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7-10 21:37
BERSERK
离散生命
胖子提着一袋鸭梨，很不情愿地去医院看他卧病在床的妈妈，对他来讲，这实在是一份痛苦的差事。
几经辗转，胖子在二楼的头一间病房找到了他的妈妈。这个时候，他妈妈正在做着腹透，她身上接着两个大袋子。一些黄色的液体从她身体里流出来，渐渐把放在地上的袋子贮满。
胖子把水果放在床头，搬来一张椅子坐下，护士和看护工很识趣地走出病房，隔壁的床位空着，只剩下母子二人，妈妈头也没转过来，这对母子有一句没一句地说话。
突然胖子的妈妈转过身来，死死盯着胖子，良久，吐出一句话来，那句话轻的就象是一缕烟，是从嘴里飘出来的。
“医生说我最多还能活两个月。”
胖子此刻正怔怔地望着窗外，听到他妈妈就这么被宣判了死刑，半晌说不出话，只能极其僵硬地讪笑了几声。最后，他半开玩笑地说：“妈，你命硬，以前大风大浪不都挺过来了么？”
妈妈干笑一声，嘴里就开始喃喃地说话，胖子这时候觉得耳朵只是嗡嗡地响，什么也听不真切。这时候走进来几个妈妈的教友，和妈妈说了几句什么话，就开始做祷告。胖子最见不得这种场面，欠身离去。走出病房的时候，胖子听到有人对着他指手划脚，胖子抱以冷笑。
在医院的厕所，他点燃了一根烟。故作潇洒地猛吸一大口，接着是好几分钟的咳嗽。
回到病房，那群人的祷告仪式还没结束，胖子被晾在一边。床头柜上，除了那几只鸭梨以外，都是圣经，赞美诗，十字架之类，还有一张他儿时的照片：妈妈抱着他坐在公园的石狮子上。胖子想，妈妈是什么时候开始信基督的呢？他现在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并不重要，妈妈这几年过的太苦，太累，在病友中，在经历磨难的人中，基督就成了一个永恒的象征，象征一切解脱和希冀。胖子是无神论者，但此刻，他多么希望基督真的存在，能解救她妈妈，能宽恕她的罪。
后来又发生了什么？胖子记不太清了，他只记得几个片段，他妈妈说：“我现在就靠你爸一年给我的四万，我就靠这几个钱活着。”然后是绵长的叹息，胖子何尝又不想说他也是靠他爸那几个臭钱活着呢。接着就是在一处不知何处的地方，胖子独自靠着墙哭泣，哭得象个孩子，一如八年之前，八年以来，他一直练习，强迫自己去面对生离死别，现在他知道了，这种事情是没法练习的。
最后，胖子回到家，他已经在公共厕所洗去了泪痕，换上原来那副骄傲的神态，他按想门铃，寻思着怎么和他老爸交差，就说他妈妈病情好转，就说她妈妈神态安详。就说,爸 ,我爱你。