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12-14 14:42
徐丹子鹤
风雅之人
俞子伯是个不讨人喜欢的家伙,除却他身上终日散发出粗浅的俗气之外,附庸风雅也是令大家感到不舒服的特性,但似乎他并不觉察到这一点,依旧随着自己的性子过着生活。
落缘镇的南端有座仍灞桥,桥畔的酒肆名唤作“易屋”,名字虽然随意,但其中布置却是极其雅致古朴,颇有古风。易屋的主人是位巾帼豪杰,无论相貌、身段、才情、风雅俱是个中翘楚,这自然也使得镇中的诸位隐士蜂拥而至,热闹而又快活的气氛总是洋溢在易屋的天空。
而俞子伯也正是其中的常客,美酒佳人统统都是他喜欢见到的事物,何况有着众多风雅之士汇聚一堂,更激起他“卖弄风雅”的兴趣,而关于他的笑话,也大多遗留在了这个地方。
这日,易屋中仍旧是像往日一般畅快热闹,女老板似乎也格外开心,快乐得倚靠在二楼的栏边,欣赏着酒肆中的情境。在易屋的西侧,却正坐着百无聊赖的俞子伯,望着自己怎么也插不上话的画面,只能默默地孤饮的樽中的苦酒。
觥筹交错,俞子伯冷不丁地听到某似乎有人在谈论着“竹林七贤”云云,在他的记忆之中,好似真有这么几个相像的名号,如此思绪,倒让他大胆起来,便放下酒樽,大声地喊出:“我知道,我知道,那所谓竹林七贤的首席,便是那让梨的孔融!”
果然语不惊人死不休,话音方落,易屋中便响彻起欢快的笑声,就来立在二楼的女老板,竟也用手抿住了嘴唇,像只狐狸般窃笑起来。俞子伯猛然望见了这一情境,却将她的窃笑当作鼓励一般,竟也得意了起来。就在这时,身旁的一位酒客推了推俞子伯,悄声说道:“错了!错了!那是建安七子。”
俞子伯一讷,却也回过神来,一招手,道:“但凡雅士,名号必多,建安七子,我岂不知?建安七子,建安七子,那便是在建安城中七个好文章的。”
易屋中又发出了一片嬉笑声,就连女老板也放开了矜持,畅快地笑了出来。俞子伯顿时不知所措起来,慌忙思索自己错在哪里。
正当俞子伯发愣的时候,从笑声中传出了一阵略带有些嘲讽的声音:“既然如此,竹林七贤也必住在竹林之中七个好文章的了。”
又是一阵哄笑。
俞子伯收敛起他的神情,咀嚼着其中的味道。易屋也慢慢地安静了下来,气氛不由的紧张了起来。
俞子伯将目光探了进去,一位一袭白衣的男子映入了他的眼帘。好个男子,俊朗的面庞却不带有一丝的脂粉气息,摇曳着折扇将长发轻轻地飘扬起来,竟将俞子伯的怒火平息了下来。
男子见状,将折扇合起,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慌忙走了出来,带着抱歉的语气说道:“鄙人文苍中,刚才实属玩笑,望兄……”
俞子伯却没有打算听他解释,所说心中怒火以灭,面子却丢了许多,“得教他也出出丑”,这才是俞子伯所念想的。俞子伯探了探脑袋,望见了文苍中身后的古琴,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便对文苍中说道:“今日之事,就当我不学无术,亏了阁下指点。我看到阁下身后放置的古琴,估计着阁下也必是个风雅之人,不如为众人弹奏一曲,不知如何?”
琴艺之事,本不是简单的事儿,除却手段,才情也是必须具备,落缘镇上有着众多的隐士,对于琴棋书画,挑剔得很。俞子伯让文苍中当众抚琴,便是打着让他出丑的主意。
“好罢。”文苍中却未有一丝的紧张,安坐下来,便弹奏了起来。
一曲悠扬婉转贯通了易屋,酒客们都纷纷安静下了,倾听着宛如天籁一般的琴乐,好似清风,好似山岚,好似江水,好似明月,一曲未罢,竟将众人听醉了去。俞子伯却依稀看到了久别的故乡,自从自己在落缘镇隐居之后,却再也未有如此的感觉,万般惆怅,竟低沉地吟唱了起来……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一曲将罢,俞子伯已热泪盈眶,满腔悲怆,却无处宣泄,只得默默流下眼泪,却又怕被人瞧见,转过头去,用手拭去。
“兄没事吗?”
俞子伯突然听见文苍中的问候,没回过头去,低下了脑袋,便要离开,却是一个踉跄,几欲跌倒。
“哎呀,可要小心。”女老板也提醒了一下。
“不碍事。”俞子伯应了一声,还是抬不起脑袋,慌忙向门外跑去,又是一个踉跄,重重地跌倒在门外。
“哎呀,这可不好!”女老板惊呼一声,跑下了楼,文苍中和酒客们也忙向门外看去。
俞子伯立起身子,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文苍中则追到了门外,望着他的背影,问道:“兄没事吗?”
“不碍事,不碍事。”俞子伯挥了挥手,摇摇晃晃地离开了。
而文苍中却杵在那儿,任由长发被风儿吹拂,在身后飘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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