨你,更恨龐統!要是老子死了能變成鬼,一定會來找你們倆報仇,但現在,說什麼都沒用了。」
胖子恨諸葛亮是理所當然,但胖子會恨龐統,也是情有可原。
甘寧已死,親衛營被滅,就是虎衛營都快死絕了,龐統為什麼還不退?難道,真要把這些人全都留下來,給胖子陪葬?難道,龐統是輸瘋了,要把這五萬人,連同東吳的前途,一併斷送在街亭戰場上?
「想死,我可以成全你,但時候還沒到呢!」
諸葛亮想起了胖子過往種種可惡之處,原本要插上胖子脖頸,取走他性命的第三根金針,硬生生停在了半空,大手一招,哨嘍外的旗官收到命令,便舉起了手上紅旗。
那是一個訊號,反攻的訊號。
諸葛亮要讓胖子親眼看見,東吳大軍是如何死絕的,然後再殺他。
「黎聰,我要讓你看看,東吳是如何滅亡的,你就是做了鬼,也阻止不了這一切了。」
諸葛亮目露凶光,臉上表情陰狠,渾然不見平常時候的溫文儒雅。
胖子給他逼的急了,幾番想咬舌自盡,那口牙卻是使不上力,他兀自焦急,正要開口時,耳邊卻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諸葛亮!你我同窗一場,沒想到頭一次戰場相見,不但要分出誰勝誰敗,還得看看是誰生誰死啊!」
龐統騎在馬上,越眾而出,千里揚聲的道術是學自司馬徽,沒道理只有諸葛亮會。
聽到龐統這番話,諸葛亮是心中竊喜,他會叫黃忠準備出擊,就是怕龐統率軍撤退,但如今龐統這麼說,怕是不打算走了,他嘴角微揚,便放聲回應。
「勝者生,敗者死,士元莫非是怕了?」
龐統明白,諸葛亮是在激將,但他已做出了決定,諸葛亮說什麼,他都不在意了。
「哈哈哈哈!怕?我有什麼好怕的,我只怕輸,卻不怕死。」
眉毛一跳,諸葛亮隱約掌握了什麼,卻又不敢肯定,試探性的說道:「只可惜,失敗跟死亡,卻是一體兩面呀!」
「那可未必!」
龐統身後,浴火鳳凰展開了巨大雙翅,照亮了整片夜空,鳳凰抬頭,望著蒼天一聲鳴叫後,緩緩飛上了天空。
「胖子!你當我是自己人,我卻這般對你,實在是對不住,不過,我欠你的,現在就一次還給你了!涅盤重生!」
就像黃忠的常春木能春回綠轉,返老還童,龐統的浴火鳳凰也涅盤重生。
但,涅盤是死,重生是活,涅盤重生,需要有人死,才能有人活。
火鳳凰在空中一個盤旋後,突然向著地上的龐統沖來,那速度之快,就是肉眼都難以跟上,諸葛亮還在兀自猜疑時,火鳳凰已生生撞上了龐統。
烈焰滔天,火勢一發不可收拾,諸葛亮還正驚訝著,火鳳凰已重新展翅高飛,在驚人熱力襲卷下,龐統被燒成了一團死灰。
他就像是一捆乾柴,一鍋熱油,讓鳳凰身上火舌吞吐的更加旺盛,雙翅驀地一拍,火鳳凰就像離弦飛箭,朝著諸葛亮迎面射來。
龐統想同歸於盡!
見到龐統被鳳凰活活燒死,諸葛亮腦子裡突然冒出了這個念頭,他才想躲開,可火鳳凰已經飛到了近前,再也閃避不及。
水中月雖然是救命法術,但受制於鳳凰火焰影響,一放出立刻就會蒸發,若是想要活命,只剩下一個方法。
諸葛亮羽扇一揮,立刻叫道:「李代桃僵!」
千鈞一髮之際,胖子代替諸葛亮,被火鳳凰活活撞上……
涅盤之後,就是重生,這一仗,龐統死了,卻未必會輸!
鳳凰身上燃燒的火焰,溫度足以融化鋼鐵,就是龐統,也是頃刻之間就被燒的灰飛煙滅,胖子一點抵抗都沒有,眼睛一睜,已經進入了滿是火紅的世界。
但是,這火焰帶來的,不是毀滅生機的絕望,卻是浴火重生的溫暖。
胖子身上的木架鐐銬,已被盡數燒毀,可是火焰的熱力,卻一點都沒有傷害到他,非但如此,這團火焰更像一座大火爐,準備要將他這把殘刀斷劍,重新鍛造成一柄絕世寶劍。
源源不絕的力量,從火焰中瘋狂湧入體內,那力量的純淨豐沛,實在叫人驚訝,胖子以為這是龐統犧牲生命換來的力量,事實上,他卻是錯的離譜。
如果涅盤重生後,就能得到更強大的力量,那麼三國第一武將不應該姓呂,而是要姓龐。
重生之後,胖子不過是能恢復原本武功,接上碎裂經脈,有許多事,仍舊是改變不了的,就像……就像他識海中,已經被諸葛亮一掌打的魂飛魄散的本命獸。
但,情況如果完全一樣,龐統不會把這一招,視為反敗為勝的絕招了。
不停灌入胖子體內的力量,早已超過涅盤重生可以帶給胖子的力量了,那股力量不是龐統給的,而是戰場上那八十一名虎衛給的,或者說,是那八十一顆魂珠給的。
龐統刻意忍到最後一刻,忍到虎衛們全都送命了才出手,就是為了他們身上的魂珠。現在,魂珠們受到了火鳳凰的牽引,正一點一滴的,把珠子裡的力量灌注到胖子身上。
於是,有了火爐,有了劍胚,更有了鍛造武器的力量。
神兵現世,已是指日可待。
在武人的世界裡,有一種說法,三個虎衛能勝過一個龍將,三個龍將可以打贏一個天人,而三個天人才能擁有與一名神人拼搏的力量。
現在,八十一名虎衛,等同于三名神人的力量,正在胖子體內回蕩,天底下,還有誰能擋的住他?
體內不斷發出轟隆隆的爆裂聲響,胖子欣喜發現,他突然會覺得痛了,他身體裡的所有感覺,正慢慢的在回復,好的壞的,痛苦的舒服的,一樣一樣的都回來了。
就連識海裡頭,也傳出了那個熟悉的聲響。
「胖子,姑奶……我已經回復了刀馬旦的本來面目,就要晉級了!」
武伶玉沒有死?在諸葛亮那一擊之下,武伶玉怎麼躲過一劫的?
胖子才要開口問話,可武伶玉似乎跟他是心有靈犀,沒等他開口,已經搶先說道:「胖子!坦白跟你說,我還能活著,不是受鳳凰涅盤重生的影響,而是因為我沒被那一掌打中……這得感謝你的伶玉妹妹,她把我推開,一個人……接下了獸魂破碎。」
聽到這裡,胖子已是啞口無言。
就聽武伶玉繼續說道:「她臨死之前拜託,要我好好照顧你,這話我已經應承了,姑奶……我說話算話,從今爾後,除非你死了,否則我……奴才……願唯主子號令是從!」
終於,武伶玉終於也有低頭的一天了,可這本該是喜事一樁,胖子卻無半點歡喜之情。
今天死的人,實在是太多了。
胖子不發一語,瘋狂吸收著鳳凰涅盤的力量,他不想浪費任何時間,要報仇,他需要更多力量,只有破繭重生,他才會有機會、有能耐去找諸葛亮報仇!
「主子!奴才要晉級了,你……主子千萬要小心了!」
儘管語氣生硬,但武伶玉沒有食言,從今爾後,她會代替另一個人,好生照顧這個胖子,現在這句話,正是要提醒胖子,晉級天人時老天爺會降下的天譴,就要來了!
感受到體內力量的強橫,胖子也知道,一舉成為天人,甚至超越天人的時刻就要來臨,只要跨過這一步,便是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
只要跨過這一步,報仇的時候就到了!
胖子正準備專注心神,好注意體內每一分變化,眼前的火紅世界,刹那間突然消失的無影無蹤,不知怎地,胖子只感覺到一股涼意襲來,他猛地打了個冷顫,再回過神,人已經來到了一處世外桃源。
有涼亭水榭,竹林庭院,看著周圍小橋流水,一派安詳的模樣,莫非,這就是老天爺降下的責罰?胖子還在瞎猜,涼亭那裡已傳來了一把人聲。
「小子,終於來了?我可是等了你好久了。」
涼亭裡探出了一顆人頭,揮手招呼著胖子,要他入內一敘。
那人的模樣與張飛有幾分相似,看上去都是性情豪爽的漢子,可胖子礙于敵我未明,遠遠的站在亭子外,拱手便說:「晚輩黎聰拜見前輩,不知前輩能否高抬貴手,晚輩在街亭仍有要事待辦,可否送晚輩回去。」
「回去當然是要回去的!不過你要是就這麼回去了,體內的力量馬上就會爆發,你那小身板別說塞下三個神人的力量,就是塞下三個天人,恐怕都會立刻爆體而亡!」
神人?鳳凰涅盤的力量居然能讓他一舉突破神人!那就算是要找黃忠報仇,也不是什麼難事了!胖子臉上一喜,立刻說道:「莫非前輩是來幫我的?」
「嘿!別前輩前輩的叫,老子樊噲生前不過就是個殺豬的,不過運氣好了點,上輩子做了劉邦手下大將,又勉強混了個屠神者的名頭,你他媽別這麼多禮了。」
屠神者,果然與九五至尊是密不可分。
史書記載,當年項羽在壩上擺下鴻門宴宴請劉邦,依項羽的身手,劉邦就是有十條小命都不夠他玩,只是,當日的宴會上,劉邦只帶了兩個人,就安然吃完了鴻門宴,一個是日後的大漢國師張良,另外一個,便是劉邦手下第一將,屠夫樊噲。
沒想到事情到了最後,胖子仍逃不過成為屠神者的命運,但現在成為屠神者,也未必是壞事,對他來說,眼下能快意恩仇,才是最重要的。
「樊大哥既然也曾是屠神者,可否教教我,怎麼消化我體內的龐大力量?」
聽胖子這句大哥叫的極為爽快,樊噲心頭一樂,走出涼亭便與胖子說道:「簡單!如今魂塚、劍關、獸人墓這三關你都已過了,身體裡又是燈魂、血骨、帝王脈齊備,只要在跟我學習一樣心法,你就是這一代的屠神者了。」
「還請大哥指點!」
「好!不過咱在傳授你心法之前,你得先把這壺酒給喝了。」
隨著樊噲手上動作,胖子這才注意到他腰間那個酒葫蘆,那葫蘆不知用了多少年了,上頭漆色已掉的七七八八,不過隱約之間,還能看見寫著兩個字。
忘情。
「大哥!這酒可是有什麼來歷?」
在亂世裡想長命百歲,除了話不能亂說,東西也是不能亂吃的。
樊噲拔開酒塞,似乎還在緬懷那裡頭的酒香味,聽到胖子提問,忙不迭的說道:「這酒叫做忘情酒,是要讓你忘記世間情仇用的。」
「世間情仇?為什麼要忘記世間情仇?」
彷佛胖子是問了什麼蠢問題,樊噲一橫眉,不禁怪道:「小子!你以為屠神者做什麼用的?屠神者是要屠盡天下神人的使者!你以為只有你的仇人才會成為神人?錯了!就算是你的朋友,你也得殺!不喝忘情酒,你下的了手嗎?」
是啊!難道只有黃忠能成為神人?馬超、呂蒙、太史慈呢?他們難道不會成為神人?
胖子恍然大悟,面對樊噲手中的酒葫蘆,卻不知該不該接。
若是接了,他就是拋棄他的感情,若是不接,他就是拋棄他的武藝。
如果拋棄了武藝,他如何殺的了諸葛亮,殺的了黃忠,好給兄弟們報仇?可如果拋棄了感情,他殺了諸葛亮,殺了黃忠,又還有什麼意義?
胖子還在苦惱,又聽樊噲說道:「更何況,你不拋棄情感,就無法專心一意的學成心法,情感是武道裡的雜質,只會讓你原地駐足,甚至是武藝退步,有百害而無一利,你還需要情感做什麼?」
雜質?胖子伸出去要接過酒葫蘆的那只手,突然在此時縮了回來。
「這酒,我不喝了。」
樊噲腦門一皺,道:「不喝?不喝你就準備等死吧!你以為你能壓制住體內那些力量?你這蠢材,守著那些沒用的情感有什麼用!情感只會阻礙你追求武道的腳步,你要是不放棄,只有死路一條!」
聽到樊噲這說法,胖子似乎有些回心轉意了,他緩緩伸出了手,從樊噲手中接過了那個酒葫蘆。
「年輕人不懂武道,不知道學武的艱辛,總會犯些錯誤……」樊噲咧著嘴,大大咧咧的笑道:「這才對嘛!你小子知所進退,也算是有慧根了,來!把酒喝了,我這就傳你心法。」
只是,胖子接過葫蘆就是猛力一摔,酒葫蘆撞到地上,碰的一聲,在樊噲眼前裂成了碎片。
被裡頭的忘情酒沾濕了衣裳,樊噲不禁勃然大怒,正要大聲咆哮,卻是胖子指著自己的臉,搶先說道:「你看這是什麼!」
胖子臉上水滴,正是從裂開的葫蘆裡,濺出來的忘情酒。
「媽個巴子,是老子好心請你喝的酒!你小子好大的狗膽,居然連……」
樊噲還沒結束叫囂,胖子又繼續說道:「對!我臉上的還是忘情酒!我摔破了葫蘆,可是裡頭的酒灑到了地上還是酒,滴到我臉上也還是酒,既沒有變成土,也沒有變成我的臉!」
「廢話!你小子討打!」
樊噲氣的要動手,只是,當他大手抓上了胖子衣襟,準備要賞這傢伙一頓胖揍時,卻被胖子接下來的話給驚呆了。
「武道就是武道,不會因為摻入情感而不是武道!情感就是情感,也不會因為有了武道就一定要忘記情感!情感是武道的歷練,不是雜質!」
感情跟武道,壓根就是兩回事,為什麼要苦惱拋棄哪一個?樊噲的手仍就不肯鬆開,固執的以為,是胖子執迷不悟,入了歧途。
可偏偏胖子說的每一句話,他都無法反駁。
「再說,就算情感真是雜質……什麼樣的鐵打出來的兵器,才是最好的兵器?最硬最純,毫無雜質的鐵?不!那樣的兵器,只要一個重砍就會折斷了啊!」
雖然是殺豬戶出身,但樊噲做了幾年將軍,兵器的基本道理他還是懂的。
剛則易折,如果沒有雜質,絕對做不出最好的兵器。
樊噲像是想起了什麼,開始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全身就像被抽幹了精力,雙腿一軟,癱坐在了地上。
胖子的話,讓他想起了一件事。
當年,他從上一代屠神者,大秦名將王翦手中接過這忘情酒時,王翦曾告訴過他,叫他不要後悔。
當時,樊噲壓根不懂他為什麼會後悔。
即便是後來,當他忘卻情感,以屠神者的身分,不但殺了項羽手下大將,還殺了自己的兄弟戰友時,他仍然不知道,有什麼需要後悔。
直到有一天,他以為他終於知道了王翦說的那個意思。
全天下的人,不管是朋友還是親人,居然都變成了他的仇人……
那時候,樊噲很認命,他一直以為這就是屠神者的命運,要追求武道,本來就得拋棄感情,可是,一直到今天,聽到了胖子那番話,樊噲才知道這一切都是個幌子,是個騙局,是個坑。
原來屠神者之所以要斷情絕性,不是為了練武,而是因為當該殺的人都殺光了,屠神者的死期也就要到了。
老天爺安排的很周到,為了屠殺神人,樊噲連親人都沒放過,當他把全天下所有神人都殺光的時候,他也成了全天下的仇人。
沒有人會是整個天下的對手,就算是屠神者也不行。
老天爺讓樊噲成為屠神者的那一刻,也已經安排好他的死期了。
樊噲終於知道,王翦那句後悔的意思了,他揮舞著大手,對著胖子便說:「你走吧!那心法想來也是邪門玩意,你練了日後也是死路一條,不如活著的時候痛痛快快,你走吧!」
明明已經是不老不死的存在,可是頃刻之間,樊噲像是老了十來歲,他的話裡多了幾分滄桑味道,揮著手,一直叫著胖子離開。
從摔壞酒葫蘆的那一刻起,胖子就沒想過要再去練那勞什子的無情心法,他扭頭便走,剛走出那庭院,眼前,又回到了熟悉的火紅世界。
「主子!奴才已經晉級了!只是主子體內湧入的力量太過強大,要是再不停止,恐怕就無法控制了……」
力量無法控制,演變到最後,就會變成樊噲說的爆體而亡。
胖子早有心理準備,他一扭頭,看見已變化成女武神的武伶玉,雖是英氣逼人,但言談之間,仍是那般恭敬。
胖子妄想這一日不知想了多久,現在終於美夢成真,但他卻怎麼也笑不出來。
「不要緊,幫我看看,我這美夢還能做多久吧。」
「至多……還有一刻鐘。」
如果那股力量仍然不停的湧入體內,一刻鐘後,恐怕,就是胖子夢醒的時候了。
「一刻鐘嗎……」
人生在世,一刻鐘的時間,連打個盹都嫌不夠,可是,若能夠快意而活,就算只有短短的一分鐘,也已經是十分足夠。
胖子兩手往身前一撥,那火焰就像實物一般,居然被他撥了開來,他眼前出現的,除了諸葛亮,還有黃忠!
「都在!好極了!那就算只有一刻鐘,也夠了!」
2011-2-20 21:47
shps940114
混世三國《第十四集 五胡亂華 完》
第一章天人、神人、不是人
涼州,天水。
即便是風停雨歇,天空中仍是烏雲密佈,沒有月光照射,今夜的草原顯得是格外漆黑。
只是,一片漆黑,不代表裡頭什麼都沒有。
沒有了大雨的掩護後,悉悉窣窣的聲音顯得格外刺耳,黑暗中,一道蒼老的聲音趕忙與身邊侍衛吩咐:「許儀!你趕緊去前頭通知皇上,諭令人禁聲,馬銜枚,不要因為這點聲音露了馬腳,打草驚蛇。」
「是,大人!」一道年輕的聲音剛剛開口,又急忙改口:「不,不行啊,程昱大人,我要是離開了,誰來照顧您的安危?皇上交代過,我得寸步不離的守在您身邊的。」
「我真服了你!我不過傷了一條腿,又不是斷手斷腳!你若是擔心,快去快回不就得了?」
程昱腿上的傷,是當初出秦皇陵時給陷落土石壓的,雖然還沒到斷腿的地步,但因診治時間拖的太長,所以才會落得跛腿的命運,這次隨軍出征,曹丕擔心他行動不便又出意外,所以才讓許儀做他的貼身護衛。
只是,許儀這人跟他父親許褚,簡直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虎癡」這稱號,絕對不是浪得虛名——行軍打仗虎虎生風,進退應對貌似白癡。
「可是大人,萬一……」
他們身後不遠處的典滿一見情況不對,趕忙來到了兩人身邊:「許將軍放心,先生這裡我會看著,你就快點去吧!先生讓你親自過去,也是想讓皇上明白這事的重要性,你就別耽擱了。」
見典滿拍胸脯保證會照顧程昱安危,許儀才放心的打馬離開。他前腳剛走,程昱後腳就籲了一口長氣,扭頭便與典滿說道:「還好將軍來得即時,否則許儀這莽漢還不知道要跟我糾纏到幾時呢。」
「先生莫怪,許儀幹的多是衝鋒陷陣的活,幹護衛還是頭一遭,難免有些地方變通不來,您可別跟他計較。」
許褚父子都是曹家親衛營的大將,專職負責曹家權貴安危,可是這兩人虎頭癡腦,以他們丟三落四的個性,搞不好刺客沒抓著,主子都給弄丟了。所以從上陣以來,許家父子都是掛著親衛的名義,做著前鋒的工作。
反倒是典滿他爹典韋,生前才是個正格的貼身護衛,當年張繡叛變,要不是有典韋護著,曹操早就命喪宛城了。
想到這裡,程昱連連點頭,難怪典滿能看出他派許儀前去的用意。
戰場上瞬息萬變,曹丕生性多疑,若是隨便派個傳令送信,值此重要時刻,曹丕難免會起疑心,只有派許儀去,才能萬無一失。
能看出這點,足見典滿的判斷力,也能想見當年典韋如何看破張繡叛變,救得曹操脫身……
思緒及此,程昱忽然開口問道:「典將軍,皇上這次御駕親征,出兵涼州,你怎麼看?」
「咱們一路行來,之所以能夠見寨拔寨、遇敵殺敵,除了皇上御駕親征鼓舞士氣,先生的謀畫也是功不可沒。」
聽完這話,程昱差點沒把雞皮疙瘩掉個滿地:「官場的客套話,將軍學的不錯。可程昱不是那種厚顏無恥之徒,奉承的話就免了,我想聽的是,將軍對一路來我軍攻城擊寨的想法。」
典滿安靜了好半晌後,才緩緩吐出了幾個字:「事情的進展……有些太順利了。」
「太順利?」程昱兩眼放光,咀嚼著這三個字。
這次出征,他心中隱隱有些不安,可總是抓不到感覺,現在聽典滿說起,不覺間好像抓到了點頭緒。只是,他一開口卻是反話:「怎麼,順利點不好嗎?」
望著烏雲間逐漸顯露的月色,典滿笑了笑。
「先生,我軍與司馬反賊在涼州對陣,已經有個把月的時間了。這段日子以來,我軍仗著人數優勢,鮮少吃過敗仗,可是司馬昭有虎豹騎通風報信,行蹤不定,我們也拿他無可奈何。先生當時雖然是在朝廷上,應該也知道涼州的情況……」
與賈詡等人並列曹操四大軍師,程昱開口便是一針見血:「將軍可是奇怪這次出兵情況截然不同,司馬昭的一舉一動,好像都被我們識破了一樣?」
「先生說的沒錯……」典滿點了點頭:「原先我還以為先生與虎豹騎搭上了線,可是咱們有幾次任務,砸的是虎豹騎的據點,又殺了不少虎豹騎士兵,我才發現先生另有倚仗。」
「哈,將軍慧眼如炬……其實我也沒想隱瞞,可事關機密,沒有皇上同意,我也不好先說,請將軍見諒。」
「先生的意思屬下明白……」典滿點點頭,見左右無人注意後,才悄聲說道:「屬下擔心的也正是這點。」
「喔?怎麼說?」
理了理腦中思緒,典滿深吸了口氣,緩緩說道:「虎豹騎原是我大魏的情報系統,行蹤詭秘,天下能與之比肩的組織不多。如今西蜀與大魏交惡,東吳跟我們面和心不和,白耳兵和解煩軍壓根不可能來幫忙,這樣一來,先生的密探組織,恐怕是呼之欲出了。」
程昱看著典滿,眼神裡有些訝異:「聽說當年典韋將軍從張繡彈琴的聲音裡聽出不臣之心,所以才能在宛城叛變中及時救出先帝……沒想到將軍不但學得令尊一身武藝,連這見微知著的功夫也沒落下。」
聽得程昱讚揚,典滿臉上卻是無驚無喜,壓著聲又繼續說道:「江湖上能與虎豹騎相提並論的,多半是百年以上的大組織,他們與那些普通幫派不同,就屬下所知,好比那胭脂樓與暗箭門,都是有野心的……」
「將軍!」程昱急忙打斷了典滿的話:「程昱少在江湖走動,消息並不靈通,可否請將軍說的清楚點?」
程昱這麼回答,簡直是在告訴典滿,他手中的倚仗不是胭脂樓就是暗箭門。
典滿點了點頭,道:「暗箭門一向以匡複漢室為己任,胭脂樓則意圖興楚滅漢,扶持楚霸王項羽的後人。若是兩個組織貿然來投,恐怕……」
程昱臉色一沉,沉吟了半晌後才道:「眼下看來,我們能掌握虎豹騎的動向,圍殲司馬昭的軍隊,情報應當沒有問題才對。」
月光灑落,草原上佈滿了北魏鐵騎,他們的目標,正是對面的天水城,司馬昭的落腳處。
此時,前鋒軍已架起了雲梯準備攻城,可天水城裡仍是渾然不知,見此情景,典滿不由歎道:「看來司馬昭離死不遠……這塊誘餌的份量還真不輕呐。」
典滿這話說得沒頭沒腦,程昱輕咳一聲,問道:「將軍這話是什麼意思?」
「先生可曉得,家父在做曹公侍衛之前,做的是什麼行當?」
沒料到典滿突然提起他爹,程昱微微一愣,道:「古之惡來?」
曹操曾說過,典韋武功蓋世,可稱的上是古之惡來,但,惡來指的是一個人,不是一個行業,程昱這樣的回答,貌似是牛頭不對馬嘴。
「先生果然博學多聞……家父生前另外一個身分正與惡來相同。商紂王暴虐無道,手段兇殘,為了對付四方諸侯,豢養了不少殺手死士,惡來,就是其中最出名的一個。」
說到這裡,典滿看了看夜色中隱隱約約的明月,突然轉換了話題。
「家父在世時曾經說過,古往今來,最高明的殺手,通常都不是武功最好的那個。」
「喔?」程昱有些好奇:「難道武功低微也能做個好殺手?」
「毒蛇有牙,猛虎有爪,見者都會知道要防範。春秋時候,專諸為了刺殺吳王,特地去學了三年的廚藝,最後殺死吳王的那柄魚腸劍,就是藏在吳王最愛吃的全魚宴裡。
「最高明的殺手,為了讓你防不勝防,便會刻意的親近你,討好你——若欲取之,必先與之!先生……來者不善啊。」
儘管手上沒有證據,程昱也是多了幾分懷疑,他想了想,道:「若是對方別有用心,只怕後果不堪設想……我欲至中軍面聖把這故事說一遍,將軍可願與我同行?」
典滿卻是搖頭:「先生,典滿方才說過,那組織即便有什麼企圖,也得等他們與聖上親近了再說,現在去不但打草驚蛇,就連司馬昭這只煮熟的鴨子,都有飛走的可能。」
「將軍想按兵不動,靜觀其變?」程昱連連搖頭:「可要是時間一長,皇上真給賊人迷惑,情況可就難掌控了。」
就連程昱也沒看出胭脂樓會是個禍害,他相信,曹丕更看不出這塊香餑餑底下,可能會藏著致命毒藥。
等到曹丕中毒,到時候說什麼都遲了。
月色又給烏雲遮了起來,剛消停不久的夜雨,似乎又有要降臨的趨勢。
典滿淡淡道:「先生,拿下司馬昭後,那些人很快就會露出馬腳,到時候您再告訴皇上這事,豈不是一舉兩得?」
借著胭脂樓的情報拿下司馬昭,回過頭再給胭脂樓重重的一擊,這一箭雙雕之計,程昱明白。
但,很多事,只有明白是不夠的……
「轟!」
閃電與雷鳴交錯,好像在預告著一場傾盆大雨又要來臨。
哨樓上,胖子望著天際間翻滾的驚雷,忍不住想起他被送到三國的那一晚。
「諸葛亮,你說今晚會有一場大雨,大雨開始,便是東吳衝鋒之時,而西蜀,則會在雨停之際反攻……」
諸葛亮輕持羽扇,把話接了下去:「等雨第二次落下的時候,就是東吳一敗塗地,蜀軍凱旋收兵的時候。」
眼見諸葛亮如此淡定,胖子撇了撇嘴,哼了一聲:「現在第二場雨就要落下,看來東吳並沒有一敗塗地啊?」
胖子笑了,諸葛亮也笑了:「甘甯已死,馬鐵重傷,你的解煩軍跟虎衛營已是黃土一壞,你以為東吳還翻的了身?」
雖然是問句,但諸葛亮的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味道。
雖然胖子浴火重生,卻仍然沒被諸葛亮放在眼裡。
別說一旁的黃忠已晉神人,就是諸葛亮自己也有天人階級的身手,龐統把所有希望寄託在胖子身上,實在是個要命的錯誤。
涅盤重生的威力,或許能把胖子送上天人,但,到了天人又能如何?甘寧晉級天人已久,還不照樣死在了黃忠手裡?
「士元是一步錯,步步錯……」諸葛亮兩眼微閉,長長的歎了口氣:「他犧牲自己,不過是給了你一個苟延殘喘的機會……不值得。」
「不值得?」胖子臉上露出了淺淺的笑:「你何不問問你身邊的黃忠,到底值不值得?」
黃忠臉上的白須,已經給冷汗浸濕了。
龍將看不透天人,天人也看不穿神人,這是境界問題,諸葛亮看不出胖子的深淺,黃忠並不驚訝。
但,胖子的境界,就連黃忠也都快看不明白了。
從胖子踏出火團開始,身上就散發著一股莫名的壓力,那是一股極為龐大,令黃忠膽顫心驚的力量。舉手投足間,胖子的動作極輕,好像在壓抑著那股力量,彷佛一個不注意,體內的力量就會瘋狂湧出一般。
如今的胖子,已稱的上可怕,更可怕的是,他的力量還在成長!
眼見黃忠眉頭緊蹙,臉上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諸葛亮意識到情況有變,蹙眉問道:「漢升……難道黎聰已晉神人?」
「不,他不是神人……」
諸葛亮心頭大石落地,羽扇輕搖,舉步就向胖子邁去。只是他左腳才剛踏開,已經給黃忠一把抓住。
「丞相!不可!」兩眼緊盯著胖子的一舉一動,黃忠很是遲疑了一下:「神人之上是什麼境界,末將也不清楚……」
天人,在神之下,比人還高。
神人,無處不在,無所不能。
那麼,神人之上……
會是怎樣的境界?
「神人之上」四個字,宛若九天驚雷炸響,諸葛亮心底忽地漏了一拍,即便臉上表情無異,也能從雙眸的瞬間失神,看出了諸葛亮的震驚。
諸葛亮恍神間,胖子嘴邊已輕輕吐出了幾個字。
「全軍!衝鋒!」
短短幾個音節,宛如天空中有一面山大的戰鼓隆隆作響,清楚落入了每一名吳軍的耳裡。張任一愣,隨即認出了聲音的主人。
他受龐統所托,統領全軍,等的,就是這道命令!
「傳我號令——全軍衝鋒!」
衝鋒的呼喊如潮水一般,由東吳前軍傳到了後陣。
眼睜睜看著親衛營,解煩軍,江東鐵騎的弟兄在前頭血戰,可東吳軍始終動也不能動,憋悶在心中的這股怒氣,早已到了頂點。
替死去的兄弟,討回公道!
戰旗一揮,戰鼓一響,最先爆出的卻不是東吳士兵的喊殺聲,而是蜀寨裡的轟隆作響。
地動山搖!
震央似乎就在哨樓裡頭,只一會工夫,蜀寨裡由高梁巨木搭起的哨樓應聲崩塌,幾名哨樓旁的近衛急忙往裡頭竄去救諸葛亮脫身,眼前一花,一個聲音已在他們耳邊響起。
「別上去!照顧好丞相,如果我擋不住,立刻帶丞相走!」
幾個近衛一扭頭,黃忠背著諸葛亮站在他們身後,但諸葛亮卻是昏迷不醒。
將諸葛亮放下後,黃忠又立刻吩咐:「還有,吹號叫黃敘回營,要他守死營門,別讓東吳踏入營地一步!」
吩咐的聲音又快又響,黃忠臉上的表情相當沉重,
任誰見過胖子剛才那一手,只怕臉色都好看不到哪去。
剛才胖子不過一跺腳,偷學自單家老二本命地牛的撼天動地,已震得整座哨樓支撐不住,要不是黃忠見機的快,恐怕他跟諸葛亮這會是在瓦礫廢墟之下了。
胖子這招撼天動地,足以匹敵甘寧方才那招狂潮滔天,只不過甘寧是全力出手,不留餘地,胖子卻是信手撚來,輕描淡寫。
窺一斑可知全豹,胖子到底有多強,黃忠已是心裡有數,他不敢怠慢,星河弓一上手,七枝利箭登時上弦。
箭,指向了崩塌的哨樓,黃忠在等,等漫天煙塵落地,等胖子露出身影,七星連線便要出手。
必須把胖子釘死在這裡,哪都不能讓他去,否則,蜀軍今晚必敗無疑!
黃忠鎮定心神,殊不知此舉早已是失了進退。萬箭穿心連甘寧都射不死,區區七箭,怎能奈何的了胖子?
只是,黃忠沒有去想那麼多,他只是靜靜的等待,手中的弓弦越拉越緊。
但,他等到的,不是胖子的人影,而是胖子的聲音。
「守門?黃忠你這老糊塗,門都沒了,還守什麼守啊?」
話音剛落,西蜀營門處突然轟聲巨響,黃忠回頭一望,登時訝然。
別說是營門了,就連足有一裡長的營牆拒馬也是應聲倒塌。
胖子這一腳的威力,不是能與甘寧的絕招匹敵,而是猶有勝之!
「驚訝嗎?」
胖子的聲音,忽然間鑽進黃忠耳裡,而且,很近。
能進入身旁五丈而不被發現,足以說明胖子的武功,已經遠勝過自己,在場蜀將更是無人能敵!
「帶丞相走!」
黃忠還沒回頭,先對著近衛們出聲狂吼。
如今是生死存亡之際,從胖子剛才的表現看來,這一戰黃忠絕對是凶多吉少,諸葛亮不走,不過是多賠上一條性命罷了。
但,西蜀可以沒有黃忠,卻不能沒有諸葛亮!
「江山社稷圖!」
黃忠晉階神人以來,頭一次遭遇如此強敵,一時間慌了手腳,幸好他已完全鎮定了下來,江山社稷圖一開,他就要獨力攬下胖子這只批著人皮的妖怪。
只是,當黃忠定下心神往江山社稷圖裡看時,卻發現社稷圖裡青山依舊,綠水常流,可怎麼看都沒有胖子的蹤影。
「第一劍……第二劍……」
聽到胖子的聲音從江山社稷圖裡傳出來,黃忠不由放下了心,只要在圖裡,就是他的地盤,他就是無處不在,無所不能的神!
胖子就算能超越神人,也超越不了神!
黃忠徹底鎮定下來,立刻凝神細聽,找尋聲音的源頭。
「第三劍……第四劍……」
聲音在山谷之間回蕩,黃忠神識探出,瞬息間發現了胖子的蹤影。
深谷之中,瀑布之前,胖子手中拿著一截木頭枝條,對著瀑布在舞劍。
神識一動,黃忠瞬間現身在胖子身前,星河弓最後一式星河瀉地就要發出。只是胖子卻是不理不睬,只是自顧繼續舞劍。
「第五劍……第六劍……」
這人失心瘋了?
黃忠不明所以,但他也不遲疑,弓弦一響,空中便是一顆流星墜落。
漸漸的,黃忠手上越來越快,空中劃下的流星也越來越多,直到星河弓弦的響聲連成一道嗡嗡長音,墜落的流星也連成了一條銀河,向著胖子傾瀉而來!
「星河瀉地!」
星河弓的最強一招在江山社稷圖中施展,黃忠相信,任憑胖子有通天本領,也避不開,躲不掉。只是,當他的目光掃過胖子時,心中卻沒由來的一緊。
胖子,似乎在笑?
與胖子嘴角笑容一起出現的,還有他手上木頭枝條畫下的那一痕。
或者說,那一劍!
「接天第七劍!」
接天七劍,是原始力道的一百二十八倍。
只是,現在的胖子就連輕輕跺腳都能震垮一座哨樓,一百二十八倍力道的接天第七劍,劈川斷流早就不在話下,就算是天上銀河,也不例外!
胖子手中噴出的巨大劍光正面迎上了天際星河,兩股巨力一經碰撞,並沒有什麼衝擊爆炸,反而宛如熱湯潑雪,勢如破竹,胖子的劍芒不但將整條星河一分為二,就連江山社稷裡的這片天地,都隱約有要被撕開的現象。
就算是在江山社稷圖裡,胖子的力量,都遠勝於己!
黃忠剛意會到這點,五臟六腑立刻一陣翻騰,他猛地抬頭,眼裡盡是駭然。
江山社稷圖,是黃忠本命神木的終極變化,這片天地裡的一草一木都與他息息相關,現在這天地就要被胖子一劍劈開,黃忠怎麼可能置身事外?
黃忠還來不及撤下江山社稷圖,一口血已止不住的吐了出來,江山社稷圖的世界登時崩塌,兩人身處的環境一下子又回到了西蜀軍營裡。
眼見劍芒近在咫尺,黃忠卻是頹然坐倒在地。
從交手到現在,胖子不過一招就已讓他一敗塗地,他身後護送諸葛亮離開的近衛甚至還沒走遠,這到底是怎樣的力量?
死到臨頭,黃忠突然想起了一個古老傳說。
「黎聰!你是屠神者!」
2011-2-20 21: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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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成王敗寇
轟隆一聲,大雨落下。
胖子的劍芒在劃過黃忠脖頸的緊要時刻,突然消散。
不是胖子手下留情,而是他手上木頭枝條再也抗不住天劍的龐然巨力,憑空碎成了漫天木屑,四散飄落。
「去!這木頭疙瘩果然沒青龍老祖宗好使,連一招接天劍都使不全,沒擋頭!」
死裡逃生,黃忠卻只是愣愣的看著胖子,開口問道:「你到底是不是屠神者?」
「是又如何?」
隨口回了一句,胖子心中心念電閃,萬分感慨。
成也屠神者,敗也屠神者……
若不是屠神者的命格相助,胖子究其一生,或許沒機會突破神人,打敗黃忠。
但是,屠神者的命運作祟,讓如今的胖子只剩一刻鐘的時間好活。
想起時間所剩不多,胖子抬頭看向不遠處仍舊昏迷不醒,被近衛攙扶的諸葛亮。
必須要利用僅存的時間解決東吳的心腹大患,拿下這場勝利,否則九泉之下,他怎麼去見甘寧?怎麼面對郭奕?
可就在胖子準備出手時,地上像是一灘爛泥般的黃忠突然站了起來。
「你真是屠神者!好!好!真是太好了!」
遇強則強,才是強者該有的本色。
從胖子浴火重生開始,黃忠的心境不斷的變化。眼前這個過去連一招神木擎天都接不下來的對手,如今居然能將江山社稷圖徹底瓦解……
人,要把自己的位置擺正,才能正確面對自己的對手。
黃忠一抬頭,無邊戰意立刻充斥全身。成為神人的黃忠,曾經因為站在武道顛峰而感到茫然,但現在,知道了他站的地方不是終點,前面還有好長一段路……
只要有路,就可以繼續走下去!
黃忠雙手分別握上了星河弓與藏鋒刀,徹底回復了神人風采,表情不怒自威,沉聲說道:「只要有我在,你別想動丞相一根寒毛!」
「我要他的毛做什麼?」胖子歎了口氣:「我要的,是他的命!」
話音一歇,胖子雙足點地,身形便立刻往諸葛亮的位置撲去。
只要把他的脖子扭斷,把他的胸膛挖開,甘甯的仇、郭奕的恨,還有數不清的血債,就要一筆勾消!
可惜,好人不長命,禍害留千年。
胖子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個好人,但他知道,諸葛亮絕對是個禍害。
就在胖子縱身之際,黃忠雙手同時也有了動作,右手的藏鋒刀畫出了一彎圓月,左手星河弓弦卻圈成了一輪豔陽,身形疾縱間,硬生生將胖子擋在了諸葛亮跟前。
「老夫說過,想要動丞相,得先爬過老夫的屍體!日月留痕!」
日月爭輝,風雲色變,黃忠手上兵器突然綻放出奪目光采,在黑夜之中格外刺眼。
真正的殺招,便隱藏在看似無用的光照裡頭,那曾經將胖子撞成一灘肉泥的擎天神木,就在胖子雙眼給亮光刺的睜不開時,破開了雲層,從九天之上,往他的頭頂急急落下。
黃忠有信心,就算他的力量贏不過胖子,但他豐富的戰鬥技巧與戰場經驗,足以逆轉勝負,這一招,他定要攔下胖子,解決這個殺神!
「你個大熊貓!就一招太陽拳也敢在老子面前賣弄!今晚別說諸葛亮,你們西蜀上下幾萬口人,我一個都沒想放過!既然你趕著去死,老子就送你一程血盆大口!」
看不到也不打緊,胖子敢肯定,黃忠定會擋在諸葛亮身前,胖子五指一張,手上利指突然暴長,學自黃敘血麒麟的殺招,立刻往黃忠胸前撲去。
指甲上散發的湛藍光芒,說明瞭其中蘊含的劇烈毒性,絕對是一沾即死,但,黃忠面對血麒麟露出的利齒獠牙,卻沒有退。
狹路相逢,勇者勝!
退了不但是死路一條,還會連累諸葛亮,不如拼個同歸於盡!
這個念頭一起,擎天神木的力道又加重了幾分,黃忠面目猙獰,才想說句狠話,可話音剛要出口,卻活活哽在了喉頭。
胖子手上利爪,已經插進黃忠的胸口,捏碎了黃忠的心窩。
雖沒來得及把話說出口,黃忠的眼裡仍有一絲興奮之情,因為,胖子也來不及躲開擎天神木,躲不開他這必殺的一招。
勉強保持著意識清醒,在死之前,黃忠要親眼看看胖子死在他手裡!
「可惜你要死不瞑目了!擎天神木!」
轟隆一聲,一支擎天神木從胖子身後破土而出,看那威勢,比起黃忠傾盡全力施展的還要強大。
破土的神木呼嘯沖天,活活撞碎了黃忠的本命神木。
在絕對的力量之前,黃忠豐富的戰場經驗,種種誘敵欺敵的招式,統統失去了作用,就在常春神龍木碎成漫天木屑的同時,黃忠眼前一黑,西蜀五虎大將,繼關羽之後,又少了一人。
「爹!」
黃敘一聲慘呼,撕心裂肺的嚎叫響徹雲霄。這一聲,讓蜀軍人人自危,也讓東吳士氣更見高漲,蜀軍佔據優勢的戰況,開始變化了!
在東吳中軍負責指揮的張任,終於看到了一絲曙光,甘寧的死亡,龐統的犧牲,胖子的復活,環環相扣的一切,讓戰局產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望著胖子一舉擊殺黃忠的模樣,張任不禁喃喃自語:「鳳凰涅盤之後,就是重生了!」
龐統最後一步險棋沒有白費,張任點兵派將,急催戰鼓,就是要把握這一線生機,帶著東吳上下,殺出一條活路。
相對於東吳愈見兇猛的攻勢,西蜀逐漸退縮了。
他們沒有了營寨,損失了主將黃忠,主帥諸葛亮更是昏迷不醒,眾人腦海裡盤旋的,都是同一個念頭。
仗打到這個地步,還有機會贏嗎?
西蜀的喊殺聲越見微弱,似乎都在等著上頭統帥給出那道命令。
撤退的命令!
「一定要撐下去!關興!來頂我的位置,我去殺了那胖子!」
論官階,黃敘與在場諸將頂多是平級,但若是論武功,關家兄妹與陳到等人沒一個是黃敘的對手。他們幾個清楚,諸葛亮不能死,胖子得殺,既然如此,自然是由武功最高的人出手。
見黃敘頭也不回的往諸葛亮那裡奔去,幾個人看也不看,埋頭殺向了眼前吳兵,似乎都在刻意忽略一件事。
黃敘,是胖子的對手嗎?
解決了黃忠的胖子,還有誰能是他的對手?
「你個大熊貓!不用麻煩了,時間不多,你們有幾個,一起上好了!」
看到不遠處黃敘快步沖來,諸葛亮身前更是簇擁著一群又一群的蜀軍,胖子逐漸失去了耐性。
諸葛亮沒死,蜀軍沒敗之前,一切都是未定之數,而與黃忠一戰後,胖子體內翻騰的力量卻不減反增,這一切,都在說明一件事他的時間就快到了。
眉頭一蹙,胖子的如雷吼聲立刻充塞天地。
「都給我滾!發針!」
胖子身後湧上的蜀軍頭一個遭了殃,細密髮絲猶如鋼針射出,士兵們舉盾要擋,可髮絲射出的勁道能比利箭,端的是又快又猛,直接就貫穿了蜀兵盔甲,前排槍兵不及閃躲,立刻倒成一片,胖子一轉身,扯過兩支長槍便往身前射去。
「破軍槍!燕歸來!」
一往無前的破軍槍,行蹤詭異的燕歸來,兩種截然不同的使力方式竟同時發出,無疑說明瞭劍丸禁制對胖子已產生不了任何作用。
黃敘看在眼裡,胸中一把怒火不由燒的更旺。
破軍槍猶如一把利刃,筆直切開了蜀軍軍陣,長槍上蘊含的狂暴威力,讓上前阻擋者無不血濺當場,更讓膽小之人起了退卻心思。
但,上去是死路一條,不上去也未必有活路可走。
燕歸來飄忽不定,毫無蹤跡可循,許多人連怎麼中槍的都不知道,就已經一命歸西。
就這麼兩槍,竟讓諸葛亮身前的蜀軍將士,開始有潰散的跡象。
黃敘越看越怒,胖子這些本命招式原本哪有這麼大能耐?
都是因為那顆劍丸!是他,才導致了今天這個局面!
黃敘相信,既然他有本事把劍丸送進胖子體內,他也有這個本事把劍丸取回來!
「黎聰!我要你的命!」
聲音從背後傳來,胖子一扭頭,忽然發現一隻徹頭徹尾的麒麟獸,向他撲來。
今時今日,黃敘已經徹底捨棄了做人的尊嚴,成了一隻野獸。
但,就算黃敘變成了神獸麒麟,胖子還是會把他的鱗片一片一片剮下來!
腳下狸步一踏,恰恰避開麒麟當空一爪,胖子沒有多耽擱,手一搭上麒麟右爪,一條腿鞭已如快斧落下。
「千重腳!」
麒麟堅硬的外皮完全擋不住俐落的斬擊,胖子一腳落下,麒麟獸強健的右足立刻被連肉帶骨的斬開。
斷臂之痛讓神獸麒麟慘嘶連連,胖子轟的一聲,巨靈掌直接轟上了黃敘腦袋。
「慕容複被斷一臂後,可沒你這麼窩囊!」
麒麟獸撲倒在地後,便再也沒有站起來了。
一招一式殺了一個神人,一拳一腳就廢了一個天人,還有誰擋得住胖子的腳步?
諸葛亮身前,蜀軍侍衛舉刀拿劍,面面相覷。
「胖……主子!時間要到了!」
時間到了,美夢也該醒了……胖子臉上掛著苦笑。
舉世無敵的感覺很好,不過再好,也沒有與兄弟們把酒言歡,快意人生好!
瞬步一點,胖子整個人跳上了半空,諸葛亮在他腳下不遠處。
只要殺了這個人,九泉之下,他就能和甘甯、丁奉、郭奕,痛痛快快的大喝一場!
「大摔碑手!」
重拳一揮,胖子有把握,這一擊絕對能砸得諸葛亮腦漿迸裂,斃命當場。
可惜,凡事總是不能盡如胖子意。
「戰偶!攔下他!」
拉丁文?是羅馬人!胖子正訝異間,一道黑影攔下了他的雙拳,轟的一聲,眼前黑影立刻被重拳砸成了肉泥,但叫胖子吃驚的是,手上傳來的觸感不是人的軀體,反倒像是一個鐵塊,一隻銅鐘。
「戰偶?」
胖子再抬起頭,諸葛亮已徹底消失了蹤影……
時入初秋,若照農務節氣之分,已是準備秋收之時。
此時的東吳境內,荊州、揚州已進入農忙的最後階段,若是礙了時候,誤了收成,入冬之時就得挨餓。
農人們忙了大半年,等的就是這個時候,能夠安心的收割作物,喂飽家裡每一口人,就是他們最快樂的事,他們看向稻穗的眼神,都是滿滿的快樂。
可是,眼下在田裡除草驅蟲,照顧農務的並不是他們,而是他們家裡的老弱婦孺,這些人的目光裡充滿了憂慮,看向的都是同一個地方——東吳首都,建業大城。
建業城外旗幟飄揚,五萬雄兵整軍列陣,等候著主君校閱。
這裡聚集的,是東吳最後的力量,陸遜騎在馬上,看著這些生嫩的面孔,眼裡盡是不舍。
「值得的,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陸遜嘴裡的喃喃自語,似乎是想說服自己,這個決定並沒有做錯。
五丈原一戰,東吳損失瞭解煩軍全數武燕,虎衛營百名將士,甘甯的親衛營,逾萬的江東鐵騎,這一切,說明瞭當時的戰況有多激烈,情況又有多嚴峻。
但,當陸遜收到前線戰報,看到蜀軍敗逃的消息後,連奏摺都來不及寫,便已動身上朝面聖,向孫和請命。
盡起東吳全國之兵,準備西征蜀漢,北伐曹魏!
陸遜不是窮兵黷武的戰爭狂人,他看到了機會,一個讓東吳統一三國,稱霸天下的機會。
五丈原之戰,東吳雖然損失了兩萬多人,但西蜀情況更糟,聽說逃回益州的蜀兵還不足兩萬。此時,陸遜已經讓四大世家先行出發,走南方的巫峽關趁勢奪回交州,後續更有呂蒙、周泰等大將會前去支援。
至於他,則要與前線張任大軍會合,率領太史慈、孟獲等大將假借擊退蜀軍,與北魏討要宛城的名義,進佔徐州、豫州等地。
這機會,是龐統用了許多人命換來的,他絕不能有一絲遲疑。
「皇上!臣等這就啟程出發,定會拿下北魏,剿滅西蜀,好替我東吳兒郎報仇!」
城門外,除了五萬將士披盔帶甲,全副武裝,其它與孫和一同前來送行的大臣全都披麻戴孝,就連孫和也是一身素衣。
今天,是東吳大軍遠征的日子,也是東吳的國殤之日。
五丈原上,死了太多的人。甘甯、龐統、郭奕、黎聰,這些都是東吳不可或缺的人才,東吳,還禁得起幾次五丈原之戰?
想起兩萬多名東吳兒郎只能埋骨異鄉,孫和不禁心頭淌血,放聲大吼。
「勇士們!我孫和在此立誓,此戰過後,不管各位是生是死,我孫和都會讓你們衣錦還鄉!東吳忠烈祠上,定會有各位的大名!江東父老,絕不會忘記你們替東吳作過的一切!」
孫和話音未停,陸遜已是下馬跪地,大聲吼道:「臣等誓死效命!不除敵寇,絕不還鄉!」
「不除敵寇,絕不還鄉!不除敵寇,絕不還鄉!」
城外吼聲如雷,洪亮的聲音直沖雲霄,而建業城內的百花樓上,卻傳出一聲歎息,那聲歎息背後,彷佛藏著許多無奈。
「只盼還鄉之時,便是天下太平之日,天下從此不會再有干戈……」
韓妮聽的摸不著頭緒,只得輕聲喊道:「少主?」
「我沒事……咱們說到哪了?」
「說到當日戰況激烈,黎聰受龐統鳳凰涅盤之助,似乎一舉突破神人,殺了黃忠,廢了黃敘,可就在他要拿下諸葛亮時,卻遭人偷襲。」
「西蜀還有人?張飛、趙雲不都被諸葛亮派去埋伏了,還有誰能對黎聰下手?」
「是羅馬人!」
「羅馬人?他們不是還在幫司馬昭對付曹丕嗎?司馬昭真有如此自信,面對北魏的兇猛攻勢,還能抽出手來幫諸葛亮一把?」
難道引曹丕去解決司馬昭,這兩虎相鬥的伎倆,已經給識破了?
那少主蹙著眉,扭頭看向韓妮。
面對灼灼目光,韓妮不敢再賣關子,趕忙說道:「少主之前的一石二鳥之計,確實已引得曹丕上鉤,他借著我們送去的情報剷除了虎豹騎,司馬昭如今是危在旦夕。而北魏為了對虎豹騎動手,與司馬昭幾次硬碰,令曹軍多有損失……東吳此時出兵,正是時候!」
北魏剿滅司馬昭的行動,如今已到了最後一步,為了徹底斷絕後患,定會全力圍殲司馬昭,如此一來,東吳便成了他們極力安撫的對象,陸遜此去,正是痛宰曹丕一刀的好時機。
陸遜會急著在這時候出兵,胭脂樓功不可沒。
「既然如此,羅馬人怎麼還有心思插手吳蜀戰事?」
「少主,根據英彩姊姊傳回來的消息,那些人,是暗箭門的人。」
羅馬人與張良創立的暗箭門有瓜葛,這事理應掛上個大大的問號,可花魁房裡的二人對此卻毫無疑問,那少主反而還露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點了點頭:「我倒是忘了這層關係……這麼說,當日黎聰是沒得手了?」
「不錯,而且五丈原一戰後,不但諸葛亮被人救去,不知所蹤,就連黎聰也沒了下落……」
眼前少主與黎聰的關係雖然還不明朗,但從少主三番兩次的舉動來看,黎聰怕是與他有著極深的交情,想到先前樓裡還因為黎胖子身上那顆項羽魂珠發出過江湖追殺令,韓妮不禁越說越心虛。
「沒下落?被羅馬人擄走了?」少主的聲音越來越冷:「我記得,我除了吩咐你們暗中監視,還交代必要時出手救人,怎麼還會沒他的下落!」
這位少主發起怒來可是非同小可,韓妮大氣不敢喘一下,連忙回道:「少主息怒!當時兵荒馬亂,黎聰一見諸葛亮被救,不知為何,竟發了瘋似的往益州沖去,樓裡派去的密探武功不及他,一個疏忽,就……」
「益州?」
窗前,那少主緩緩轉過了頭,眼裡泛出寒光,似乎是在算計著什麼。
韓妮頭一低,耳邊就鑽進了少主的冷聲:「樓裡的規矩你們明白,英彩辦事不力……咱們在西蜀的佈置,對蜀主劉禪的安排,就由她出面去辦了。」
聽到「劉禪」二字,韓妮渾身一震,全身禁不住的發抖,正想開口替英彩求情,那少主帶著徹骨寒意的聲音,立刻又鑽進了她耳裡。
「還有,曹丕既然解決了虎豹騎,很快就會再跟我們連絡,桌上那封信你親自送去北魏,記得,信送到了,話就別多說了!」
韓妮也知道自個平常多嘴多舌,聽得少主吩咐,嘴裡連說不敢,手才放到信上,突然又抬頭問道:「少主,奴婢走了,是不是請樓主再調人過來服侍?」
「不用,我也該動身了。」
「動身?少主要去哪兒?」
話一出口,韓妮就悔了。作人家的貼身侍婢,怎會忘了主僕分際,問的太過?
「你在監視我?」
韓妮嚇得雙腿發軟,頭皮發麻。這主子平日雖然極好相處,可一旦發起脾氣……
她趕忙下跪低頭,嘴裡不停念著:「韓妮該死,一時嘴快,絕沒有其它意思,還請少主息怒!」
瓊鼻緊貼於地,韓妮的頭低到不能再低,心裡七上八下,等著接受處罰。等了許久,遲遲沒有聽到處分,她抬頭一看,才發現花魁房裡只剩下了她一人,還有桌上不知何時留下的一張紙條。
吩咐樓主,暫管樓裡事務,切記!我的行蹤,不得派人探查!
2011-2-20 21:50
shps940114
第三章 大騙局
「真的敗了……」
諸葛亮癡癡望著木屋上頭的橫樑,許久以後,才這樣的自言自語起來。
橫樑用的木頭是紫檀木,是荊州山林間盛產的木頭,而荊州,不是西蜀的地盤。
諸葛亮坐起了身,拿著枕邊羽扇,便往木屋外頭踱步而去,一出屋外,觸目可及的盡是荒山野嶺,諸葛亮凝神細觀,沒多久,便返回了屋中坐下。
「去而複返,丞相在找東西?找到了沒有?」
說話的,是個金髮碧眼的羅馬大漢,這樣的人諸葛亮見過不少,只是,他們的漢語都沒有這人來的標準。
「亮想找回家的路……不知道這裡有沒有?」
諸葛亮一臉淡定,態度從容,壓根就沒把自己當成個俘虜看待。
羅馬大漢陰陽怪氣的說道:「怎麼?諸葛丞相一點都不關心五丈原的戰事?不想聽聽吳蜀大戰,最後到底是誰輸誰贏嗎?」
本以為諸葛亮聽到這話定會神色慌張,沒想到諸葛亮只是淡淡的望著天,好半晌後,才語帶淒涼的說道:「五丈原一戰,亮已盡了全力,可惜士元仍是技高一籌……我棋差一著,實在怨不得人。」
諸葛亮這個人很會算,很多事情,不必親耳聽見,親眼看到,他也能算的出來。
西蜀敗了,而且,敗的一塌糊塗!
不然,諸葛亮身邊的不會是羅馬人,他醒來的時候,也不會在這種鬼地方。
若是平常時候,諸葛亮敗了一局,只會從中記取教訓,進而籌謀另外一場勝利。
可是,五丈原之戰的意義,實在太重大了,重到諸葛亮心裡只餘一盤死灰,再也無法點燃。
這場戰爭一敗,魏蜀吳三國裡頭,西蜀就註定是個輸家,怎麼樣也翻不了身了。
諸葛亮歎了口長氣。
窮途末路,他只想回到蜀漢益州,過完他的下半輩子,或許,他會回到劉備陵前,以死謝罪。
「丞相,這裡當然有路……不只是回家的路,還有一條可以幫助丞相的路,幫助丞相剿滅吳魏,匡複漢室!」
好聽話人人會說,但實際情況如何,諸葛亮心知肚明,他淡淡道:「莫非司馬昭已經戰勝曹丕,擊敗北魏了?」
顯然,諸葛亮把眼前的羅馬人跟司馬昭算到了一塊。
大漢連連搖頭:「丞相不必套話,你想知道的,我都會一五一十的告訴你,至於司馬昭那廝,他連自身都難保了,哪裡還能給丞相什麼幫助呢?」
「他不能,你們能?」
這六個字說的是抑揚頓挫,極富意涵,可那大漢也不在意,開口便說道:「能!只要丞相聽我說完一個故事,什麼問題都能解決。」
一個故事就能解決所有問題?一向平靜無波的諸葛亮,竟然給這話逗的笑了。
這句話,是在小看東吳的黎聰、陸遜?是在小看北魏的司馬昭、程昱?還是在小看他臥龍諸葛亮?
諸葛亮驀地起身,身後那張椅凳應聲倒地。
他很少這麼失態,但,人必須先學會自重,才能得到他人的尊重。
諸葛亮語氣平淡,儘量保持著一貫口氣說道:「五丈原一敗,戰後事宜千頭萬緒,還等著亮回去處理,先生若沒有其它事,亮這就離開了。」
見諸葛亮反應激烈,羅馬大漢既沒有出言勸阻,也沒有低頭認錯,反而是問了個無關緊要的問題:「諸葛丞相,可知道我的主子是誰?」
「教廷教皇?羅馬君王?不管是誰,重要嗎?」
不重要,確實一點都不重要。
別說這些人如今都在千里之外,即便今天羅馬教皇就在大漢旁邊,這些人對上龐統、徐庶、司馬懿,都未必能討得什麼好去。
而這些三國裡拔尖的人才,如今連壽終正寢都不可得,誰會相信,一個故事,或者一個千里之外不見人影的主子,會有什麼能耐?
諸葛亮舉步要走,只是,踏開的腳步,在聽到了那個答案後,居然又縮了回來。
「我的主子不是羅馬人,我的主子姓張……」羅馬大漢替諸葛亮扶起了椅凳,倒滿了涼茶,準備說那個故事:「大漢國師張良那個張。」
「長話短說。」
諸葛亮接過茶碗,彎身入座。
比起那名姓不知的羅馬帝王,張良這個名字,無疑更叫人印象深刻。
「故事,是這麼開始的……當年漢高祖劉邦擊敗項羽,結束楚漢相爭,統一天下。當時,高祖劉邦以大秦為例,說秦始皇雄才大略,又是千古一帝,卻也難逃二世而亡的命運,大漢朝想長治久安,流傳百世,不知道有沒有辦法?」
聽到這裡,諸葛亮突然開口自語道:「苦民所苦,憂民所憂,則國家可治也,大漢可存也。」
這句話,是那年他在司馬徽底下求學時,頭一次喝醉後,龐統問他的問題。
「英雄所見略同。」羅馬大漢嘴角輕輕揚起,點頭便說道:「不愧是丞相,與我家主子最初給高祖的答案,簡直是一模一樣。」
「劉邦有流氓天子之稱,他要的答案,想必不是這個。」諸葛亮淡淡道:「天子是萬民之尊,有治世之才,做事按規矩、懂方圓;可流氓是市井無賴,只會欺善怕惡,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劉邦問這話,只怕不是以天子的身分,而是以流氓的角色問的。」
「不錯!那時候,高祖劉邦一連聽了十三個答案,卻都是直搖頭,最後憋不住了,才明白對我家主子說,『愛卿應該清楚,朕在乎的是流傳百世,至於是流芳百世,還是遺臭萬年,這我……就管不著了!』。」
大漢的「遺臭萬年」四個字說的格外清楚,想來劉邦這大流氓的意思是,不擇手段,也要讓他劉家子弟坐這個位置,當這個皇帝。
諸葛亮若有所思,大漢深吸了口氣,開口把事情交代個清楚:「當時,我家主子給高祖逼的急了,不得已,替他出了個主意諸葛丞相可知道,大秦朝會滅亡,最根本的原因為何?」
諸葛亮淡淡道:「大秦苛政猛于虎,秦始皇在世時,全仗著手腕高超,壓的六國餘孽不敢動彈。可他百年以後,繼位的二世胡亥卻是昏庸,又有趙高、李斯等權臣把持朝政,君臣不分,主僕不明,大秦朝滅亡,是可預見的結果。」
一個國家能興起,或許很難找出原因,但一個國家會滅亡,絕對能挖出一堆理由,落井下石,從來就不是件困難事。
「不!」羅馬大漢搖頭便說:「先祖張良以為,大秦滅亡,最根本的原因,是因為有人帶頭起義,發兵造反。」
倒果為因……上頭不亂,底下怎麼會造反?
可是諸葛亮沒有反駁,這道理,張良不可能不知道。
「所以呢?」
「所以,我家主子提出了一個法子。劉家子孫不一定個個賢明,萬一有朝一日,出現了秦二世胡亥那樣的昏君,出現了趙高、李斯那樣的權臣,惹的天怒人怨,百姓造反,那也不必緊張……」
羅馬大漢嘴角揚起了詭譎的弧度,輕聲說道:「只要帶頭造反的是劉家人,只要最後拿下江山的是劉家人,天下,就還是劉家的天下!」
「荒謬!」諸葛亮情緒難得有些激動:「張良怎麼可能說出這種話!」
「先祖不但說了,而且還做了。」大漢微微一笑,道:「西漢末年,漢哀帝昏庸無能,以致王莽篡漢,禍亂朝政。那時候,帶頭起兵造反,推翻新朝的光武帝劉秀,不正是劉家子孫嗎?」
心中一緊,諸葛亮像是抓住了什麼,急忙問道:「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光武帝劉秀能夠造反成功,他身邊有個人極為重要,不但出錢出力,甚至還把自己的兒女跟徒弟送給了劉秀當將軍……」
「道教祖師張道陵!」
聽到諸葛亮語帶驚駭,那大漢止不住嘴邊笑意,放聲笑道:「不錯!至於張道陵的來歷,相信丞相也不陌生,他就是我主張良的八世孫,是張家的後人!」
史書記載,被尊稱為張天師的張道陵,靠著一顆天外奇石打造了萬把魂兵,他的一對兒女、百名徒弟,成了劉秀手下大將、軍中參謀,助劉秀成功推翻了王莽,創立了東漢,而道教也因此被大漢尊為國教。
諸葛亮一直以為,這不過是場魚幫水,水幫魚的買賣,沒想到其中藏著如此巨大的陰謀!
如果一切都是張良的安排,那麼這人的心機算計,已到了諸葛亮望塵莫及的地步。
能把一切算到這個地步,這人……還能算是個人嗎?
諸葛亮思緒還在急速運轉,卻給羅馬大漢硬生生的打斷:「話說回來,劉備能從一個編草鞋的小販當到蜀漢昭烈帝,難道是因為他有什麼過人才華?」
「颼」的一聲,諸葛亮手中羽扇架上了羅馬人的脖頸,身後太上老君的化神指,也悄悄抬了起來,指向了大漢。
「英雄不論出身低……」諸葛亮冷聲道:「亮不想再聽到關於先帝的是非,否則,這個故事便到此為止!更何況,亮跟隨先帝半生戎馬,從未聽說他從張良子孫身上,得到過什麼幫助!」
沒料到諸葛亮翻臉比翻書還快,大漢自知不是諸葛亮的對手,臉上尷尬一笑:「關於這點,確實是要跟丞相說聲對不住,這一次,我家主子給劉備安排的三個助力,頭一個助力未盡全功,第二個助力又起異心,幸好,第三個助力來的還不算遲!」
「喔?前兩個是誰?」
諸葛亮臉上不動聲色,觀察著大漢臉上變化,準備要回話裡判斷這事到底是真是假。
「丞相可還記得,劉備最早的出身?」見到諸葛亮臉色又是一變,羅馬大漢趕忙澄清道:「我是指劉備當初能名揚天下,顯頭露臉的原因為何!」
諸葛亮臉色稍霽,道:「東漢末年,靈帝荒淫無道,十常侍敗壞朝政,當時黃巾賊起兵作亂,荼害百姓,先帝不忍百姓受苦,遂率涿郡三百子弟,與關羽、張飛兩位義弟,破青州黃巾二十萬人,救民於水火之中,從此名動天下,威震四方!」
見諸葛亮臉上神采飛揚,顯然對主子劉備是頗為自豪,羅馬大漢熟知內情,更是忍俊不住,噗嗤一聲便笑了出來:「三百對上二十萬,丞相以為黃巾賊都是土雞瓦狗?」
「你到底要說什麼!」
「丞相不該想不到的……黃巾賊的大頭目,手上拿的是太平清領道,嘴裡念的是道家正宗的法術,人稱大賢良師的張角,也是個姓張的!」
諸葛亮微微一愣,似乎信了大漢幾分:「第二個是誰?」
「張良的十七世孫,漢中王張魯!」
這,完完全全就是一個局,局裡面,劉備怎麼出身,如何成名,最終能否稱帝,都已經被安排好了。
黃巾賊是劉備一夕成名的試金石,漢中張魯是劉備勢力崛起的墊腳石,如果再加上這群實力未明的羅馬人,要是中間沒有任何差錯,問鼎天下,也許真的會像大漢嘴裡說的那麼容易。
諸葛亮臉上神色悵然若失,他總以為自己算盡天下,多少英雄豪傑都得由他擺佈,卻沒想到,他也不過是別人局裡的一顆棋……
可,低下頭後,諸葛亮赫然發現,他腦裡浮現的不是失敗跟沮喪,而是司馬徽跟他說過的一句話。
「為師雖然好賭,不過百年以後,要是做了神仙,有個人咱一定不跟他賭!」
司馬徽說的那個人,正是大漢國師張良。
「你知道嗎?為師曾經研究過張良的生平,看過他替劉邦策劃的所有計謀,最後只得到一個結論這個人,實在不能跟他賭。」
司馬徽是個賭鬼,而賭鬼看對手,往往是准的讓人難以置信。
「張良用計是很微妙的……打個比方,咱們現在要去林子裡拿件寶物,雖然林子又大又深,裡頭黑天暗地,打燈籠,用道術,開天眼,總之用盡一切辦法,只要能走到最深處,寶物就到手了。」
諸葛亮記得,司馬徽在說這段話時,臉上那副見鬼的表情。
「若是一般人,自然會選用最方便的方法,可張良這廝不是一般人,或者說,他根本不是人……他的方法,就像是用一面鏡子,從林子外頭接了光以後,一個轉角一個轉角的折射著光線,把林子裡頭全照亮了。
「這方法費時費力,一開始看來簡直是傻的可以。但是,你很快就會發現他神奇的地方。開天眼的人,在沒有光的地方,一樣什麼都看不到,打燈籠的傢伙,只會發現他們身上帶的蠟燭永遠都不夠,而使道術的傻豹,則會被林子深處的強力陣法,活活抽幹他們身上每一分的道力。
「所有的方法最終都會失敗,只有張良那傢伙,用著他怪異的法子,奇特的靈感,好像未卜先知一樣,避開了所有不能用的方法,一步一步的向著林子深處走去。
「劉邦是個市井無賴,說到文才武功,與項羽的差距何止有千百倍之遙,只要項羽願意,隨時都能取他人頭性命。但,從楚漢相爭開始,劉邦就一步都沒有踏錯過,項羽不但殺不死他,最後還兵敗垓下,命喪烏江……你說張良這個人,能跟他賭嗎?」
對於張良的能耐,即便是司馬徽,也只能為之瘋狂。
不知是無奈還是認命,諸葛亮歎了一口氣,一瞬間彷佛蒼老了十多歲。
幾次欲言又止後,他終於開口說道:「這故事……亮已經聽完了,接下來,也該說說東吳與北魏的部分了。」
言下之意,諸葛亮已是徹底相信了。
那大漢也沒讓諸葛亮失望,雙掌一合,對著門外便拍手叫道:「來人!去梅林長老那裡,把地圖取來。」
沒多久,便有人捧著一幅牛皮地圖,來到兩人身前。
地圖的正中央,畫的是大漢的版圖形狀,但上頭只寫著「大漢」二字,至於其它的山川河流,州省郡縣,卻是一片空白毫無標示。
諸葛亮眉心緊蹙,正奇怪這地圖到底是何作用,目光一掃,卻見到了地圖的不同之處。
玉門關外的勢力分佈,從東西鮮卑,南北匈奴,到西域其它的異族勢力,包含其人口兵力,全都寫的明明白白。
想來這些異族都與羅馬一樣,有張家潛伏的勢力存在?
想到這裡,諸葛亮心中不禁起疑:「若是亮記得沒錯,大漢朝創立之初,漢人對關外的認識只有屢犯邊關的匈奴人,張良怎麼會知道這關外各族的分佈,甚至是千里之外的羅馬?」
突然想通了其中關節,諸葛亮雙眼銳利如刀,不由得出聲逼問起來。
羅馬大漢毫無慌張神色,咧嘴一笑後,從容作答:「丞相說的是,我家主子雖然學究天人,可對這關外西域的情況,卻是不甚清楚,當然更不可能知道羅馬的存在。
「不過,先祖曾經交代子孫,不要把眼界全放在中原漢境,若是有機會,可以借異族番邦之手培植張家勢力,好待有朝一日,助劉家後人重登帝位,奪回江山!」
諸葛亮眼中一凜,突然間想起了什麼,訝然道:「當年張騫出使西域……」
「丞相想的沒錯,他就是為了完成先祖張良的遺命,替我暗箭門開枝散葉!丞相請看,這兵器上頭的陣法,是不是挺眼熟的?」
大漢手裡亮出了一柄短劍,那上頭刻畫的花紋,直接說明了短劍的身分。
「是道家的巽風陣!」
為什麼羅馬人的法術與漢人的道術如此相似?為什麼羅馬人的兵器與漢人的法器如此雷同?
一切的謎底,都在這柄短劍上找到了答案,找到了交集。
決勝於千里之外,已不足以形容張良的絕頂智計了,他的心機算計,不僅不受空間的限制,就是時間,也完全阻止不了他。
諸葛亮心裡那盤死灰,徹底複燃起來。
有張良隔世相助,西蜀就還沒有敗!而他諸葛亮,也還沒輸!
2011-2-20 21: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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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師父
入夜已深,漢中城外,躍馬山就如往常一樣的平靜,不過,平靜的山林裡,卻有個心情無法平靜的人。
失而復得的青龍刀被胖子枕在肩上,他小心翼翼的挪動著身子,想找個姿勢好合眼入眠,只是,體內沉重的傷勢,已到了讓人他無法安眠的地步。
三天過去,傷勢未見好轉,痛楚也只有愈加嚴重,眼前路是一片迷茫,可回過頭又有大把追兵……胖子苦笑了兩聲。
所謂的絕境,恐怕不過如此吧?
但即便如此,他也從未想過一死了之,因為,諸葛亮還沒死,他就不能死,給兄弟們報仇的念頭,支持胖子活了下來。
但,胖子也僅僅是活了下來,屠神者的身手,殺黃忠的本事,全都隨著體內經脈破損,丹田爆裂,一併消失了。
沒有樊噲的無情心法,忘情靈丹,胖子根本吃不下八十一名虎衛擁有的力量,所以眼下的他,已經被徹徹底底的打回原形,變回了那個初至三國的毛頭小子,變回了那個只能用伶玉耍上一兩招的悍卒武者。
「如果大哥沒死,也許咱們現在已經拿下西蜀,打到成都,在劉備的王宮裡拿諸葛賤人的頭當球踢了……」
抬頭望著天上繁星,胖子想起了甘寧,想起了郭奕,想起了龐統。
胖子長歎口氣,閉上雙眼試圖入睡,可臉上一陣清風襲來,卻讓他完全醒了過來。
晚風裡,除了涼意,還有股濃郁的血腥氣味,儘管山林間不過是一片空蕩,但他能肯定,追兵與他的距離已不到百丈。
「操!黃敘這小子還真他媽的有毅力,老子給他追了三天三夜……就是泡妞把妹,老子都沒看過這麼勤快的!」
挪了挪身子,胖子勉強移動腳步,躲到了一塊巨岩後頭,身體移動時帶來的痛楚,讓他不禁後悔,那夜在五丈原上沒有一掌劈死黃敘這個小王八蛋。
照他現在的傷勢,黃敘別說是少一隻手,就算不用手,都能把胖子踢成一團肉泥喂狗。
跟這傢伙拼?
胖子是丹田破裂,不是腦子破裂,還沒腦殘到那地步。
腰間、手踝、懷中、腿上,胖子從身上所有的暗袋裡,取出一樣又一樣的零件,那些初時看上去毫無瓜葛的棉線木條,就在胖子緩慢的拼湊後,逐漸變成了一樣玩意。
怎麼看,胖子手上拿著的玩意,都是武侯連弩。
硬拼不成,就得智取!
胖子背靠巨岩,將武侯連弩藏到身後,忍不住暗歎口氣:「沒想到老子練武練到最後,還是得靠背後拍磚……也真是夠出息了。」
自嘲了兩句,胖子耳邊突然傳來了破空聲響,胖子功體雖傷,可功夫仍在,墊步、擺手、揮刀、還擊,四個動作一氣呵成,兵器交擊聲一響,黃敘的身影已落入了眼簾。
「胖子!你的動作比以前慢了不少啊!」
說話的時候,黃敘的人影還在胖子眼前打轉,話一說完,整個人已隨著蝙蝠身法消失的不見蹤影。
「你不也是?」胖子嘴角微扯,身子往後退了半步:「少了一隻手,還不習慣?嘿,難道老子砍斷的不是你的手,而是什麼其它地方?你他媽怎麼跟個婆娘一樣?還是個帶把的不是?」
黃敘氣的兩眼冒火,可儘管胖子臉色蒼白,身上多處傷口又是隱隱滲血,黃敘仍舊不敢輕舉妄動。他吃過太多次虧,就連父親黃忠都栽在這個胖子手上,黃敘是黃家僅存的血脈,是唯一能報仇的人,胖子沒死以前,他可不能死。
只是,一陣涼風吹過,黃敘腦子突然清醒過來,想到了一件事。
若是胖子身上沒傷,若是胖子有把握打贏他,幹嘛還要用話激他?
難道……
黃敘運足眼力,仔細觀察著胖子的鼻息,半晌後,臉上露出了笑容。
胖子氣息微弱,冷汗直流,彷佛再過不久就要昏迷不醒一般,他身上的傷,絕對是致命傷,出言挑釁,不過是想拖延時間,想讓黃敘有所忌憚罷了。
胖子,你的死期到了……黃敘嘴角獰笑,將獸靈劍逼出了半尺劍芒,道:「聰明反被聰明誤……以為用話激我,我就不敢動手?告訴你!就算只剩一隻手,我也能要你的命!」
冷聲間,獸靈劍向著胖子脖頸撲去,不過,胖子有傷在身,黃敘也是強弩之末,他這一劍,不是血麒麟化成的劍招,而是他第一次與胖子交手時用的劍法。
獸靈劍最強一式狂龍,無堅不摧的傲!
過去,黃敘無法駕馭狂龍劍,是因為他還不夠狂,不夠傲。現在,黃敘連屠神者都將斬殺於手下了,還有誰能比他更狂,更傲!
狂龍咆哮,龍口大張,便朝著胖子的脖頸咬去,這一口咬實了,立刻能叫胖子身首分離,魂斷氣絕。
「爹!您在天之靈,可以安息了!」
千鈞一髮之際,胖子沉哼一聲,黃敘只聽到耳邊傳來利器破空之聲,可還沒來得及反應,整個人已重重的跌落在地,雙腿傳來了劇烈的疼痛。只是,黃敘還沒看向雙腿,便已發現了胖子手中的連弩。
「黎文達!你好卑鄙!」
「卑鄙?」胖子大笑出聲:「老子還以為你是個對手……連兵不厭詐都不懂,還想叫黃忠好好安息?我看叫他死不瞑目還差不多!」
面對胖子的一番調笑,黃敘臉色鐵青,心中懊悔至極。他試圖往雙腿發力,可除了引發更劇烈的疼痛外,雙腿沒有半點反應。武侯連弩箭匣裡的十二支箭,全數插在他的腿上,他的兩條腿,就跟他的右臂一樣,徹底的廢了。
追了三天三夜,卻在不到一刻鐘的時間裡敗下陣來……黃敘緩緩合上了眼,道:「勝者為王,敗者為寇,你贏了,現在,可以殺我了。」
「老子不只要殺你,還要去成都殺諸葛亮!」
這話一入耳,黃敘猛地睜開雙眼,目光裡盡是不屑之意,開口便說道:「哼!憑你現在這副模樣?丞相就是一隻手,也能將你碎屍萬段!」
他或許會輸,但他的信仰絕不會輸!
胖子大手指著自己的胖腦袋,張口大笑起來:「你以為老子跟你一樣,只會靠蠻力取勝?告訴你,老子用的是腦子,是心計!諸葛亮本領再高,也得死在老子手裡!」
「放屁!別說以丞相的過人智計絕不會上你的當,就說現在,你走不走得出躍馬山,躲不躲的過後頭追軍,都還是兩說!」
「追兵?你們蜀中的精兵猛將不都死在戰場上了?剩下那些殘兵敗卒,就算來了,也不過是來陪你安心上路的!」
聽到胖子不把追兵放在眼裡,黃敘獰笑起來,咬牙一字一字的說道:「就算後頭的白耳兵沒有大將帶領,三百多人,也足以將你生吞活剝了!」
別說三百多人,就是三十個人,也不是現在的胖子能對付的。
黃敘陰笑連連,正等著看胖子渾身發抖,臉色慘白的模樣,可一抬頭,卻見胖子臉色是一如往常。
「你不怕?難道你以為我說的是假話!」
聽到黃敘的問話,胖子禁不住笑了,這一次,真的是發自內心的笑了:「老子當然知道你說的是真的……不然,我幹嘛陪你扯這麼多?」
「你……在套話?」
黃敘愣愣的看著胖子,打心底升起了一股寒意。
為什麼胖子處在這種環境,還能如此冷靜?
一開始的激將,後來的套話,平心而論,胖子用的,並不是什麼了不得的招式。
但,胖子已經給他追了三天三夜,就連黃敘都因為精神恍惚,大仇得報而失了平常心,少了警覺性,胖子明明身負重傷,精神不濟,又背負著大批追兵的壓力,為什麼還能這般冷靜?
到底是什麼力量,支持著胖子繼續撐下去的?
黃敘不明白,他也不想明白,再活下去,只會給胖子套出更多消息,他僅存的左臂一揮,獸靈劍就要痛飲神獸麒麟的鮮血。
「你一死,老子就把你練成兵馬俑,殺完了背後追兵,再去殺諸葛亮!」
獸靈劍劃破脖子血皮的那一刻,驀然停了下來。想到胖子說的一切,黃敘的身子止不住的顫抖,抬頭看向了胖子。
「老子既然知道怎麼把馬鐵救回來,當然也知道怎麼把人煉成兵馬俑!像你這種武功高手,可是不可多得的爐鼎!」
「你這惡鬼!到底想怎樣!」
這句話,黃敘說的是極為掙扎,他如今是生不能生,死不能死,精神已給胖子折磨的痛苦不堪,眼神裡那殘留的一點神智,彷佛就快被抹去。
就在此時,胖子嘴角忽然一笑,聲音變的極為柔和:「我不想怎樣……其實咱們倆是不打不相識,如果黃兄弟不嫌棄,胖子願意跟你化敵為友,作八拜之交,如何?」
從胖子嘴裡說出這種話,簡直是不可思議,更詭異的是,黃敘聽到這話後,竟沒有半點抵觸的意思,反倒是點起了頭,恍惚回道:「好啊……我自小就沒有兄弟,八拜之交……我們就作八拜之交,生死兄弟!」
黃敘整個人迷迷糊糊,神情恍惚,胖子見他這副模樣,心底是暗暗竊喜,又再輕聲說道:「可是好兄弟,哥哥現在身受重傷,你又行動不便,咱們面對後頭那些追兵,可該如何是好?」
聽到胖子話裡焦急,黃敘臉上也出現了愁緒,開口便附和著胖子說道:「是啊!咱們該如何是好呢?這……還是哥哥你先走……後頭的追兵我來應付就行了……」
「不行!咱們倆既然是兄弟,自然是要同生共死,患難與共!這樣吧,不如哥哥我先動身,到前頭佈置陷阱,等下那些白耳兵要是追來了,你就想個辦法,讓他們分頭行動,我再引他們到陷阱裡,好個個擊破!」
見到黃敘臉上傻笑,點著頭連聲應好後,胖子松了口氣。
從張家後人那裡學來的話術天花亂墜,終於是成功了。
「唉!你小子沒福氣,老子也想把你煉成兵馬俑,可惜我這身功夫跟道力都已經被打回原形,別說是兵馬俑,就是根冰棒都煉不出來,只有出此下策了!」
見黃敘一臉傻樣,兀自叫著胖子快走,胖子怎麼都沒想到,這個對手最後竟會落得如此下場,再想起自己此趟入蜀,同樣前途未蔔,心中不免感慨。
只是,再感慨,路還是得走下去,他與諸葛亮,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已沒有第二條路能走了!
心一狠,胖子邁開大步,頭也不回的往林子深處走了去。
是夜,黃敘與西蜀白耳精兵,全數葬身漢中躍馬山頭,黃氏一脈,就此滅門。
鼓聲三千響後,城門啟,坊門開。
清晨時分,漢中城結束宵禁,敞開大門,準備迎接來往商旅,開始一天的生活。
城東,一處賣白粥饅頭的攤子前坐了兩桌客人,其中一桌,正是剛經歷過一夜血腥的胖子黎聰。
一口一口,胖子埋頭喝著白粥,努力想讓體力恢復,好應付接下來可能會有的連番激戰。
他體內的傷,經過昨夜一戰是越發沉重,區區回春手已無法再給他任何幫助,若是照這樣下去,能不能走到成都都成問題。
但,撐不下去又怎樣?
諸葛亮殺了他的好兄弟,滅了他的虎衛營,胖子的夢想跟未來,都已經給諸葛亮徹底毀去,要是報不了仇,活著還有什麼滋味?
胖子又把一口白粥喝下了肚。
以前他總是說,「胖子報仇,三年不晚」,可現在,經歷過甘寧的死,胖子終於明白了,有些事情,比死還可怕。
如果對付諸葛亮的路上,還必須要有人犧牲,那絕不會是馬家兄弟或是姜維、張任,接下來要死的,只會是他胖子黎聰。
所以這一次,他要親自動手!
努力壓抑著腹裡翻騰的不適,一口一口,胖子把那些東西都吃了下去。
得有體力才能報仇,胖子吃東西的時候異常專心,專心到他身邊什麼時候站了一個人的,他都不曉得。
「施主,你看上去心事重重,額上印堂又見黑斑,恐怕近日將有血光之災!」
「錢我這裡沒多的,你也不必浪費唇舌,老子不信那套。想吃飯,老子還請的起,不嫌棄就坐下吧!」
胖子身邊站的是個道士,那人頭戴斗笠,看不清面孔,一聽胖子允准,立刻拉開板凳要坐。胖子正想幫他要份白粥饅頭,卻給道人一把抓住大手:「施主若是不信,可以寫個字讓貧道測測,准或不准,施主聽完了,心裡自然有數。」
胖子懶得跟他糾纏,咽下最後一口饅頭,就準備起身離開,只是那道人不依不饒,開口便說:「就算是尋人,貧道也是有辦法的。」
胖子又坐了下來,他確實要找人,找他的仇人。可想了半天,腦袋瓜裡仍是沒什麼靈感,只得說道:「就『胖』字吧。」
那道士手拿竹筷,沾了點胖子碗底的清粥,在桌上塗塗畫畫了起來。
「一個月一個半,恰恰組成了胖這個字,看來,施主想找的那個人,如今已脫離險難,得貴人相助了。」
「怎麼說?」
諸葛亮若有貴人相助,絕不是個好消息,可胖子卻故意露出了喜色,想聽聽這人到底是不是信口開河,沒想到這道人接下來的話,竟讓他深感驚奇。
「胖字一共九劃,施主想找人,人字與九字相合,就成了一個仇字,想來施主要找的,不是親人,而是仇人……既然如此,施主故露喜態,莫非還以為貧道是騙子一個?」
給人一語揭破企圖,胖子才意會到眼前這人絕不是什麼騙吃騙喝的神棍,他臉上一凜,低頭便道:「小子有眼無珠,冒犯道長,請道長見諒。只是道長說我那仇人脫離險難,能否說的更清楚些?」
胖子作人一向能屈能伸,尤其臉皮之厚,可謂雷打不動,箭射不穿,也不管剛剛才把人家當成了騙錢的神棍,現在低頭一拜,就把這人當成了免費的情報站。
那道士也不跟胖子計較,竹筷一指桌上的那個胖字。
「若是仇人,這個字就不能朝正面去看,仇人是跟你做對的,所以這個月就要變成日,半就要化為全了。試想,由月變作日,半化作全,可都是否極泰來的好兆頭,可見你這仇人已經過了難關,得以保全了。」
看來,諸葛亮不是被羅馬人擄走的,而是被救走的……
但,那又怎樣?
胖子本來就不想讓諸葛亮被羅馬人解決,他只想知道,如今這人到底身在何方?
對眼前道士,胖子已是信了幾分,介面就問道:「道長!我這仇人是個天大的惡人,除惡就是盡善,能否請您算算這人現在身在何方,替小子指點迷津,替天行道!」
如今胖子身上只有幾斤肥肉和幾文銅板,能請得動眼前道人的,恐怕也只有替天行道這樣的狗屁話。
不過那道士並不計較,點頭就道:「那還得請施主再寫一字。」
「這……」胖子此刻腦海所想都是諸葛亮的下落,心中萬分焦急,一時半刻怎麼都想不出來,不由急道:「道長,難道不能用前一個字繼續測嗎?」
「當然可以!」
笑聲從斗笠下傳了出來,那道士竹筷一指,在桌上寫下了一個「前」字。
胖子眉頭微蹙,才要跟道士說他意思並非如此,就聽那道士說道:「測字這事,不單單看字的本身,測字之人怎麼決定這字也是關鍵。『用前一個字繼續測』,這話本身便隱含玄機……施主從這字上,可看出什麼了?」
方桌上,一個大大的「前」字,胖子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什麼奧妙,只得搖頭說道:「還請道長指點迷津。」
「單單一個前字,自然看不出什麼奧妙,可是這字是貧道用竹筷所寫,若是將這個竹字擺上去,情況可就不同了。」
「前」加上「竹」,就成了「箭」……胖子仍是搖頭不解。
「俗話說日有陰晴,月有圓缺,施主這個胖字,說的是半個月亮,便是缺月,相對于日就是陰日。日晴則明,日陰則暗,胖字解出的意思是暗……」
「箭?暗?」胖子腦中精光一閃,想起了江湖上的傳說,開口便道:「我這仇人,是給暗箭門救走的?」
「施主有些開竅了。」
聽得道士贊許,胖子只能苦笑兩聲,搖頭說道:「胖子寧願是猜錯了,傳說暗箭門神出鬼沒,行蹤詭秘,若胖子的仇人真為暗箭門所救,想找到他,只怕是難上加難啊!」
胖子之所以隻身入蜀,就是不想再牽累東吳,可眼下看來,想找到諸葛亮,沒有解煩軍的幫忙,豈止是難上加難,恐怕就是大海撈針了。
臉上一猶疑,胖子耳邊又傳來道士的聲音:「施主若是想找這人,其實也不是什麼難事,當今世上最瞭解暗箭門的,恐怕非胭脂樓莫屬,施主大可從這上頭下手。」
「這……道長說笑了,暗箭門難尋,難道胭脂樓就好找?」胖子搖了搖頭,歎氣道:「別說胭脂樓位在何處小子是全然不知,就算是知道了,胖子過去與胭脂樓有過嫌隙,也別想她們會出手幫忙啊!」
胖子臉上苦楚,換來的,卻是斗笠下頭的連聲大笑:「施主若是不介意,貧道倒是可以代表胭脂樓,幫施主這個忙!」
胖子一愣。
搞了半天,這道士是胭脂樓的人馬?
不對,胭脂樓怎麼會幫他胖子?幫他超度嗎?
胖子驀地起身,不禁惱道:「媽個巴子,老子是給你當猴耍了!還測字?你他媽整一個就是在鬼扯!胭脂樓要殺要剮,儘管放馬過來,可我告訴你們,那項羽已經給老子超度了!想要跟老子拿魂珠?沒門!」
「項羽魂珠?嘿!那玩意,不值得我親自過來……」
話裡有幾分玄機,敢情這道士在胭脂樓裡還是有頭有臉的人物?
胖子死豬不怕滾水燙,這傢伙再說什麼,他都不會信的:「我管你來這是要做什麼狗屁倒灶的事情,總之,想找胖子麻煩,得先問過它!」
胖子大手一按,青龍刀柄已握在手心,騰騰殺氣就要隨著寶刀出鞘。
可道士卻沒把這兇器放在眼裡,仍舊是坐的四平八穩,一抬頭,便是開懷說道:「我來這裡,既不想拿你的性命,也不想取什麼魂珠……我只是想來問問你,還認不認我這個師父……戒癡?」
戒癡這個名號,胖子記得很清楚,他始終懷疑,當初少林方丈幫他取這個法號,其實是要他戒吃。
「師……師父?」
胖子愣了愣,就看到眼前道士脫下了頂上斗笠,那模樣不像個少林和尚,反倒是瓜子臉杏花眼,眉清目秀的,怎麼看都像一個人。
從前的東吳大都督,周瑜周公瑾!
2011-2-20 21: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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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五胡亂華
「戒癡,你著皮相了,周公瑾是家父名諱箑筵箐箛,我現下的名字是周循,周瑜之子。」
一會是少林師父,一會是周瑜之子,胖子聽的糊塗,不禁急道:「你到底是誰?周瑜的兒子不過一歲大,怎麼可能會是你這般模樣?你別想糊弄我!」
「你體內的本命獸,不也是因為那道天雷才覺醒的?為師身形成長的快了點,有什麼好奇怪的?」見胖子還在傻愣,周循不由板起了臉:「怎麼?來了三國,就不認我這個師父了?你那慈悲刀跟吐納功,還是師父當年手把手教出來的,現在翅膀長硬了就想飛呀?」
這人還真是當年在少林寺的師父?
沒想到他們倆一個穿越時空,一個投胎轉世,竟又在三國會了面,他鄉遇故知,絕對是喜事一樁,胖子禁不住心頭興奮,連忙問道:「師父一切可好?」
「師父一切都好,不過你要是願意讓師父幫忙,找人替你治傷,然後再去找諸葛亮報仇,師父就更好了。」
話一入耳,胖子臉上神色不禁為難起來。
他原先以為胭脂樓與他毫無瓜葛,就是被拖下水,胖子也不擔心,可現在卻不同,胖子想起了馬鐵,想起了甘寧,想起了那年在巫峽關遇害的丁奉。
似乎只要誰跟他扯上了關係,誰就會倒楣似的,要是把胭脂樓也扯進這事裡,只怕他師父的下半輩子,就此無法安生……
胖子狠下心腸,一開口便斷然拒絕了周循:「師父,徒兒不肖,恐怕不能答應你了!」
驀地起身,胖子腳下瞬步就要踏開,他不知周循功夫如何,但少林武功以內力見長,胖子若是要走,當年玩得他要鑽狗洞的十八銅人,恐怕都追不上他。
周循皺眉道:「站著做什麼?還不坐下!」
胖子腿還沒彎,腳還沒踏,「坐下」兩字彷佛帶著無窮魔力,胖子耳邊才聽到吩咐,手腳竟不由自主往那板凳坐了下來,心裡全然生不出反抗的念頭。
胖子望著自個的手腳,在上頭捏了幾下,才驚駭的問道:「師父,你這是什麼功夫?」
「為師的本命獸打娘胎便已覺醒,不過一直到最近用的多了,才覺得本命獸妙用無窮……」
本命獸的功夫?怪事,武伶玉怎麼會一聲不吭,什麼都沒說?
胖子心裡剛起懷疑,就聽周循說道:「至於為師的本命獸原型,也不知是不是受了六祖惠能的影響,師父轉世之時,腦子裡就常想起六祖惠能說的那句謁語『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所以今生轉世,本命獸就變成了那明鏡台,成了一面銅鏡。」
「銅鏡!」
前塵往事,一件件的從腦海裡浮現,零碎的片段,也逐漸構成了一幅清晰的畫面。
伶玉說過,這世上有一種本命獸的能力,是戲子怎麼都看不穿,學不會的,那就是銅鏡啊!
胖子早該發現了,他還記得,當初在陸口戰關羽的時候,他第一次見到了小喬,本是想上前調戲一番,可沒料到小喬一句叱喝叫他讓開,他竟然就乖乖的讓開了。
他什麼時候變的那麼聽話了?
不,胖子之所以會讓開,是因為小喬當時已有了身孕,他師父剛剛說了,他的本命銅鏡打娘胎就已經覺醒了,胖子是受小喬腹中胎兒的影響啊!
就因為那面銅鏡,一切都解釋的通了!
想當初,胖子為了鑄造魂兵青龍刀,到周家大宅殺關羽時,就曾經撞見一夥刺客,當時他發現那些刺客,好像被人操縱了一般,彼此自相殘殺的時候,伶玉也說是本命獸作祟,但,就是看不出是哪種本命獸……
除了那面銅鏡,天底下哪還有戲子看不出來的本命獸?
胖子搖了搖頭,他什麼都想起來了。
張任說過,本命銅鏡的能力,不是鏡射出一個分身,不是反射出一個自己,而是鏡子外頭的人做什麼,鏡子裡的人不能違抗!這就是為什麼,胖子會乖乖的給小喬讓路,會因為周循的話而坐下!他不能反抗啊!
胖子恍然大悟,正想讓周循喚出本命獸給他瞧瞧,忽然間,腦子裡像是鑽進了一隻名叫「恐懼」的蟲子,怎麼趕,都趕不出來。
張任說過,項羽的本命獸正是一面銅鏡,這麼說來,他師父便是胭脂樓的主人,便是項羽轉世?
胖子想到這裡,腦門忽地一冷,徹骨寒意讓他頭皮不禁發麻。
胭脂樓的美人計……只要懷了英雄種,便殺其父,奪其子,這就是胭脂樓的美人計,這就是張任他師父給胭脂樓的好辦法!
難道小喬真是胭脂樓的人馬?胖子不敢再繼續想下去了,咕嘟一聲,咽了口苦水,轉念又想到了一件事。
他曾經問過老祖宗墨翟,有朝一日,他若是變成了屠神者,武功之高,天底下還有誰能收服他?那時候,墨翟只淡淡的說了句「時候一到,他自會明白」。
現在,他終於明白了,那面銅鏡,就是他的剋星!
胖子什麼都明白了,他在天榜上,在七彩鯉魚身上,把司馬昭的「司」字都加了幾筆,那個字,正是周循的「周」字!
難道,他師父周循最終會當上皇帝,而他這個徒弟,則會死在九五至尊的周循手裡?
腦子裡混混沌沌,各種念頭不停的竄騰,胖子已經搞不清楚,他到底還是不是屠神者,而周循又會不會是那個九五至尊了,他頭痛欲裂,只記得一件事
他得去找諸葛亮報仇,他不能拖任何人下水!
「師父!徒兒不肖,但恐報仇一事,會置師父于險地,我義兄甘甯就是受我牽累,徒兒不想再有人因我而死了!」
胖子把話說明瞭,起身便要離開,這一次,周循沒有用本命獸的功夫攔他,只是歎了一句:「你只想到了甘甯,那馬家兄弟呢?薑維呢?張任呢?他們又該何去何從?」
「師父,他們幾個都是東吳不可或缺的人才,陸遜不會虧待他們的。」
周循見胖子緊張,知道這幾個人都是胖子死穴,搖頭便說道:「陸遜自然不會虧待他們,但你以為,你這樣去送死,後頭他們就不會去找諸葛亮報仇了?」
臉上一肅,胖子想起了馬鐵與薑維,他們倆個性衝動,自己這一去,如果真死在了諸葛亮手裡,他們倆性子一起,就怕會步他後塵,一塊陪葬了。
想到這裡,胖子不禁臉色數變,良久後才與周循問道:「那徒兒到底該怎麼辦?」
「跟為師回去吧!諸葛亮得暗箭門相助,道術一日千里,你這一去,只有死路一條……」
見胖子無動於衷,周循知道,以死相逼對胖子已無法產生任何作用,要胖子回去,就得給他回去的理由。
掙扎了許久,周循才勉強開口說道:「走吧!胭脂樓裡有門功夫,或許可以挽回你一身功夫,你想贏過諸葛亮,就跟為師的回去吧!」
只要能贏過諸葛亮,一切問題就都能迎刃而解了!
離開漢中的黎聰,沒有往成都繼續前進,而是走上回江東的道路。
漢中,子午穀。
黑色的橫樑,黑色的地磚,諸葛亮眼中所及的地方,全都是一片黑暗,儘管桌上一盞油燈晃動,可那微弱的光線,完全無法與周圍的黑暗抗衡。
苦澀的藥味充斥房中,諸葛亮躺在一座人高的木桶裡頭,身子周圍是煙霧繚繞,水氣彌漫。儘管臉上都已泛起了一股不正常的青綠,他仍然沒有離開木桶的打算。
「吃藥時辰又到了。」
漆黑中,諸葛亮雙目一睜,就見到了身前那突然出現的瓷碗,以及碗裡黑褐色的藥水。
藥水味道腥臭的嚇人,可諸葛亮伸手接過瓷碗,竟像是文人品茶,一口一口,不溫不火的把藥喝了個精光。
「先生!這人可真不得了,那藥水別說是喝,我連聞味道都快要昏倒,他竟然能面不改色的喝個精光,這傢伙到底是什麼來歷?」
說話的人,從天井上觀察著諸葛亮的一舉一動,見到他眉也不皺,一口就把那苦汁喝個精光,不禁咋舌直叫。
那人身旁一人大手一抬,舉起了腳邊梁木,又把天井封了起來。
原來,諸葛亮不是在一間房裡,而是在一座地井裡頭,每個時辰,都會有人定時從井上頭,用麻繩送來那一碗的苦藥。
直到封完了井後,送藥人才緩緩轉過了頭,與身邊那人說道:「他就是臥龍諸葛亮。」
聽到臥龍名號,顧井之人禁不住訝異,張口就叫道:「他是西蜀丞相!他唔!」
聲音還沒傳開,那一張大嘴已經給身旁送藥先生捂了個嚴實,才想掙扎,耳邊立刻傳來了聲響:「別喧嘩!你小子要是想活久一點,最好當你沒聽過這事,乖乖看著這井,別讓他出差錯就行了。」
聽到送藥人語帶威脅,看井的小子趕忙閉嘴點頭,只是他壓不住心底好奇,忍不住還是開口問道:「先生!諸葛亮來這裡,莫非也是來求醫的?可他剛來的時候,學生看過他的模樣,不像是有病呀?」
「難道你這小子醫術會比我高明?你都看得出沒病,我張機就看不出來?」
送藥之人,正是寫下了《傷寒雜病論》,醫術能與華陀比肩的醫聖張機。
那人聽張機如此回答,不禁更起好奇:「他沒病,先生何必給他用藥?學生記得你說過,是藥三分毒,這藥若是吃的多了」
話剛說到一半,突然一道冷聲傳來,硬生生插斷了他的話:「小兄弟,藥吃的多了,會怎樣呀?」
張機一聽到這聲音,趕忙將身前徒弟拉到了背後,轉過頭對著來人便說:「大人!小孩子不懂事,胡言亂語罷了,大人您可別跟他一般見識。」
難得見到師父對人如此客氣,小徒弟雖然給他護在身後,眼珠子仍是沒分寸的亂瞄,頭一偏,就見到了那人的模樣。
沒想到那人說的一口流利漢語,卻是金色的頭髮,藍色的眼珠,與漢人大相徑庭。小徒弟口沒遮攔,直白的叫道:「這……這哪來的蠻子?」
張機一聽便知事情要糟,他還沒來得及轉頭叱喝,眼前的羅馬人便已消失了蹤影,張機一扭頭,就見他徒弟忽地暈了過去,伸指一探,脈搏鼻息都給打亂了,雖然僥倖保住了一條命,可醫好了也得留下禍根。
張機心痛不已,抬頭瞪向了那羅馬人,卻給他一句話堵了回來:「先祖遺訓,你應該還沒忘吧!」
「張機……不敢忘!」
張機眼中的怒火,硬生生的給「先祖遺訓」四個字壓了下去,他知道身前的羅馬人,追本朔源,其實也是漢人出身。
這些人受老祖宗張良所托,遠赴西域培植勢力,為了在異域站穩腳跟,可說是吃盡了苦頭,雖然後來與異族通婚,外型樣貌有所改變,但這些人從小就被灌 輸了效忠大漢的思想,誰要說他們不是漢人,絕對是犯了他們的忌諱。他們為大漢江山吃下的苦,出過的力,甚至比那些大漢皇帝還要多,誰都不能否定他們替大漢 作過的一切。
羅馬人見張機識相,也不再多追究,轉頭移開橫木,一邊向井底看去一邊問道:「張先生,諸葛亮的情況怎樣了?」
「一切順利,他已喝了兩天的百草汁,再有五天時間,就要大功告成。」
「好!只要百草換脈能成功,即便面對黎聰,諸葛亮都有能力自保,我只要再留下所羅門王的秘寶與他,讓他有能力保得劉家子孫不死,便能安心啟程,趕赴關外召集大軍,匡複我漢室河山!」
暗箭門想恢復大漢榮光,想一統三國天下,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要先保住劉禪的性命,保住他們的皇帝。
而要保住劉禪,就得先保住諸葛亮,否則依胖子那天在五丈原上顯露的身手來看,就怕援軍還沒到,西蜀已給人踏成一塊平地,劉禪也給那胖子剁成了一團肉泥。
羅馬人的心思,張機自然明白,只是當他聽到了「關外大軍」幾個字時,渾身是不自覺的顫抖,幾番斟酌了言詞後,才與那羅馬人問道:「大人,您在關外的軍隊,指的是羅馬軍隊?」
「不管是什麼軍隊,都是幫劉家打天下的軍隊,羅馬人還是漢人,有差別嗎?」
張機聽完這話,臉色是愈加難看,他雖然深知先祖張良的遺訓,要替劉家人守住這片江山,可對於張良的諸多作法卻頗不以為然。
幾年前,張機曾經到過邊關,看過那些被鮮卑人肆虐過的莊園,見過那些被當作奴隸使喚的漢人。
番邦異族是洪水猛獸,那些人根本沒把漢人當作人看待!
若是靠這樣的人打下江山,還能稱作大漢江山嗎?漢人還能在上頭安居樂業嗎?
張機面色沉重,那羅馬大漢卻是視若無睹,又再說道:「不過,羅馬與大漢相距何止千里,上一回教皇派了白晝騎士團過來,單單一趟旅程便花了三個多月,路途中更死傷了不少將士,若是我再回羅馬請教皇出兵,一來一回,變數實在太大。」
「莫非張家在關外還有勢力?」
張良實在太聰明也太仔細了,他既然連遠在千里之外的羅馬都能算進來,在關外做些安排,又有什麼困難呢?
只是,蠢人要是犯了錯,頂多是把自己的命給賠上,可聰明人要是犯了錯,怕就不只是賠上一兩條人命能解決的了。
「匈奴、鮮卑、羯、氐、羌,這域外五大胡族,都有我張家子孫潛入臥底,只是如今他們根基尚淺,羽翼未豐,若再有幾十年的時間累積實力,繁衍子孫,想必五族定能在他們全盤控制之中……只是眼下等不了那麼久,我這次出關,便會讓他們盡起手下兒郎,發兵入關!」
直到這時,張機才完全知曉了張良的安排,但他沒有驚喜,只有驚嚇。
「讓五胡入關?」張機心中震駭,手上一個不穩,小徒弟的身子滑落在地:「域外胡族兇狠成性,讓他們入關,無疑是引狼入室!」
羅馬人的一句話,又把張機堵在了當場:「這些事情,諸葛亮可是舉雙手贊成的,先生要是有疑問,就去問他吧。」
話一說完,羅馬人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天井外,只留下張機一個人獨自發楞。
諸葛亮同意了?張機看著井裡頭那人,怎麼看都看不穿他的心思。
堂堂西蜀丞相,三國裡唯一以大漢正統自居的蜀漢丞相,竟然同意讓胡族入關,同意五胡亂華!
張機實在不懂,他靜靜的看著諸葛亮,聽說,諸葛亮出兵五丈原以前,曾經上了一策出師表給劉禪,那裡頭有句話,實在是震撼人心。
「臣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張機淡淡的念了出來,良久後,才低頭說道:「這麼做,值得嗎?」
「師父……這事其實沒有值不值得,只有願不願意。」
東城外,烏江邊,胖子望著江裡波濤,似乎是勾起了什麼回憶,突然出了神。
「徒兒貪生怕死,一向愛惜羽毛,可直到最近才發現到,有些事,比一身羽毛重要的多了。」
周循在他身後,儘管是一臉淡定,可眼神裡的掛懷卻是怎麼也藏不住。
離開漢中以後,他與胖子連夜趕路,這一路上,他什麼都說了,從胭脂樓與暗箭門的恩恩怨怨,張良如何讓漢室不朽的偉大計畫,還有,周循對於北伐曹魏,西征蜀漢所做的一切準備。本來以為胖子聽到這些以後會激起心中鬥志,可沒想到胖子不改初衷,仍是一心要找諸葛亮報仇。
周循歎了口氣,搖頭說道:「戒癡,不過幾年時間……你變了很多啊!」
胖子嘴角上揚。
他變了很多,周循又何嘗不是?
一個少林寺的清修和尚,不過換了副軀體,竟然將整個胭脂樓制的服服貼貼,看他對北魏與西蜀定下的計畫,其中更不乏陰謀詭詐,難道,就因為胖子在天榜上寫下了周循的名字,在龍門潭替周循改變了命運,所以就讓周循的性格有了一百八十度的改變?
胖子不知道,也不想去知道,他搖了搖頭:「師父,徒兒不肖,為了顧及兄弟周全,怕是無法助您完成大業了。只是,既然師父早已料到暗箭門會幹出哪些勾當,相信是不會讓他們得逞的,至於諸葛亮……您放心,我不會讓他好過的。」
見胖子神色堅定,周循往前走了兩步,來到了烏江畔,望著滾滾江水,長歎一聲:「為師有些事沒跟你說……周家的人與我有些因果關係,為師欠了他們,尤其是周瑜。想來此生只有替他完成心願,助東吳執掌天下,才算報得他那份恩情,其實我」
周循這話,無疑是默認了一些隱晦往事。胖子見他還要再說下去,怕聽到什麼不想聽,不願聽的消息,大手一擺,便攔下了周循:「師父,你再說下去,恐 怕就要墮於因果了。其實你現在做的並沒錯,關外胡族雖說是張良的安排,但史冊記載的五胡亂華,時間可還沒到,由此可知,暗箭門潛伏在域外胡族裡的勢力,怕 是尚未成熟。
「現在他們強硬發動胡族入侵,若是一個拿捏不准,或者胡族生了異心,失了控制,只怕中原百姓就要受苦……師父,你做這些事,不只是在還恩情,也是在給百姓們消災難啊!」
見胖子把話扯開,周循明白他的意思,閉口不再多談,低頭又望向了烏江江水,良久後,才伸手指向了江中一處漩渦:「人各有命,你既然做出了決定,為 師也不便攔你。那處漩渦便是我所說的秘地,雖然有改天換命的造化,卻也是兇險萬分的絕地,你這一去,即便這身功夫復原了,只怕也會留下什麼後遺症……你當 真不後悔?」
當初周循勸胖子回來,正是不想他自尋死路,要他在東吳安享晚年,可是胖子不聽勸,懇求了許久,才從他師父嘴裡套出了這個地方。
史冊記載,項羽兵敗垓下,退守烏江時,烏江亭長曾經駕船來到江邊,與項羽說過一句話:「霸王!只要能過烏江,必能東山再起,霸王可願上船?」
當時,項羽只以一句「無顏見江東父老」,便斷然拒絕了烏江亭長的美意,隻身回頭再戰,殺了劉邦軍三千多人後,終是命喪烏江,魂斷九泉。
直到今時今日,胖子才從周循的嘴裡得知,烏江亭長不是讓項羽重回江東,累積實力他指的,是烏江上那座漩渦。
看那漩渦表面毫無出奇之處,可既然有了前人的證實,胭脂樓又有記載,想必是兇險萬分。但,他要東山再起,要解決諸葛亮這個心腹大患,要替甘甯、郭奕報仇,即便是刀山火海,都得走一遭!
「為了兄弟,老子不後悔!」
撲通一聲,胖子頭也不回,就這麼從烏江上跳了下去,那濺起的水花,瞬間就淹沒在滾滾洪流之中,他的身影,再也沒有出現在烏江上頭。
2011-2-20 21:57
shps940114
第六章 暗潮洶湧
北魏,許昌。
雨劈哩啪拉的打在瓦片上,那嘈雜的聲音怎麼聽都叫人心煩。
太監們忙著關門掩戶,深怕這些俗事紛擾,惱了大殿裡那位主子,只是門剛關好,大殿深處便傳來一道沉穩有力的聲音:「來人!」
聽得呼喚,太監們趕忙入殿叩頭:「皇上!奴才在!」
「朕與程昱先生有約,想來時辰也快到了,現在外頭雨勢頗大,你們派些人到宮外候著,別讓先生著涼了。」
這話充分體現了曹丕對臣子的關懷,底下奴才們才要應聲,殿外一名小太監的聲音已傳了進來:「稟皇上,太尉程昱殿外求見。」
「已經來了?還不快宣!」曹丕腦門一皺,道:「吩咐禦膳房備薑茶給愛卿暖身。」
幾個老太監見皇上有心籠絡大臣,對程昱的態度是越發恭敬,親自領了程昱進殿后,這才去叮囑下人,準備曹丕吩咐的薑茶。
程昱來過皇宮幾次,可這次感覺明顯不同。
看來曹丕的變化,已給這些下人瞧出來了?
想到這裡,程昱不由加快了腳步,剛到曹丕身前,還沒叩頭行禮,就已經給曹丕攔了下來:「慢!愛卿是國之棟樑,這點世俗禮節,就不要如此在乎了,快起來吧!」
若是在以前,程昱聽到這話,或許就真信了曹丕,起身不再行禮,但現在他可不敢。
如今的曹丕,不但有了皇帝的威嚴,更有了禦下的手段,誰敢在他面前造次,就是十顆腦袋就不夠砍。至於曹丕能擁有這一切的原因,程昱當然明白,這些,全都拜胭脂樓所賜。
「皇上,胭脂樓來函。」
程昱行過禮,趕忙從懷中取出一封密函,密函上頭畫著花團錦簇,正是胭脂樓的標記。曹丕眼中閃過一絲熱切,程昱不敢遲疑,連忙將信遞到了曹丕身前。
涼州一戰,選擇了胭脂樓,放棄了虎豹騎,這個決定並沒有讓曹丕失望。
胭脂樓無愧百年盛名,虎豹騎的一舉一動,司馬昭的臨陣調度,他們全都瞭若指掌,儘管曹軍遭遇了幾場硬仗,損失了不少兵馬,但最終仍是成功收復了涼州,平定了北魏的內亂。
這個組織,可以取虎豹騎而代之,在驗證過這點以後,曹丕整個人終於起了根本上的變化。
如今的北魏朝廷,是他曹丕的朝廷,如今的北魏軍隊,是他曹丕的軍隊,就連如今的北魏密探,都已是他曹丕的密探了。
曹丕終於徹底走出了曹操的控制,擺脫了前朝的包袱,成了名符其實的大魏皇帝。
這一點到底是好是壞,程昱實在看不出來,但曹丕發自內心的那種自傲自信,卻是一個王者不可或缺的條件之一。
只要有自信,很多事情,曹丕未必會做的比曹操差。
「愛卿看過這信了?」
程昱正想的出神,聽得曹丕呼喚,連忙回聲說道:「回皇上,臣看過了。」
曹丕收妥信紙,一面看著那密函上的花團,一面說道:「有什麼想法?」
「皇上,東吳想挾著戰勝西蜀的餘威,逼我履行承諾,交出宛城,照胭脂樓送來的情報推斷,那五萬大軍此時怕是已近合肥,距離宛城只有百里之遠,若是我們不從,他們隨時都有可能開戰……」
「東吳小兒也想撼我大魏天威,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曹丕這話,無疑是個暗示,他既然沒把東吳放在眼裡,什麼和談忍讓的計策,程昱就可以不用說出來了。程昱一蹙眉,原本想請曹丕派人前去和談拖延的策略,登時是哽在了喉頭。
只是,北魏經歷幾次大戰,確實是急需休養,程昱還正想著怎麼拐彎抹角的去說服曹丕,卻是曹丕又繼續說道:「我看愛卿也不必多想了,信上的計策極 妙,咱們可以引君入甕,明著割讓宛城,暗裡布下陷阱,等到他們進城交接的時候,給陸遜小兒一個迎頭痛擊,叫他知道我軍威風!」
有自信是好事,可要是自信過了頭,那就是自負了,程昱額頭上皺紋一現,道:「皇上,此事當三思而行呀!我軍從皇上登基以來,輪番大戰,早已疲憊不堪,若是」
「好了!愛卿不必多慮,你看胭脂樓送來的消息,哪次有出錯過?信上寫的明明白白,五丈原上,東吳與西蜀一戰雖是得勝,也不過是慘勝,他們能征善戰之兵,十有八九都死在戰場上了,如今派來合肥的,不過是陸遜緊急抽調的民夫,戰鬥力差的遠去了。」
就因為如此,所以曹丕才不把東吳五萬大軍放在眼裡,五萬民夫,不過是群羔羊,等著他大魏將士宰割罷了。可也因為如此,程昱才會多所顧慮。
陸遜不是傻子,就憑著五萬新兵想跟北魏叫板,如果不是胭脂樓的消息錯誤,就是陸遜準備使詐騙城。
想到胭脂樓,程昱就想到了典滿說的那番話,可惜,那一夜他沒有告訴曹丕,要他小心胭脂樓的所作所為。
程昱本來想等到剷除了司馬昭再說,可等到後來,說什麼都已經晚了。
曹丕因為有了胭脂樓,所以才有了身為北魏皇帝的自信跟自傲,現在要他小心胭脂樓,甚至斷絕與胭脂樓的合作,程昱就是說破了嘴,曹丕也不會同意的。
但是,曹操當年在宛城經歷過的大敗,絕不能再重演!
當年典韋從張繡的琴聲裡聽出了殺機,曹操沒聽他的話,落了個兵敗而逃,典韋雖然救得曹操脫困,他自己卻代替了曹操,死在了宛城。
現在,典滿見到了胭脂樓的陰謀,曹丕若是不聽,難道還要典滿來代替他死?
不行!北魏如今已是人才凋零,典滿這樣的人,絕不能死!
就因為如此,所以程昱才會請曹丕派使者前去東吳,他得借機探查東吳派來的軍隊,不能有任何閃失才行。
雖然知道接下來的話會惹曹丕不快,但北魏的情況已是不容有失,程昱硬著頭皮,便把他心中顧慮說了:「皇上!如果陸遜是想使詐騙城,要以五萬新兵佯裝東吳大軍,我們這引君入甕之計,確實是一條好計,可是……萬一出了什麼差錯,這引君入甕之計,恐怕就成引狼入室了!」
「愛卿的意思,莫非是擔心胭脂樓的情報有誤?」
程昱點了點頭,輕聲說道:「皇上,胭脂樓的來歷微臣並不清楚,胭脂樓主雖然答應皇上近日內會進京面聖,交代胭脂樓的一切,但,知人知面難知心,胭脂樓之所以投靠我大魏,懷的是什麼心,我們可還不曉得……」
「哼!要是朕用人之前,都得要先經過先生的考核審查,我大魏恐怕在不久的將來,就得面臨無人可用的窘境了。」
來了!程昱擔心的事終於來了!
曹丕這話,分明是要幫胭脂樓開脫,看來,現在要想動胭脂樓,已經跟挑戰曹丕的權威沒有兩樣。
程昱聽得出曹丕話中的不滿,心裡也是深感惶恐,但他是職責所在,眼下的北魏,可不能再有任何行差踏錯。
「皇上……」
見程昱還想再說,曹丕大手一擺:「先生的顧慮朕明白,朕派兵之前,定會叫人好生探查,看那陸遜手下將士是些什麼人物,萬萬不會中了對方計謀的。」
能令曹丕讓步至此,足見他對程昱的重視,只是程昱心中仍有顧忌,他就怕,陸遜手下率領的新兵,不過是用來掩人耳目。
程昱還想開口解釋,卻聽曹丕冷道:「就這樣了!朕自登基以來,先生便是勞心勞力,的確是勞苦功高,不知道,先生最近是不是累了,需不需要休息一陣子啊?」
「勞苦功高」四個字,曹丕咬的是特別用力,彷佛是在提醒程昱,自古以來功高震主者的下場。
程昱臉色淒苦,可也知道如今與曹丕硬碰,只會碰個頭破血流,曹丕不但有了作皇帝的自信,更有了上位者的脾氣。
程昱低下了頭,黯然道:「微臣明白了……」
荊州邊界,宛城近郊。
東吳大軍安營紮寨,守候在宛城東門外已有數日之久,每日除了操練士兵,練習陣形外,更不時有探馬從營裡進出,他們往來宛城周邊,彷佛是在監視著城裡的一舉一動,等待時機成熟,好一口吃下這塊到嘴的肥肉。
敢把昔日的三國霸主視為嘴邊肥肉,不是這支東吳軍妄自菲薄,那大營中央安插的「陸」字帥旗,足以說明一切。
這幾年,盧江莊園裡出來了三個人。
從將軍盔裡得到天下第一武的呂蒙,如今已超越了天人,成為了天下可數的高手。
從道士冠裡得到天下第一術的黎聰,更跨越了神人,成為了東吳將士心中的驕傲。
沒有道理,那位從國士墓裡取得天下第一智的陸遜,會一輩子沒沒無聞,當個有名無實的東吳大都督!
中軍大帳裡,陸遜屏氣凝神,仔細端詳著桌上的羊皮地圖,他的目光,落在宛城四周,其它屬於北魏的地盤上。
徐州、豫州、揚州,這些地方,都是北魏與東吳相鄰的地方,也都是陸遜手上朱筆圈起來的地方,他在這些州郡上頭各自寫下了一個時間,一個人數,還有一個姓名。
花多少時間好攻下徐州,派多少人去佔領豫州,又要用誰來管理揚州,這一切,陸遜都已經安排妥當,他唯一還沒安排好的,便是什麼時候完成這些事。
「都督……你想曹丕那廝會上當嗎?」
整理著從東吳境內送來的情報,馬休的手一刻都不曾稍停,只是,當他發現陸遜在地圖上寫下的那些備註時,禁不住心中好奇,不由脫口問道。
陸遜脖子一仰,抬頭望著馬休狐疑的神情,嘴邊不由淡然一笑,輕聲說道:「殺父奪位,殺弟奪權,曹丕這人野心太大,為了他的江山權位,就算他原來是七竅玲瓏心,能看破世間一切算計,現在也都給豬油遮了眼,蒙了心,回不了頭了。」
「都督的意思,咱們眼前的宛城,曹丕是一定會交出來了?」
「我軍雖是大軍壓境,可這幾日排出來的陣容,派出去的人馬,都是從江東臨時抽調出來的新兵,曹丕見到這樣的兵馬,就算原先有過什麼擔憂忌憚,只怕 此刻也全都拋諸腦後了。」陸遜臉上笑顏逐開,越說越是歡快,脫口就道:「更何況還有胭脂樓從旁敲邊鼓,獻良計,有這樣一個臥底在,曹丕要想不上當,很難 啊!」
聽到「胭脂樓」三個字時,馬休的臉色突然有了些不快,個中原因,陸遜清楚的很,他連忙放下手中朱筆,道:「孟成,還在想解煩軍的事?」
給陸遜點破了心事,馬休也不掩飾,開口便坦白說道:「任誰有過一番的苦心經營,到頭來卻發現是為他人作嫁衣裳時,恐怕都無法不在意的。」
聽的出馬休不滿,陸遜不禁有些擔心,壓著聲便在他耳邊說道:「那你……會恨皇上,恨周循嗎?」
「恨?」馬休搖了搖頭,臉上盡是苦笑:「恨什麼?解煩軍本來就是東吳的軍隊,是皇上的軍隊,皇上要給誰,自然就給誰了,哪輪的到我去指東罵西?把 解煩軍給了胭脂樓,給了周循,我更沒有資格說些什麼。若是沒有周循出面,胖爺恐怕已經死在了成都,死在諸葛亮的手上了,周循能勸回胖爺,我馬休只有欠他的 情,哪裡還敢恨他?」
馬休的話裡,滿是無奈。
他隨軍出征的第三天,東吳境內就傳來了兩個消息。
頭一個,是解煩軍易主。
東吳小皇帝孫和,把他手中最為重要的一支軍隊,交給了他的好兄弟周循,從此,解煩軍併入了胭脂樓麾下,當世再無解煩軍的名號存在,有的,只是胭脂樓裡的一個花堂,牡丹堂。
初聽這個消息時,馬休對周循確實懷恨在心,可是,他那些狠話還沒說完,第二個消息就已傳到了前線,送到了他耳裡。
胖子沒死,非但沒死,如今還在烏江附近接受治療,等著重出江湖的一天,而這一切,卻又是拜那周循所賜,是他把胖子勸回來的。
這消息一到,馬休的心裡可說是五味雜陳,對周循亦是又愛又恨,不知是該策動解煩軍,好給周循一些顏色瞧瞧,還是要安撫解煩軍,好報答周循救回胖子的恩情。
他越想越煩,想到後來,索性把一切都拋諸腦後,決定等胖子回來再做打算,只是,一想到經營多日的解煩軍如今歸他人掌管,馬休一時間也是萬般感慨湧上心頭。
陸遜聽他說的無奈,怕他一時想不開,只得出言寬慰道:「孟成,別想太多了,你與薑維等人都是大將之才,皇上會做此吩咐,只是怕你們大才小用了。」
馬休臉上仍是苦笑。陸遜雖然有了天下第一智,對於軍事戰略政情治事無一不通,可說到安慰人,他恐怕還有得學。
最少,胖子會知道,馬休現在需要的是一碗酒,而不是一句安慰。
不過,馬休也沒想讓陸遜難看,介面又說道:「都督的意思,馬休心裡明白,對於解煩軍,不,牡丹堂,馬休絕不會有什麼非分之想,您大可放心,我只是因為跟裡頭一些屬下相處久了,有了感情,一時感懷罷了。」
「那就好了,其實孟成與馬鐵文武相成,一個擔任前鋒大將,一個做為隨行軍師,只要一有機會,相信建功立業是指日可待,到時候別說解煩軍那幾千人了,我東吳幾十萬兒郎,還不是任你差遣?」
陸遜那些安慰人心的話,馬休怎麼聽都不是滋味。
那些人,跟解煩軍能比嗎?
馬休不想再聽,只得趕緊將話題扯開:「對了!都督可清楚周循的來歷?聽說他是周瑜大都督的兒子,可又怎麼會跟胭脂樓扯上關係呢?」
陸遜一聽這問題,臉上就泛起了說不清的表情,不知是喜是憂,好半晌後,才搖了搖頭:「說實話,其實我也不清楚。甚至,我會知道他與胭脂樓有關聯, 還是因為當初在建業,我去找皇上進獻征魏對策時,才知道原來胭脂樓早已對北魏動了手腳,也才知道那胭脂樓的少主,竟是周瑜都督的兒子。」
明明是周瑜的兒子,胖子的恩人,是東吳的自己人,可每當陸遜說到周循時,馬休心底總覺得古怪:「聽說咱們這次對付北魏的計謀,好像也是他……」
「不錯!正是周循一手策劃的,也就是因為他這手計策用的漂亮,所以皇上才會把解煩軍……」
無意間又揭了馬休傷疤,陸遜連忙閉嘴,只是他刻意的沉默,卻讓氣氛更形尷尬。
此時,大帳外突然傳來了侍衛的聲音:「都督,曹丕派人送信來了。」
見馬休神色之間若有所思,陸遜怕再說錯什麼,也不跟馬休打聲招呼,隻身便往帳外走去,大帳裡,只留下了馬休一個人。
當年,胖子會讓馬休掌管解煩軍情報,不是因為馬休對他忠心耿耿,也不是因為馬休的猥瑣程度跟他並駕齊驅,馬休,有個無人難及的才能,如果不是這個才能,當初馬休不會選擇黎聰,在胖子失蹤的時候,他不會一肩扛起解煩軍的重擔,苦候著胖子回來。
馬休,能看出什麼地方是安身之所,什麼地方是龍潭虎穴,所以他才能在每一次的抉擇裡做出正確的決定,讓馬家走到今天這個地步。
感覺到危機的存在,避開危機,解決危機,這就是馬休的能力。
而現在,馬休的感覺裡,總覺得這裡頭好像有個陰謀,正在隱隱成形。
東城外,烏江邊,周循正坐在江邊一顆大石頭上,等待著江裡頭的胖子。
「小施主,多行不義必自斃,你就別再執迷不悟了,回頭吧!」
這話如九天梵音傳唱,沉穩有力,一派祥和,頗有勸人向善的味道,但那梵唱沒飄出太遠,隨即就給一道尖銳刺耳的魔音打斷:「好人不長命,禍害留千年,老禿驢!你沒聽過這話嗎?」
烏江平日少有人跡,如今的江邊岸上只有周循一人,哪來的什麼老禿驢跟小魔頭?
「唉!施主你走火入魔了……當初老衲與你共用這副軀體時,曾經約法三章,施主如若違背,要做出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那麼老衲也只好」
「只好怎樣?只好殺了我,讓我跟我爹一樣,在九泉之下做個冤死鬼?」
魔音飽含怒氣,逼的那梵唱一時無言,半晌後才回道:「施主……令尊之事,錯在貧僧,貧僧心中有愧。可是,施主有任何的不甘願,儘管發洩在貧僧身上便是,又何必拿我徒兒戒癡與天下百姓出氣?」
「哼!你們師徒倆都不是什麼好東西,你徒弟一心想死,我不過是成全他罷了。只是,既然要死,也得死的有價值,等到他替我殺了諸葛亮,我自會送他一程!」
魔音裡說出來的一字一句富含著無比怨氣,不僅陰毒狠辣,更是視人命如草芥。
「天下百姓?東吳是我爹一手扶起來的,要是他沒給你害死,天下遲早是我周家的天下,現在,我不過是要把失去的東西拿回來,要成就霸業,死幾個人又算得了什麼!」
魔音越說越急,循著高亢短促的音節尋找,赫然發現,聲音竟是從周循嘴裡發出的,他清秀臉龐此時是面目猙獰,彷佛是厲鬼轉世,模樣駭人無比。
只是,那臉孔就像四川京劇的絕技「變臉」一般,沒多時,突然就從一個絕世魔頭的樣貌,變化成了得道高僧的祥和,臉上氣質一變,梵唱立刻從他嘴裡脫 口而出:「苦海無涯,回頭是岸!施主這麼做,死的豈會只是寥寥幾人?中原無數百姓,恐怕從此都要活在水深火熱之中,令尊在天之靈,也不會安息的。」
「別跟我提我爹!」
「施主若仍是這般的執迷不悟,老衲為了中土百姓,說不得也只能替天行道了。」
「替天行道?」魔音爆出了震天價響,狂吼亂笑:「老禿驢!我就是天,你還要行什麼道?以為今時今日我還會怕你嗎?你的武功智識已經與我融為一體,那面破銅鏡如今也認我為主,你還有什麼辦法替天行道?」
梵唱輕聲歎息,就怪自己當初一時心軟,才會種下這個禍根:「施主雖然已取走了老衲生平智識,可有樣東西,你就是取走了,也絕對不會去碰的。」
周循面色祥和,突然間雙手合十,輕啟梵唱。
「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霧亦如電,應作如是觀……」
佛經一念,佛謁一現,那魔音頓起哀號,掙紮叫道:「老和尚,你不守信用!當日你放我出來時,曾經說過這輩子都不會對我動手的!」
魔音一阻,梵唱一顫,老和尚的聲音立刻傳來:「當日放你出來已是一錯,如今卻不能再錯,你得老衲傾囊相授,卻是誤入歧途,若不阻止你,那便是老衲的罪過了。放心,老衲雖是收你,卻不會抹去你的靈識,等到哪一天你悔改了,老衲便放你出來!」
話音一落,梵唱又起,只是佛聲還沒入耳,魔音已在周循識海裡叫道:「你想禁錮我?作夢!老和尚啊老和尚,你怎麼不想想,周循不過是個一歲的孩童,智慧未開,靈識未明,哪裡能出來跟你做對!」
眉頭一蹙,周循嘴裡念的佛謁便停了下來,不由問道:「什麼意思?」
「老禿驢,我哪是周循的靈魂?我不過是你心中的一股惡念,是你自己佛心不堅,才會妄生惡念!是你貪圖天下,妄奪江山,才會生出我這股靈識!一切分明就是你自己鼓搗出來的,你要害胖子,要害百姓,還想把責任推給旁人?」
刹那間,冷汗從周循額頭滴落,梵唱張口欲言,可卻怎麼都開不了口。
沒錯,小魔頭不過是個一歲大的娃兒,怎麼可能策劃出這一切,怎麼可能想出這樣歹毒的念頭,難道,這一切其實全都是他心底的反應?
周循顫抖著聲音,搖頭說道:「不!不是!不是我!這不是我心底想的,不是啊!」
雙手捂著腦袋大力搖晃,好像是要把那貫耳魔音逼出體外,可是他越不想聽,那聲音就越是清晰:「你這佛心不堅的傢夥,唱出來的佛謁還有何威力可言?不如讓我來禁錮你吧!喏!」
手上合十雙掌,忽地變動印法,雙掌各伸一指,一指向天,一指向地,那魔音登時叫道:「天上地下,唯我獨尊!」
魔功展現,魔光立時沖天,那梵唱知道是緊要關頭,不敢怠慢,掙紮著念出佛謁,六字真言立刻撞上獨尊魔功。轟的一聲,烏江灘頭炸開了漫天的水花,那江上漩渦處忽然噴出一道通天水柱,帶起的滿天江水,讓江邊的周循淋了一身濕透。
胖子,出關了!
「師父,勞您久等了。」
周循陰晴不定的臉色,就在胖子那聲呼喚後,忽然消失的無影無蹤,彷佛他體內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緩緩轉過頭,訝異的看著胖子:「戒癡……你……徹底復原了?」
會這麼問,是因為胖子渾身死氣籠罩,臉色灰敗的嚇人,加上剛從烏江脫身,全身濕透的狼狽模樣,怎麼看都不像個人,反倒像是烏江裡的水鬼。
「沒有,不過也差不多了,江裡怨氣太重,一個把持不住,就會落到萬劫不復,神志喪失的局面。如今功力能恢復到天人狀態已是極限,能不能勝過諸葛亮,就得看運氣了。」
「若是願意,你現在回頭還來得及,日後還是有機會勝過諸葛亮的。」
胖子臉上灑然一笑,搖頭說道:「諸葛亮多活一刻,我就多一刻擔心,師父不用再勸,徒兒這就準備啟程,前往成都,刺殺諸葛亮!」
周循搖頭歎息,轉過了頭,語帶蕭瑟:「如果你真執意要去,那就隨為師來吧……諸葛亮不在成都裡頭,你去那裡,是找不到他的。」
胖子還在頭疼怎麼找到諸葛亮,有胭脂樓的幫忙,那就不成問題了,胖子臉上一喜,低頭便謝:「師父!徒兒先跟你謝過了。」
「不用謝了……」
周循望著烏江洪流,在胖子見不到的角度裡,臉上神情突然變的猙獰:「老禿驢,你既然被我禁錮了,那就好好看著我隻手遮天,把這片天地,變成我周家江山!
2011-2-20 21: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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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哇!好大的燈籠
雨又大了起來,入秋以後,這場雨就是斷斷續續,從未徹底停過。
宛城大街上,薑維手持韁繩,跨坐在駿馬之上,也不急著躲雨,反倒減緩了馬速,似乎是想嘗嘗雨中漫步的滋味,那模樣看上去,是有說不出的愜意。
「陸遜居然敢派你過來?你小子還真不怕死啊!」
說話的人身形魁梧,一雙虎目死死盯著薑維,也不知是欣賞還是怨恨。
姜維也不在意,淡然一笑,道:「許儀將軍說笑了,小子當初潛入北魏是任務所在,不得不為,有什麼冒犯之處,還請將軍大人大量,別跟小子計較了。」
「要我不跟你計較?你他媽說的比唱的還好聽!」許儀鼻頭一哼,道:「當初老子看你殺孫權,破象陣,斬蠻兵,以為你有勇有謀,是大魏不可或缺的人 才,在我爹面前替你講了不少好話,讓你做禁衛營主帥,誰知道你竟是東吳奸細!因為這事,我差點沒給我爹生吞活剝,拆了骨頭燉湯喝,你要我不跟你計較?」
聽到許儀連珠炮似的埋怨,薑維心裡不禁苦笑。
若非各為其主,依他們倆的個性,此時肯定是兄弟知交了,姜維本還想拿些官腔出來應付,可看到許儀虎臉,嘴裡登時軟了下來:「許大哥,放小弟一馬吧,咱們現在不是盟友關係嗎?過去的事,就趕快讓它過去吧。」
「盟友關係?你說的輕鬆!」許儀臉上一黑,話裡是毫不客氣:「若真把咱當朋友看,現在又何必來討這宛城?」
姜維眼下在宛城,就是奉了陸遜的命令,前來與曹軍做交接的。
見許儀實在是氣不過,薑維只得委婉道:「許大哥,宛城是你們皇上當初親口答應的條件,我東吳好不容易把諸葛亮給趕跑,你現在替他反悔,只是給你們皇上落面子啊!」
「別拿皇上來壓我!你小子嘴巴厲害,我說不過你,不過……」許儀神色間突然多了一點不屑:「東吳有南蠻象兵,江東鐵騎,更佔有三州之地,那西蜀怎麼鬥的過你們!你們這戰,想來是打的不費吹灰之力吧?」
聽到這話,薑維臉色一沉,直到夜空中大雨完全停止後,才打破了沉默:「親衛營統帥甘甯,解煩軍統領黎聰,副都督龐統,軍師郭奕,這一仗,光是大將就折了四名,許儀,你要再說我們這仗打的容易,只怕九泉之下,七萬名士兵會爬出來找你理論!」
七萬!
許儀深吸了口氣,這數位比起他聽到的是只多不少,他按捺著心底興奮,繼續照著程昱的指示,準備一步步的從薑維嘴裡套出所有消息。
任誰都猜不到許儀也有如此心機吧?
壓下了心中動手的衝動,許儀回頭看向東門外頭駐紮的東吳大軍。
不過是群羔羊……
但,程昱再三交代,務必要問清楚一切後才能動手,許儀假意歎了口長氣,道:「兄弟,節哀……不過這樣一來,東吳與西蜀無疑勢成水火,宛城交給你們,若是西蜀來犯,你們還有能力守下嗎?」
薑維頓了頓,一回神,臉上立刻掛起鎮定笑容,從容道:「許大哥說笑了,那城外五萬大軍沒看到嗎?我東吳有的是人,這點就不勞您費心了。」
薑維的表情可以騙人,但眼神語氣卻騙不了人,話音虛浮,眼神飄忽,分明是做賊心虛!許儀勒緊疆繩,停住了胯下馬駒,抬頭望向夜空:「其實我這有個方法,可以讓東吳從此都不用擔心西蜀會覬覦宛城。」
「喔?大哥什麼時候改行做軍師?不過你要是有方法,薑維可要洗耳恭聽了。」
薑維側著頭,那模樣無疑是把許儀要講的錦囊妙計,當成一個樂子。
「這城不交給你們,你就不用擔心了?」
許儀話一出口,薑維卻怎麼都笑不出來:「你話是什麼意思?你膽敢毀約,莫非是欺我東吳無人?我城外五萬大軍,可不是放好看的!」
姜維的一舉一動,全給程昱說中了。
如果外頭五萬吳兵都是善戰之兵,姜維根本不用如此做態,更不必動不動就提起城外的東吳大軍,許儀連試三次,三次都給他試出同樣的結果。
那,還有什麼好猶豫的!
大手一揮,許儀即刻叫道:「是不是擺好看,試試就知道了!」
許儀驟然發力,本命山鬼暴漲的身形頓時壓垮坐騎,雙足甫一落地,他立刻蓄力在喉,猛然發聲:「動手!」
「呼啦啦」的聲響此起彼落,刹那間,整座宛城突然像活起來了一樣,酒樓客棧、民房民宅裡,沖出了一個又一個的曹軍士兵。
薑維眉頭一蹙,目光蘊含怒意,寒聲道:「撕毀盟約,曹丕不怕我軍報復嗎?」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在裝腔作勢!東吳與西蜀一戰後,情況如何你我心知肚明,東吳報復?拿什麼來報復?拿城外那五萬隻羔羊?薑維,你別做夢了!」
「哼!五丈原之戰,我軍確實略有損失,可曹丕與司馬昭在涼州相鬥,損失也是不小,你們想一口吃下這五萬人,小心還沒咽下去,就給咽著了!」
見宛城裡的軍隊已將東門控制在手,連城門都給拉了起來,再聽到城外曹軍鋪天蓋地的馬蹄聲響,許儀的心徹底放了下來,看到薑維還在逞口舌之勇,不由咧嘴笑道。
「哈哈哈哈!我軍在涼州確實是損失了不少將士,那又怎樣!姜伯約,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光是城外十萬鐵騎,就足以踏平江東!你們臨時徵調來的五萬民兵,怕是連逃命的機會都沒有啊!」
「十萬鐵騎?」
薑維舉目四望,左右顧盼後,道:「城外十萬鐵騎,城裡三萬曹兵,小小一個宛城就受十三萬曹軍的眷顧,你們不怕其它地方遭襲嗎?」
「偷襲?誰會來偷襲?被你們打殘的蜀軍,還是城外那群連自身都難保的新兵?宛城周圍,幾座郡縣的後備兵確實都給咱調到這來了,可,那又如何?解決了外頭那群雛兒,到時候馬踏江東,豈不直接了當!」
「人都調來了啊……」薑維點了點頭:「那就好。」
許儀的笑聲戛然而止。
薑維臉上,從一開始說漏嘴的緊張,講起城外五萬兵馬的心慌,一直到後來見到北魏大軍的驚惶,全都在這一刻,消失的乾乾淨淨。
難道,薑維真的是在使詐?許儀不敢肯定,可見到薑維忽地調轉馬頭,準備離開,不禁怒道:「事到如今還想裝神弄鬼?咱可不信你那套!你想走,就得先過咱這關!」
風聲呼嘯,許儀抓著手上的三爪銅錘就向薑維撲去。
薑維沒有回頭,只是扔出一句話,把許儀震的動彈不得:「許大哥現在還有空在這瞎折騰?陸遜都督率領東吳十萬善戰之兵,此刻恐怕已經拿下了徐州,準備往許昌前進,你還不快回兵救駕,救回你的皇上?」
最先做出反應的,不是手持銅錘的許儀,而是在一旁客棧埋伏的程昱,在他身邊的,還有許儀的父親許褚,以及典韋之子典滿。
他們埋伏在此地多時,就等著許儀從薑維口中將話套出來,然後一同把這個反骨仔拆了當柴燒,沒想到實際情況卻與想像的有些出入。
「且慢!」程昱顧不得腿瘸,沖出客棧將許儀攔了下來,轉頭便與薑維說道:「姜伯約!我大軍已經宛城內外包圍,你就是插翅也難飛,如果你以為危言聳聽就能蒙混過關,我勸你還是儘早死了這條心!」
見到一旁竄出的程昱等人,薑維像是早有預料,仍是那般的從容鎮定:「大人慧眼如珠,是真是假,難道看不出來?」
「哼!拿城外五萬兵馬當餌,陸遜可沒有這麼大的魄力!」
「五萬兵馬?哪來的五萬兵馬?」薑維轉過了頭,臉上淺笑:「除了我帶進城裡的三千兵馬,城外大營裡駐紮的士兵不足兩千……這樣子,程昱大人還以為伯約是在危言聳聽嗎?」
「這……怎麼可能!胭脂樓傳來的消息,城外兵馬分明是」
下面的話,程昱哽在喉頭,沒說出口,卻是薑維幫他接了下去:「胭脂樓?大人說的,可是周家少主周循執掌的那個胭脂樓?」
周家?周瑜那個周家?程昱的臉色一片鐵青。
「這麼一來,我家都督的計謀,大人怕是猜的差不多了吧!」
曹丕要引君入甕,陸遜便趁虛而入!
程昱一臉苦澀,他為了以防萬一,周圍幾個郡縣的兵力都已調至宛城,徐、豫兩州如今恰是城防最空虛的時候,陸遜這一手,下的不但准,還下的狠!
薑維望著天邊,突然大笑了起來:「對了!我還忘了與大人說一件事,雖然陸遜都督把我們這幾千兵馬留下來當餌,可這餌卻是有毒的,你可要小心了。」
漆黑夜空下,不知何時竟布上了滿天星斗。
程昱還沒辨認出那玩意的來歷,他身邊的許儀滿臉奇怪的說道:「好像是燈籠?」
會飛的燈籠?程昱搖了搖頭,才想否定許儀的答案,眼前就出現了一副叫他畢生難忘的景象。
轟隆一聲,滿天火紅中,有一顆星辰像是突然失去動力,帶著兇猛的火焰猛然墜地,那火紅弧線的盡頭,恰好就座落在程昱方才埋伏的客棧上。
滔天火勢一起,程昱心底不由一驚,「火攻」二字剛浮上心頭,瞬間又給他否定了。
誰會在大雨過後,就連地上積水都還未幹的時候展開火攻?
程昱才想譏笑這吃力不討好的舉動,可是火球一砸中客棧,不但引發了劇烈的火勢,隱約間,更有一發不可收拾的味道。
薑維望著那火勢,嘴角一揚,不禁笑道:「咱們的火攻比較特別,天燈上頭載著都督從南蠻取回來的黑油,先生要是再不派人救火,恐怕就遲了!」
程昱還沒反應過來,滿天的燈籠就像是一場流星雨,開始落下。
比起流星雨的燦爛,這更像是一場災難,密密麻麻落下的火流星將宛城燒成了一片人間煉獄,躲在房裡避難的百姓,藏在暗巷埋伏的士兵,被火燒傷的,被煙嗆著的,全都湧上了街頭亂竄,整座宛城瞬間便亂了套。
但更亂的,是城外夏侯兄弟率領的騎兵。他們剛剛沖進了東吳大營,裡頭沒有試圖反抗的東吳大將,沒有等著被屠殺的柔弱羔羊,有的,只是遍地黑油,以及一盞盞墜落的天燈。
程昱閉上了眼睛,捂住了耳朵,但見過無數修羅戰場的他,仍是止不住腹中翻騰,喉頭一緊,吐了一地,瘸腿一軟,整個人就要倒下,幸好身邊一條健壯臂膀,及時將他扶了起來。
「先生,此刻皇上恐怕正急的跳腳,還要先生回去幫忙籌謀策劃,您就別再耽擱,趕緊回去吧!」
典滿的心,跟他那曾經做過刺客的父親一樣,永遠都是那樣冷靜。見程昱回過了神,他繼續說道:「城外兩位夏侯將軍都是沙場老將了,當進當退,相信不用先生多費心,至於城裡,這餌陸遜既然已經放了,咱們不妨就先吃下他,其它的,回頭再說吧!」
言下之意,城裡的三千吳軍跟薑維,典滿一個都沒打算放過。
知道典滿說的句句在理,程昱一點頭,立刻與許褚等人說道:「既然如此,宛城就拜託幾位將軍了!」
「其實……先生若是不放心,大可不必離開,我們幾兄弟奉了都督命令,今晚除了薑維,其它人一個都別想走出宛城大門!」
當今世上,敢在虎癡許褚面前誇下如此海口的人,實在是少之又少,不過那寥寥幾人裡,西涼錦馬超絕對有這樣的資格。
更何況,馬超身邊,還有馬鐵與馬岱……
魏都,許昌。
「來人!來人啊!人都死哪去了!快來人啊!」
承平殿上,曹丕狀若瘋虎,大聲咆哮,那披頭散髮的瘋癲,全然不像個一國之君該有的氣度與模樣。
不過,沒了江山,像不像個一國之君,也就不那麼重要了。
曹丕頹喪的坐在龍椅上,渾身癱軟無力,就連原本緊握在手的戰報,也在不自覺間灑落了一地。
胭脂樓陣前倒戈,十萬大軍宛城受挫,徐豫兩州全境告急,就連玉門關外,都傳來了五胡十六族聚集兵馬,準備攻打玉門關的消息。
曹丕只覺得一夕之間,天地像是變了顏色,身上的龍袍,座下的龍椅,也一併失去了原有的光采。
沒有了大魏密探,他無法安心的掌控大魏軍隊,沒有了絕對軍權,他無法放心的運轉大魏朝廷,他所建立起來的一切,已是支離破碎,不成形狀。
曹丕緊抓著頂上龍冠,只覺得頭痛欲裂,他爹曹操以前就有頭痛的病症,而曹丕繼承最完全的,竟是這要命的疾病。
但,曹操一輩子受頭痛所苦,最後卻不是因為頭痛而死,這世上最要命的,不是顯而易見的頑症,而是不為人知的隱疾。
「聽說魏主曹操生前,曾經就頭痛的病徵,問症于神醫華陀……」
聲音鑽進耳裡,曹丕悚然一驚,一抬頭,就發現說話那人已在他五丈開外。
西蜀丞相,臥龍諸葛亮!
「你!你怎麼進來的!殿前侍衛呢?那些狗奴才呢!你把他們都怎麼了!」
當年的曹操文武雙全,武藝過人,在曹丕手下幾十個死士包圍下,也要被亂刀砍死,同理,如果給刺客近身,曹丕就算有曹操那樣的功夫,恐怕也不得好死。
諸葛亮並沒有回答他,只是輕搖羽扇:「當時華陀神醫曾經告訴過魏主,他之所以會時常頭疼,都是因為腦袋裡長了顆腫瘤,若想醫好頭痛,只有在頭上動刀,取出腫瘤,斷絕病根……」
在頭上動刀,還能活嗎?
曹丕齒牙發顫,他總覺得諸葛亮在暗示什麼。
莫非,諸葛亮這次來,真是來取自己項上人頭?
「大王不必緊張,亮這次來並無敵意,我來,只為了與大王說一件事。」
曹丕咕嘟一聲,咽下了口苦水,仍是十分警戒的問道:「什麼事?」
「大王可知道,當年魏主曹操,聽完了華陀的醫治方法後,是怎麼回答的?」
諸葛亮的模樣,確實不像是來取人性命的,但曹丕心神不定,也不多想,搖頭便說:「不知道!」
「魏主告訴華陀,這片江山,就是他醫治頭痛的萬靈丹!」
「江山」二字,就像帶有無窮魔力,曹丕突然覺得腦子不那麼疼了,甚至連君王氣度都再次回到了身上:「先生來此,究竟所為何事?」
「我這次來,就是給大王送萬靈丹來的!」
諸葛亮想與他締結盟約,共抗東吳?曹丕眯起了眼:「五丈原之戰,西蜀損失了幾萬兵馬……先生莫不是想拿我大魏當槍使,去與東吳拼個你死我活吧!」
眼下北魏危在旦夕,與西蜀締盟不失為一個方法,但這方法的前提是,西蜀真能幫助北魏走出困境,而不是更陷泥沼。
諸葛亮臉上一笑,刻意緩解場中緊張情緒,輕聲道:「大王誤會了,這靈丹並非蜀中……」
「那靈丹從何而來?」
「北疆涼州,玉門關外!」
2011-3-20 20: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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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最後的機會
徐州,彭城。
天下十三州中,徐州地處南北交界,是北國鎖鑰,南國門戶,為兵家必爭之地,當年曹操就因為得到了徐州,所以才能占得先機,處處壓制著吳蜀兩國。
而如今,被喻為徐州心臟的彭城,卻給東吳大軍牢牢的掐在了手心,城外頭,三萬吳軍已將整座彭城圍的水洩不通,就等招降的使者回來,若是曹軍不降,便會即刻攻城,取下這顆心臟。
大軍陣前,馬休正調兵遣將,準備著攻城事宜,這彭城兵馬十有八九都給調去宛城助陣了,如今內防空虛,據探子回報,城裡曹兵不過兩三千人,這點人連想擺滿彭城牆頭都嫌困難,怎麼攔的住他手下那些善戰之兵。
更何況,他這支部隊裡還有徐盛,張任兩位大將在,只要布下圍三缺一的陣勢,相信在前無去路的情況下,他就是不派臥底去煽動,裡頭的曹兵也知道什麼時候該往後路逃命的。
馬休看著桌上地圖,設想著這計謀有無疏漏處,正想的入神,大帳外卻傳來了張任的聲音:「好消息!馬休,好消息啊!」
不待近衛通報,張任已是掀簾入帳,這舉動雖然無禮,但他跟馬休同出一門,交情自非外人可以比擬,他一入帳,便揮舞著手上軍報,大聲道喜。
馬休見他喜色洋溢,臉上不由淡笑道:「喔?是什麼好消息,能讓咱們堂堂軍神這麼沉不住氣,還不快說來聽聽?」
見馬休拿他的輕浮舉止取笑,張任也覺得一時興奮過頭,不禁臉色訕訕,好一會後,等心情稍稍平復才道:「沒想到陸都督的火攻威力如此驚人!宛城來報,北魏十五萬大軍在宛城給馬將軍那五千人打的灰頭土臉,咱們是以小搏大,用五千人,就換了曹軍兩萬將士的性命!」
「我大哥他們可好?」
「當然沒事了!只是聽說許褚、程昱等曹將也是安然無恙,這次沒讓曹丕折了得力臂膀,實在是可惜了。」
「呵呵,人沒事就好,他們幾個完成了調虎離山之計,便算達成了任務,能讓曹軍多折兵馬,已是意料外的收穫,哪裡還能奢求呢!」
「說的也是,是咱貪心了。」張任一撓頭,把軍報遞給了馬休:「如今曹軍不僅士氣低落,戰鬥力也要打上好大折扣,這一次,曹軍可是栽了個大跟頭啊!」
聽到張任對陸遜讚不絕口,馬休像是想起了一事,不禁微笑說道:「當年胖爺就說,陸遜都督最善火攻,他的火,可不是常人能消受的,程昱撞在勢頭上,也算他活該倒楣。」
史冊記載,陸遜初出茅廬第一戰,就是用火攻大破蜀軍,燒到劉備命喪白帝城,他的火攻,聽說曾在三日之間,燒的蜀軍連退七百里,簡直就是後世縱火狂的鼻祖。
這一世雖然因為諸多原因,讓陸遜名聲尚未彰顯,但隨著戰事頻繁,相信他玩火的本事,很快就會傳遍大江南北了。
張任點了點頭:「這樣看來,那曹軍好不容易逃出了狼窟,是怎麼也走不過都督那虎穴了,都督親率大軍包圍宛城,這曹丕要是沒了軍權撐腰……怕就要走投無路了!」
這話張任說的極為肯定,也不知是對陸遜有信心還是對胖子的賊眼有信心。
可馬休聽完這話,卻只是臉色一沉,半晌後才道:「走投無路……就怕他走投無路後,會鋌而走險!」
聽的出馬休話中有話,張任不由訝道:「馬兄弟收到什麼消息了?」
馬休臉色陰沉的嚇人:「聽說諸葛亮去了許昌,見了曹丕。」
「什麼?難道西蜀與北魏已經……」
見馬休凝眉頷首,食指壓上了嘴唇,張任趕忙靠近馬休,道:「不對呀,若是蜀魏結盟,為何咱們到現在都還沒聽到消息?蜀魏兩國結盟,對他們來說,是振奮人心的好事,他們怎會秘而不宣?到底怎麼回事?」
馬休長吸了口氣,目光看向了桌上地圖,手指點向了蜀都成都。
「諸葛亮守口如瓶,理由其實簡單。劉備生前開口閉口都是北伐曹魏,匡複中原,西蜀上下更是視北魏為仇寇死敵,若非今日西蜀到了危急存亡之秋,諸葛亮絕不會現身許昌,與曹丕結盟。
「至於曹丕……想當年曹操野心勃勃,一心覬覦漢室江山,儘管所作所為飽受士人批評,但,在曹操擔任大漢丞相的十五年裡,北疆經歷過三次鮮卑入侵,兩次羌人作亂,但涼州的百姓,卻沒有任何人再死於關外異族之手!」
草原上的禍患,沒人能比出身涼州的馬休更清楚,即便曹操是他殺父仇人,但北疆百姓,確實欠這人一份情。
涼州的百姓,都把曹操當成了他們的一片天,守護著他們的一切。
「而如今,一向自詡勝過曹操的曹丕,卻要把這片天給毀了,試問,他怎麼敢把這事昭告天下,說與世人知曉!」
「馬兄弟!你這話到底什麼意思?」
「玉門關外,如今已聚集了塞外五胡十六族的胡人,準備馬踏邊關,入侵中原!而諸葛亮與曹丕簽下的第一項盟約,就是開啟邊境,引胡族入關!」
「這……這是生死交關之事,馬兄弟是從哪聽來的消息?莫不是聽錯了吧!」
搖了搖頭,想到消息來源,馬休不禁長歎口氣,語帶苦澀:「我也盼是聽錯了,可惜我還沒昏庸到那程度,這消息,是我讓解煩軍舊部從胭脂樓裡頭探出來的,那胭脂樓什麼來歷,我想將軍應該明白!」
「胭脂樓?」
張任不奇怪馬休為什麼派人探胭脂樓,他奇怪的是,胭脂樓為何沒把這消息送到前線,或者,陸遜收到了消息,為什麼會沒有任何反應。
馬休知道張任要問什麼,他開口便回道:「這消息,胭脂樓沒有讓任何人知道。」
「為什麼?胭脂樓不是周循一手掌管的嗎?他為什麼……」
張任張了張嘴,沒有繼續說下去。
這消息,胭脂樓沒讓任何人知道?域外胡族入了關,到底對周循有什麼好處?那些蠻子天生就是豺狼性子,任由他們進入中原,只會引得天下大亂……
慢著,天下大亂!
「難道周循想造反?」想到胡族入關會給中原帶來的影響,張任一激動,出口的聲音不禁拉高了幾分:「你既然知道了,怎麼不去阻止他!」
「阻止他?」馬休搖頭苦笑:「周循是孫和心腹,如今事情還未發生,我要是這麼把事情抖開了,你想,孫和會相信誰?」
這問題,傻子都會回答。
何況,周循的胭脂樓才剛剛併吞了馬休的解煩軍,馬休這麼做,要是被安個挾怨報復的罪名,打入東吳大牢,這輩子也就玩完了。
「阻止曹丕?玉門關與徐州相距何止千里,中間隔著曹魏地盤,你想去阻止他,怎麼去?就算你隻身犯險,及時趕到玉門關,你擋得住關外數十萬大軍?擋得住域外胡族鐵騎?」
十萬名鐵騎衝鋒,四十萬隻馬蹄落下,試問當今之世,誰擋的住?
張任啞口無言,臉色黯然,低頭歎道:「我們……就只能坐以待斃了?」
「那也未必。」馬休歎了口氣:「繼續等待下去,也許會有奇跡的……」
北疆涼州,玉門關頭。
「唉!奇跡……終究是沒發生啊!」
城關上,文欽望著關外百里連營,心中是不禁歎息。
他在玉門關已經守了整整二十年,關外大營裡駐紮的是怎麼樣的人,沒人能比他更清楚,這些化外蠻夷的血腥手段,兇殘個性,所到之處就如同蝗蟲過境,除了一片焦土,他們不會留下任何東西。
就像最近一次,司馬昭不顧一切,引了五萬鮮卑鐵騎入關,在短短一個月的時間裡,已給涼州帶來了不可抹滅的傷害。
十室九空,許多人家不但被洗劫,連人都給抓去做了奴隸。
這僅是五萬胡族入關的下場,要是換成了眼前數十萬大軍,只怕中原大地,將再無一塊淨土,而是遍地死城,變成人間煉獄。
絕不能放這些人入關!
文欽眼神堅毅,可一低頭,看到了手上黃綢,那活絡的心思登時又冷了下來。
十幾天前,當他發現關外胡族們舉動異常時,他就已派出快馬,通報涼州重城武威,請求給予增援了。
可是,等了十幾天,文欽等到的,只有一卷黃綢。
黃綢是當今聖上下的詔書,上頭沒有太多的交代,只有一個叫人無法置信的決定。
命玉門關守將文欽見詔之時即刻開關
曹丕要開關?
文欽在看到那行字時,眼裡全是驚疑不定,他不明白,曹丕到底清不清楚這是怎樣的決定,他想派人快馬回報,要人告訴曹丕,外頭那群可不是什麼良家百姓,而是比綠林土匪更沒人性的豺狼虎豹!
文欽愣了很久,只是,他終究沒這麼作。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隨詔而來的使者,如今正站在他的旁邊。
那人文欽沒有見過,但他相信,這人絕對是個大人物,從他的舉止言行、表情動作,文欽就看出來了。
在數萬將士面前把曹丕的旨意說出來,不是什麼難事,但能在數萬涼州兒郎跟前,說要打開城門,放關外胡族進入涼州之人,絕不會是什麼小人物。
這種人,只有膽識是不夠的,文欽手下的兒郎,隨時都會為了涼州親人,將這名使者挫骨揚灰,然後讓他跟那卷黃綢一起消失在玉門關裡。
可這人面對關裡數萬大軍,眼睛連眨都不眨,一宣完旨,就要文欽派人開關。
文欽沒有好功夫,卻有好眼力,他看的出來,這名使者的功夫,絕對在他兒子文鴦之上。他兒子文鴦的武功已直逼龍將,這個人的功夫,難道會是天人?
不管是不是,文欽只明白一件事,想在這人眼皮底下壓著皇帝旨令,不讓城門開啟,除非是有奇跡發生。
「文將軍,麻煩你派人去北牆那裡,揮舞紅旗作為訊號,那關外大軍見了訊號,便會動身入關了。」
曹丕會同意開關,關外那些人必然是他找來的了。文欽可以想像曹丕為何會做這樣的決定,這些人都把化外蠻夷當成了傻蛋,都以為蠻子們腦袋單純,會傻傻的聽令,乖乖的辦事。
可他們都忘了,那群人不是狗,而是狼,狼只會噬主犯上,哪有什麼忠心可言?
文欽搖了搖頭,揮手讓手下按命令去辦事。
城關都打開了,搖不搖旗,又有什麼差別?
他絕望的閉上雙眼,耳邊卻傳來了胡人的號角聲,那響聲如此急促,好像是在預告,他們即將給中原大地帶來的狂風暴雨一般。
文欽已不忍再聽下去,他轉過身就想離開城頭,可耳邊卻傳來了那使者的質疑:「文將軍,情況好像不太對。」
情況不對?難道,這使者也覺得不該打開城關,放胡人進來?
文欽臉上一喜,才轉過頭,就聽那人說道:「開關命令已下達一刻多鐘了,這門卻連一點要開的跡象都沒有,將軍莫不是想陽奉陰違吧?」
違背軍令,可是砍頭要命的事,誰敢與他開玩笑?
文欽皺著眉,才想找人去看看是怎麼一回事,卻有屬下匆匆回報:「將軍,不好了!哨樓那裡有刺客潛入,似乎正在破壞城門機關,不讓咱們開門!」
奇跡!這一定是奇跡!文欽喜出望外,臉上卻是不動聲色,他還想問問,到底是誰這麼有腦子,想到要用刺客這招拖延時間,身後卻傳來了一道冷聲:「文將軍,如果不介意,還請讓我去那哨樓看看。」
「不行!」
文欽一開口,氣氛立刻尷尬起來,他才想用些藉口搪塞,卻是那傳令趕忙與他說道:「將軍!就讓大人一起過去看看吧!那刺客武功之高,已經傷了不少弟兄了。」
難道真有刺客?文欽愣了愣神,就見那使者已吩咐傳令帶路,他跟在後頭沒走多遠,已聽到了哨樓那裡傳來的哀號。
文欽一蹙眉,腳下不由快了幾分,他是統領玉門關的將領,如果連刺客潛進來了都不知道,臉哪還掛的住。
他大步向前,才要跟那使者告罪,好趕去哨樓看看,耳邊卻傳來了轟隆大響,如雷吼聲隨即從哨樓傳來。
「不想死的,都給老子滾出去!」
聽那聲音倡狂至極,絕非他手下兒郎聲音,文欽想到真有刺客入侵,不禁心中更急,只是他剛要開口,卻給人堵了回去:「文將軍,帶著你的人先離開吧!哨樓那裡,我會奪回來的。」
「這怎麼行!大人奉天子之命前來傳詔,就是代表天子,若是有個閃失,文欽便是萬死也難辭其咎,大人……」
「我若是死了,門也就不用開了,那人,你們贏不了的。」
使者手上羽扇不過輕輕搖晃,竟掀起了漫天風沙,文欽與身邊傳令眼裡進沙,一吃疼,腳下不禁退了幾步,再睜眼時,那使者已消失的不見蹤影。
傳令兵沒見過這種功夫,不由滿臉愕然,望著文欽叫道:「將軍!這是哪門子的妖術?」
「這不是妖術,而是道術……」文欽臉色凝重:「若是我沒看錯,這道術還有個響亮的名字,叫做借東風。」
傳令兵久居東北,這輩子聽過最高檔的武功不是黑虎偷心就是猴子偷桃,只是,即便是他這般孤陋寡聞,沒見過多少世面,也聽過那人的名字,與那人的道術。
2011-3-20 20:33
shps940114
第九章 最終的戰鬥
相傳臥龍諸葛亮不僅能謀善斷,有指點天下之才,一身武功道術更是出神入化,神鬼莫測,當年曹操南征江東,八十萬大軍被諸葛亮殺的片甲不留。
整整八十萬人都奈何不了諸葛亮,天底下能殺他的人,恐怕至今都還沒出生。
可是,他剛才卻說,「我若是死了,門也就不用開了」……
諸葛亮會死?天底下如果有人能殺死他,那個人會叫什麼名字?
「黎聰!果然是你!」
諸葛亮會出現在玉門關,有很多理由。
從暗箭門的消息來看,西蜀如今的情況與北魏同樣危急。
東吳四大世家率領旗下弟子,趁著西蜀元氣大傷之際,兵發交州,欲占建寧,如今大半個交州成了東吳領地,張飛、趙雲等人雖然勇猛,但四大世家有呂蒙、周泰相助,武力不相伯仲的情況下,唯一能比的,就只剩兵力。
而五丈原一戰後,兵力,就成了西蜀的軟肋痛腳。
西蜀從來就只有益州一塊地盤,人口本來就不及東吳、北魏,儘管後來占了交州,但交州地廣人稀,靠著來往商旅,收取賦稅充實國庫可以,若是要徵兵,能征到多少人是個問題,化外蠻族聽不聽話,又是個問題。
所以,暗箭門的援兵,諸葛亮是勢在必得,他親自趕赴玉門關,就是不想這最後一線生機有任何閃失。
而胖子會出現在玉門關,只有一個理由,那就是諸葛亮!
因為諸葛亮沒死,所以胖子放心不下兄弟們的安危;因為諸葛亮沒死,所以胖子得擔心東吳要如何面對關外大軍的入侵;因為諸葛亮沒死,所以胖子日日夜夜,都會害怕東吳基業,有朝一日會葬送在諸葛亮手裡。
簡單說,只要殺了諸葛亮,什麼問題都沒有了。
就因為這些原因,所以這兩個人不在成都,不在建業,而是在北疆邊關碰上了面。
諸葛亮趕到哨樓時,哨樓裡外都已經站滿了曹兵,可這些人擋不住胖子的刀,也攔不住諸葛亮的人,士兵們只覺一陣清風吹過,刹那間便發現渾身已是動彈不得。
數百名曹兵就如同蠟人石像,眼睜睜看著那名傳詔大人,望著哨樓裡走去,然後,幾百個人同時聽到了一個聲音。
「諸葛亮!你終於來了!」
一個背負著眾家兄弟的血海深仇,一個承擔著主公劉備的臨終遺托,他們倆任誰活著,都會擋到另外一個的路。
既然如此,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對話只有短短的一句,接著的,就是兵戎相見,生死搏殺。
諸葛亮踏進哨樓沒多久,目光才剛適應樓裡的昏黃幽暗,一條混世魔龍,已經帶著咆哮,挾著怒號,迎面襲來。
「青龍斬!」
就像從地獄深處傳來的咆哮,青龍的嘶吼,不似平時的高昂,竄騰的殺氣,也不比往日的濃厚,那裡頭,雖然少了幾分殺氣,卻多了幾分魔性。
這條龍,這把刀,這個人,都與往日不同了!
為了殺諸葛亮,胖子徹底放下了尊嚴,與黃敘一樣,入魔了!
那條青龍眼裡的赤紅,利爪間散發的魔焰,大嘴裡吞吐的氣息,在在都讓諸葛亮感受到了威脅,他手中羽扇急擺,立刻做出了反應。
「鎖龍陣!」
不過,諸葛亮的反應,只有嘴裡吐出的三個字,真正鎖龍的人,不是他!
距離諸葛亮最近的十名曹兵,就在鎖龍陣發動時,突然恢復了行動能力。
但,他們能動,不代表他們想動,沒有人面對一條怒意滔天的魔龍時,還願意捨身而上。
只是,就像處在他們身旁的同袍依舊是動彈不得,那十名曹兵,一樣是身不由己,十個人,排成了一個鎖龍陣。
那陣式,就像是一個人的兩隻手掌,每個人便代表了一隻手指,十個人一齊向前移動,就如同雙掌迎刃而上,那陣式像極了拳法裡的一個招式——空手奪白刃!
沒錯!他們要從胖子手裡,鎖住那條龍,奪下那把刀!
十個人就如同練習過了千百次一樣,極為熟練的走位,換位,他們站的位置,擺的動作,全都踩在那條龍的軟肋,壓在那一刀的弱點上了。
其中幾個稍有武功底子的士兵,眼裡不禁又燃起了希望,或許,他們還有機會活下去!
但又或許,他們從來都只有死路一條!
轟聲一響,滿天血雨灑落,空手奪白刃的時候,最容易受傷的,就是兩手的前四根手指,那八個人毫無懸念的,全化作了一地嫣紅。
不過,最後兩根手指,最後那兩個人,仍舊按著諸葛亮的指揮,死命抱住了胖子的身軀,攔下了那條狂龍,儘管,這兩人也已魂斷氣絕了。
一刀之間,奪走十條人命,那哨樓裡外不到兩百個人,要用他多少刀?
整座哨樓突然安靜了下來,曹兵們不約而同,都在喉間咽下了一口苦水,那吞咽聲裡,聽的出苦澀跟膽寒。
在場只有諸葛亮,沒把剛才那刀當作一回事,反而還訝異說道:「你變弱了?是因為承受不住屠神者的力量,所以走火入魔了?」
武功變弱,走火入魔?諸葛亮說的,是眼前那個一刀就殺了十人的傢伙?曹兵們面面相覷,不知道哨樓裡那胖子,到底是個人,還是個妖怪?
不過,能一刀殺死黃忠,一拳廢了黃敘,胖子確實不該只有這樣的能耐。諸葛亮的鎖龍陣只是想探他虛實,沒想到,卻探到了底。
他那番猜測,雖不中,亦不遠矣!
「要對付你,這樣的身手,夠了!」
話音未落,胖子整個人便已動了起來,看上去,他是因為大敵當前,恨不得趕緊把諸葛亮碎屍萬段,可身為他的死敵,諸葛亮比任何人都更瞭解他。
胖子這個舉動,暗示著心裡的焦急,胖子為什麼要急?諸葛亮都已站在這裡了,依胖子殺敗黃忠的身手,絕對能慢慢的將諸葛亮淩遲處死,胖子為什麼要急?
諸葛亮臉上,緩緩展露了笑顏,手上羽扇一扇,給這個問題下了一個答案。
「三才陣!」
如今的胖子,已經不是那個遙不可及的屠神者了,諸葛亮從暗箭門裡學來的本事,絕對夠資格與他一搏!
三才陣一出,曹兵裡又多了三十個能動的人,按照天地人三個方位,十人負責斷頭,十人出刀砍手,而最後十人,則是望著胖子的腳下砍去。
上中下三路齊出,徹底斷了胖子生機,絕了他的後路,幸好,胖子這人,就是老天爺也絕不了他的路。
手中長刀一掄,如意劍膽立刻將青龍刀變作長鞭,登時灑出了漫天鞭影。
「糾纏!」
身後化出的巨大水母,將胖子從頭到腳包了個嚴實,那千萬隻觸手灑出的保護網,分明是鄧芝本命水母的絕技,可用來對付諸葛亮這個大師兄,胖子沒有半點遲疑。
石頭丟到水裡,都還有撲通一聲,可三十把刀落下,竟似泥牛入海,曹兵們驚訝的發現,他們的刀,全都停在了胖子身前一尺左右,動彈不得。
接著,他們忽然發現,對面同袍的臉上,都泛起了不正常的紫青色中毒的顏色!
不過一息時間,三十個人全部倒地身亡。
周圍曹兵的眼裡,已看不到任何僥倖,卻是諸葛亮像瘋了一樣,放聲笑道:「弱了!你果然是變弱了!」
若不是胖子變弱了,依照他當天一跺腳,就能震垮整座哨樓外加一裡營牆的力量來看,那招刺絲甚至不用纏上曹兵的脖頸,輕輕一碰,恐怕就能叫他們毒發身亡。
胖子一定是變弱了,而且,還弱了不少!
諸葛亮不由笑的更歡,不顧周圍曹兵像看瘋子一樣的目光,羽扇往空中一拋,又有四十名曹兵,手腳恢復了使喚。
「四象陣!」
手腳能聽使喚,不是什麼可喜可賀的事,在曹兵們看來,能動了,也差不多該死了。
諸葛亮的陣法,對這個胖子壓根沒用,可是諸葛亮從哪裡跌倒,就要從哪裡再跌倒,一丟扇,風雷雨電的四象之陣,立刻向著胖子撲去。
狂風、暴雨、打雷、閃電,曹兵們訝異的發現,他們的身手比起平常是快了許多,有人出刀如風,有人落刀如雨,有人的刀似閃電乍現,有人的刀像天際驚雷。
區區四人,就構成了一組風雷雨電,四十個人,竟在這連雨都很少落下的北疆邊關,化成了十個小型風暴。
胖子的眼神,開始有變化了,他的雙眼,突然染上了一抹嫣紅。
這是入魔的前兆,胖子早知道的,一旦入了魔,他就會徹底喪失理智,一直戰鬥,瘋狂廝殺,直到他完全死去。
對一個武人來說,這或許也是個不錯的結局,但,現在還不到上演結局的時候,入魔以前,他得先殺了諸葛亮!
胖子閉上了雙眼,門牙用力的往舌尖一咬,一吃疼,那眼裡的嫣紅登時消逝的無影無蹤。
回復了神智後,胖子沒有立刻睜開雙眼,而是沉聲低吼,往識海裡喊道:「伶玉!助我!」
沒有溫柔婉約的回應,沒有刻意恭敬的作答,這一次,甚至連女武神的威武樣貌都沒有出現,唯一出現的,只有胖子腳下浮現的一個字。
一個很大,很大的「武」字。
就像黃敘為了得到力量,與麒麟獸合而為一,胖子也將他這身臭皮囊,都交給了武伶玉,縱使這麼做,他會失去自我,會遭人唾棄,但為了殺諸葛亮,為了保全他的兄弟,他可以不管!
徹底放開了神識,胖子開始讓武伶玉接管他身體的控制權,這是他的最後一招,只要與武伶玉融合了,他就有足夠的力量能壓抑體內的魔血,控制烏江的怨氣,就算到時候控制他這副軀體的人,已不再是他,但能親眼見到諸葛亮魂斷命絕,胖子就覺得值了。
他感覺到體內的力量,正在迅速的增長,相較之下,他的意識則在逐漸模糊,體內鼓噪的魔血,已經被壓下去了,而胖子也徹底放下了心,等待著武伶玉完全接管他身體,然後,他可以用僅存的意識,看看諸葛亮的結局。
只是,再睜開眼時,胖子眼裡既不是入魔的血紅,也沒有武神傲視天下的冷淡,他的眼裡,仍是那顆黑白分明的眼珠,他的意識,仍是胖子黎聰。
為什麼?胖子可以感受到,他身上力量大幅的增長,已壓過了體內的魔血,抑制了烏江的怨氣,他確實得到了本命女武神的力量了。
可是,他為什麼還能保持自己的意識?胖子驀地一愣,忽然喊道:「伶玉你」
「廢話少說,我這條命是文伶玉救回來的,她臨終時只有一個願望,要我此生護你周全。可惜,你這傢伙太惹人厭,我也沒力氣再去照顧你了……」
這話說的尖酸刻薄,但武伶玉的行動,與她說的話是完全相反。
「……胖子,往後你行走江湖,獨自一人要多保重啊!」
識海裡,武伶玉的面容形象,就在那句保重後,突然化作一粒粒的光點,徹底消散在胖子的識海裡了。
或者說,是完全融入胖子識海裡了。
與本命獸融合,是得到力量的快捷方式,黃敘能從龍將晉級天人,靠的便是融合,不過,這過程雖然說是融合,其實更像是吞噬,主人跟本命獸,有一方的意識徹底被另外一方吞噬。
一般來說,本命獸雖然聽命于主人,但被吞噬之後,便會徹底消失,這些獸靈都是孤魂野鬼煉化而成的,要是再死,那就連投胎的機會都沒有了。
所以,本命獸雖然平常對主子唯命是從,可一旦說到融合,他們就是一步都不肯相讓的,就像黃敘的本命麒麟,即便自幼便與黃敘共處,可說到融合,也只有黃敘被融的份,更遑論武伶玉那番臭脾氣了,她竟肯屈就自身,讓胖子吞噬!
胖子滿臉的不可置信,他想起了武伶玉的出身,說到底,她也算是戲子伶玉的孿生姐妹,也許方法不同,可一旦到了緊要關頭,她們心中都是掛記著胖子的。
想起了伶玉,胖子又想起了那句「主子,奴才會了!」
就因為這句話,胖子才能在亂世裡站穩腳步,在三國中一展拳腳,現在文武伶玉都已經離自己而去了,是不是也暗示著,自己也該是時候離開了?
不!還沒!要離開,也要殺了諸葛亮再離開!
胖子身邊,突然燃起了熊熊火焰,那一道道的火牆,將十座風暴一一切割開,他手上長鞭,又再次變回了刀,只是,這次的刀上,不是肅殺氣氛,而是滔天烈焰。
「赤足炎駒斬!」
馬蹄聲響徹雲霄,赤足炎駒踏平了狂風暴雨,燒幹了空氣中最後一絲的水氣,沒有了風雨,雷電怎麼翻騰?
四象陣裡,風雨快刀撞上了赤足炎駒斬,不是刀斷,就是人亡,沒有了快刀掩護,那驟然乍現的雷電,怎麼發揮突襲的效果?
一刀停歇,四象陣又給破了。
這一次,胖子沒有讓諸葛亮再放出什麼五行六合七星八荒九絕陣,他雖然有武伶玉的力量支持,但體內魔血,只要他出力一分,就會滲入他五臟六腑一分,他得在魔血發作,發瘋入魔之前,解決諸葛亮!
既然如此,得用最拿手的招式,趕緊將諸葛亮拿下!
胖子一凝神,手上放出的不是江山社稷圖,也不是接天第七劍,他手上的功夫雖然厲害,但從來就沒有他那張嘴厲害。
就是死的,胖子也能把他說活了!
一挑眉,胖子甕著聲便說道:「哼!諸葛亮你也真是夠出息了,不但背著西蜀上下,與曹丕結盟,現在還想引胡族入關,怎麼?司馬徽就教出你這樣的好徒弟?」
是挑釁!諸葛亮臉上輕笑,本不想回答胖子的,可胖子接下來的一句話,就把諸葛亮撩的無名火起。
「劉備要是九泉下有知,發現你這傢伙原來是狼子野心,想引胡族入關,對大漢江山不利,恐怕都會哭著從墳裡爬出來,大喊死不瞑目啊!」
胖子的痛腳是兄弟,諸葛亮的死穴是劉備,就像龍有逆鱗,誰踩到了,誰就得倒楣。
諸葛亮橫眉怒目,一開口便是不留餘地:「等我大軍入關,頭一個要解決的,就是你黎聰的解煩軍!那江東馬家鐵騎,張任,薑維一干人等,我會一個個都抓來,就在你墳前淩遲處死!送他們歸西!」
諸葛亮一向溫文儒雅,會開口說出這般惡毒的話,足見他對胖子的恨意,只不過,他心裡越恨,腦裡越火,就越容易掉進胖子挖的坑裡。
胖子大笑兩聲,好像諸葛亮說了什麼笑話似的,他一手伸進懷裡掏弄,沒多久便掏出了一卷黃綢,那玩意,貌似與諸葛亮從曹丕那裡取來的詔書,是一模一樣。
只是,外表一樣,內容卻大不相同。
胖子一手持刀,一手甩開黃綢後,便自顧自的念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今我蜀漢有丞相諸葛亮竭盡心力,替朕分憂,實令朕深感欣慰,然丞相日理萬 機,需顧得蜀漢朝政,又得籌謀北伐大計,著實分身乏術,今朕以天子之名,命丞相交還政權,專心于北伐大業,待北伐有成,再重回朝廷效命,欽此!」
胖子這人不會無的放矢,但若說這詔書是劉禪下的,諸葛亮可不相信,他眉頭扭擰,一等胖子歇聲,便開口說道:「你還想用什麼假詔書,假密令來騙人?這種雕蟲小技,可別想我還會上當!」
「假詔書?」胖子扯著黃綢一角,便往諸葛亮身前扔去,那上頭蓋的大印,正是劉禪平日用的秘印。
「你連皇上的秘印都偷到手了?本事可真不小啊!」
看來,這事確實會給諸葛亮帶來點麻煩,但他只要回到蜀漢,找劉禪幫忙澄清,這些偽造的文書自然會失去效用,諸葛亮聽到這裡,還不覺得有什麼值得注意的。
只是,胖子今天是語不驚人死不休:「這詔書上頭蓋的大印,可不是咱派人偷來的,而是劉禪親手蓋上的。」
劉禪要奪諸葛亮手上政權?不可能!諸葛亮搖了搖頭,回答仍是相當篤定:「你以為我會信你?劉禪對亮的信任,絕非他人可比,你以為隨便派點人去朝廷上講幾句,他就會下旨奪權了?」
「哈!事實勝於雄辯,更何況,他雖然信任你,但我想,他更相信他的枕邊人!」
「什麼意思!」
「嘿!你忘了,你有暗箭門幫忙,我有胭脂樓相助,那胭脂樓裡,多的是絕色美人,胭脂樓沒讓她們再去做什麼殺手刺客的行當,而是把她們送進了西蜀後宮,你的後主劉禪,此刻恐怕還在溫柔鄉里,出不來呢……」
這就是為什麼,當初韓妮在百花樓上,聽到周循要送英彩到蜀漢時,會全身發顫的原因。
殺手刺客,雖然幹的是見不得人的勾當,可總比做人玩物,出賣肉體來的有尊嚴。
胖子雖然不喜歡拿女人來玩手段,但不可諱言,這確實是最有效的一招,控制了劉禪便是控制了蜀漢,對諸葛亮來說,這簡直是釜底抽薪。
臉上一笑,胖子見諸葛亮神情有些恍惚,知道計謀已然得逞,更是加油添醋:「對了!除了這詔書外,那法正、馬良也因為五丈原戰敗,劉禪給他那些枕邊 美人一激,便把他們哥倆都打入了天牢,只要那胭脂樓的臥底在給劉禪的耳邊吹吹風,這兩個人恐怕就要到陰曹地府,等著你去會面了!」
沒想到離開蜀中才短短一個月,朝廷上竟有了這等變化,諸葛亮心中一驚,聽胖子要對馬良二人不利,心中怒氣終於到了極限,開口便怒道:「你敢!」
胖子等的,就是這個時候諸葛亮心亂的時候!心一亂,陣法便擺不出來,諸葛亮剩下的,就只有那一身的道術。
對於那些道術,胖子早有應對之法,腳下一蹬,瞬步就踏到了諸葛亮跟前,逼人寒氣,立刻凍住了諸葛亮周身五尺。
「寒冰吹息!」
雪猿吹出的寒氣,連人血都能凍成寒冰,諸葛亮猝不及防,一回神,想用李代桃僵或是水中月的分身閃躲,都已來不及了。
胖子手上長刀化槍,一條毒蠍尾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登時向著他瘦弱的咽喉刺去。
「蠍尾刺!」
臧霸的蠍尾刺,毫無懸念的刺進了諸葛亮的脖子裡,那一瞬間,胖子竟顯得有些失神。
諸葛亮,終於給他殺死了!
2011-3-20 20: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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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最初的亂世
這念頭才剛在胖子腦海裡浮起褊褘褕裬,耳邊卻又傳來了一道冷聲。
「五行陣。」
是諸葛亮的聲音!怎麼可能?胖子定睛一看,就見那長槍頭已完全刺入了諸葛亮的咽喉裳裍覞覡,鮮血都還在噴灑中,可諸葛亮卻毫不在意嶇幓幛幗,望著他的眼神,是目光炯炯。
「兵馬俑是不會死的緀綡綰綷,你別白費力氣了!」
兵馬俑!諸葛亮把自己練成了兵馬俑!胖子一臉的難以置信。
但為了勝利,胖子可以放棄性命,諸葛亮難道就不能捨棄靈魂?
對於勝利,兩個人都有著無法說清楚的執著,諸葛亮一抬頭,望著胖子開口,話裡突然有了幾分決絕:「張良給暗箭門帶去西域的陣法裡,就屬五行陣最為猛烈,今日不管你還有什麼陰謀詭計,在這五行陣下,也只有死路一條!」
就這一陣,諸葛亮要與胖子分出個生死!
羽扇猛力一揮,直撲胖子面門,胖子猛地抽出長槍,連退數步後,竟發現前後左右的退路都給封住了,他定神一看,看到的不是曹兵,而是幾隻不似人的怪物。
「是戰偶?」
儘管有著人的身軀,人的長相,但身上散發的金屬光澤,絕不會讓人錯認,這些怪物眼神冰冷,好像是要替他們那個葬身在胖子手下的同伴,來討一個公道。
「所羅門王的秘寶與大漢國師的法陣,黎聰……這次你將死無葬身之地!」
諸葛亮羽扇奮力一扇,從胖子身後的戰偶身上,突然發出了浩瀚道力,瞬間掀起了烈焰滔天。
五行第一陣,火陣!
胖子身邊五步之內,已佈滿了一片火紅,紅的看不見其它顏色,那空氣裡飽含的灼熱味道,正在灼傷他每一寸肌膚,蒸發他每一滴汗水,這與之前那些戰士們布成的戰陣,截然不同。
這火焰的溫度,不但已勝過了赤足炎駒,甚至,還在毫無節制的往上攀升,儘管火還沒燒到他身上,但胖子可以感受到,他就快被這股炎勁燒成一具乾屍了。
光是五行第一陣,就足以將他挫骨揚灰!再不反抗,他就輸定了!
「老子可以不要命,但這一仗,絕不能輸!」
胖子渾身猛地發勁,腳下那個武字再次發出奪目藍光,胖子身形一動,一道洪流已向著那戰偶身前沖去。
「激流!」
滾滾洪流急洩,雖然沖不垮那渾身火燙的戰偶,但滿室霧氣,已給胖子提供了足夠的掩護。
這五行陣不僅能靠道力催發出來的道術傷人,這五尊戰偶,除了諸葛亮用以施展道術的那一尊外,其它四尊,都在等著胖子反抗之時,動作露出破綻之際,出手拿下他。
從劍關裡練出來的高明眼力,讓胖子不敢輕舉妄動,不過,現在有了掩護,胖子再無顧慮,一出手,便要拆了那火山口,滅了這火焰山。
「雷霆刀!」
驚雷乍現,結果一如胖子所料,但,也有些出乎意料。
如他所料的,是那戰偶被這刀劈的支離破碎,出乎意料的,則是諸葛亮臉上的詭異笑容。
「五行第二陣,土陣!」
霧氣散去,胖子赫然發現,剛才給那烈火燒過的地方,已成了一片焦土,就連空氣之中,也逐漸佈滿了土塵,一粒一粒,正凝結成駭人殺機。
危險!胖子每一根神經,都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險,他正想轉頭看看諸葛亮在搞什麼鬼,突然間,一股龐大壓力已從他頭上壓了下來。
那用磚石砌成的哨樓頂蓋,不知何時,竟給人完全挖空了,而挖下的塵土,並沒有隨風散去,反而在半空中凝聚成一塊巨岩後,便往著胖子頭頂,直接墜落而下。
五行第二陣,勢要把胖子壓的粉身碎骨!
「神木擎天!」
巨石落下,巨木沖天,整座哨樓眨眼間已是破碎不堪,破土而出的神木,迎上了從天而降的巨石,即便今天是泰山壓頂,胖子也絕不低頭,他的刀,同時間也砍上了第二具戰偶。
「九天驚虹斬!」
轟的一聲,九道刀氣入體,炸開的不只有戰偶的身軀,還有那漫天的煙塵,五行之陣已破其二,但胖子的心,卻是越發不安穩。
煙塵裡,好像有一點金光,不!不是只有一點,這裡!那裡!越來越多的金光閃現,胖子一愣神,就明白這第三陣已被觸動。
五行第三陣,金陣!
土黃色的沙塵退去後,亮出來的,就是最能摧毀萬物的力量千柄利刃,萬把長刀,都隱藏在那些光點裡頭,就要讓胖子血肉分離,痛不欲生。
這千刀萬剮的苦,血肉離體的痛,諸葛亮今天,就要讓胖子一次嘗夠。
「虎須怒張!」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胖子今天就算是四肢俱斷,痛不欲生,用咬的也要把諸葛亮一起拖下十八層地獄!
叮叮噹當的聲音在胖子耳邊響起,那不是悅耳的音符,因為胖子發現,他的虎須怒張,竟然擋不住金陣的摧殘殺傷,頭一次,在虎須怒張的加持下,他受傷了!
不是因為他的力量變弱了,而是因為這五行陣,越來越強!
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水生木,生生不息的迴圈,越來越強的威力,才是五行陣遠勝其它陣法的地方。
胖子遲疑了,若是破了金陣,他還有能力,去破接下來的水陣與木陣嗎?胖子不知道,但如今是人為刀俎,我為肥肉,胖子就是不伸頭,那一刀還是會落下。
既然如此,怎麼也要拼一把!
「荊棘土牢!」
轟聲大作,哨樓裡,憑空出現的荊棘土牢,將胖子與那尊金戰偶圈到了一塊,那荊棘藤蔓組合起來的土牢,比起虎須怒張是更加不堪,短短一息時間,已經是土崩瓦解。
但,胖子要殺人,一息的時間就夠了。
「詭絲!」
胖子腳下連動都沒動,李典賴以成名的絕技詭絲,已經將眼前戰偶撕成了滿地碎片。
沒有了戰偶支持,金陣裡的滿天飛刀,立刻成了散落一地的金屬碎片,只是這些金屬碎片掉落地面的聲音,不是叮叮噹當,而是滴滴答答。
金刀銀劍,化作滿地鐵水,這是五行第四陣,水陣!
胖子知道,不能在任由陣法運行下去,他得把握破陣的空隙,找機會殺了諸葛亮才行,他動的很快,可惜,諸葛亮動的比他更快,胖子還沒閃出陣外,整個人,已給那團鐵水完全包住了。
沒有千刀萬剮,挫骨揚灰,血肉分離,這第四陣裡,什麼都沒有。
胖子沒有遭遇到任何痛苦,沒有感覺到任何危機,但,最大的危機,就是藏在這一片寧靜裡頭的,胖子沒有發現,他已經看不到,聽不著,甚至,說不出話來了。
他身體裡的所有知覺,全都被剝奪了!而外在的知覺被剝奪了,體內的幻象就會躍然而上,更加明顯清晰。
「嘿!胖子你發什麼呆?酒來了你還不喝?」
「是啊!主子,奴才幫你倒酒了!」
「胖爺,你要再不喝,可就是不給兄弟面子了!」
說話的是甘寧,倒酒的是伶玉,而在胖子身邊的,是那些與他同生共死過的兄弟。
這是夢嗎?胖子不知道,可這要是夢,胖子寧可這輩子都不醒來,他拿起酒碗,大口大口的灌著酒,與眾人歡天喜地的開起了宴會。
也許人生到了盡頭,要的就只是一碗酒,一塊肉,還有一群同甘共苦過的好兄弟。
那團鐵水裡,胖子的臉上,不自覺間竟勾起了一道弧線,那弧線,同樣出現在諸葛亮臉上。
諸葛亮走到了胖子身邊,伸手觸摸著鐵水的邊緣,輕聲說道:「能死在美夢裡頭,你比甘寧幸福多了。」
他的兩隻手,都已經伸進鐵水裡頭了,那手上拿的,不是伴他走過了大半輩子的羽扇,而是一柄飛刀,胖子正在做著美夢,而諸葛亮,也有他想做的夢。
一點一點,割下了胖子的頭顱,諸葛亮顫抖著雙手,緩緩的將胖子的頭顱捧出了那團鐵水。
「主公!你在天之靈,可以安息了,可以安息了!」
聲音裡盡是嗚咽,諸葛亮雙膝下跪,捧著頭顱的雙手高舉過頭,這一刻,他等了好久。
不過,現在既然等到了,也就該結束了。
「劉備安息了,那你也該死了,是不是?」
渾身一顫,諸葛亮聽到了胖子的聲音,他想抬頭看看是怎麼一回事,可他的頭,卻怎麼也抬不起來,他連抬頭的力氣都沒有了。
胖子的聲音,毫無阻攔的傳到了他耳裡:「這是江山社稷圖,那一天在五丈原上,你看過的。」
那一天,胖子在哨樓上,看著黃忠用江山社稷圖殺死甘甯時,諸葛亮在他耳邊,也是用著這樣的聲音,這樣的語氣在說話。
原來,這種語氣,就叫做絕望。
諸葛亮倒下了身,就算是兵馬俑,失去了頭顱跟心臟,也會死的。
魏太和三年,蜀建興二年,吳黃龍元年。
諸葛亮自隆中茅廬出關後,生平歷經數十戰,在博望坡一把火燒死了曹仁十萬大軍,在赤壁一扇東風扇走了曹操八十萬曹軍,他的三分天下之計,讓劉備從 一個織履販鞋的落魄王族,一躍成為能與東吳、北魏比肩的帝王,不管他中間用過多少陰謀詭計,害過多少良善的性命,這一世與上一世,諸葛孔明的名字,都不會 沒沒無聞。
史冊上,定有他的一筆,西蜀丞相臥龍諸葛亮,就在今日,命喪玉門關頭。
也許會有人惋惜,但現在的玉門關上,只有人會歡喜。
「哈哈哈哈!贏了!終於贏了。」胖子忘情的大吼,開懷的大笑,轉過頭望著哨樓深處,邊笑邊說道:「師父!我贏了!我贏了啊!」
一切就要落幕了,沒有了諸葛亮,沒有了關外援軍,北魏如何翻身?西蜀又要如何自保?胖子相信,那天下一統的日子,絕對是近在咫尺了。
只是,笑聲就在胖子目光,停在哨樓深處時,戛然而止。
那裡,是開啟玉門關大門的機關,是周循說好了會幫忙照看的地方,而現在,那裡空無一人,機關盡數毀壞,玉門關的大門,也已經開了。
「轟隆轟隆,轟隆轟隆……」
不是雷聲,胖子從地面上的震動可以感覺的到,這是萬馬奔騰,草原上的大軍好像已得到了諸葛亮遇害的消息,正在高聲疾呼,要殺進城關。
為什麼會這樣?突然間,胖子就從天堂掉到了地獄,他沒看到周循的人影,可是關外大軍的聲音,卻是越來越近。
不能讓他們就這樣進來了!沒有了諸葛亮,這群豺狼連脖子上的枷鎖都沒有了,他們要是入關,不只西蜀、北魏,就連東吳,恐怕都會成為焦土一片。
絕不能讓他們入關!那麼現在,應該怎麼辦?
哨樓外,僅存的十余名曹兵面面相覷,他們也知道不能讓這群豺狼入關,可是十萬名鐵騎,四十萬隻馬蹄,試問當今世上,還有誰能擋下?
就在眾人手足無措之際,一條人影從哨樓裡走了出來,提著刀,快步走下了城樓,走到了玉門關外。
眾人腦裡,突然浮出了一個荒唐念頭:難道他想單槍匹馬,硬撼關外大軍?
不可能!荒唐的念頭才剛被眾人甩出腦外,門關底下,那人已經有了動作。
玉門城關,沒有了哨樓裡的機關限制,就是關上也不牢靠了,那十萬鐵騎只要一個衝鋒,隨時都能再將城關開啟。
想攔下他們,只有一個方法就在這關外,把他們全殺了!
「第四劍……第五劍……第六劍……」
十萬大軍面前,胖子毫無懼色,手上不停揮舞長劍。就在馬蹄離他不到百丈時,劍,終於落在了玉門關上。
「接天第七劍!」
連天地都能撕開的接天第七劍,撞上了玉門城關,關門上的拱牆,就在這一劍過後,應聲崩塌,那落石堆成了一座小山,成為了一道天然屏障。
就此,十萬鐵騎無路可去,而胖子,也無路可退!
「來吧!誰想進這玉門關,先問過我手上的刀!記住了,我是東吳大將,黎聰黎文達!」
胖子腳下的武字,正逐漸在褪色,換上的,是他眼裡越見濃厚的血紅,為了東吳百姓,為了兄弟周全,就算墮落了,變成魔鬼了,他也不會後悔。
「虎賁!」
一聲虎賁後,胖子隻身一人,殺向了十萬鐵騎。
那胡族前鋒大軍,還沒反應到胖子是想幹些什麼,百來名前鋒將士,已經給一聲虎賁掀翻了馬蹄。
胖子渾身都給一團青色的魔焰籠罩,整個人,就像是從地府裡沖出來的冥神,要把關外這十幾萬人,全都接引到地府裡,讓他們命喪黃泉。
「好氣魄!」
城關上,守將文欽不自覺間竟贊出了聲,就算這人是東吳大將,也絕對值得他這一聲贊。
玉門關頭,所有人都與文欽是一樣的心思,唯獨一個人例外。
哨樓裡,悄悄走出了一個人,兩眼望著正在關下血戰的黎聰,許久後,才發出了一聲長長的歎息:「就算你是武神轉世,也阻止不了這一切了。」
那個人從暗處走了出來,朗朗乾坤下,他的模樣讓人看的是一清二楚,正是胖子的少林師父,周家的僅存血脈,周瑜之子周循。
他手裡一個響指打落,就見身後哨樓裡,突然竄出了數十條人影,快步向著城關處疾行而去,那負責防守的曹軍將士,還沒回過神,就已經給這些人拿下了。
胭脂樓的刺客,最擅長背後捅刀。
對於城關上的屠殺,周循看都沒看一眼,他只是望著黎聰,許久之後,才冷聲說道:「不管是戒癡還是黎聰,都別妄想能阻止我,這是我周家的天下,誰都不能從我手中搶走!」
語氣越來越冷,語調也越來越急,周循的臉上,終於是狂態大作。
「五胡亂華,重現漢末亂世之局吧!這一次,不會有三國鼎立,不會有北魏東吳,只會有我大周王朝,稱霸天下!」
狂笑聲響徹雲霄。
關外的胡人們聽不懂。
關下的胖子已入了魔。
至於城關上,只剩下守將文欽,駭然望著他。
亂世,就要開始了!
混世三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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